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阳?”容辰飞先是一怔,继而笑出来,“她是师叔的女儿。当年大名鼎鼎的花间派女掌门,花初雪,也是师父的师妹,就是她娘。她十来岁的时候才到武当,只呆了一年便离开了。”
“那她爹呢,是不是炎昭?”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容辰飞自己倒了茶水喝一口,“重阳从小没有父母,但很忌讳旁人提起她爹。当年在武当的时候,有人问她她爹是谁,她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跟人打架。被人打到鼻青脸肿,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这样么,竟是个没爹的孩子了。不过倘若她爹真的是炎昭——”容在胜笑一声,拈着胡须眯起眼问自己儿子,“辰飞,她功夫怎么样?”
“现在怎样,是不知道。”容辰飞垂眼回忆,“但是她十来岁的时候——我大她几岁,也不过险胜。”
“看上去纪崇十分疼爱她,”容在胜背手踱步,“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在外这么多年?”
“她是自己从武当跑出去的。”容辰飞手端着茶碗停在半空,慢慢道,“师娘和妃湘都不喜欢她,她个性又倔强生硬,在武当只呆了一年,就趁人不备自己偷偷跑了,一走就是六七年,直到现在。”
说着,容辰飞轻叹:
“现在看她言谈举止沉着淡定,服饰装扮破破烂烂。想必,这么多年在外也吃了很多苦。”
“那倒是了,”容在胜笑一声,“难怪这么有心机。”
容辰飞茶碗停在唇边,登时怔住:
“有心计?”
“你不要小瞧了这姑娘,她只怕比你那个妃湘师妹有手段。”容在胜拍着儿子肩膀,轻声笑着,“伍管家刚去查了。今日同她在台上闹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华山弟子。他只是杭州当地的一个无赖。”
“您的意思是?”
“武林大会云集江湖高手,就算他真的是华山弟子,也是不敢随意闹场子的。我刚才已经让伍管家去查过了。那个无赖,是别人付他重金,授意他去同花重阳闹的。”
容辰飞挑眉:
“你的意思是,花重阳花钱雇他来闹场子,只为了在武林大会上扬名?!”
“这也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黄泉武诀和碧落心法。”容在胜拈着胡须座下,微笑看着容辰飞,缓缓道,“不知道你师父跟你提过没,倘若能修炼这碧落武诀和黄泉心法,则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据说三十年来武林中只有炎昭一个人曾经练成过,现今不知已流落到何处。”
容辰飞听得发呆,沉吟片刻才惊道:
“爹,您的意思是,倘若重阳是炎昭的女儿,那这两本秘诀便有可能——在她的手里?”
花重阳,其母花初雪,花间剑第七代传人,亦是武当门人,二十年前武林美人榜上第一人,武林绯闻八卦榜,排名第二。二十年后,人人都以为花间剑法失传的今天,花重阳挟着天下闻名的“花间剑法”以炸糕小贩的身份翩翩降世,震惊了众人耳目,同时也飞一般攀上了“武林绯闻八卦榜”的第一名。
现下杭州街头巷尾,谈论的最热闹的,莫过于花重阳的身世。
确切的说,人们谈论的最热闹的,是她的爹。
关于花重阳的爹是谁,这实在是个众说纷纭的复杂话题。
有人认为花重阳是纪崇的女儿,因为纪崇第一眼看到花重阳,神情实在太过激动了些;而且当年花初雪与纪崇青梅竹马十几年,其中难免没有猫腻。也有人认为,花重阳的爹其实是炎昭,毕竟花初雪当年私奔的对象是炎昭,而且以炎昭的风流成性道德沦丧,既然把花初雪拐到手,哪有不吃了道理;既然吃了,有个女儿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综合评价所有的流言飞语,最卑鄙无耻让花重阳难以接受的,当属这种说法:花重阳其实是老和尚德蕴的女儿。因为当年花初雪被炎昭甩了之后,又被少林德蕴大师收留,那么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这就是傍晚时分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之后,花重阳从人群中听来的各种说法;以至于,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半信半疑,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爹到底是谁了。
迷蒙的月色,朔朔北风,从街上八卦阵里走出来,她独自一人立在南来北往的人影之中,远远看着对面的画摊儿,一双吊梢桃花眼渐渐眯了起来。
画摊儿摆在墙角,除了摊儿上一溜十几幅卷轴,墙边还悬了几幅画,挂在最边上的是一幅墨笔细线人物白描,画中的男子眉眼温润,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略染狷介疏狂,容长身形一身白衣,却有一袭如墨黑发披肩,手里随意的擎了一支玉色兰花,宽袍浅袖,卓然出尘。
花重阳亦步亦趋,走近墙角。
夜色氤氲中,依稀看见那张画子一角的题字:炎昭。花重阳指指画子,问道:
“老板,这画子怎么卖?”
