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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芳菲第23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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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撑着船壁坐了起来。身边的童良弼也沙哑着嗓子对他说:“伙食来了,我给你留了一份。”

陆寒艰难地迸出一句“谢谢”便伸手取过那碗杂菜粥咕噜咕噜地喝起来。他喝得很慢,很小心,每一粒粥米每一片菜叶都要在嘴里嚼上几个来回才吞咽下去。因为,这是一天中唯一的一顿伙食,连水都不会给他们多喝一口。

他喝了杂菜粥,绵软的身子感觉稍稍好了一点儿,手脚也有了力气。这时他才注意到身边又少了一个人,低声问童良弼:“老梁呢?”

童良弼摇摇头,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拖走了。”

又死了一个……

陆寒对于死亡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们这群肉票一共二十多个人,全都被关在这贼船最底下的舱房里。这舱房暗无天日,只从门板里透出几丝烛火亮光,提醒他们这里是人世而不是炼狱。

不过也相差不远了。

他们被赶到这舱房里来的时候,就差点被这里的恶臭给熏倒了。但那时的他们远远没有想到后来的情况会比眼前恶劣百倍。

二十多口人,吃喝拉撒全在这间舱房里。起初他们还为当众解决三急问题感到羞愤,很快他们就顾不上这些了。臭,热,饿,还有一直盘绕在心头的巨大恐惧,将这些人质们脆弱的心压成了齑粉。

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病倒。到了今天,已经是第三个倒下的人被拖出去了——他们不会天真的认为河盗把他们拖出去是为了给他们治病。一定是扔到江里去了吧,有的人……其实还没断气。

陆寒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给自己提提神。他的身体,现在在这些人里头算是好的,这全都归功于离家时芳菲给他送的那一袋药丸。大部分的药丸他放在包袱里已经被抢走了,但当时芳菲托人转告他,要贴身带着一包清心丸,预防临时中暑晕船。

这包清心丸他装在贴身内袋里,没有被河盗搜走……

陆寒每天偷偷嚼一颗清心丸。倒不是他自私不欲与人分享,但他深知人心难测。他把药分给别人,不一定能换来人家的感激,反而会引起别人的窥测,认为他身上还藏有许多好东西——其结果可能是他浑身上下的东西都被急疯了的众人哄抢一空。

就在前些天,一个客商拿出他贴身藏的牛肉脯吃了几口,结果被他身边的人发现了,两人为了抢一口食物厮打起来。那种野兽夺食般的情形,让陆寒不寒而栗。

已经八天了。他们无法从天色分辨日子的流逝,但是从每天一顿饭来数日子还是容易的。

童良弼忽然悄声说:“还有五天就到院试。”

院试。

这个词像一颗石子投入江心激起丝丝涟漪,周围学子们的呼吸变得重了一些,但随即又平静如常了。

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要是命都没了,院试不院试,功名不功名的,还有什么意义呢?

“卡啦”,舱房的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奇怪,每天除了送饭,河盗们是不会来理会他们的。这……每个人的心都紧紧揪了起来,谁也不会猜想河盗是要大发慈悲来放他们出去。

“这是谁的包袱?”

一个粗戛的声音在舱门前响起。

人们眯着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纷纷朝舱门望去。一个方脸大汉手里提着一个蓝布包袱。在烛光的映照下,陆寒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己的行李。

他忽然间觉得呼吸困难。

河盗为什么要质问这个包袱?他里头根本没有装什么东西,除了一些碎银子和一张较大面值的银票之外,就是些衣服鞋袜,还有芳菲给的那包药丸。

“都是死人呐你们?谁的,赶紧出来认了”那大汉极不耐烦地踹了舱门一脚,声如暴雷般吼叫着:“到底是哪个的包袱,给爷爷我滚出来”

“是我。”

陆寒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一双眼睛在昏暗的舱房里依然十分明亮。他可以选择继续不出声,可是谁也不知道河盗们问起这包袱来是何用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已经到了这样的关头,他也没必要带累别人,就直接承认了吧

“哼”

那大汉也不废话,叫了一声:“出来”

陆寒慢慢地从人堆里走出去。他看到众人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大限将至了。

“小陆”

童良弼忽然喊了他一身,呼地也站了起来。

陆寒没有停留,他不想再拖累多一个人。那大汉看他出了舱房,伸手一抓他的膀子就把他揪到身前来,把那包袱又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你的包袱吧?”

