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妃作者:未知
兰陵王妃第9部分阅读
儿见过皇上”
他依然坐在马上,微微抬手示意我免礼,笑问我道:“灵儿,你回宫后,住得可还习惯?朕让人送到揽月轩去的赏赐,你可喜欢?”
“多谢皇上赏赐”我淡然一笑,不置多言、风轻拂,扬起我颊边的发丝,痒痒的扰人心乱,他依然将顺华夫人揽在怀里,那亲昵的姿势,仿若当日。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句誓言,只怕,他已经轻易忘记了吧?——
注:宇文宪是在宇文护死后,宇文邕掌管朝政后才封的王,而不是此时。故不是史实。
正文第109章:流水无痕,朱颜改2
“灵儿”他轻轻唤我,我仰首望他,已近中午,他拥着怀中的娇娘,在太阳金色的光晕里,有种不可逼视的气魄,英武如神祗一般←松开顺华夫人,径直翻身下马,早有太监躬身上前,顺华夫人踩着太监的背,亦跳下马来。
“灵儿此次回宫后,仿佛安静了许多,倒不似从前了”
宇文邕走近我,英姿焕发,迫人的气势迎面而来,他唇边泛起那抹熟悉的慵懒的笑,探究的望着我,道:“灵儿,你是不是在恼四哥?”
我兴,嗔怪道:“灵儿确实恼了,当日四哥那般疼爱我。这次回来,四哥却将灵儿扔在揽月轩,置之不理,不闻不问”我轻叹:“只不过,灵儿心里敢恼当年的四哥,却不敢怨如今的皇上啊”
听我此言,宇文邕大笑起来,他双手扶我双肩,笑道:“傻灵儿,你以为四哥如今不疼你了吗?四哥方才还在跟五弟提及要去揽月轩看你,不信你可问五弟?”
“当年,我们一起骑马游玩的日子,四哥可一直记得。只是不知你的骑射,如今是否退步了?”他扬手道:“给公主牵一匹马来”
很快,便有侍卫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漂亮小牝马,宇文邕执马鞭相赠,笑道:
“灵儿,你也上马,跟四哥一起骑马狩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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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日子,宇文邕每天都会让人接我随他一起去上林苑中骑射游玩←虽疼我怜我,却仿佛只是兄长对妹妹的那种关爱。
如今,常伴他身侧,与他并驾齐驱之人,不仅有顺华夫人,还有一位凝华夫人——沈娇奴。
在北周的宫中,似乎再无一人提及当日那名叫郑翎的女子。
正如当日众人对绛英公主元灵儿讳莫如深,风过无痕,雁过无声,明蓝的天空依然澄澈,一丝云都无,似乎是,这宫闱,我郑翎当日从来未曾来过。
回来前,那谪仙般的男子告诫于我,长安不是你久留之地,切勿流连
待到云妃娘娘顺利产下麟儿,即是我离开大周皇宫的时候了吧
离开后,又要去哪呢?
洛阳。
或许是,洛阳。
正文第110章:念云裳
连日来,天气闷热,午后,渐渐乌云密布,似乎有一场大雨将至。宫中虽燎沉香,却难消溽暑∫午睡未醒,正当朦朦胧胧之际,却依稀听到揽月轩外传来阵阵喧闹,众人急叱声里,似乎夹杂着一名女子的悲泣:“公主,公主,求求你救救云妃娘娘吧”
我自梦中惊醒,迅速翻身下床,一时情急,竟然赤着双足走了出去。
原来是云妃宫中一名叫莲心的侍女,只见她此时正跪倒在庭院中,几名揽月轩中的宫女太监围在她身边,想要将她拖起,她见我出来,挣脱众人,唤一声“公主”声音凄楚,复又重新跪倒,用前额触地,碰地有声。
我叱退众人,上前去扶住她,问道:“莲心,怎么回事?你快起来说话”
莲心悲泣泪流,摇头不愿起身,她拖着我的衣裙,饮泣道:“公主,大将军说要彻查先帝之死,今晨,侯龙恩将军将我家娘娘及银屏从朝晖宫里带走,说是娘娘主使银屏在先帝所食的糖饼中投毒,要将娘娘送交大司寇受审。公主,娘娘是冤枉的呀,她现在怀有身孕,原本就身体虚弱,怎么受得住牢狱酷刑之灾?请公主一定要救救娘娘呀”
闻言,我瞬时气血上涌,云妃还身怀有孕,宇文护这老匹夫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吗?