“彩的五十文,白描二十文。若买两幅,送边上那副旧的。”
“边上那副,是这幅?”花重阳指着炎昭的人像,忍不住再问一次。
“是,就是那副。这位小哥要买?”
花重阳默然摇头,凝视画幅许久,转身走向对面的面摊,摸出荷包:
“老板,来一碗牛肉面。”
花初雪
牛肉面分大碗,中碗,小碗。壮汉吃一个大碗,一般人一个中碗,而大姑娘小媳妇孩子之流,一个小碗也就足够了。小二站在桌旁,等着花重阳开口是中碗还是小碗,她却笑笑:
“给我来个大碗吧。”
……不知道这家店好不好赖?
然后小二端上面,很瞠目结舌的看她将大碗面扒个底朝天,温和道:
“小二,结账。”
小二一脸震撼还没缓过来:“……这位客官,咱们大碗的面钱是十文。”
“十文?小二,说话要讲公道,整个杭州大街小巷,我就没吃过十文的大碗面。”花重阳一副“我很讲道理”的模样,笑笑的扬眉跟小二讨价还价。趁着小二被她超然的赖账态度忽悠蒙了的时候,她扔下几文钱拍拍屁股就要走,然后就见那小二很倔强的冲上来扯住她的衣袖:
“客官!”
刺啦——
花重阳那只本来就已经开线的袖子,被扯下半只,飘零在风中。
小二吓傻了眼,花重阳心里窃笑,却佯装出怒意,转身手腕一翻捏住小二手腕:
“小二,我这衣服少说也值五十文。”
“……”
小二这才明白过来,他今晚其实是碰上想吃霸王餐的了眼前这个说话和气眉眼常带笑的秀气哥哥,其实很是个很会赖账的……赖皮?
“拿不出来?算了,不跟你计较。”反正衣服早就褴褛不堪,就差小二这一扯了,花重阳说着,重新走回桌旁,“这面钱赔我就好了。”
长手一捞,桌上面钱重归荷包,花重阳径直转身,不管那个几乎要哭出来的小二,却在这时候听到隔壁馄饨摊儿上俩人的议论声:
“……今年的武林大会,可是热闹了。”
“是啊是啊,不光宁静王和静王世子大驾光临,纪崇也来了。对了,还跳出个莫名其妙的花重阳——听说是花初雪的女儿!”
花重阳脚步一下停住,忍不住竖起耳朵。
“是不是真的啊,听说那个花重阳长的像个叫花子,还是个卖包子的。”
“兴许是丐帮的?哎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骗子?!”
“……”
花重阳忍不住抽抽嘴角,回头看看馄饨摊儿上一胖一瘦俩人。她只记得自己是去卖炸糕的,不知何时变成卖包子的,而且还加入了丐帮?所以这才叫人言可畏吧,估计接下来,人家又要讨论到她的爹是谁的问题了。
果然,那个胖子吞了一口馄饨,叽叽咕咕把话题绕到花重阳的爹身上:
“……就不知道,这花重阳到底是谁的种了。当年花初雪背叛师门,连她爹花春堂都不顾跟炎昭跑了,听说俩人也好不过半年炎昭就扔下她另寻新欢,倒也没听说过俩人有孩子啊!”
