她一边说,一边叹了一口气,“唉,一会儿娘回来,又要挨说了。”
二房主母王氏出身名门望族福建王家,家里从小规矩就大,也养出了她说一不二的刚强性子,偏偏妞妞儿性子又跳脱得很,这几年来只怕没有少受母亲的约束与数落。嬷嬷奶奶顿时一心柔软,全都倾注在妞妞儿身上,想要说些什么宽慰三姑娘,张开口却又闭上了嘴——这当娘的管教女儿,天经地义。再说,妞妞儿这个性子,有人管着还敢当着全家人的面下姨娘的脸,二太太要是再温和一点儿,她简直就能把屋顶给掀了!
“前儿我自个儿家里也有事。”她就挑起了另一个话头,“你嬷嬷大爷续弦,也走不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好意思声张,对外我就都说我病了。这不是一腾出空来,就过来看小妞妞了?小妞妞真是大了,说话做事,都有大人的样子了……四少爷这几年不见,也成大小伙子了吧?”
“榆哥还是老样子。”三姑娘神色一暗,“长高了,也壮实了,别的……都和从前一样。”
到底年纪还小,七情上面,说到二房长子杨善榆,三姑娘的语气、神态,都带出了一点黯然。
嬷嬷奶奶也不禁跟着三姑娘叹了口气,这才收拾心情,笑眯眯地问,“大姑娘、六姑娘、六少爷、七少爷都好?除了大姑娘几年前省亲见过一次,余下的几位姑娘少爷,竟是都没有见过!”
二房常年宦游在外,何止是几个子女,甚至有些下人们也都是第一次回到岐山县杨家村来。她点到的这三个少爷小姐,又都是庶出,王氏几次回家都没有带上他们,没有见过面,自然是毫不稀奇。
三姑娘就振作起精神来,叽叽喳喳地扳着手指,向嬷嬷奶奶念叨了起来。“榆哥、楠哥、梧哥都上学去了,前儿见过祖母,昨儿就去学里见先生了。娘说赶在腊月前见过先生,跟大家都熟惯了。新年开学自然而然就读起书来,不至于又要分心去结交朋友,误了读书。榴姐今儿跟着娘去给祖母请安说话,小樱呢头一次回来,吃不惯咱们村里的水,腹泻呢。现在屋里躺着,就不让她起来了,改天她好了,再带她找您玩去!”
嬷嬷奶奶就又冲抱厦的方向歪了歪嘴,“屋里那个,是你们家大姨娘呀,还是二姨娘?”
二房儿女虽多,通房姨娘却少,二老爷今年四十三四岁的人了,身边也就是两个有名分的姨娘,通房是一个都没有。就是这样,老太太从前还当着子女们的面数落过二老爷,“也是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你自己子女双全,按大秦律就不该纳妾!我这屋里可没有妾站的地方!”
全家从上到下,打从封疆大吏大老爷算起,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没有一个敢驳老太太的话。二老爷一听就站起来说:“儿子知错了,请娘责罚。”多大的人,脸都红到脖子根了,二太太更是臊得一脸通红……
杨家毕竟是一百多年的名门望族,家风持正,与外头那些轻浮狂躁的所谓新贵,行事上有很大的差异。
提到姨娘这两个字,三姑娘就撇了撇嘴。
此时此刻,她就不像一个天真不知事的孩童了,一个无知小儿,是绝不会有三姑娘此时的复杂表情。
嬷嬷奶奶一眼扫过去,心底暗暗诧异,却是还没有来得及品出三姑娘的情绪,这一瞬间的五味杂陈,就已经消失在了三姑娘形于外的不屑中。
她伸出纤细的、柳条儿一样的手指,比了一个二字,轻声说,“厉害得很!仗着自己生了梧哥,就觉得是个功臣了。在京里的时候,什么事都要掐个尖儿,从前我不懂事的时候也不觉得,懂事了,外祖父家里又出了那样的事儿……她就越来越过分,越发地骑在娘身上拉屎拉尿的。娘和姐姐脾气好,都不和她计较,我却忍不下去,嬷嬷,您瞧瞧那个做派!我就是看不惯她!咱们西北前几年,年年多少百姓饿死。也就有这样的人,不把钱当钱,不把粮食当粮食,简直,简直……”
她简直不下去了——毕竟还是小,拉不下脸来说脏字儿损人,简直了半天,才恨恨地呸了一声,“要真有报应,就该罚她下一世做个饿死鬼!”
嬷嬷奶奶不禁哈哈大笑,连声道,“傻丫头、傻丫头!”
