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这辈子,大概还是第一次这样受欢迎。
她穿着红色的大喜袍,红绸制成的衣衫华贵喜庆,头上珠钗摇曳,满身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将她身躯裹得严严实实,越发显出了她的娇小。
她笑,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仪态端方地向左右两边的人点头微笑,她的目光,从这边逡巡到那边,如一个真正称职的国母。
贺兰雪突然有点不认识面前的人了。
而骑马紧随旁边的流逐风也英俊逼人,一身红色束身的骑马装,让他英姿熊发,紧窄的腰身上束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黄金腰带,与伊人头上的珠翠相辉相映,如一对真正的壁人。
只是珠宝实在太亮,几乎刺伤了贺兰雪的眼。
在伊人正经过他的窗下时,他与她离得那么近,只要他跃下去,就能抓住伊人的胳膊,穿过人群,逃向没有这些事情的地方去。
可是那一刻,贺兰雪犹豫了。
他突然不确定:伊人是不是还愿意与自己一道离开?
在流园,伊人是尊贵的,安全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而在他身边呢?贺兰雪也自知,他现在给不了伊人什么。
这短短的一瞬犹豫,机会已经滑了过去。
红色的轿子走过街角。
贺兰雪看着伊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潮涌动中。
流逐风也在笑,一面笑,一面向他的民众致敬行礼。|饭∝╬══→饭叔香门第▄【┻┳═一手打,转载请注明
可是那笑容,渐渐已经变成了苦笑。
拐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假意说安慰新娘子,他将头探进轿子里,郁闷道:“贺兰雪怎么回事啊,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动手,刚才明明看见了他就在上面瞧着,我还特意放慢脚步了。怎么办,难道你真要嫁给我啊?”
伊人抬头盈盈地看着他,脸上亦是困惑——她的眼睛已经能模模糊糊看到人影了,方才一直在人群里搜索着贺兰雪的影子,却怎么也看不到。
因为刚才笑得太久,伊人的脸有点僵硬了。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孤独息一直派人在两侧保护。
所以流逐风才要伊人一直保持微笑,让他们掉以轻心,不能引起他们的警觉。
伊人在经过约定的地点时,还刻意地笑得更甜了。
可贺兰雪却没有出现。
“他不会想趁机把你打发给我吧?”流逐风更郁闷了,如意算盘打空,可就意味着他真的要明媒正娶伊人了。
“我也不知道……”伊人讷讷地回答,虽然心里想去相信贺兰雪,也许是突然不舒服,也许是一时迟缓,也许……
可是心底,还是失望的,丝丝浅浅,转眼弥漫全身的失望。
“如果进了宗庙,行了礼,你就是我的娘子了,流园夫妻是终身制的。中途不能离弃也不能背叛的。喂,你打算怎么办?”流逐风眼见着行大礼的宗庙越来越近,贺兰雪还是没有影子,不由得大惊,赶紧问伊人。
伊人喟叹了一声,然后轻声轻气地问:“即便我嫁给你,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当然不是嫌弃你。”流逐风没料到伊人会说这样的话,摸摸头,然后壮士易水送寒一般慨然道:“算了,实在不成,成亲就成亲了吧。谁叫我们是哥们呢。”
他已经看见了伊人的失望,还是识趣地结束这个话题好了。|小说(o~o)论坛叔香门第手打,转载请注明
伊人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坐在轿子里,双手依旧端庄地放在膝盖上,做得笔直,只是眼眶湿润了一会。
流逐风好不容易送走宾客,然后气势汹汹地跑去找贺兰雪算账,不明白那小子方才到底在怯懦什么。
当然,若是他现在肯带伊人走,流逐风也是没意见的,最多是打贺兰雪一顿,出出气就好。
可等他来到客栈,那房间已经人去楼空。
流逐风之前有吩咐,说大婚那天,所有盯着贺兰雪的人都要全部撤走,如今看来,这句话果然生效了。
没有人知道贺兰雪去了哪里。
其实伊人和流逐风多多少少都有点冤枉贺兰雪,他虽然迟了一步,却还是去了。
伊人在轿子消失在拐角的时候,贺兰雪从上面跃了下来。
他随着人流往前挤了几步,人太多,他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觉得红色的轿子,影影绰绰,若隐若现,渐渐地觉得遥远了。
再近一步,他看到了流逐风凑过去跟伊人说话。
很亲近的模样。
贺兰雪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人流越来越汹涌,前面便是行礼的宗庙了。|叔香门第手打,≡(▔﹏▔)≡转载(人)请注明
人山人海,毫不为过。
贺兰雪远远地看着,看着伊人被侍女扶了出来,流逐风走过去,挽住伊人的肩,与她相携着走了进去。
他又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一脸带笑。
伊人没有丝毫勉强或者为难的痕迹。
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的,这是一场正常的婚礼,没有谁是被强迫的。
他被排除在外。
贺兰雪突然有种很浓的失落感,就像许多年以前,他遥望着容秀与贺兰淳的婚礼一般。
周而复始,他也有他的骄傲,为什么总是这样周而复始,莫名其妙!
