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不奇怪,黑道里,向来是用实力彰显一切的。
主位虚悬,谁都在觊觎这个宝座。
只不过,他们也太小看文煞了。
文煞的嘴角不经意地扯起一个嗜血的弧度。
是到时候该清洗清洗了。
跪在下方的几名心腹,无意间抬头看到主子露出这般神情,身体就先凉了一半。
文煞的手段,在黑白两道都极负“盛名”。
堂下跪着的人都为当初自己没有选错道路而庆幸暗自庆幸着。
会刚开到一半,屋外传来婢女的请安声。
众手下立刻噤声,想着这婢女未免也太大胆,竟敢中途打断堂主议事。
但文煞面无表情,只是说了句“让她进来”。
婢女进门,见到高坐中堂的文煞,行了个万福之礼。
“主子,公子他不肯吃饭。”
话中的他,文煞自然知道是谁。
没有说话,只是用食指敲了敲红木案台。
叩叩—叩空洞的声音极有穿透力,敲击着众人的心。
“灌。”
简洁明了,就一个字。
这就是文煞历来的风格。
婢女领命,缓步退了下去。
议事继续。
半晌之后,那婢女又来通传。
难得文煞今天的耐心,竟然又一次让那婢女进入内堂来。
众人跌破眼镜,纷纷猜测婢女口中所说的“公子”到底是何许来路。
那婢女见了文煞,估计是害怕被主上责怪牵连,面有难色。
“堂主……”
似乎是不太方便说话,文煞终于抬起了眼。
“说,无妨。”
婢女松了口气,如实道来:“灌不了,灌了就吐,人都昏过去了。”
文煞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婢女不知文煞什么意思,僵在那儿不敢动弹,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
“就让他这样吧,随便他吃不吃。”
等了犹如一个世纪,婢女终于得到了文煞的授意。
松了口气,婢女这才退了出去。
文煞撇了一眼堂下的人,声音毫无温度,道:“让暗影过来。”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
暗影是一言堂里最强悍最有实力的一个秘密分支,直接隶属于堂主,除了堂主的命令,其他一概不予理会。
这也是一言堂用于控制门徒的一把尖刀。
只要堂主不死,便可以号令暗影。
这也是为何文煞失踪如此之久也没有发生明目张胆的夺位事件的缘故。
一日找不到文煞的尸体,不能确定他死亡,他便是一言堂的最高主宰。
文煞叫暗影过来,也就是说,待会儿要吩咐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尚不足以应付,必须要动用到精英影卫来完成。
众人低下头来,不敢说话,在文煞的示意下,安静地退了出去。
至于后来,文煞给暗影吩咐了什么任务,无人得知。
三日后?
莫离已经多日未曾进食,身体虚软,如果不是侍婢们给他强行灌入参汤吊命,此刻估计他已经醒不过来了。
想起那日他不愿屈服于文煞的滛威,又忆起那黑白二人的所作所为,莫离顿觉心灰意冷。
预见得到,自己以后将会变成一个工具,一个夹在黑白两道中争权夺利的工具。
莫离悔不当初。
如果自己不死,估计会连累更多的人。
背上的鞭伤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意识也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小片段。
就这样便好了吧?
莫离想着。
自杀?
放在以前,他定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但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办,还可以怎么办?
蠢吧!
傻吧!
随便了。
莫离落寞地笑笑,那是一个放弃自己的信号。
当寝宫的门再度打开,厚重的门扉发出吱呀的声响。
这个声音,数天下来,莫离已经很习惯了。
意识还是在混沌之中,他不想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文煞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莫离,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个什么礼物来。”
莫离感觉自己柔若无骨的身子被支撑起来,靠在舒适的软枕上。
“礼物……谁稀罕……”
莫离也说不出话,只能腹诽几句。
眼睑动也不动,没有丝毫要回应的意思。
“不错,都是些硬骨头。”
文煞冰冷且带着揶揄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可是总得有人要说话的,是吧?”
