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他活着的意义。
在他五岁那一年,他遇到了他的师父。那个他连面容也不清楚的男子。就是那样短暂的相处后,小小的他着魔一般努力练习他留下来的和教给他的东西,而后又按照他留下来的指示一步步去完成他交代的事。一做就是这么多年,即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当年的师父到底为何要让他做那些。
“还有更特别的。”白夜眼一眯,对那些红衣弟子命令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未央只是稍稍滞了一下,又波澜不惊的偏头随意一笑,那幽静深沉的漆黑眼眸,几乎绽放出一种灼伤人眼的妖娆。“你的兴趣,很特别。如果有一天可以,我会通知你来看。告辞。”话落,未央站直身子,欲走。
“骗过。”
白夜看了那边的落红尘一眼,微微皱起眉。
未央微扬眉,似是不解,“为何要伤心?”
像是感受到了落红尘的目光,白夜侧头,光点跳跃着薄薄的光晕在她身上,忽明忽暗。“你就要死了,可是没人来救你。”这话看似正常,实则寓意颇深。
而就在前不久的祁山之中,他发现师父的转世,欣喜若狂。
他看到一旁的白夜,她就那样随便坐在地上,微扬头望着远方那澄净无垠的苍穹,看白驹过隙,看风影华年。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无悲无喜。
漂亮是诗意,可他身上的致命之伤又是苍凉的现实。
“要看看么?”未央浅浅的笑,却炫目得紧,只是那幽深不见底的黑眸滑过一丝不被人觉察的孤绝。
落红尘以为她会有些什么变化的,在那个人出现之后,可是什么都没有。她没有一点变化。
未央似乎有点意外她语气的不善,微偏头注视了她一会儿,豁然一笑,蹲下去,修长漂亮的两指搭在落红尘左手脉上。
他是笑着离开的,最后那一刻,小得没有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着未央微弱的唤了一声——师父……
未央抿了一下潋滟的薄唇,忽然一笑,“后悔?那样的事我不会允许发生。倘若做过,就没有资格后悔,那是自己选择的路。若是还没做,那是可以选择不后悔的。所以,没有。”
落红尘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他,好久,浅浅笑了。
那笑凝结在他脸上,就成了一种永恒的姿态。
“诚实的定义是视具体情况而定的,同样的话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就是不同的想法和结果。”未央笑笑,也靠在茅屋墙上。
白夜站起来,随意拍拍身上的土,“果然医术高明。那你给地上这个人也看看吧。”
落红尘这一刻似乎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片云,轻飘飘的。他眼睛几乎都睁开,清冷的黑眸里映着未央的倒影。
别人不懂,可奄奄一息的落红尘却是一惊,她知道了什么?
“没感觉。”
但,直到现在,他师父留下的最终任务他都没完成,其实,他师父留下的不过寥寥数语,只说了要办到几件事,没说具体因果,也没说方法。他明白了,自己错得离谱,甚至,他做的事偏离了他师父的本意,他也是该死的。
“骗人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你可真直接。那么,你这一生有后悔的事么?”白夜微微眯起眼睛,让人看不真切眼中的情绪。
“你很诚实。”笑够了,白夜说了这么一句。
裁幻总总团总,。可当他面临死亡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这二十年,做了那么多,伤害了那么多的人,到最后,自己的结局也可怜得好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存活于世的意义,连生命都成了一种幻觉。
白夜握拳,“你身为医者,救不了别人的命,难道不应该伤心?”
未央没多看死去的落红尘一眼,站起身往茅屋而去,身姿宛然。
对于他突然睁开眼睛,未央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样子,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甚至是平常那般笑着对落红尘说的,“你选了自己的命门下手,没人救得了你。”
未央走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落红尘,“没救了。”一个本身就医术高强的人要自杀,自然知道怎么样可以杀得彻底,那是一丝生还的可能都没有的。
此刻,白夜却并没有陪着,而是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没感觉你还骗?”