花重阳默然。
原来天下人人都知道,她娘花初雪曾经跟炎昭那个“魔头”私奔……
“就是就是!炎昭后来还自宫了,谁知道他之前能不能生!说不定就是因为不能生才找个理由进了兰影宫!这样看来,花重阳肯定不是炎昭的种了!”
“那肯定就是纪崇的了!”胖子一拍手,乐得跟自己找到了爹似的,“你看那花重阳,长的可不怎么样。想当年炎昭也算是武林第一风流美男子,要不花初雪能看上他?要真是花初雪和炎昭的种,怎么会长的跟乞丐似的?看她身条儿倒是不错,长长一条,倒跟纪崇年轻时像得很……”
瘦子打断胖子的话,急急插一句:
“哎~那倒未必!这花重阳倒是有一点挺像炎昭的!看她那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不是跟炎昭后来一样吗?兴许花重阳的爹就是炎昭!哈哈哈——”
“彭!”
笑声止住,瘦子手里的碗被砸成碎片,汤汁流了满桌。瘦子空了的手还举在半空,目瞪口呆看着站在一旁冷笑的花重阳。
“刚才是哪一位说,花重阳的爹是炎昭?”
花重阳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冷静,表情则是要笑不笑,跟刚才对着小二耍赖的表情一模一样。她个儿几乎跟男子身高相仿,加上肩宽,夜色昏暗,亦看不她脸上女相,因此竟然把胖子瘦子一下给镇住。
“……哪一位说的,还请再给我说一遍。”
还是要笑不笑的表情,她慢慢又重复了一遍。瘦子似乎是被吓傻了,竟然真的,哆哆嗦嗦又开口:
“……花……话重阳的爹是……是炎……”
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花重阳一拳挥过去将他甩到墙上。
一阵噼里啪啦哐啷的拳打脚踢声间杂人的哀嚎求饶声中,隔壁牛肉面摊儿上的小二打了个哆嗦,伸手捂住眼不忍再看。
这年头,真正的狠角色,总是爱装斯文……小二一边感叹,一边心中暗自庆幸:幸亏啊幸亏,他只是在我们这儿吃了个霸王面而已……
打完了人出完了气,临走时,花重阳掏出荷包掂量掂量,连荷包加里头八个铜钱一并扔给那胖子:
“得罪了。这些钱,给你兄弟治伤吧。”
……得罪了?
胖子不敢不接,也不敢开口跟花重阳确认刚才她说的是不是“得罪了”这三个字,只是捧着荷包靠墙角站好,看她轻轻抖着手腕,晃着脚步慢慢走远。
风有些凉,月色朦胧,而花重阳的背影,看起来着实有些萎靡有些失落有些……无助。胖子只能理解为,那是她打人打累了。路人想必都知道这是江湖寻仇挑衅的,无人敢管,挨了一顿好揍的瘦子哎呀哎呀呻吟着,向胖子伸出手:
“……你好歹……拉我一把啊……”
捧着荷包的瘦子还在看着花重阳的背影出神,愣怔许久才小声嘀咕出来:
“……三猴儿。”
“什么?老子今天真是背到家了,吃馄饨也招来一顿老拳……哎哟!疼死了!”
“三猴儿,”胖子定定神,在墙根蹲下,眼神还是有点愣愣的,对着瘦子小声道,“……你说,刚才打人的,是不是就是花重阳?”
瘦子怔了一下,怔忡的点头:“兴许呢……”
“那你刚才看到没?”胖子神情一下激动起来,“我只借着光偷偷的瞄了一眼,可也看了个差不多,刚才这人的模样长的……兴许,兴许她爹真是炎昭呢!”
“……”
“真的,你看那双眼,看那身条儿,看那副冷笑的样子,真是,啧啧……你干嘛,你戳我干嘛,你不嫌手疼了?”