“是。”

陆寒不逃不避,直视着大汉的眼睛应了一句。

那大汉似乎想不到这小书生居然没有被他吓得两腿发抖,心里倒佩服他有点胆色。他放开了手,低喝了一声:“随我来”另外站在舱房前的一个河盗已经把那舱房给关上了。

陆寒挺了挺背脊,随着那大汉一直从底层舱房上了甲板。

是晚上……

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陆寒竟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他在心中自我解嘲:“就算马上要被害,起码还能吸了两气,也不见得比在那舱房里病死差。”

那大汉把他带到贼船上二楼的一间宽阔房间里。陆寒跟在大汉身后进了房间,这里空间虽大,摆设却也简单,不过是一桌一床。

他看到一条更加高壮的黑脸虬髯汉子,袒露胸脯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床沿上,一双牛铃般的大眼正在朝他上下打量着。

屋里有淡淡的血腥味。陆寒看到那虬髯大汉手臂上缠绕着的纱布露出血色,知道这人肯定受了不轻的伤。

“小子,这些药丸都是你的吧?”

虬髯大汉指了指桌上摊开的药丸袋子。

“对。”陆寒有一句答一句,并不多言。

“我这正缺金创药,闻着你的药丸里有几种像是伤药。”虬髯大汉的声音像是一把大刀在磨刀石上刮磨一般难听,透着一股子粗厉凶狠的味儿:“你把伤药给我挑出来。”

芳菲给的药丸是用不同颜色的牛皮纸一包一包装好的,不过上头没写药名。陆寒低头在药丸堆里挑拣着,心中天人交战——

究竟该不该把真正的金创药挑出来呢?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被带出舱房的原因。

这个虬髯大汉明显是一个首领级别的人物。现在已经是她们被掳走的第八天了,那天官兵围攻贼船,他们人质中有好几个被拉上甲板去当肉盾。

也就是那次,他们得知官兵来救援的消息,还欢欣雀跃了一阵,谁知那些官兵却没能把河盗剿灭……

现在这些河盗也许是找了个僻静的小湾躲起来了。河盗们没能回到根据地,所以伤药紧缺,才会想着要从俘虏们的行李中找伤药……

如果把药给了这个河盗,那他的伤也许很快就会痊愈,自己是不是为虎作伥?

心念电转间,陆寒想了许多事情。他忽然回头看了看那虬髯大汉,说道:“我要看你的伤,才知道你要用哪种药。”

虬髯大汉点了点头,示意他走近来看自己的伤势。他的身型是陆寒的两倍之巨,丝毫不畏惧这小小书生能对自己做出什么伤害性的举动。

“你是个大夫?”

那大汉看陆寒解绷带的手法很熟练,随口问了一句。

“算是。”

陆寒依然寡言。他把那大汉的绷带全部解开以后,看着那伤口说了一句:“骨头断了。”

“我知道,你就只管拿药出来好了。我这儿多的是接骨能手。”虬髯大汉虽是个凶顽河盗,不过看陆寒态度平静,他也忍不住心中啧啧称奇,没有像平常一样大声呼喝。

陆寒说:“可是骨头还是没接好。要打夹板。”

“你会接?”那大汉眼中精光一闪。

“会。”

陆寒放开了大汉的臂膀,淡淡说了一句:“只要给我拿那根木片来。”

虬髯大汉点了点头,朝带陆寒进来的那方脸大汉吼了一声:“听见了没给老子拿木片来”

就在陆寒与河盗们周旋的这同一个夜晚,芳菲坐着马车出了门。

“姑娘……您来这儿干什么?”