于是,莫离听到了重物击打在人的肉体上的声音。
但自己没有感觉到疼痛,那么,文煞是在打谁?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莫离想撑开沉重的眼皮一看究竟。
但毕竟身体虚弱,努力了半天,也只是微微地煽动睫毛而已。
击打的声音在持续着,一下,两下,三下……
声声钝响,仿若砸在莫离心上一样。
他的眼睑煽动得更厉害了。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哼。
那是被打的人忍耐不住而倾泻出口的压抑的呻吟。
虽然只有那么一下,但是那熟悉的声音,莫离认出来了。
“不会的,不会是他的……”
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莫离花了很大的劲,才将焦距对上。
这一眼,便已是山摇地动,天崩地裂。
“药郎?!不!!!!”
莫离想尖叫,想呐喊,但干涩的喉咙几乎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支离破碎的声音只能拼凑出这样简单的音节。
没有得到文煞的首肯,施刑人丝毫没有松劲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空气中,已经遍布腥膻之味。
莫离微微挣扎的身体被紧扣在身后的人手中。
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莫离又如何能逃脱这个桎梏。
药郎被两人按压着,额上尽滴鲜血,在脚边晕出一层黏稠。
见莫离醒了,药郎喘着粗气,终于说了话。
“小离……别管我……”
文煞听了狂笑,凑在莫离耳边道:“你真不管?嗯?”
莫离苍白到透出血管的手,抓住了文煞的衣袖。
“我……我求你……别……别打……”
文煞捏住莫离的下巴,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
“有些人,就是喜欢自讨苦吃。好好的事情不肯做,偏要弄到这个地步,你说到底是谁在犯贱来着?”
莫离心脏一纠,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
是,是他自己犯贱。
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救你。
“你……到底……要怎样……”
酷刑还在继续,文煞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文煞打了个响指,便有一碗清粥送了上来。
“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停。”
文煞将粥放在莫离身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莫离颤抖着伸出手。
奈何多日伤病饥饿,他就连拿起勺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莫离越急,那瓷勺便一次一次地滑落下去。
平日看着那么普通的小小瓷勺,此时此刻却有千钧重。
刑罚的声音在刺激着他的耳朵,莫离尝试多次,还是无法将勺碗拿起。
他悲哀地看向一旁静候的侍婢。
那些无赦谷中的侍婢,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心肠练得比铁石还硬,又怎会冒着杀头的危险主动去帮助莫离。
莫离回头看到文煞,文煞脸上,豁然写着“来求我吧”几个大字。
莫离不想对这个禽兽开口,反而挣离文煞的怀抱,身子一斜,便倒在那精美的瓷碗旁边。
原来,莫离他就是宁愿以最卑微的姿态去舔食掉那碗粥,也不愿意再多求文煞一次。
看到这样的莫离,文煞眼中闪过些许的诧异,不过,又很快隐了下去。
递给身边的侍婢一个眼神,那婢女心领神会,马上拿起粥碗将粥喂到莫离嘴里。
莫离拼命地吞咽着,但他多日未曾进食,口中无法生津,每吞一口,那滚烫的稀粥便像刀子一般生生地剮过他的喉咙。
便就是这样艰难地吞咽着,一碗粥终于见了底。
文煞很满意,施刑手也将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莫离没有流泪,因为他知道,眼泪在这种恶魔面前,一文不值。
为了药郎,他必须坚强。
胃部有些疼痛,不过莫离不在意。
他的眼睛,在整个喂食过程中,一动不动地看着药郎。
药郎也在看着他。
等施刑手的动作终于停下之后,众人有那么几秒的松懈。
药郎抓住机会,一个挣扎,甩开了压着他的人,冲到莫离面前。
场面一片混乱。
在拉扯中,莫离听到了药郎对他说的话。
“久孺在水牢……”
程久孺也被抓了?
莫离仅有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药郎与程久孺都在文煞手里,他已经毫无退路。
现在,只有自己能保护他们了。
药郎的武功早就被数根打入|岤脉的金针封住了,左脚也被打断,整个人没有比莫离好到哪去。
经过刚才一闹,身上又多了不少伤口。
文煞是最经不起人挑衅的,手一发狠,便要往药郎的天灵盖拍去。
这时,一个人阻止了他。
莫离挂在他手臂上,一双带着水雾的眸子,充满了祈求地望着他。
莫离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文煞这辈子,第一次被一个人这样影响。
那杀气,在看到莫离如水般的眼睛的时候,便无影无踪地消了去。
文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的心狠手辣,在被莫离这么一挡,那凝聚了功力的手确实是再也打不下去了。
颇有些挫败地将内力收回,文煞一掌将药郎挥开。
药郎被甩到床前的空地上,幸好地上铺着厚重的羊毛毯子,没有让他再伤上加伤。
“带下去。”
将浑身血污的药郎拖了下去,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两个人。
文煞轻拍莫离的脸颊。
真瘦,手感一点都不好。
“今后,你吃多少东西,他们就有多少东西吃。明白吗?”