“莲心,云妃被带走的事,皇上可知?”~.x~s.o~
“侯将军奉的正是皇上的旨意”莲心仰首望我,双眸水漾汪汪,“自先帝死后,娘娘就常怀有赴死之心,若不是为了腹中孩子,她不会撑到现在。娘娘被带走前,嘱咐我不可去求宫中任何人。但是,我怎忍心见娘娘就这样念冤而去?我知道公主跟娘娘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情意不比他人,现在,除了公主,我想不到还有任何人愿意救娘娘了”
我将莲心扶起,安慰道:“莲心,我与云妃素来亲厚,姐妹一般,云妃对先帝忠心耿耿,我心中再清楚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云妃的”
心中怀有百般愤懑,宇文邕呀宇文邕,云妃何其无辜,众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吗?莫非你是昏了头?此时,妍紫取了我的鞋来,她半跪在地,替我轻撩裙角将鞋穿上,柔声劝道:“奴婢知道公主与云娘娘姐妹情深,但公主亦要顾惜自己才好,否则云娘娘岂能得救?”我的心绪渐渐宁静,略一沉吟,道:“妍紫,莲心,随我去长乐宫”
她们俩人眼中绽放光芒,相视而顾,不约而同齐声道:“太后娘娘”——
注:当时的刑部,北齐称“大理寺”,北周称“秋官大司寇”。
正文第111章:念云裳2
宇文泰死后,叱奴皇太后清心寡欲,长期吃斋礼佛,以求化解宇文泰生前所造的杀戮,并为自己的子女厚德积福宇文邕事母至孝,不忍母亲独在宫外长伴青灯,孤苦度日,于是在长乐宫内设置佛堂,将叱奴皇太后接入皇宫。
叱奴皇太后虽贵为太后,因其为人随性温婉,对待宇文氏宗族之人谦恭仁爱、温和有礼;对待宇文泰其他儿子敦厚慈祥、抚恤怜爱;对待朝政官员、甚至宫女奴婢亦和颜悦色、平易亲人。故叱奴皇太后在皇宫内苑、皇室宗亲、文武群臣之中皆深受尊崇。
当年,绛英公主因有魏皇室高贵的皇族血统,魏文帝崩后,她却仍然能以公主身份,无忧无虑天之骄女般在北周皇宫里长大,且因自幼父母双亡,绛英深得叱奴太后怜惜,太后视其为女儿一般。此次我回到宫中,叱奴太后数次喜极而泣,此后,她每隔三两天,便会宣我前去长乐宫,陪她一起聊天解闷、抄写经文。
午后的阳光被阴沉密布的乌云所遮,连一丝风都没有,着实闷然难当∫来到长乐宫,只见庭院的葡萄架下,叱奴太后正斜躺在籐竹臥榻上小憩,葡萄尚未成熟,垂着累累青果,一串串仿佛剔透玲珑的碧玉一般。一名侍女侍立一侧,拿着一把大蒲扇正给太后扇风,另一名侍女坐在小竹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太后捶腿,两人都是睡眼微饧,神思困倦。waxo
我抿嘴一笑,悄无声息的走到正在捶腿的侍女玲珑身后,拿美人扇朝她肩膀轻轻一拍,她睁大眼睛,回头一瞧,轻声笑道:“公主来了”
我笑着努一努嘴,示意她让开。太后待身边服伺之人一向宽厚,从不惩罚下人,所以玲珑她们平时也是无所顾忌的,此时她抿嘴一乐,悄悄起身,将小凳让给我,自己则去准备茶水∫于是坐在小凳上,给叱奴太后轻轻捶起腿来。
“灵儿,你又来调皮了?”才捶了没几下,叱奴太后已经微睁双眼,兴起来。
“原来太后装睡”我乐了。
太后睁开眼睛,笑着起身,道:“你这丫头捶腿没个分寸,哀家这老腿可禁不得你几下捶”
我不依的笑道:“太后一早就已经知道灵儿来了”
太后呵呵微笑,她伸手将我揽入怀里,凝着我的头发,又问我一些诸如吃过没睡得可好之类的琐碎话语,我亦一一作答。
这时,乌云愈发厚了,午后的天空竟然阴沉得得似乎黄昏提前而至,却又不下雨,只是几缕疾风吟着歌呼啸而来,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残花,倒给这闷热的天气凭添了几许清凉。
侍女玲珑、如意劝太后道:“娘娘、公主,进屋去吧,这风吹来急,小心沙尘迷了眼”
“嗯,哀家也睡足了¢儿,你陪哀家一起进去吧”叱奴太后站起身来,抚着我的手道:“既然来了,今儿下午你可不许走,就留在永乐宫陪哀家抄摹《华严经》,等抄好后,哀家要将这本经书送给皇上”
我拍掌笑道:“太后,灵儿不仅要陪你一起,而且端茶倒水、端砚磨墨这类工夫,也让灵儿来做吧”闻我此言,叱奴太后乐不可吱,道:“好,好难得你这孩子有这份孝心”
正文第112章:念云裳3