“……胖哥,你,你别再乱说话了,这世道乱……”
“我没有乱说,你是没看到,我可看的清楚……”
瘦子无力的闭上眼,颤巍巍抬起一只手:
“胖哥,你,你先回头看,回头看看……”
胖子脸登时绿了半边,直觉到,花重阳肯定又回来了,可是他慢慢回头,看到的却是个深蓝衫子身形修长的斯文年轻人,脸埋在阴影里,淡漠又彬彬有礼的问一句:
“这位兄台。”
胖子哆嗦着咕哝了一声,情不自禁往墙角凑了凑……这不是刚才那姑娘的同伙吧?
“不必害怕,”蓝衫年轻人近了一步,手指向他怀里,“在下只是想问一下,你怀中的那个荷包,可否出让?”
……啊,不是打人,是劫财……可是要是不给,估计接下来也会打人……所以,胖子老老实实的,将怀中荷包递了出去。
蓝衫人接过荷包,看了一眼塞进怀里,拱手礼貌的道别:
“多谢,那告辞了。”
“……”
……他说的是,多谢?
胖子无言的,又一次目送一个背影离去。
……这年头,打人的和抢劫的,都这么有礼数么?
打完了人,花重阳才觉得自己把人打得有些冤。
从五岁开始懂事,她就知道自己身边没有爹。但那时候她娘花初雪还活着,总是告诉她,她有个天底下最出色的爹,他爹是天底下长的最好看的男人,随便一笑就能倾倒天下人……
只要一看花老娘一脸花痴的表情,花重阳就很清楚的知道,她娘就是沉底被她爹倾倒了,而且倾倒之势势如破竹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把自己弄得家破人亡一命归西呜呼哀哉,甚至直到她六岁,花初雪重病的时候,临终把她叫到身边还是这么一句:
“重阳,你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等我不在了,重阳,你若是再见他一定记得替我告诉他,我一直不后悔跟了他。”
可是直到咽气花初雪也没说出要去哪里花重阳才能找到爹,而花重阳也不敢多问,于是她只能跟着老和尚德蕴去了少林寺。以男孩的身份在少林寺呆了两年多,九岁的花重阳即使剃了光头也渐渐掩不住越发显眼的女相,于是德蕴便把她又送回武当,交给了纪崇。
从那时候,花重阳便开始为“爹是谁”的问题跟人打架。
所以,瘦子很冤,她娘确实是跟人私奔了,而且背叛了师门家门;然后又被人甩了,而且被人甩了之后,还为情所伤积郁成疾死了。
她有什么可气的呢……
人家说的,其实大都是实话。
脚步顿顿,花重阳有气无力的抬头。
前头便是杭州城里最热闹的安阳街,拐出安阳街,是赤阳道,赤阳道上便坐落着杭州城里最大的青楼:青楼。
青楼楼主叶青花,正是花重阳今晚出来要找的人。
而眼前的安阳街上,此刻走满了人,放眼望去,人人都是一脸喜气。刚过完年不久,年味浓重,片糕麻糖瓜子蚕豆栗子糕玫瑰饼糯米糍小孩玩的扎飞镖送糖人的玩意儿,摆了满满一街,花重阳打起精神,汇进拥挤的人群,随着人流往前。
一路挤过去,满怀的郁闷也差不多该挤没了吧?
可是挤出人群,她仍是孑然一身立在已经人迹阑珊的大街上,听着身后远处模糊而欢快的人声,又开始发愣。
在人群中,再热闹也是借着别人的热闹,一旦走出来,她也只剩了一身寂寞而已。花重阳一个人静静站在街尾,心底渐渐渗出让人不爽的郁闷。
除了她,还有谁记得,今天是娘亲的祭日?不知道她那个叫炎昭的爹,那个抛弃娘亲为了别的女人自宫的浪子,那个娘亲至死不悔跟了他的男人,今天可会略微的想起娘亲一些?