莫离颤抖着,最后,还是只能微微地点了点头。
文煞笑道:“我要你说话。”
莫离一楞,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沙哑而低沉:“我听到了”。
39棱角1
接下来的几天,莫离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只要能吃东西就绝不闲着。
生肌活血的汤药与滋养调理的药膳,一盅接着一盅地送上来,莫离也一盅接着一盅地咽下去。
有时候,侍婢们见他吃得猛了,还得不放心地劝一劝。
待会儿这位祖宗若是噎着哽着了,主上怪罪下来还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一直吃到自己想吐,莫离接过侍婢递来的茶,有点担忧地问:“我吃的这些东西,我的朋友们真能吃得上吗?”
虽然刚才的食物他是囫囵吞枣地一股脑儿塞进胃里,味道也顾不上尝,但从食材菜色等各方面看来,都是山珍海味没错。
“公子放心,主上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
“我……能去看看他们吗……”
侍婢们微笑着没有回答。
莫离喝了口茶,在心中嘲笑自己:“他们都是一个屋檐下的人,问了也是白问……”
揉了揉撑得难受的胃,莫离坐了回去,靠在床上的软枕上。
日子过得糊涂,但莫离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也呆了有十天半个月了。
本以为文煞手中有了威胁他的最佳把柄,自己的日子便会生不如死,但事实看来,他似乎错了。
这段时日里,他连文煞的影子也没见着一次。
于是,莫离由刚开始的惊恐担忧,发展到后来的着急焦虑,到了现在,他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
人的心理,在这种极端强大的压力下,会发生非常微妙的变化。
莫离亦如此。
现在的他,只要文煞能够出现,能够告诉他一句药郎和久孺的现状,只要能让他见他们一面,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都可以。
其实早在数日前,莫离已经按奈不住主动要求见文煞一面了,但侍婢们给他的答复均是“主上在忙,请公子稍安勿躁”之类的敷衍之语。
莫离明白了,如果文煞不想见他,他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一点作用。
文煞的目的也就在此。
他要日复一日地,用惊恐和焦虑,将莫离仅存的那一点点棱角也全部磨平。
而事实上,他也几乎要做到了。
莫离这段时日虽过得是行尸走肉,但像填鸭一般吃了睡睡了吃,那单薄的身子在细心的滋养下竟也开始饱满起来,虽然还是瘦,但比起之前实在好了太多。
侍婢们看着莫离的状态一天天好起来,都喜上眉梢。
“公子今天脸色不错。”
莫离脾气平易近人,数日相处下来,侍婢们对他颇有好感。
莫离尴尬地笑笑,他现在只想着怎样能见文煞一面。
想什么来什么,果然有人过来通传了。
莫离一方面是高兴,另一方面又是担忧。
高兴的是或许可以从文煞口中知道药郎他们的消息,担忧的是文煞这次找自己去,目的肯定不在于此。
于是,他便在这忐忑不安的冰火二重天中,随着侍卫走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踏出文煞的寝宫。
偌大的无赦谷里,水榭楼台无数。
估计是文煞不喜欢喧闹,路过自己身边的各色人群均面容木然,只字不语,就连走路都不会发出一丝声响。
这是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让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侍卫带着莫离转来转去,本来方向感就不太好的他,别说是将路线记下,就是花着力气能跟上侍卫的脚步就很不错了。
莫离忽然想起,之前听别人闲聊时候便说到,一般大人物要接见某个人时,就要让他走一段这样又长又曲折的路,等你疲了累了,就什么气势也没了,也算是个无形的下马威。
不过自己现在浑身都是破绽,小辫子一抓一大把,文煞实在是没必要动这种心思来整他。
莫离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了开去。
“公子,主上在前面的青羽阁里,您请自己过去。”
莫离不知这唱的是哪出,只得点点头,顺着侍卫指的方向自己走了过去。
空旷的朗阁回响着自己的脚步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
在金丝楠木的雕花大门前,莫离叩了叩门扉。
文煞的一如既往冰冷的声音响起:“进来。”
莫离走了进去,微抬眼,看到文煞正在案前翻看着什么东西。
过了半晌,文煞也似乎没有搭理莫离的意思。
