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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第29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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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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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阿黎v牵愁照恨动离情(下)v

汪重的声音,带了阉人特有的尖细,在这晦暗的内殿里,如利刃一样镶进耳里,在脑海里一下一下地荡着。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这是他们大婚那夜,洞房花烛,她亲口一个字一个字讲出的。东宫的昌德殿里,一对龙凤呈祥的丈许高的花烛,精致的仕女双秀拱手烛插,朱漆贴金的翘头案上燃着,须得整整燃上三日不能灭,才算是大吉大利。

这桩婚事,于他,本不在乎的。他之所以年逾弱冠却还迟迟没有娶亲,完全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婚姻对于将来朝廷的局势有着太大的左右力量。

皇帝一心想借他的亲事,拉拢一个乃至一帮权臣,借以抗衡袁昊天在朝的势力,他自己也想要借未来岳父的力量,一举打倒兄长取而代之。终于,在错综复杂的权力角逐之下,郑婉芷嫁给了他。

娶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娶的那个人能为他带来什么。与郑婉芷的婚姻,是他入主东宫最后一个也是最重的一个筹码,在郑氏家族的鼎力支持之下,袁昊天也无力阻止。

他把这场政治联姻看做一次再公平不过的交易,他与郑家各取所需,至于郑婉芷,则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母仪天下。

他能给的,他给得起的,就是这些,也只是这些。

这个女子,他是不陌生的,年少时候,常常往郑家走动,他也经常能见到她。霜儿总喜欢跟着她们姐妹玩耍,每回他要回府时,总得去后园子里接她,只记得她总牵着小妹的手交到他手里,微微低眉对他浅浅一礼。

或许,他真的不了解她,也从来没有花那个时间和心思去了解她,所以,灯火通明的寝殿里,彩纱宫灯五步一盏,她端端正正地庄严地坐在喜床上,身后撒着枣桂的大红被面上,金丝银线绣着百子千孙图,她从容不迫地看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道:“自今日起,君之命便是妾之命,君之难便是妾之难,妾与君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他定定地看着她,半刻,放声大笑。到底还是个小女子,心中或许还念着要过那‘举案齐眉’琴瑟和谐的日子,到底还是无知,不知深宫险恶。

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的,不相信她。不是郑婉芷做不到,而是他不相信她能做到,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一个女子,可以为了他去死,可以陪着他去下地狱。可是,她做到了,真的陪着他下地狱,义无反顾,可是,他却来不及对她说一句话。

“陛下,陛下!”汪重见他愣神许久,不由拔高了音量喊道。

他终于回过神来,见殿外明媚的阳光,耀了他的眼,依稀记得,那个晴日,他去郑府找他家大公子,在花园不巧遇上她,流水小桥上,两个婢女跟在她身后,她举扇轻轻挡去了半张面容,浅浅地福身施了一礼,没有惊慌失措,没有羞稔窘迫。印象中,她似乎总是这般淡定平静,举止得宜。

待他从偏殿走出,泠霜也已按照他的要求着装完毕。

只见伊人云髻峨峨,罗衣璀粲,珥瑶碧华。首饰金翠,明珠以缀。雾绡轻裾长长地曳过地面,如幽兰之芳蔼。广袖及地,仪静体闲。

他深深凝望她半刻,忽而一笑,道:“这方是我袁氏女儿!”顺手从身旁的花盆中掐下一朵盛开的茉莉花,簪上她的发髻,清香流溢中,温柔道:“咱们该走了。”

言毕,也不等她回话,牵了她的手便走,步步决然。

京城已破,袁军从破晓时分退守宫城,护城河上九座金水桥已经被毁,段军伐木为桥,没有耽误太久,便已逼到宫城脚下。

阖宫上下乱做一团,四处都是神色匆匆,到处乱逃的宫女太监。

袁泠傲一路牵着她,直奔皇宫正门而去。行到崇德宫时,忽而望见东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泠霜失声喊道:“那是交泰殿的方位!”

袁泠傲自然也知晓,顿时转过身来,面色已然铁青,问汪重道:“怎么回事!”

汪重已知瞒不下去,颤着身子道:“今早皇后娘娘将后宫所有在册妃嫔,全部召到交泰殿,赐宴。”

泠霜身子猛然一颤,她自然知道此时‘赐宴’二字是什么含义,破宫之日,帝后都会赐死后宫宫人,以身殉节,不被敌军玷污,有辱国体。

“然后呢?”袁泠傲知道这火光定不寻常,汪重的话肯定还未讲完。

“待各宫娘娘们一到,皇后娘娘便命中宫一百死士将所有大小宫门全部钉上木板封死,然后,纵火焚殿!”