春雨扶着芳菲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的黑漆大门,心中十分不解。

芳菲没有答话,仰头看了一眼这大宅上方四个乌木鎏金的大字“镇远镖局”,迈步上了门前的石阶。

她伸出手儿抓着门上兽头轻轻敲击了几下,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门子没想到来敲门的是一位美貌少女,稍稍愣了楞神,随即问道:“这位姑娘,您有何贵干?”

“我来找你们总镖头,”芳菲顿了一顿:“跟他谈一桩大生意。”

那门子听得“大生意”三个字,态度更加殷勤,连忙把芳菲主仆二人迎了进去。

正文第九十章:脱困

第九十章:脱困

焦青云一面往大厅上走去,一面问身边的仆从:“来者是个单身女子?”

那家仆点头说:“是的,看模样是个好人家的女儿,身边只带了个丫头。”

焦青云默默点头不语。

一般说来,他轻易不见客人。不过一个女客孤身来访,这其中必有古怪。何况她还说要跟他谈什么“大生意”……

在道上走镖这么多年,焦青云对什么大事小情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当他看到芳菲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呆了一呆。

这姑娘真是姿容出众……他走南闯北见惯世面,但像她这般水秀容貌却仍是少见。

再看她站起身来向他施礼的举动,进退得宜,显然是位家教良好的千金闺秀。

“姑娘不必多礼。在下焦青云,是这儿的当家人。请问姑娘所来何事?”

芳菲被焦青云虚扶了一扶,盈盈起身。她轻启朱唇,说道:“久闻镇远镖局和焦总镖头的威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小女子有一趟活镖,想请焦总镖头接下。”

活镖?

焦青云暗暗皱眉,面上自然不露出一丝犹豫之色。“姑娘要保什么人?”

“小女子想请焦总镖头护送我到江城去。”

芳菲此语一出,惊奇的不是焦青云,而是站在她身后的春雨。

“姑娘,不可”

春雨大惊失色。

方才姑娘说要在晚上出门,已经让春雨极为不满。哪有姑娘家在这个时候出门的道理这话一传出去,姑娘的闺誉也就完了。可架不住姑娘一再坚持,她和春芽几个拦都拦不住,只能让姑娘出来了。

她还想着姑娘来镖局干什么,原来竟是想到江城去……

“姑娘,我们帮不了陆少爷的,您就在家里等消息吧,好不好?”春雨苦苦哀求着。万一陆少爷有个好歹,姑娘起码也没过门,以后也许还能寻一门好亲……可她真要孤身去了江城,这名声算是完了

“春雨。”芳菲回头淡淡扫了她一眼,脸上却凝上了一层寒霜:“你什么时候能做我的主了?想来是我往日把你惯坏了,没个尊卑上下”

春雨顿时语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尽管有着满肚子委屈也只能硬生生忍了下去。谁让芳菲说的是正理呢?

“可以。”

焦青云做镖行做久了,什么古怪生意没接过。只是保一个美貌姑娘到不远的江城去,并非难事。“姑娘都提出保活镖了,自然是知道我们镖行的规矩的。货镖价廉,活镖贵,像您这样的更是要加费用。二百两银子,如何?”

二百两银子明显比同行价高得多了。他这是漫天开价,就等着芳菲坐地还钱。可芳菲眼睛都不眨一下,却从手中一直捧着的漆盒里取出了一张银票。

“这里是一千两,官印的银票,马上就能兑现。”

春雨瞪大了双眼,却没敢再说一句话。这……这钱是姑娘全部的积蓄呀

焦青云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他没有为这张巨额银票而激动,反而沉下脸来说:“姑娘还有什么请求,就请一并说了吧,看在下能不能做到?”语气里带了商量,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这是走惯了江湖的老油条所拥有的智慧,不管什么话都不能说死。

“小女子确实有要事相求。”芳菲坦然说道:“第一,请必须在一天之内将我送到江城府布政司衙门前。第二……”她压低了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话。