笑过了,却也有一点出神:二太太这是转了性了?居然也会让一个小小的姨娘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她的思维飘开了一瞬,又很快飘了回来,和颜悦色地问起了三姑娘,“这一路上好走不好走,太平不太平?唉,今年收成不好,前线又在打仗,这横征暴敛的,听说从京城过来,一路上青纱帐里,好汉们是虎视眈眈,专门打劫官眷!你们带的家私又多……”
三姑娘也叹了口气,“我去京城的时候虽然还小,可还记得那时候两边人烟稠密得很,走一段路就是一个村镇,这次回来就觉得荒凉得多啦。不过倒是太太平平的——我们是跟着后头增援过来的兵马一起走的,几千人呢,爹说,没有谁敢打咱们的主意。”
嬷嬷奶奶不禁又是一笑:一点点大,十岁的小姑娘,说起六七岁的事,就是‘从前还小’。看在老人家眼里,这三年时间,却只是一眨眼。
三姑娘一边说,一边忽然又拍了拍大腿,“噢!我忘了,大姨娘在里头念经呢!我喊她去!”
她叫了一声‘六丑’,便跳下炕来,噔噔噔出了屋子。嬷嬷奶奶要叫都已经来不及了。这边两个小丫鬟六丑六州都出了里屋,六丑捧了茶,六州捧了一盘子脆生生的小黄瓜、小香梨等洞子货出来。两人都给嬷嬷奶奶请安,“奶奶好,几年不见了,奶奶看着还是那样康健。”
这两个小丫鬟都是跟着三姑娘一起长大,又被她带到京城服侍,再跟回来的。当年和嬷嬷奶奶朝夕相处,都很熟悉,六丑更和嬷嬷奶奶沾亲带故,此时见面,自然也是嘘寒问暖。六丑和三姑娘一样,都恨不得滚到嬷嬷奶奶怀里,早已经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在回乡路上的见闻,六州却是献了茶,便在一边归置着乱成一团的炕桌,只是时不时插一句话,分一分六丑的话头,不使场面过分热闹。
没过一会儿,三姑娘就牵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进了屋子。这少妇容长脸儿,穿着水红色的裙子,戴了一朵银珠花,除此之外便没有多余的坠饰。见到嬷嬷奶奶,她就笑着行下礼去,“王妈妈好,多年不见了,没想到还有福分回来给您请安。”
这是二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提拔的姨娘,当年二太太新婚时还在杨家村居住,大姨娘和嬷嬷奶奶当然是有接触的。
嬷嬷奶奶的眼神在大姨娘身上一转就旋开了:打扮殷实,神色安详,不过面色黯淡肤色略有些焦黄,看来近年来是没有怎么得宠……
“我老婆子又不是主子!”她安详地受了大姨娘的礼,口中道,“倒是大姨娘是半个主子,要行礼,也该反过来才对。”
大姨娘微微一笑,“奶奶客气了,您是奶过爷的人,也是半个主子,又是长辈。给您行礼,应该的。”
到底是二太太手底下使出来的人,虽然长得不过清秀,但说话做事,都让人挑不出礼来……
三姑娘把大姨娘拽出来,自己就再不管待客的礼数,而是猴在嬷嬷奶奶怀里和她说话。大姨娘自然而然,便行使起了主人的职责,在地上找了个座儿,和嬷嬷奶奶谈起了二房离乡之后,这些年来杨家村的变化。
自从前朝杨家迁徙到岐山县居住,迄今已有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来又先后出了几个大人物,可以称得上是书香世代、一族簪缨,渐渐这宝鸡杨的名声,在西北也就叫得响亮了起来,俨然成了一方望族,而这十多年间,随着江南总督杨海东的崛起,杨家已经隐隐有了西北第一世家大族的派头。不过一百多年下来,族人繁衍生发,如今凤翔府一带杨姓俨然已经成了大姓,若是都归拢起来,杨姓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些人和宝鸡杨多少都沾亲带故,却是三教九流无所不为,也不乏打着宝鸡杨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的,真正的杨家族人深受其扰,立身反而更加谨慎。因此随着杨家兴旺发达,族规反而日趋严厉。就连这杨家村,也不是人人都能进来胡乱窥探的。比如杨家小五房二太太这一行人回来,所有男女人丁都要编了册子,到族长家中登册造册,这就是近年来才兴发的新规矩。
“村里又公推了几个长老并年轻伶俐的族人,在各家串门打转,将下人们、家人们的长相来历都暗暗记下。生面孔们不经报备在村里随意行走,是要遭到盘问的。”嬷嬷奶奶就备细告诉了大姨娘,“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倒不记得什么,想来不多几日,是一定会有人上门来唠嗑说话的。到时候姨娘也留着心,将家里的下人们都拉出来见一见,免得发生误会,反而闹得不好看。”
大姨娘连连应了是,又笑着请教嬷嬷奶奶。“哥儿们昨晚上回来,个个都耷拉着脸,似乎在族学里过得不开心,可当年俺们在家的时候,三爷、四爷都还在族学读书呢——”
嬷嬷奶奶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时,院子里又有了动静,三姑娘扭头一看,笑道,“娘和大姐回来了!”