又说道,“我曾经很怕死,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想平静简单的活下去。后来,我身边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死在我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时,我依旧怕死,只是我知道我要的平静和简单永远不会来了。”
落红尘一直没说话,他不知道是自己说不出来还是没有了力气。只是心被放逐到了荒原,上面呼啸而过的是瑟瑟冷风。
“我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
平静和简单……落红尘听到这样的字眼,突然想起自己还是水幽时,那个时侯他和她在一起是很简单的。
未央神情淡雅如水,一片阔静悠然。对着白夜看似认真却很是漫然,“不会。”
“我想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自杀。”白夜浅浅笑了一下,又静静说道,“你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辈子的事原来不过黄粱一场,都是毫无意义的存在。你找不准了,找不准自己的定位,你觉得你被世界遗弃了,或者,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让你留恋,能让你想活着追寻下去。也许吧……”
好在此时的花满楼早已在梵音的怀里沉沉睡去了,否则,又要唤他爹了。
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倘若我不愿呢。”未央悠悠闲闲的笑,黑眸越发幽深。
未央莞尔一笑,“你为何想看?”
未央脸上挂着一向如水的笑意,并没有因为有人死亡而不同。“他死了。”
未央笑了笑,是那种毫不在意非常欠揍的笑,“人都会有这一天的。何况,我救不了的命何其多,倘若死一人我便伤心一次,只怕早就累心而死了。”
那华贵的黑衣上神秘的花纹被照耀得越发迷离,他清雅的容颜有些狼狈,可依旧是非常出色的男子。
白夜也在笑,只是脸上的笑极冷,在这七月天里却像寒冬腊月的兵刃,刺骨般锋利薄凉。“你这个人有点用处,也有点意思,还足够的无情无义,我要把你留下来。”
“那你骗过人么。”白夜问。
此刻,他发现,自己从不曾看透过这个看似简单的女子。
他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在二十年前别人就笃定在握的棋子。即便不盯着他,他也会很自觉并且认真的去做那些事。
他是那么敬重自己的师父,可是他发现,他师父并无半点在意他的生死。
“骗人好玩么。”
“你,有心??”白夜似笑非笑。
白夜双臂抱胸,懒洋洋的靠在茅屋墙上,“倘若我说要看呢,你是不是会挖出来。”
白夜微微一声叹息,“落红尘,其实你真的错了,你不该选择走上绝路。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情,我现在想来就像戏一样,也是,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来来往往,起起落落,生离死别,都是要承受经历的。只是,若是生命都没有了,所有一切都是空谈。”
“我们似乎刚刚才见面,可是你这个人,我当真觉得奇怪。不过,我喜欢挑战奇怪的事,我倒真想看看,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也会为别人的死而动容,而绝望,而悲戚。”
茅屋门被从里面打开,光影在那眉目如画的白衣男子身上交替,阳光一寸寸洒满了他全身,整个人仿若都被渡上了一层薄薄的霓虹柔光。
白夜眉头皱得更紧,那些生命在眼前这个人口中,是那般的轻描淡写。语气微沉,“他死了你不伤心么?”
附近的几十个红衣弟子飞速围住未央,未央慢悠悠的看向白夜,笑道,“你这是何意?”
茅屋门扉再度被打开,白夜出来,正遇上刚刚准备敲门的未央。
落红尘很费力的睁开了一点眼睛,真的只是一点点,小到即便是白夜也以为他眼睛是闭着的。光点透过树隙落在他脸上,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白夜微颦眉,见未央一片平静从容,声音微微上扬,“你都没仔细看,如何就知道他没救了??”
莲落红尘,一世殇。
白夜仰头哈哈大笑,笑得那些红衣弟子看也不敢看这边一眼,不知道圣女突然发了什么疯。
“母子平安。”花未央冲白夜微微笑了笑。
“你以为自己走得了?”白夜是讽刺而张狂的。
未央的笑似乎有丝促狭,“光天化日,你想抢人?”