贺兰雪抿了抿嘴,牙齿不知道什么时候咬到了下嘴唇,血渗出了出来,俊秀的容颜与鲜红的血,站在贺兰雪身边的人已经忍不住挪开黏在大婚仪式上的视线,好奇地看向贺兰雪。
贺兰雪恍若味察,他一直看着伊人与流逐风礼毕。
然后,他愤愤转身。
走了没两步,突然有一个男人挤到了他的面前,递给他一张图纸,“你是贺兰雪?”
“是。”贺兰雪也懒得有所顾忌了。|小★~★说论坛叔香门第手★~★打,转载请注明
“这是夫人让小人交给你的,贺兰公子可以通过这张图出流园,不过只能出去,出去后就再也进不来了。”那人传声筒一般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重新挤进人群里。
贺兰雪怔了半响,他并不知道谁是夫人,也猜不出那人有什么用意,展图一看,图画里屋舍俨然,道路清晰,也不像是假图。
贺兰雪狐疑了许久,突然心中一动,开始钻起了牛角尖。
那个夫人,是伊人吗?
伊人送他图出园了?可会死为什么?怕他会捣乱,影像她的幸福生活?
可不该是伊人的,伊人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容秀呢,当年容秀对他,又是如何?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越想越偏激,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是可能的,总而言之,他不懂女人。
可即便伊人真的这么做,贺兰雪也做不到恨她怪她,只是伤心,难过得近乎麻木了。|小说●▽●论坛叔香门第●^●手打,转载请注明
如果口舌间尝不到腥味,他也以为自己麻木了。
他将纸团糅在手心里,纸团于是变成了碎纸屑。
|远方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五卷江湖梦(十八)天朝大事记,若尘的秘密
易剑很担忧。
在写给凤九的信里,他详细地述说了贺兰雪最近的表现:自从流园回来以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她的眼睛好了”,然后绝口不提伊人的事情,经常性的沉默,或者说,更多时候是困惑的。
而流园那边,也传出了一个奇怪的传言:流园少主流逐风成亲了,对象,似乎就是伊人。
问贺兰雪,贺兰雪不说什么,易剑也不敢太追问。
贺兰钦那边也指望不上,自贺兰雪从流园出来后,凤七便问他见到陆川没有。
贺兰雪自然实话实说没看见,凤七站了一会,突然疾步走到了林子前,冲着里面大声喊道,“陆川,有本事,你就看着我死在里面!”
说完,她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小说论ap;坛远方手打,转载请注明
林内变化莫测,转瞬便将她的身影湮没。
贺兰钦先是吃了一惊,正要把凤七拉出来,却见林子里青衫影动,一个翩若流星的身影倏然闪过树梢,消失在凤七的方向。
“大将军,那个人是不是陆川?”易剑本是要过来拉住贺兰钦的,见状,怀疑地问。
贺兰钦停住脚步,突然觉得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是凤七与陆川的事了或者,从来没有与他有关过。
贺兰钦在林子外等了三天,凤七始终没有传出消息。到了第四天,他们返回绥远。
绥远的人又增多了,裴若尘的多疑与独断,显然逼走了不少官员。那些不甘调查猜忌的官员愤愤投奔至绥远,有一些威望高的,甚至带着一乡一地的百姓,迁徙而来。
凤九也从落凤山庄赶了来,他协助贺兰雪安排那些人的住处和生计,事情一直很多,他们一直很忙。
贺兰雪几乎将所有的时候放在了政事上,安排他们的食宿,检查他们的口粮住房,但凡下暴雨日,还会亲自下去视察。
贺兰钦则负责军务,将绥远的内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贺兰雪的身上。军费饷银用度也一并交给了他。
贺兰雪在绥远的声望很快便起来了,甚至不亚于贺兰钦。|ap;kj远方手打,转载请注明
这样不分昼夜地忙了十多天后,凤九终于抽了一个空下来的日子,与贺兰雪聊起了伊人。
“难道王爷真的以为……”凤九对伊人的印象一直是好的,并不太相信她会临时变心。
“事后也没有这样想,”贺兰雪坦然道:“将伊人留在流园,也有我的打算,接下来的事情太过凶险,她已经因为我的疏忽而伤了眼睛,我没把握她以后还会不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流逐风虽然行为怪异,却不是强人所难的小人,由他照顾伊人,我很放心。”
凤九撇撇嘴:敢情贺兰雪只是找一个免费的地儿将伊人寄养一会?