汪重的声音并不很高,后宫喧嚷的嘈杂声里,这‘纵火焚殿’四字,却是格外清晰,一字一字地镌刻进他心里去。

泠霜愣在原地,丝毫不能动弹。

“狗奴才!你竟敢欺瞒朕!”袁泠傲当胸一脚朝汪重踹去,双目怒睁,拂袖朝交泰殿方向奔去。

“是娘娘不准奴才告诉您……”汪重对着他的背影,重重地一叩首,鬓间已然霜白。

“婉芷!婉芷!”他疯也似的双手握拳捶在铜钉门上,以前也不是没有试过唤她的名字,可是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可是,这一次,却叫得这般顺口,仿佛已经将这个称呼叫了十年,二十年……

他一声声地喊她,希望还来得及,可是,迟迟听不到回应,心正一点点地凉下去。

“陛下……”低低的一声,听得出十分地虚弱,可是,听在耳里,竟恍如天籁。

“婉芷!出来,开门,我命令你!”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隔着漫天的火光,郑婉芷看向那扇大门,他终于来了,就在那里,就在那门后。

“你这是为什么呀!你可以走的,为什么不走?!何必!何必啊!”

“一国之君的陛下要留下来,一国之母的皇后怎么能走?何况,你还记不记得我嫁给你那天,对你说过的,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没有了你,我一个人又怎么能活下去?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这是我的誓言……”不知哪里落下来的一个火星子,落到这盘凤飞龙的精致章服上,从裙裾处瞬间燃了起来,她静静地低头看着火苗在自己身上越烧越旺,低喃一般:“喔,你不会记得的,肯定早就忘了,你怎么会记得我说过的话?”

“我记得!我真的记得!”他重重地一拳砸在门上。

“原来你还记得……”她发誓要尊严地死去,符合一国之母的身份,符合作为他妻子的身份,她与自己约定过不准哭的,可是,听到他居然还记得,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婉芷,我对不起你!”她听见,隔着那一扇门,隔着烈火焚身的痛,他说道。

“我不怪你,从来不怪……因为,我明白,全都明白……”她尽可能地大声喊道,让他听得清楚,眼泪簌簌而下望一眼澄澈蔚蓝的天空,朝着他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臣妾在做一个皇后应该做的事,现在,也请陛下去做您应该做的事!”

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他再也没有听见她的回音。

那日,她曾说,白骨乱蓬蒿的战场,是她所未见,所以她请他带她去看。可是,今日,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却深深后悔了,如果可以,这一辈子,她都不想看。

袁泠傲几乎是拖着她,跌倒了,一把把她从地上拽起,一步一步登上城楼。

旌旗蔽日的段军,黑压压一片,瞬间仰起头来看着她。

她伏在冰冷的城堞上,乱军之中,只一眼,便看到了他。刀光剑影,战马嘶鸣的战场上,真有这么一日,他们隔着两军阵前,两两相望。

纤细的十指,深深地抠进砖缝里去,你说过的,再见时,是西湖烟柳,是夹岸桃花,画楼西畔,有明月清风。

可是,为何,却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说,本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

这城下的千军万马,皆听你号令,你的一声令下,可以让天下易主,风云变色,终于,你不必再寄人篱下,不必再受人辖制,这一身铠甲,随你半生征战沙场,而今你终于浑身浴血,仗剑在手,骑马出现在我眼帘。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从今以后,这天下,再没有人与你争抢。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她正看见这一卷皇舆览胜图上,鲜血从四面八方泼来,一点点染透,血迹斑驳。他正亲手将这一轴血染江山的画,一点一点,铺陈开来,展现在眼前。

泠霜的眼中缓缓淌下两行泪来,她定定地望着他,无声地用唇语念道:“你看见了吗?这是你的天下……”

这喧哗的战场,仿佛瞬间寂静下来,就像是仍身在当今山的那天,她身后是满天云霞,万里黄沙,他在她脚下望她。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下一章就要出现小段华丽丽的身影了~~~某黎一直想给这‘纵千万人吾往矣’的一

章配个背景音乐,要既凄婉缠绵,又凛然肃杀(殴)可是总找不到合适的,不够煽情啊不

够煽情,要加点猛料煽情一下,想用河图的《倾尽天下》,可是又觉得不够杀气(殴~~)

都来掐死偶吧。。。1

《当时错》阿黎v一剑光寒动神州v

城下楼头,他们各在一方,生死里往,凝眸,无言,两相望。

相距不过百尺,段潇鸣只这样抬头紧紧地盯着她,仆仆风尘,甲胄上满是血迹,整个人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完全是凭靠毅力在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千里风烟,夕寐朝眠的梦醒时分里总伸手想去抓住却总是抓不住的这个女子,眉目依旧,如今正生生站在眼前。那一刹那,竟觉得眼眶一热,终是仰天一声默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来,淡淡的白雾散在冰冷的空气里。这就是临安的冬天。