白夜走进被红衣弟子包围住的未央,眼光就像挑货品那样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手一挥,“你还挺聪明。这荒郊野岭的,平素也没个乐子,本尊就恩赐你留下来服侍我。”
花月夜未央第二三二章梵音复杂的心思
未央被白夜留下了,白夜把落红尘葬在了满是野花的山谷之中,墓碑上,只有三个字——落红尘。
没有人知道,这里睡着的人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灵月国师大人。
也不会有人来祭拜他。
就像花月沧邪告诉她和天绝的一样,花未央吃了他炼制的药,那不能活过二十一载的命是给续上了,只是他身体的病却是什么人都没办法治好的。
世之太易,界之无极。
过去摸了摸花满楼的脑袋,那柔顺的软发被太阳烤得热乎乎的,白夜抬头,仰望着站在旁边的未央,“小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知道么。这么大的太阳,让他在院子里玩这么久!”
“娘~娘~~”花满楼看见白夜,稚嫩的声甜腻腻的唤她。不过虽然嘴上叫着‘娘’实际小手还是紧紧的拽着未央雪白的云裳,留下一个个暗色的小手印。
也不怪梵音一直对未央的态度都冷冰冰的,若不是看在花月沧邪和白夜的面上,梵音只怕早就动手杀了他了。
梵音在想,也幸亏白夜忘了花未央这样一个人,否则,当她知道这一切时会得多伤心?
至于白夜为什么要留下才见过‘一次’的花未央,梵音想不明白。白夜为什么对花未央态度那般反复无常,梵音也不知道。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那就是好好的照顾白夜。只要是她想要的,她都尽力办到。即便自己真的很想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她也会忍下来。
花未央如今活着,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吃了那药,那药是交到水幽手里的。当初花月沧邪把那药丸给梵音让她送去给水幽时,梵音还有些不明白,这是为花未央炼制的药,为何就送去救水幽的主子??
白夜也不知道当初送给水幽的药就是那药丸,但是梵音也知道,因为那药就是她去送的。
未央站在烈日下,热浪一波波从地面冲上来,人在其中远远恍惚一看,就像有热烟一般的东西扶摇直上。尽管如此,他的脸色却苍白得厉害,眼眸微微眯起一些,瞬间便深邃了世间所有的光华。
南风邵邵自邵伯。未央随意笑笑,并未作答。
一直伤害她的,把她逼到这个境界的居然是自己的枕边人。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寒心,更让人肝胆俱裂的?你一直爱着,想要护着的人,就是他给了你所有的磨难和痛苦。
路过未央身边时,梵音本来是半秒钟也没停留的,却在走过了几步时突然掉头回来,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未央,心下是万般明了,这人的病永远也好不了。
她到底幸运,即便在这异时空,依旧有爱她的亲人,朋友。
对上未央的目光,白夜一如面对所有人那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一定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她对未央几乎有一种故意为之的刁难。
梵音探究着这个男子,越探究发现越是一点头绪也摸不清楚。冷淡的再度开口,“虽然主子把你留了下来,可,你若是想离开,并非办不到吧。你为什么留下来?”又靠近了一些,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若是你胆敢在做出伤害主子的事,我梵音第一个杀了你!”话落,转身往屋子走去。
暗自吸了口气,梵音那素来就是冰山脸的漂亮容颜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对未央淡淡道,“你应该庆幸,庆幸她忘了你。”她的声音不大,想必是害怕屋子里的白夜听见。
白夜回到茅屋时,院子里,花满楼拉着花未央的衣衫在转圈圈,很兴奋的样子。
白夜看着眼前的新坟,长久的凝视着天空,这里,除了银花她相信不会有人记得的。等到几年甚至等不了那么久,这里的一切会淹没在那些无人打理的蒿草野花之下,一切都会没入时间的洪流中,飘逝无影踪。
花月教,包括花月沧邪的师父以及师尊,都不是简单的人,也会那些常理解释不了的东西。只是如果用那样的东西用来渡化世人,用来修身养性,是无害的。倘若反其道而行之,用来强行改变一些什么,那么就是魔,就是深渊。
花满楼自己不在意,未央也不在意的样子,由着他弄脏自己的衣裳。见白夜回来,未央的目光静静的凝视着她。
纵然花月沧邪炼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这世上的事依旧不会尽如人意,得失就是一个衡量的天平,你得到了一样东西必定会以另一种失去换来。
梵音也庆幸,幸亏是自己跟了来,不是天绝。倘若是她,一定会冲动惹出事端,有些事,只能让它烂在肚子里。默默承受。就像自家尊主永远也不会让自家主子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她,他所有的一切结局也是她带给他的。
也没看未央的脸色,白夜就抱起花满楼往屋子里走,中途回头,“你要知道自己的本分!本尊留下你一命,不是让你给我惹麻烦的!!”
