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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打细算 花满筛第35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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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是我太大意,以后不会了。’”杨晓飞模仿着暮雨那个又平又凉的音调,几分搞笑。

暮雨是给气着了,跟她杠上了。死孩子,我都这样儿了还不让我省心。

“跟你韩哥说,让他别瞎闹了,该走就走吧……你们,多照顾他点儿。”

杨晓飞点头。

“对了,跟你韩哥说,他给我那些钱我都买了黄金,用他名字开的户,账户密码是……”

杨晓飞打断我,“安然哥,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他就等在外面……”

我带着手铐的手下意识的往衣服里缩了缩,“不了,你跟他说吧。”

“安然哥,你是在别扭啥?你还不是为了韩哥才搞成这样的,怎么都是他欠你,你有什么不能见他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如此的想念他,想着他的样子我才能熬过一个又一个晚上。很多犯人都会对自己的过错表示后悔改过,我也认错,只是完全没法后悔。我用一种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接受惩罚就可以抵消错误的想法支撑着自己,去面对对太多人的愧疚和接下来的十年。本来也没经历过什么事儿,还是这么个没出息的个性,我也就只敢见见那些互不亏欠的人,老爸、曹姐……这些瓜葛太深的我不敢见。尤其是暮雨,我已经说不清到底在怕什么,只是无论他怪我还是心疼我、生气还是伤心,说话还是沉默……我如果见到他,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完全崩溃。

我掩饰地伸手抓抓头发,却只摸到光秃秃的脑袋,“什么欠不欠的,我现在这鬼样子,哪能见他啊?”

杨晓飞看着我,眼睛突然泛红,“他知道你出事儿的那天,人都傻了,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宿。第二天早上不到五点,他就打电话把我和老郑叫起来。我们进门时满屋的烟味儿,满地烟头儿,我觉得他一定是快撑不住了。结果,他没事儿,脑筋清楚地让我们帮着找律师找钱找关系。那些天要是不提醒他,他就整天整宿的不吃不睡抱着本儿法律书看。银行钱还了,法院礼送了,最后知道判了十年的时候,你猜他说什么?”

“……你能少点废话吗?”我心都揪起来了。

“他说,‘十年太长了,安然不能等这么久’。然后就拉着律师研究什么方法能让刑期再短点儿。”

靠,监狱是他家开得么?我苦笑着说不出话来。

杨晓飞又说了些其他的事,比如他们会照顾老爸,让我别担心;比如翔东案基本落幕,调查结束,盛安还是盛安,根基牢固;比如暮雨他们又接了新项目,能挣多少多少钱,最后他问我,“你真的不见韩哥吗?他那么想你。”

“不见了不见了。”我见不得他伤心。

可是有些事也不是我说了就算的。那天是从看守所往监狱送人的日子,我被荷枪实弹的警察大哥押着从看守所大门出来,监狱的车子已经等在门口。刚下台阶,我就看见一辆帕萨特极快地从路口冲过来,快到近前时,干脆地右转向。右侧车门打开,一个人下车就往我这边跑。反应过来的警察大哥齐刷刷地枪口对外喊着不许靠近,我被往人群后面拽。

虽然是我从没见过的打扮,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白衬衫、黑西装,衬得他更加高挑挺拔,加上阳光之下泛着荧蓝的头发,俊朗的脸,整个人都那么干净潇洒,精美无暇。

我使劲喊着别开枪。暮雨在快到近前时被几个警察大哥挡住,被推推搡搡地往后退。他看着我,眼睛一动不动,嘴唇抿成一条线,沉默地与一片呼喝声对峙。

我本能地抬手挡了自己的脸,往人群后面缩。

光头,手铐,肥大到可以装下两个我的衣服,这个造型也忒丑了点儿,我不得不遮起来,还有我的恐惧,我的遗憾,我的茫然,所有那些会让他伤心的东西。

我对自己说,你看,他现在很好,穿着得体的衣服,开着不错的车子,像是这个城市里那些过着舒适生活的白领一样,你还想要什么,这就值了吧!