3、有求
二太太王氏一进院子,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虽说杨家是百年名门望族,但似杨家小五房这样,家里兄弟两进士,一门二四品的家族分支,不管在哪个名门世家里,说话声也够响亮了。要不是小四房出了如今威镇东南的江南总督杨海东,年方四旬就是封疆大吏一品总督,多少盖住了杨氏其余人等的风头,恐怕小五房这两兄弟的威风,要比现在更甚。
尽管如此,由于小五房长子杨海晏正在庐州为官,已经有多年不曾回乡,就是要巴结也无从巴结。这一次二子杨海清从京城翰林院调任甘肃省布政使司左参议,又升了半品,落实了‘一门两四品’的外号,又要回到西北做官。族中各色人等,早已经是摩拳擦掌等着要抱小五房的粗腿,二太太才一进杨家村,各色各样的请柬便雪片一样地飞了过来。令得这位精明强干的官太太,也颇有分身无术之感。
不过,事分轻重缓急,应酬的事可以慢慢来,还是要先将家中收拾妥当。王氏才将这个两进小四合院收拾出来落脚停当,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一家儿女去主屋给婆婆请安,又安排几个儿子进族学与族里的兄弟们熟悉认识,拜见族学老师。再派人送信进西安城内,向娘家人报平安,忙乱了足有三四天时间,这又惦记起了长女的婚事,连一天都不曾休息得,这一日一大早起来,就带着长女再进主屋,找婆婆说起了私话。
这一顿折腾下来,纵使王氏素来精力充沛,不比一般京城贵妇,稍微一经劳累,便叫着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但办完诸多杂事一进院子,还是感到一股由衷的疲惫,从五脏六腑卷了上来。又兼想到还要与族里亲戚应酬,一进门她就先叹了一口气,才要说什么,紧接着就感到了不对。
二姨娘久住京城,惯了京城的大院子,这一次回到杨家村,村里屋舍狭小稠密,一家人暂时栖居于这间两进的小院,实在是腾挪不开,只得将她安排在了倒座抱厦中。她心里嗔着自己偏心眼子,把更宽敞一些的西厢抱厦安排给大姨娘,这几天是摔锅摔碗没有一刻安静,也不顾天气寒冷,借口屋内憋气,不到晚上吹灯,是决不会关上窗子的。就是吹了灯,往往隔着窗子,还听得到她骂小丫头的说话声。
可今儿倒座抱厦却是关门关窗,屋内悄无声息,眼看着是用午饭的时点,要搁在往常,二姨娘早就兴头起来,隔着窗户挑肥拣瘦,嫌弃给自己听,刺自己待她薄了,给的菜少了……
王氏就扫了身边的大姑娘一眼。
大姑娘善榴也觉出了不对,一双杏眼一闪一闪,桃花一样的唇瓣也微微地抿了起来,王氏一看就知道:女儿这是早就寻思起了个中的玄机。
虽然是朝夕相处,但一眼扫过去,落到了善榴面上,王氏还是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她欣赏地望着大女儿的装束:白狐斗篷纯净无暇,素雅里透了庄重,丫髻盘在脑后,插了一朵小小的金珠花。胸前金璎珞伴着步伐一抖一抖的——十六岁的大姑娘,即使是这样简单朴素的打扮,都衬出了鹅蛋脸上淡淡的红晕,衬出了她初绽的风华。
是个大姑娘了……王氏不由得就在心底叹了口气。虽说有时候还稚嫩了些,但人情世故机变城府,自己的全盘本领,已经被善榴学了八成去。看她眼神闪烁中的深思,只怕是才进院子,自己尚且还在叹气,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善榴是要比善桐灵慧得多了!
就不知道西北一带,有哪户人家配得上这个极出色的女儿了。只盼着婆婆看在孙女面子上,好歹能上心打听打听。自己多年没在西北,很多事是压根没有听说,到底不比婆婆的消息灵通。
本来还想请动婆婆,往族长家走动走动,由族长夫人出面保个大媒,善榴脸上就更有光辉了,如今看来……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思忖着,一边将视线转到了堂屋西次间,见到二女儿善桐隔着窗对自己招手,眉峰不由得就是一凝。
善榴已经在她身边开了口笑,“三妹也实在是太不稳重,王嬷嬷这一来,倒是把她给乐得够呛。”
王氏才一怔时,只见门帘启处,王嬷嬷已是大步出了屋子,迎下台阶来作势要拜,“老奴给太太请安——”那边善桐也追出了屋子,跟在王嬷嬷身后笑道,“娘,嬷嬷奶奶来了!”