现在看来,一切都在明白不过了。想必,那个时侯花月沧邪就知道水幽背后的人是花未央,也知道他还没死。
花月沧邪已经尽了最大的力,也是当初炼药才导致今日失去心性,走火入魔。那不是一般的药,是能打破宿命,改变别人生死的药。
梵音提着一篮子果子回来,就看见未央微微眯眼一直看着茅屋。
塞翁失马,福祸所依。
说白了,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弱者或者强者,都是有一个局限的。就像那些可以窥伺天机的天命者,他们也不可以把所有知道的说出来一样,也不能去改变一样,去做了就会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这就是无奈。
白夜不知道花月沧邪是因为炼药救花未央才导致今天这般样子,可梵音知道。
未央唇畔一直带着那抹浅笑,然后转身,往旁边一座茅屋而去。
他的人品,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么?
花月夜未央第二三三章爹你喂娘吃菜
因为人口的增加,已经有了好几座别致的茅屋房子了,都是木头修建,茅草落顶。皆相隔不远,一溜子彼此做了邻居。
白夜还是没忍心让风起雪落也长埋于地下,即便是行尸走肉她也下不了手。所以,风起雪落一个人住在几间屋子里。白夜让两个花月教弟子照顾他。说是照顾也没什么好照顾的,风起雪落很机械的生活着,除了需要白夜的蛊,他什么都不需要,也不知道。
银花的肚子已经很明显的显怀了。白夜找了两个女弟子照顾她,银花就住在白夜房子的右边,而银花房子的右边就是风起雪落住的地方。
花满楼从银花家里出来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但,这几座屋子屋檐下都点着各种漂亮的灯笼,倒也不会黑暗。自然,这也是为了方便花满楼。
“真的?”黑漆漆的眼睛满怀希望的看着未央。
本来,白夜是不会主动在未央这边来的,可先前花满楼摔那一跤她正巧看见了,当时忍住了没过来,虽然知道未央会处理好,但是依旧担心。这才过来了。
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银花轻轻捏了捏花满楼的小脸蛋,“小楼,饿了没。”
“娘娘是个胆小鬼。”白夜真算是自作自受了,给花满楼讲那些童话故事或者还给他讲起了四大名著的故事,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而好多词语,花满楼都是从那些故事中学来的。
“嗯。”
“小楼,过来。”她朝他招招手,因许自己要做母亲了,脸上溢出的都是温柔。
未央顿了一下,蓦然一笑,“你娘娘的胆子可不小。”这世间恐怕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黑漆漆的大大的眼儿,纤长微微上翘的睫毛,粉嫩嫩的小脸,亮晶晶的小嘴儿。
花满楼又在未央的脸上留下湿湿的口水印。像是想起什么,带点神秘带点小告状的意味儿,“爹,娘娘她都不陪我玩虫虫。”
自从落红尘死后,银花再也没说过一个字。最开始,她不去埋葬落红尘的地方,过了几天她开始去了,每天很早就出发。自然,那两个受命照顾她的花月教弟子会远远的跟着。
花满楼见她笑了,也裂开小嘴笑,小孩子亮晶晶的口水习惯性的还是沿着嘴角流了一些下来,银花也不嫌脏,轻柔给他擦掉。
“爹……我抓的虫虫不见了……”这才是让他在意的事情。
花满楼像模像样的轻轻摸了两下,笑嘻嘻的直呼道,“小弟弟……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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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倾城:王爷太闷骚(已完结)第4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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