殿内静寂无声,青铜乌雀纹熏香炉中焚着伽南香,袅袅依依,香气淡而飘渺。长乐宫的侍女宫人们皆在殿外侯着,唯有我静侍在叱奴太后身侧,看她以一笔秀美八分汉隶抄写经文。
回宫后,时常陪伴太后抄经,每回,我总是安安静静的伴在一旁,她赞我道:“到底是年长了几岁,不再似幼时一般活泼好动,一刻也静不得”我则笑答:“灵儿跟着太后抄经,潜移默化,亦不过学了几分静。佛经如此深奥,内容晦涩难明,灵儿才疏看不明白,索性不言不语的好”
于是,她也便笑着信了。waxo
岂不知,当初的绛英已经香消玉殒,而我,只不过借了她一缕梅魄。
想到此处,不禁以手抚弄颈间的那枚紫玉,温凉的感觉,如一滴泪珠落在胸前∫的性格本来沉静,一切皆能淡然串,不知为何,自从悬了这块玉魄后,血液里多了一丝轻微的涟漪,仿佛宁静的湖泊,内里却能揭起翻天巨浪。
这不是我的个性,却随着这块玉溶入了身心。
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樱唇轻启,随着太后的书写,吟出经文:“若美、若恶,不生爱憎,心得自在;无诸过失,广大清净;欢喜悦乐,离诸忧恼;心意柔软,诸根清凉”
然而,要如何才能不生爱憎,以求得心意柔软,诸根清凉呢?
“人生在世,烦恼自寻,”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太后笔端略停,笑道:“其实,一切只不过是法界缘起,因果圆融罢了”
“因果?”我喃喃念,仿佛唇齿间含了一枚苦涩的青果,一时之际竟然惘然。
“知业如幻,业报如像,诸行如化;因缘生法,悉皆如响;菩萨诸行,一切如影;出生无著,清净法眼”
叱奴太后继续书写∫的心却愈来愈怅惘,忆及在山中的岁月,那白衣男子曾经对我说过。
“既来之,则安之。你与他有纠缠了几世的因果未了,何言归去?”
正文第113章:念云裳4
思绪如飞,竟然不受心之掌控,脑中瞬间生出万千幻象,那谪仙般的白衣男子容颜凄美绝艳,道,翎儿,你知道,我为你受了多少苦吗?金戈铁马滚滚烟尘之中,一名男子戴着狰狞的面具,消失在银色的光晕里,我欲伸手与他同去,腰畔却被另一只大手牢牢桎梏,不得动弹,有人在我耳畔轻语,哪怕堕入阿鼻地狱,我也无怨无悔∫双手一挥,轻脆的一声轻响,幻象消失,眼前一个紫玉茶杯被我扫落在地,溅得满地残水碎片。
几名太监侍女一拥而入,连声问:“太后娘娘,发生什么事?”
叱奴太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依然退去↓放下手中的紫豪墨笔,若有所思的望着我,轻声问道:“灵儿,你有心事?”
我此刻思绪紊乱,跪倒在地,含悲道:“灵儿失碎茶杯,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waxo“杯子碎便碎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又何必介怀?”太后笑望着我,双目清明,慈爱怜惜。
我膝行向前,依在太后身边,她伸手揽着我,微笑道:“当日哀家未出宫时,你、襄阳、云裳,三人情同姐妹,皆喜承欢哀家膝下,哀家疼你、怜你、如亲女一般。如今,襄阳嫁与窦毅,云裳嫁与毓儿,只有你还陪着哀家。这几年,大周皇室几经波折,你也深受其害,所幸你平安无事回到哀家身边,只是,哀家见你再不是当年那般欢乐懵懂,如今的这种安静,却让哀家更加疼惜你。你自幼丧母,一直把哀家当母亲一般,如今,心底藏了什么心事,为什么不对哀家说呢?”
“太后”叱奴太后这一席话,早已将我感动得泪水涟涟。
我离开太后膝畔,举手齐眉,双膝跪下,行嵇首大礼,道:“灵儿不敢隐瞒太后。太后当年把我和云裳姐姐当亲生女儿一般疼惜,今日,灵儿正是为了云裳姐姐之事前来”
太后眼中浮现悲悯,叹道:“云裳之事,哀儿岂会不知?那孩子从小便爱恋毓儿,嫁入宫中之后,更是谦恭良善,恪守妇德,怎么可能会投毒弑君?只是,这其中大有因由……”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且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正文第114章:元家有女初长成1
只见宇文邕与宇文护君臣二人相携而入,皆笑容满面,似乎相谈甚欢。礼毕后,宇文邕见到我也在殿内,笑问:“灵儿几时来的?”