“可王爷不对伊人说清楚,她若误会……”凤九又担忧地问。
“一来当时的情况不允许,而且,我当时也确实误会着。二来,倘若我说明,以伊人的性格,定然不会安安心心地呆在流园。”贺兰雪淡淡一笑,笑意如柳絮,轻然飘逸,“所以,想早点接回伊人,我们就早点做完这边的事情。”|远方手lkj打,转载请注明
“王爷真打算分庭抗礼了?”凤九心中一喜,压住情绪问。
“我本想成全裴若尘,可照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他太让我失望了。”贺兰雪敛容,正色道。
凤九沉默。
裴若尘上位后的繁华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外戚干政的劣根性就表现出来。
朝中官员全部巴结奉承裴若尘,裴若尘最近的心腹柳色亦是一个高深莫测、喜怒无常之辈,满朝官员,没有一个是真正为天百姓谋福利的人。
天一阁上次的反攻,恰恰让这所有的弊端暴露了出来。
朝廷腐败,官员敛财,民怨无处申,那种景象,竟然比贺兰淳当政的国家要乱上几倍。
每天,绥远都要接受许多来自天朝的难民。|……j远方手打,转载请注明
贺兰雪来者不拒,不仅根据各自的才能将他们安排到适合的位置上,还安排士兵与难民一起开荒种地,将绥远靠近沙漠的戈壁开垦了出来,并且与凤九还深入戈壁深处,找寻可以种植的草木。
贺兰雪相信是有人暗中帮他的。
就在他几次三番寻不着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在门口发现了一包草籽。他把它播种在戈壁上后,过了几日,竟然长出了青青的芽。
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贺兰雪百思不得其解。
他也没太多时间云琢磨那个人,天朝又出了一件大事。
当然裴若尘割地逢迎炎国,让炎国牵制天朝勤王军队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而事发的原因,据说是一个小偷‘不小心’光顾了炎宫,偷出了炎塞上书房里的密函。
无论这个借口如何劣质,反正,天朝的民愤被激起了。
裴若尘自然不会相信是炎寒自己所为因为这样干涉天朝内政的事情是被天朝人所不耻的。炎国与天朝的关系处于空前的敌对。
那到底是谁将这封信曝光的?
那一晚,柳溪回夏侯属地,端杯浅饮,微笑。|小……¥jnh说论坛远方手打,转载请注明
天朝一阵倒戈声,与炎国的点火在停息了一年之久后,重新变得岌岌可危。
绥远必须很快表态:保持中立,还是帮其中一方。
保持中立是不可能的,绥远不可能坐观炎国侵袭天朝的土地,而帮助裴若法也是不现实的几乎所有人都看着绥远这边的态度,它成了双方都必须争取的力量。
在此情况下,裴若尘正式对贺兰雪下了邀请。
贺兰雪踌躇再三,决定赴约。
这是他们在经过天一阁事件后第一次会晤。
贺兰雪重回京城,除了易剑外,没带一兵一马,自然,裴若尘这次也不逼迫他。
他们见在天朝皇宫的大殿里。
伊琳抱着贺兰天安在一旁站了一会,贺兰雪走过去,很顺手地接过天安,在怀里摇了摇,不足一岁的贺兰天安长得冰雪可爱,只是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一点也不像小孩,就那么深深地看着贺兰雪,也不哭也不闹,最后,竟然咧开嘴笑,笑得像天使。贺兰雪心中一软,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他滑腻腻的脸颊。
这么可爱的儿子,贺兰淳倒也放得下。|小说kj论坛远方手打,转载请注明
大家真真假假地寒暄了一番,裴若尘便嘱咐伊琳将小皇帝抱了下去,然后他转过身,看着贺兰雪,很自然地问:“伊人怎么样了?”