莫离僵在那儿,进退无据,不知道文煞把自己叫来又不理不睬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离的视线抬了又落,如此几回,楞就是被文煞制造的低气压压得说不出话来。
僵着就僵着吧。
自己便是那砧板上的鱼,圆扁由人,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不禁悲从中来,莫离只得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待文煞的指示。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莫离的身子虽然比起之前好了不少,但这么直挺挺地站着,也难免累了。
莫离悄悄地换了个姿势,好舒缓一下有些发疼的脚板。
这时,文煞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见文煞释卷,莫离便想抓着机会问问他关于药郎的事,谁知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文煞道:“我今天若是听到你问那两人的事,就让他们各受五十鞭。”
莫离一愣,只得硬生生地将就要吐出口的话咽回了肚里,紧咬下唇。
文煞站了起来。
一身狂肆的黑袍,上缀有珍贵的皮草,合身的剪裁,让文煞本来就魁梧的身型更显高大。
文煞一步步慢慢向莫离走来,压迫感甚重,让莫离不由产生了一种被凌迟的错觉。
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莫离虽然在来之前就做好了放弃一切抵抗的心理暗示,但在文煞强大的气场面前,还是不由得胆怯了。
本来等着文煞过来抓住自己,谁知,他竟略过莫离身边,走到烧得正旺的火盆前,大脚一抬,将整个火盆踹了出去。
哐当——火盆翻滚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声响,最后复扣在地上,炭火由于被隔绝了氧气,很快便熄灭了。
莫离不知道文煞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了,身子开始微微发抖起来。
想起之前文煞的阴晴不定,莫离不知道自己面临的究竟会是什么。
文煞回过头来,还是看也不看莫离一眼。
没有了火盆供暖,莫离忽然感觉到巨大的寒意,只得用双手将自己环起来。
文煞慢腾腾地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再次拿起书卷,视线落在隽秀的字体上。
这次,他没再让莫离多等,只说了一个字:“脱。”
莫离瞪大了双眼。
脱什么?
莫离没敢问出口。
其实他隐约已经猜到了。
脱便脱吧。
莫离苦笑,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放在一旁。
袄子。
秋衣。
亵裤。
文煞没有喊停的意思,莫离也不敢停。
直到全身赤裸。
站在寒冷的空气中,莫离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冻的,只能这样站在原地。
屈辱铺天盖地地袭来,他将嘴唇咬得青紫。
莫离不断地告诉自己,为了药郎他们,一定要挺下去。
但真的好冷……
好冷……
膝盖被冻得不断发抖,莫离感觉自己有些支持不下去了。
文煞的声音,又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这屋里哪儿最暖和,你就到哪儿去。”
莫离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神智清醒不少。
哪儿最暖?
莫离抬起头环顾四周。
原来,文煞早就挖好了陷阱让自己跳。
除了文煞身边的皮草垫子,这个鬼地方还有什么地方是暖和的?
若是平时,莫离就是被冻死也不会凑过去。
但今时今日,他除了听从,再没有其他可能的选择。
莫离颤巍巍地移动着脚步,走到了文煞身边。
幸好,着整个过程之中,文煞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书卷,莫离才少了那份尴尬。
坐到文煞身边的皮草垫子上,身子因为寒冷,不自觉地蜷成一团。
文煞见莫离坐定,抬起头来撇了他一眼。
将书甩在案台上。
啪莫离又吓了一跳,不知所以地看着文煞。
文煞长手一捞,将坐在离他最远的皮草上的莫离扯了过来。
将莫离固定在自己怀里。
“当我的话是耳边风?”
莫离将头埋得低低地,不敢看文煞。
文煞用手支起莫离的下巴。
“忤逆我,吃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托着莫离的臀部,让他的身体更贴近自己。
估计是文煞催动了内力,他的身体散发出诱人的热度。
被冻得难受的莫离,遇到这样的体温,不自觉地就往文煞怀里缩去。
文煞对莫离这样无意识的动作?br/gt;
客栈老板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