原来是王嬷嬷到了,想必是自己先一瞅抱厦的当口,她已经从窗前离开进了堂屋。自己毕竟不比善榴,年轻人敏捷,一眼就将全局置于掌握之中……
王氏按下思绪,抢前几步将嬷嬷奶奶扶了起来,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奶妈妈,您和我也客气上了?这么大冷的天,您就在炕上坐着多好,还迎出来做什么?又不穿大衣裳,回头这要一着凉,奶哥哥该骂我不懂礼数,冻着您老人家了。”
越是北边,越是大户人家,养娘的地位也就越是尊贵,虽说还不脱下人身份,但往往和奶儿子之间的感情,有真挚得如同亲生母子的。嬷嬷奶奶非但是老太太身边的大红人,更是一手抚育了二老爷、榆哥同妞妞两代主子,身份自然更不同凡响。王氏虽然平时自重身份,神色总是淡淡的,但对她却不一样,不但一口一个奶妈妈叫得亲热,甚至还硬是将嬷嬷奶奶拉到了炕上和自己对坐,又吩咐善榴、善桐姐妹。“去给你们嬷嬷奶奶泡一壶好茶来!”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都笑着应了声是,善榴便拉着妹妹退出了西次间,进了西里间的小耳房里。
这耳房小得只有几张方桌大,格外有一扇小门通到外头。是给丫鬟婆子们出入打水供主人使用的,墙边又放了一个小煤炉,上头坐着个大铜壶,六丑、六州两个小丫头正围着煤炉,叽叽喳喳地说些闲话。见到善桐进来,两个人还不当回事,等善榴掀帘子进了耳房,便都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问,“大姑娘好?”
善榴一皱眉,“人这么多,屋子里挤得慌,你们下去找暗香疏影说话吧,这里有我和妞妞儿呢。”
两个小丫头不言不语,顺序退出了耳房。善桐看得乐出声来,“大姐明明生得这样好看,要比我漂亮多了,可不知怎么回事,我这两个丫头见了你,倒像是小鬼见了钟馗,怕得和什么一样!”
善榴看了妹妹一眼,不由得就叹了一口气。
她们姐妹生得并不十分相似,善榴生得像外祖母,鹅蛋脸、杏核眼、花瓣一样的小抿嘴,是个最标准不过的大家闺秀,又有一股清冷冷的神韵,一打照面就看得出来:这一位大姑娘可不好糊弄,是个心明眼亮的角色。
可善桐呢,生得却是谁都不像,桃花眼迷迷蒙蒙的,老笑得眯成了月牙,虽然有时候也作出凶相,但光凭这一双眼睛就不吓人。家里的丫鬟小子全都怕自己,却是一点都不怕她,动不动还撩惹她一道玩耍。都已经十岁了,还和五六岁的孩子一样,一叫就想出门去玩。要不是到底心里渐渐也明白事情,真要以为她和善樱一样,是个面上糊涂,心里更糊涂的大糊涂了。
“我问你。”她用布包着手,试了试铜壶的温度,觉出了水尚未开,便一拉妹妹,将她拉着坐到了自己身边。“今儿你是不是又去和二姨娘置气了?”
善桐顿时就瞪大了眼,吃吃艾艾了一会儿,又要站起身来,善榴早一把拉住了,压低了声音数落,“叫你不要开口不要开口,你是把姐姐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一会嬷嬷奶奶走了,你又要挨数落!”
她今年十六,要比妹妹大了六岁,自小在母亲身边长大,言传身教,养得少年老成。善桐七岁到京城时,姐姐已经十三岁,言行举止和大人一般,甚至要比一般的大人更稳重。对待善桐与其说是姐妹,倒有几分小妈妈带女儿的意思。只是善榴心软,不比王氏持家严厉,善桐虽然敬她,却不大怕她。听到姐姐这样说,便不服气地嚷道,“我又没有说错!自从她到了西北,成天摔东打西、挑三拣四的,倒是比正经的主子还闹得欢实。梧哥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多少难堪,这几天饭都吃得少了!再说,祖母最憎小星充大,这件事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又要——”
她的声音一下放轻了,若有若无,就像是一声叹息,“又要说娘的不是了……”
提到老太太,善榴也不禁跟着妹妹叹了一口气。
杨家百年望族,族内分支不少,虽说宗房正统延绵不绝,但却也很难将族内的争斗完全消弭。这族内以强凌弱互相兼并的事,全国历年来本所常见,杨家自然也不例外。当年老太太青年丧夫,四个儿子又都幼小,全仗她一人含辛茹苦,将四个孩子养育成才,对外维护家产不被族内豪强完全兼并。也因此,四个儿子虽然年纪都已经老大,但对老太太却依然俯首帖耳,言听计从,这杨家小五房内,还是要数老太太的声音最亮。
却偏偏,老太太和二房主母王氏之间……
一时间,善榴就又想到了自己今早进主屋给祖母请安的场面。
她的眼神一下就悠远
嫡女成长实录全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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