焦青云的面上终于失去了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震惊地盯着芳菲,久久说不出话来。

陆寒发现自己当时做出的决定,暂时说来算是明智的。

因为他帮那虬髯大汉接好了骨,又上了药,那人一时高兴竟让手下把他单独关押起来。

“这人会医。留着有用”

之所以会这样,大半还是为这虬髯大汉的手臂需要天天换药的缘故。

陆寒被带到一楼的一间小舱房关了起来。虽然还是被囚禁着,好歹这舱房里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伙食也从一天一碗杂菜粥变成了一顿干、一顿稀。好歹一天里可以吃上个馒头了。

如果按照那些所谓的受正统圣贤之书教育的士子的观点,他应该大骂一顿那贼酋之后欣然引颈就戮吧?

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呢?

陆寒很宝贝自己的性命,他知道自己必须努力活下去,因为芳菲还在阳城等着自己回来。

要是他就这样死了……那以后谁来保护芳菲呢?

他接连帮那贼酋换了两天的药。那人的伤势果然减轻许多。说起来,还是芳菲配的伤药有效,帮了大忙。

为此,他们对他的看管也送了许多,经常就是直接把他关在房里便罢,没有专人站在他门前看管。

陆寒常常把耳朵贴在门背上听着外头的动静,将路过的河盗说的只言片语都尽数收入耳中。

不知道底层舱房里的同伴们情况如何了?

陆寒想到童良弼,心里沉甸甸的。

忽然他听到门外甬道上有急促的脚步声接连响起,接着船身一震。看来停了几天的船终于要开动了,却不知又要开往何方?

“那些混蛋官兵是怎么知道这儿的”

“是啊,怎么就被他们摸过来了”

河盗的谈话透过薄薄的船壁传进陆寒的耳朵里。

官兵找到这群河盗了?

他心中一阵激动,立刻从小窗口往外望去,果然看见夜色中闪动着点点火光,应该是官兵船只上的火把。

很快,他便听到了外头甲板上无数跑动的声音。是在激战吗……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天被拖上甲板当肉盾的同伴。

不行,一定要趁机跑掉

他看着那穿着粗大窗棂的窗户,心急如焚。

该怎样才能把窗棂弄断或者撬掉呢?

他飞快打量着屋里仅有的一些东西。一张木板床,一条烂被褥,一个夜香桶……

只能勉强一试了

他伸手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已经脏得看不清本来布色的长衫,用力撕成一条一条。然后把这些布条拧成股,浸泡到夜香桶里去。

顾不得恶臭——久居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他已经快要失去嗅觉了。他把浸湿了的布条缠着两根相邻的窗棂,再把布条狠狠地绞在一起……

记得在乡下读书的时候,就曾经看过乡人是用湿布条把两根木棍绞断的……希望有用

外头的厮杀还在继续,每当有人在他的房门前跑过,陆寒都会心跳加速,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因此而停下来。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逃出去

也许静静地坐在舱房里等待,官兵也会把他救出来。可是,他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啪”

两根窗棂果真吃不住这绞力,应声而断

陆寒狂喜不已。这声音如果在平日肯定会引起外头的警觉,但此刻谁也没空来管他。

他快速转身把床上的被褥撕成条状,结成一条长长的绳索,再把绳索的一头结在剩下的一根窗棂上。

接着,他又把床上的一块床板拆了下来。

他先把那床板送出了窗口,再小心翼翼地一手抓着床板,一手拉着布索爬出了窗口。

船身好高……

陆寒的手传来钻心的疼痛。刚才绞断窗棂的时候用力过猛,他两手的手掌都已经破了皮。但现在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忍耐

一寸、两寸、一尺……

陆寒缓慢地接近着水面。他发现这一艘船并没有和官兵的船只交战,被前两艘船护在战圈之外。是因为……头领和人质在这船上吗?

“噗通”

他抱着木板跳进了水里。幸好现在是六月天,如果是寒冬腊月,他撑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冻死在江里。

湍急的江水迅速把他带离了船只。陆寒在短暂的欢喜过后,马上又陷入了新的恐慌之中——

在夜色的掩护下,河盗们也许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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