太后替我答了:“灵儿来了一会了,正陪哀家抄录佛经呢”
“哦”宇文邕笑望着我,正想说些什么,太后又笑盈盈道:“皇儿,这本《华严经》,哀家是要抄来送与你的”宇文邕笑道:“母后知道朕素来不喜欢这些佛经道书的,何必辛苦抄来?”叱奴太后道:“佛能化解心中戾气,你身为皇帝,要以怀仁之心治理天下,多读些佛经,对你大有益处”宇文邕似不以为然,却仍然含笑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这时,宫女们奉上菊花茶,太后微笑道:“皇儿,这茶中的菊花,是哀家去岁在宫外檀云居亲手摘下晒干的,多饮,有益于清心”太后一行说,一行端起茶杯,浅尝辄止,淡然道:“不仅清心,亦能明目,一会,哀家让人也给你送些去”
宇文邕微笑道:“多谢母后。waxo”
这时,宇文护饮茶毕,笑道:“太后进宫之后,总说长乐宫反不如宫外住得舒服,又说想念襄阳和颖儿,侄儿觉得,倒不如让襄阳把颖儿送入宫来陪伴太后”太后点头称赞,道:“襄阳与颖儿几日未进宫来,哀家还真有点想她们了”宇文护斜睨了我一眼,笑道:“颖儿生得端庄美丽,性情又温柔娴淑,也难怪太后娘娘对她如此喜爱”
我淡然一笑,心如明镜。
宇文护与绛英公主之间是有介蒂的。当年,宇文护因不喜独孤皇后,逼着宇文毓休结发妻,改娶元灵儿,然而,他未曾料到的是,深爱宇文毓的元灵儿会违命出逃,这枚手中的棋子废弃,他焉能不恼不怒?如今我代替元灵儿回来了,这梁子自然是结在我身上了。
宇文邕却笑望着我,道:“朕觉得,灵儿如今也能定下性子来陪太后抄经,着实难得”
太后笑道:“皇上小看灵儿了¢儿如今大了,举止沉稳,早已不同于往日年少之时”我微微一笑,道:“太后抄经是为了给太祖皇帝和皇帝哥哥积福,灵儿做不了什么,不过是一旁伴着,给太后端茶倒水罢了”
宇文护望向我,似乎想到什么,突然轻描淡写的问:“不知绛英公主今年芳齡几何?”
正文第115章:元家有女初长成2
我心忐忑,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略一沉吟,小心答道:“十八了”
宇文邕举杯的手细微一颤,光芒有如流星划过瞳仁,一闪而过‘,在茶杯中轻漾,似乎要泼出来,却又没有泼出来。
“灵儿,你是西魏大统十年七月初七出生,比皇儿小一年,今年才十七岁”太后笑着提醒道。
我一诧,元灵儿竟比我小一岁吗?宇文护眸中精光一道,似乎洞悉了什么,凝望着我,冷笑道:“绛英公主糊涂了,自己的生辰也会记错?”我抑住慌乱,笑容灿烂,对太后道:“太后娘娘,灵儿并没记错,灵儿只是将未出生前在娘亲肚中的那十个月也算上了,所以才说是十八岁呀”
太后果然乐了,她桥我的手,笑道:“你这鬼灵精怪的丫头”又抿嘴乐道:“灵儿,你故意将自己的年龄加多一岁,莫非是起了思嫁之心?你既说如今已经十八岁了,那么,也是时候该为你选一名贵婿了。waxo”
“太后取虚儿”我假装不依撒娇,太后爱怜的凝着我,笑意盈盈∫偷眼掠过宇文邕,只见他正细细品茶,神情已然平淡。窗外,铅云密布,大雨将至,他的双眸蒙上一层灰色的滞涩,我分明的看到,一丝惆怅淡淡掠过,生出不动声色的忧伤。
“女孩子家总是要嫁人的。哀家似你这般大时,已经生了襄阳”叱奴太后轻抚我手,笑道:“只是你才回宫不久,哀家也不舍得你这么急着嫁出去。你嫁了?谁陪哀家抄写佛经?且让皇上掂量着,待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说”
“公主芳龄十七,却仍待字闺中。臣倒有一门好亲事,愿意再做个媒人”宇文护望着我,双眼微眯,虽然笑着,眼神里却透出一丝危险气息“哦”太后果然有兴趣,笑问道:“不知大将军有何合适人选?说来让哀家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