夜幕越沉,天上透出淡淡的彤色,转眼间,细小的雪屑缓缓飘落。老天真是应景,今年的第一场春雪,想不到竟然是在今天落下。花重阳擦擦开始冰凉的手臂,拍拍有些僵冷的脸,忽然兴起一股想喝酒的冲动,这股冲动强烈到让她一转身,然后径直走进了街尾一直很出名的酒铺子,“半帘醉”。
半帘醉,半帘醉,半卷残帘半掩醉。
安阳街上的半帘醉酒馆,门口吊着半张细密青竹帘,一年到头帘子里往外飘着酒香。半帘醉对面则是一家茶馆,名为“半帘醒”,门口也悬着半张竹帘,一年到头往外飘着茶香。两家铺子中的酒香茶香在街中混杂,变成一股奇异的香气,勾着人往里走。只可惜这两家店的老板脾气似乎古怪,铺子三天两头不开门,即使有人砸门买酒也不理,以致门前生意冷清的出奇。
年后的初九,别家铺子关门的时候,半帘醉反而开了门。
反正没钱,进去试试运气,运气好的话喝一场霸王酒,运气不好被人撵出来,她正好直接去找叶青花诉苦。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花重阳走进半帘醉,先觉得扑面而来的一股暖气。在一张桌前坐稳,她边暖手边等着小二来招呼,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人,朝着柜台后高喊几声,亦不见人来。
等了足足有两刻钟,她已经把挂在墙上的字画都看了一遍,耐心到头。花重阳火气上来,抬脚往铺子后面的小院走去。
祖咸
越走越怪。
看似小巧的庭园,却开阔的惊人。一条长长的回廊,两侧竹影静伫,新雪渐渐覆盖残雪,偶有簌簌的雪落声,是承受不住雪重的竹竿弯倒致使积雪坠落,循声望去,可见坠落的雪块连成银色一线。
四周一片寂寥。
花重阳心里暗叹,连她家祖传的,一向寂寞又破败的花间园,看起来都没有这么冷清。再走再走,愈走愈深,最后看到一个不小的湖,走廊一直连到湖心亭上。
花重阳停住脚步。
湖心亭下悬着两盏大红的灯笼,昏黄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红纸映出朦胧的红光,影影绰绰的照出亭里的人。她远远的站着,隔着越来越厚的茫茫白色雪幕,看着亭里坐着一个身披白裘,举着酒杯的男子。
看着看着,她渐渐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来找茬砸店的。
没有风,雪花缓缓的沉沉的往下飘,湖上一片苍茫白色,亭上也压满白雪。庭园空旷干净的像一片苍白的影子,只在湖心亭上一团温暖的红光,一个模糊的人影。花重阳抬抬冻得有些麻的脚,沿着曲折的竹桥小心走过去。脚底的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惊动了亭中似在假寐的人。
窝在椅中的男人慢慢站起身,一手酒杯一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出亭外。
能将厚密蓬软的狐裘穿的这样好看,也唯有这样修长如玉树的男人了。淡淡红色烛光笼罩,墨黑长发散乱的披在雪白的狐裘上。寂静的雪花落在男子裘衣的貂领上,随即被呼吸的白气融化为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简单一个裹着狐裘高挑身影,惊艳了漫天风雪。也令自认阅人无数的花重阳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可是过了许久,男子的脸才从白裘衣领中抬起来,微微挑眉,似看非看的对着花重阳:
“……是谁?”
花重阳顿时有些小小的失望。
事实再一次证明,很多人是只适合从背后看的。
方才远看,能觉出这人仿佛一身风华,但近看他的五官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尤其声音嘶哑又带着不讨人喜欢的醉意,这么想着,她清清嗓子,扬高声音:
“你是店老板?店门开着为何没人招呼?”
“……招呼?呵。”男子轻轻笑了一下,偏头似乎在想什么,半天转过脸,语气转为清冷,“我今日有些头疼。你先下去吧,有事明天,咳咳,咳,明天再来说吧。”
“明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花重阳走进凉亭,一脸找茬的冷笑凑近男子,“我的心情今天被你搅坏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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