我被推着往车上走,清楚得感觉到暮雨的视线死死锁在我身上,而他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甚至没叫一声‘安然’。

一只脚踩上车子,我想起件重要的事儿,就挣扎着扭过头

对暮雨喊道,“你以后开车给我慢点儿!”

某警察大哥推了我一把,“瞎嚷什么!”所以我没听清暮雨是不是‘恩’了一声。

监狱生活。

很规律,很单调。早上六点起床,吃饭,干活,中午十二点下班儿,吃饭,干活,下午六点下班儿,吃饭,继续干活,直到睡觉。

一宿舍八个人,上下铺,都是经济犯。有证券公司的,有保险公司的,还有其他银行的。我原来对监狱的认识来自香港警匪片儿,后来发现没那么夸张。欺负人的所谓狱霸不是没有,不过不像电影里那么残暴。

监狱跟外面的厂家合作,我们给人家代加工各种金属配件,螺丝螺母啥的。因为我曾经报过自己有心脏病,所以给我安排在了比较轻松点儿的岗位,就是拿个钢锉,将已经成型的零件边缘打磨光滑了。计件工资,一个一分钱。所有人都很卖力,因为只有干得多才能加分,只有分数高才能减刑,这是监狱的政策,而减刑名额太少,所以竞争非常激烈。

有时候我想我确实有双灵活的巧手。因为很快我就成为同岗位干活最快的一个。

我说不出这日子是怎样的,反正就是数着日历过。没有自由,没有娱乐,每天都是机械地做工。没朋友,我们都是为了争夺减刑名额而相互敌视的对手。

不能打架,因为打架会扣分儿,所以平时我被对床的抢个饭、抢个活儿也都忍了。

也不是都能忍。那次他把一手机油抹在我床单上,我当时就揍得他鼻子淌血。他那会儿是懵了,不知道为么之前更过分的事儿我都能忍,怎么这么件小事我就蹿了。后来被狱警拉吧开,关禁闭,写检查,开会时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念,罚工资,扣分儿。事情完了,监狱给我换了一新床单,三天之后我又哭着喊着求人家把我原来的换回来了,因为铺着花花绿绿的新床单我会整夜的失眠。我把旧床单轻轻铺回床上,脏了的地方塞到床边下面,然后舒服地大字型趴上去。

睁眼看看,是蓝白相间的方格子,拿脸蹭蹭,是棉布洗过很多次之后才有的那种柔韧。就像我的灵魂曾经栖息过的地方。

犯人在监狱都有户头儿,家里人可以打钱过来。监狱里面的东西死贵,十几块钱的方便面还他妈的是山寨版的,饮料完全不能喝。所以我很少去买东西,偶尔买烟,还得偷偷找一个叫九叔的。谁也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只知道他不是狱警,大概就是工作人员吧。他那儿的烟保真,就是贵,一根儿就得几十,可是别人弄不来啊!我都是成包的买,有次他问我,“安然,你怎么那么有钱?”我笑着回答,“我对象能挣。”后来连监狱里的领导都知道,我家富裕,我的账上一直没下十几万。不过如果我买烟买得太频繁了,他就会不卖给我,理由都懒得跟我讲。

每个月会有探视,监狱里比看守所管得严,得直系亲属啥的。可是杨晓飞每次都来,后来吴越也经常过来,当着狱警的面儿我又不能问。出去之后他们告诉我,给开个证明了就行了,简单。

开始两次只要一听说探视的有韩暮雨,我干脆都不出去。后来暮雨也就不来了。一直是杨晓飞往这儿跑,给我带衣服、鞋子和监狱里买不到的日用品什么的。老爸偶尔也过来,可是,据杨晓飞说老爸看过我回去就得生场病,也就尽量少让他来了。