她没有离开他的时候,他从不曾知道她竟有此般重要,如今,他知道了,便再也不允许自己失去她,再也不许!段潇鸣握在剑首上的右手不禁一紧。

红尘陌上,野茫茫,天苍苍,白头无处话凄凉。白头,我从未想过能与你白头。不敢想,不愿想,白头,那个誓言太过漫长,漫长地叫人感觉寂寞与苍白,我害怕。就像长天晦暗,那古道音沉里,紫玉笛声,婉转凄凉,离乱悲歌,凭传寄,山一程,水一程,那样迢递的尽头,我,看不到。

那个中宵,我立于风露,看着你归来,寒霜结在你肩头,你手中的剑,挑碎瑶光,指破雾障,泣血苍苍,在这冰冷彻骨的夜里,盛放出一朵朵腥热的花来。

当今山的狂风,扬沙起。目极洪荒之地,云华如盖不息。你从上古荒芜中磨砺出最坚韧的意志,用这份意志统领麾下铁骑,纵横万里。

四方边声,龙吟九州,霹雳一声,弦惊天地。旌旗遮天招展,尘土飞扬仿若绝漠风沙。你剑曜精芒,独领千军,长驱直下,征程万里,这一战功勋,叱咤千古。天涯梦里,富贵与浮华,生死并荣辱,都作白骨填黄沙。

泠霜微微抿起唇角,看穹苍萧萧,鼓角连营,他一声号令,城下段军又一次如潮水般涌向云梯,朝城楼上攻来。

“你说,他爱你吗?”袁泠傲忽然俯下身来,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字句之间依稀微带笑意。

她猛然转头看他,带地发间一阵珠玉琤瑢。

“你不想知道吗?”他挑眉笑看她,双手负在身后,意态安闲,道:“可是,我却很想知道!”言毕,还未待泠霜反应过来,已猛地拉了她往城下疾走,边走边对传令官大喊一声:“开城门!”

传令官得令,迅速往下跑去,战场上渐渐沉寂下来,到最后,只剩下传令官嘶长苍钝的声音开城门。

没有人会料到,袁泠傲居然会下令开城门,段军没有,袁军更没有。

所以,当他带着袁泠霜一起,大大方方地站在段军的箭阵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段军的箭阵,闻名天下,长排式的远射程机弩,最远射程可以达到一千尺,在战场上杀伤莲强,可是,却也是对箭矢的极大浪费所以轻易不会使用。

装备最为精良的神射营,西征途中,段潇鸣从来没有动用过,这一次,终于用上了。它可以在一瞬间内同时射出千万枝羽箭,顿时消灭一支精锐部队。

如今,这千万枝羽箭的箭头,正准确地向她瞄准。

城门一开,段军受命后退了百丈,列队整形。

袁军亦是肃整地分列两旁,将袁泠傲与袁泠霜护在中间。

袁泠傲一手制住泠霜,另一手轻轻一挥,袁军皆退开百步,他单手背在身后,笑看着百尺之遥处,骑在马背上的段潇鸣。

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交流,段潇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想要要回她,那,便只能由他自己去。

他不禁暗自佩服袁泠傲,竟有这样的胆魄,站在万矢所向的靶心,依旧能这样从容不迫。

云层渐渐聚拢来,原本是个晴日,此时却仿若能洞察人事,竟阴暗下来。段潇鸣双手控缰,座下雪影似乎也体察到他的心情,狂躁不安地在原地来回打转。

“不可!万万不可!”孟良胤远远从后方指挥台上奔下来,不顾一切地向阵前跑来,双手拉住了他的缰绳,声嘶力竭地大喊:“神射营早已接了死命,还有一刻时便发箭,少主,你万不可中了他的苦肉计啊!只要您不过去,不消片刻,他定会退回城内去的,少夫人她不会有事,他绝对不会杀她的,他根本下不了手!”

这几句话,护随段潇鸣身旁的霍纲听得一清二楚,他自然也看懂了,只不知段潇鸣心中到底是怎样一番打算。

段潇鸣看也未看孟良胤一眼,只是紧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盯着袁泠傲的眼睛。这双眼睛告诉他,他不会退的,这不是苦肉计,这就是一场豪赌,赌上这条命。如果他吝惜这条命,那么,他就永远也得不回她了,永远!

孟良胤见他两眼发直,浑然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心中更加焦急,正想去抓他的手臂,不料段潇鸣忽然一夹马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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