“她很好,只是不在绥远。”贺兰雪并没有责怪他的唐突,淡淡道:“把十一送过来,我相信那件事是与你无关的,天一阁的事情,也许是我偏激了。”
“导火线而已,其实我们之间,尽早会有这么一天。”裴若尘的声音很柔,没有一点凌厉。
贺兰雪没有接话,他仰面看着头顶巍峨的屋梁,看着大殿里八根盘龙雕花的柱子,看着站在大殿中间,孤立一人的裴若尘,清棱棱的眉眼。
依旧俊秀温雅,但是有什么东西,一去不复返了。那双温玉一般的眼睛里是刻骨的孤单和高傲他成为了一个不需要任何人的独裁者。也许站得太高已经找不到方向了。
“若尘,我曾经当你是朋友。”贺兰雪轻声道。
“曾经的事情,不说也罢。”裴若尘眉毛一挑,似乎并不喜欢别人提起以前的过往,他只能往前走,不会回头看。
“悠儿在绥远,每日只是看书纺织,过得不错。”贺兰雪又说。
他心中唏嘘,忍不住想说一点温情的东西。
这个大殿太空太冰冷。
裴若尘的神色顿了顿,然后,他淡淡道:“她过得好就行。”|饭……nb饭远方手打,转载请注明
“你要见我,是不是想说服我帮你一起对付炎国。”贺兰雪终于决定单刀直入,他们都是聪明人,不用拐太多弯。
“不是,这次叫你来,只是想把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裴若尘轻声回答。
贺兰雪愣了愣,有点始料未及。
“我病了,天安还小,太后不太懂事,柳溪在下面做的事情我也知道,但我不敢动他,夏侯的军队是天朝唯一的保障。这个局面,撑不了多久。我已经知道了败,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呢?”裴若尘低头,苦笑,“谁知道争到最后竟是这样的惨淡收场。”
“你病了?”贺兰雪吃了一惊,很自然地伸出手,抓住了裴若尘脉搏。
裴若尘任由自己的命脉握在贺兰雪的手里,既不挣脱,也不警戒,只是看着他,清清浅浅,如多年前的模样。
“你的脉息很怪,我也看不出是什么病,御医怎么说?”贺兰雪皱眉沉思了半日,担忧地问。
“顽疾。只是小时候以为治好了,那次从息夫人的墓地回来后,又复发而已。听父亲说,这是息夫人的诅咒。”裴若尘神色自若,好像丝毫没有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上。“背叛了夫人的人,子子孙孙,都会有这个顽疾,到我了这时候,差不多也是离世的日子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贺兰雪很是不解。|远方手打《ap;nt,转载请注明
裴若尘微笑:“若非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又怎么会犯这样急功近利的错误呢?我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天朝清理好,但好像事与愿违。我等不及天安长大了,也不能将他托付给另外一个人。唯一的解决方法,便是将皇位还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善待天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只能选择信你。”
就好像贺兰雪第一次去绥远时,他也只能选择信任裴若尘。
第五卷江湖梦(十九)静悄悄的改朝换代,若尘的秘密
“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贺兰雪神色黯淡,忍不住问:“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这么争?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于你?”裴若尘淡如柳丝地一笑:“天朝陈弊已久,若非这样,又怎么可以大破大立?我已经做完自己能做的。虽然结果并非我所料,但剩下的事情,相信也你容易许多。从前的党争已经不存在了,你若上位,直接清理裴党就可以了,那些一直不曾逢迎我,一心一意为天朝做事的人,你可以重用。吏治我已经改了,所有指令都必须由都城发出,地方官员再无权自主干涉。军队是弱了点,但是有了贺兰钦的帮忙,你也会轻松许多。贺兰雪,请现在回答我:你能不能善待天安?”
贺兰雪沉吟了许久,然后慎重地点点头,“无论我在生还是不在生,贺兰天安都会安全地长大成|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不需要衣食无忧,快乐健康就行,那是我欠着兰儿的。”裴若尘摆手,淡淡道,“如今想来,给他一个平淡的生活,远好过将他推到傀儡皇帝的位置,兰儿不会再怪我了。”
“这是你一开始就料到的结局?”贺兰雪望着裴若尘放松而淡然的神情,心念一动,又问,“你最近种种激进的表现,只是给我一个讨伐你、清理天朝的机会?”
裴若尘笑而不答,“你先走吧,明天我会下罪已诏,让天安禅位于你?br/gt;
懒散皇后(伊人版)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