杨晓飞会为我带来各种消息,主要也就是他韩哥的,事无巨细,从见面一直说满二十分钟。我跟他最常用的口头禅就是,“跟你韩哥说……”告诉他别太拼了,别太累了,别又被人害了……杨晓飞老问我,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我说,我不敢呗。杨晓飞就无语了。吴越有时候跟杨晓飞一块来,他主要是告诉原来单位的情况,据说事情发生后,银监局和人行都下达了处分,支行行长降级,总行行长检查,全行三年内不发奖金,所有员工当年工资下调百分之三十,我们支行的下调百分之五十……真是作孽,所以,坐牢真是便宜我了,要是不坐牢,出去会被同事打死吧!

不过,即便被打死,我还是想早点出去。听说写文章也能加分儿,我没事儿就去监狱一个阅览室看书,后来还真憋出来几篇文章。不过,倒霉的事儿也有。那天我翻着一本诗词集,正看到王勃的《滕王阁诗》:“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其中“珠帘暮卷西山雨一句”让我无法淡定了,原来是出自这里。这么漂亮的句子,也就那样的一个人才配得上。当时做了件傻事,我把那页纸撕下来了,结果‘呲啦’的声音太响,被别的犯人听见了,举报了,于是,我辛苦写文章得的分又被扣光。

男人们在一块儿难免有些暴力摩擦,还有些更那啥的。一天晚上睡觉,我就觉得脸上湿湿的,睁开眼一看,发现有个家伙居然在我脸上乱啃。他看我醒了,一下堵住我的嘴,舌头伸进来,我愣了一下儿,脑袋嗡得炸开,我推了几下推不动,最后屈膝撞在他小肚子上,把他踹倒。那人居然是平时跟我关系还算不错的一个室友,他后来求了我半天,给我认错,说他不是同性恋,就是一时糊涂,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别人或者木然或者冷笑地看着。嘴里残留的味道让我一阵阵恶心,没等他说完就跑去厕所吐了天昏地暗。

我发现我是如此想念某人的味道,清冽到微苦的、带着雨后凉意的味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无数片段在脑子里回闪,每一次,每一次,温柔深刻的缱绻。那天是我狱中唯一一次用到口袋里的药瓶。

吃了药恢复的差不多,我看见那个室友就在厕所门口站着愣,愣地看着我,挺可怜的。想想算了,撂下狠话:以后在他妈碰我老子揍死你,也就没打报告。

结果之后他就特别照顾我,吃饭有好点的菜也分给我,我要是加班赶工他也帮我。我开始还冷着脸不领情,后来时间长了也觉得不大好意思。以为他是赔罪,也不在意了,直到有天丫的居然跟我说想抱抱我,我瞬间翻脸,对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结果他也没还手。次日还是那个样子,帮我这个帮我那个,同寝室的人开始指桑骂槐。我要求换宿舍,结果狱警们根本不理睬。

那个月见杨晓飞的时候,他特高兴的跟我说,他们发现了一件事,我们监狱长原来是我们银行同事的亲戚,而且这个银行同事韩哥还认得,叫余书晨。因为室友的事情,我不怎么精神的,听他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结果胖子小眼睛还挺厉害的,先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儿,后来发现了我脖子上那晚打斗留下的抓痕。他问我怎么回事,我随口说自己挠的。总不能说被人性马蚤扰吧,这要让暮雨知道了……

想不到的是,不到一周,我居然调宿舍了,而且是换到了一个只有四个人的宿舍。不在一个宿舍跟那室友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省去很多尴尬。不仅如此,从那时开始,我觉得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的工作极少被挑剔,我的考核分总是很高,我写得东西都会被采用,我犯点小错即便被抓了也不会扣分儿,连平时对我们冷冰冰的狱警都对我有了好脸色。

年底时,全辖总共四个改造积极分子的名额居然也有我一个。成功减刑两年半。

这一切,我想都不是平白无故的。那个人在为我做什么,抛开常规意义上的是非好坏,他在切实地为我做着什么。

生活仍然单调,但是似乎比去年好过了许多。

杨晓飞和吴越来看我时,监视的狱警会稍微退远。他们跟我说话很随便,我也不用再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回去扣分儿之类的。有些原来不让带进来的东西,现在狱警随便看两眼也就不管了。有次居然拿来一笼屉蒸饺,杨晓飞笑着说,这是他韩哥做的。原来是不可能拿进来的,结果这次狱警大姐居然找个了塑料袋给装起来,后来给我时都是热好的。那天韭菜虾仁的蒸饺只咬了一口,眼泪便控制不住的滚下来,这是入狱之后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哭,边哭边吃边抱怨,“这么多年了,手艺还是这么差!”

自己变成了一个特殊的人,我受到各种优待。其他犯人羡慕嫉妒恨我感觉得到,不过,终究没人敢说什么,也没人敢惹我。我不再去找九叔买烟,因为跟暮雨做的饭一样,杨晓飞每次来都给我带,同时传达他韩哥的话,让我少抽。同寝室的人也受惠不少,于是纷纷帮我做工,其实那时真用不着了,因为“身体原因”,我的工作指标降到了原来的一半儿。

我算是九叔的老主顾,因为后来很久没去光顾他生意,他还来找了我一趟。我送了他一包南京,他抽了一口,隔着烟雾看我,“有背景啊!”我笑,“没没,最多有个背影儿。”九叔劝我,“你心脏不好,以后少抽烟吧。”我奇怪了,问他怎么知道,九叔说,这个监狱里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说他老婆也有心脏病,讲了些病情表现,居然和我娘亲那时候很像。

再见着杨晓飞时我让他给我带点那时娘亲用过的那种特效药,杨晓飞带回来时跟我说:“韩哥听见药名以为是你的病情加重了,手上的杯子啪地掉在地上……以前刀子架在脖子上他都不带怕的,也就你能吓着他……”我不满地看着胖子,“谁让你不说清楚的!吓坏了他你赔啊?”杨晓飞大笑,“回去我得把这句原封不动的告诉韩哥。”

后来我把药给了九叔,让他拿回去试试。不是有心行善,算是是同病相怜吧。

第一年半的时候,杨晓飞告诉我,他从盛安辞职不干了,要回l市开建筑公司。我知道这个是有资质要求的,杨晓飞说他就是管找找人、跑跑手续,以后交给他韩哥管。我问他们钱够不够,那种b级以上的建筑公司随便注册资金就得两千万。杨晓飞狂得不行,说这点儿钱他韩哥和老郑就办了。然后又感叹如果当初他们这么有钱,我也就不用受这个苦了。我说:“我倒不觉得,现在这点苦我受得不冤枉,谁让我害了那么多人。”

杨晓飞眨眨眼睛,诡笑着问我:“你说,咱这新公司去请原来你们银行的曹经理来给咱管财务好不好啊?”

“好啊,那女人最靠谱儿了,没她不懂的……”我由衷地表示赞成。

胖子一副意料之中的得意,“韩哥说了,你肯定开心。”

“还有,还有,公司开户必须在我们银行,把钱都存我们那儿。”

杨晓飞狗腿地点头,“是是是,都听您的。”

想到我居然还能有机会补偿那些无辜的同事们的一些损失,我就觉得通体舒畅了。人生,总是清白的好,如果不能清白,至少求个心安。

两个月之后,暮雨和老郑辞职,回到l市,听说还带走了盛安一批人。

又一个月后,盛安再次被调查。杨晓飞说,有人往上递了材料,把盛安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内幕都报上去了,而且证据充足。我问谁啊?谁这么有正义感?一块过来的吴越皱起眉头,“安然,你怎么变笨了呢?谁会冒险干这种事儿?除了那些跟盛安有大仇的,那些被盛安害得夫妻离别的,那些……对象被着逼坐牢的。”

我眨巴眨巴眼,“废什么话!你直说是那谁不就得了吗?”

“不能说。”杨晓飞滑稽地将手指放在嘴边。

次年四月,跟着我又减刑两年的消息同时到来的是盛安总公司被查封的消息,很多人被抓,杨晓飞特别说明,其中包括张冰兄妹。关联企业不同程度的受到影响,盛安在l市的分公司面临困境,停业休整。于是,本市其他建筑企业趁机拉拢盛安客户,其中获益最多的就是暮雨的“思安建工”。杨晓飞说,暮雨手上又有盛安原来的关系户,而老郑又有那么一个有势力的家族背景,虽然说,‘思安建工’做的是正当生意,跟郑家没有经济往来,可有当地最大的黑社会暗地里庇护着,却也省了太多太多麻烦。

有人有关系有项目就能挣钱,据我所知思安的生意挺不错。

那天下雪,来探视的人不多,我被安排在了最后,杨晓飞和吴越都穿得像个球似的,胖子过来先跟监视的大姐打招呼,大姐笑笑回头去看手机,让我们慢慢聊。

吴越掏出一大叠宣传单排在面前,都是卖房子的。

“安然,弟妹说想买房子,他选了几个小区,让你挑一套定下来。”

我一眼望去全是别墅,“这……他选就成了啊,我又不住……”

杨晓飞不同意了:“安然哥,你怎么就不住呢?等你出来肯定要住啊?”

可离出去还有三年呢!

不过,别墅,这好像是暮雨说要娶我的承诺之一,现在真的可以买了,甚至可以随便挑,然而,我却住不进去。

这人生啊!

最后根据吴越建议以及我自己的考虑,选了世纪花园的一套,地理位置好,环境好,总价三百多万。杨晓飞说,行,那就这个了,口气就像是买白菜。我问杨晓飞,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你不买?杨晓飞说,买啊,这不你选好了吗,我就在你家边上买一套,感觉像是又买了一颗大白菜。

吴越感慨,有钱真好!

我心想,难道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胖子了?

那天休息时九叔找我过去聊天,他几乎是我的朋友了。他说我给他的药特别好用,他很感谢我,让我隔天中午再去他那里,他要送我个礼物。我推辞了半天,他却坚持,让我中午必须过去。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去找他,却发现他那屋子从窗户里冒出烟来,我一边喊人一边使劲推门,却怎么都推不开,最后只能硬撞。等我冲进屋里发现是柜子里起火了,而九叔就躺在沙发上,叫他他也不回答,大概是晕了。我赶紧着把他

扶出去,让他在地上平躺好,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报警,切断电源,寻找就近灭火设备……就像我曾经在银行无数次演习过的那样。九叔跟我们不住一个区,而中午狱警值班的人又少,等大队人到了现场时,火已经被我灭得差不多了。

我受到表彰奖励,还给我扣了个英勇救人的帽子。那时起火的是柜子里的卫生纸,谁都不知道好端端地为什么会起火。直到那天九叔躺在床上,抽着烟跟我说,“安然,救火这事儿,搁别人可能只能算减刑,但是减刑再减也得服役满原判期的一半儿。你不是个坏孩子,我从来没看错过人。就算犯了什么罪,这两三年也赎够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关系,好好利用一下吧!如果能被批个假释,也许没多久就可以出去了。”

他隔着烟雾问我:“这份礼物不错吧?”

我瞪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

当月的探视,杨晓飞兴奋不已,说他们知道了我英勇救人的事迹,正在跟监狱长联系向最高法申请假释。

三个半月后,我收到了假释通知。

又一个月,我终于结束了各种学习,各种程序,各种检查,换上我进来之前的衣服,拿好自己当时上缴的私人物品,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为我一个人开启。

门外正是阳光明媚的暮春。

这是个标准的荒郊野外,一条红砖路延伸向远方。路旁有大丛的野花,开得星星点点。

风从脖子里软软地吹过,带着空旷而自由的味道。我深深地呼吸,植物的清甜充满了肺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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