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乱作者:肉书屋
菡萏乱第33部分阅读
“没关系。”端木泽长叹一口气,像是终于得以喘息:“现在也还来得及。”她还活着,都来得及。
我抬起头,错过端木泽的肩头,看着白芍药的脸,‘死都不会放过你’这句话,真的就这么应验了。她的确死了,却在死前做了那么多会让她恨着的所有人受报应的事。原来,白芍药对落尘煊下了情殇,不过是因为她接受不了她爱上的男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偏偏又是她的妹妹,原来,白芍药费了那么的功夫设下的一个局,不过是要我痛苦,她留下金蚕,算到天下楼的人一定会用尽办法救落尘煊的性命,她让我看着落尘煊将我忘的干净,她痛,所以要我比她更痛。
我想聪明如白芍药,怎么会察觉不到端木泽的爱,只是无耻向来是白家的传统,她装作看不到还要利用那份爱情,这样来看,端木泽真可怜了。不需要蛊,就可以操纵一人的一生,白芍药用端木泽对她的爱幻化成线,牵引着她的手,外人看来可笑,爱上的人却甘之如饴。每个人对着可以撒娇的人,都会无限放大自己的委屈,既然有人撑着,有人帮自己出头,为什么不让自己更可怜一点,所以在端木泽眼中,拉下床不爱白芍药是错,我先遇见落尘煊是错,我没把落尘煊让给白芍药更是错,他都反应不过来,其中的逻辑不通。
白芍药啊!真的那么喜欢落尘煊吗!是她命不好,还是老天有心玩弄。我倒是想问一句,为什么偏偏就是落尘煊?端木渊也不差,莫子忧也很好,端木泽更爱她,为什么偏偏爱上了落尘煊!
“菡萏。”湿热的感觉自肩头传来,端木泽怔愣,是眼泪,是眼泪吗?她在哭!
“菡萏。”臂弯微沉,端木泽收紧手臂,他也一样难过。湿热感自肩头蔓延到背部,扩散的速度不像是泪水泛滥就能达到的效果。端木泽恍惚地将怀里的人扶起,刺目的猩红染红了半张苍白的脸,红白对比,凄艳地叫人害怕。
“菡萏,菡萏。”臂弯越来越沉,端木泽一手支撑着怀里的人,一手攥着袖摆擦拭她的嘴角。血色染红了端木泽的手染红了大片袖子,可是更多的鲜红从她的嘴角溢出,止不住地叫人绝望。
来得比我想象的快,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不万能。灼热自身体各处流窜而来,在冰冷的血管里奔腾,顺着喉管涌出,口中一片腥甜。
端木泽不知所措地用手去堵,他想起芍药的死,有无能为力的不甘。拇指擦去她唇上的血色,苍白如纸,只是下一刻又被浸染地艳丽如画,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溢出,比细沙还要让人无所适从。堵不住,握不住,时间断层。
“傻,了吗,还不,唤御医。”我闭上眼,伏在端木泽胸前,如果在你之前死,我真的死不瞑目。
端木泽猛然回神地将打横抱起,冲出密室,朝着空旷的寝宫大喊。
“来人啊,御医,快唤御医。”带着一丝哭腔的男音撞上华丽的墙壁,反射成杂乱地回音。侍卫破门而入,反应迅速地领命退去,莫子忧疾步跨入,一眼刺目,不是她,不会是她——
端木泽转身,将怀里的人放在自己的床上,嫣然顷刻开放在明黄之上。
“菡萏。”端木泽一遍一遍地擦着她嘴角的血迹,眼里有深刻的恐慌。
莫子忧用三秒钟平复了情绪,忍着满心的刺痛,一步一步走向华丽的床榻。可是,无论如何阻止,端木泽一身血迹抱着她的画面,始终映在脑中,无法消散。那些与生命有关的东西从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流逝,他早就知道不是吗,她身体不好,一直都不好。
“莫子忧,她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姐姐。”端木泓埋首在柔软清凉的发丝中,他可以接受没有母亲,因为母亲走得太早,他都没来得及对她撒娇,现在,他的父皇也走了,虽然他们一年见不了几次,虽然他基本不关心他的生活,但他毕竟是他的父皇,现在,他连父皇都失去了,他真的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了。他很想哭,可是他这个年纪似乎已经不太适合哭泣了。
端木泽看着我,先是微笑,后是皱眉,再微笑,表情变换地很慢,弧度也很小,我也对他笑,始终是一个姿态。
“身体好一点了吗?”
“姐姐又病了吗?”端木泓眉头紧皱,小手攀上我的脸颊。
“没事。”‘又’,是一直吧。
“真的吗?”
完了,我说的话,越来越不可信了,我求救的看着端木泽,让你多嘴。
“回宫吧,木渎说你躺着最好。”端木泽直接跳过,他何必着急,木渎说她活不过三个月。
“你别信他说的话。”特别是那种活不过三个月的论调。
“泓儿,陪姐姐去哥哥的东宫好不好?”
我轻笑,慢慢起身,眼角瞥见一闪而逝的熟悉的脸。
“嗯,泓儿陪着姐姐。”
端木泽转向我,轻道:“待在东宫不要乱跑,这里毕竟是皇宫。”
我点点头,我知道。
端木泽或许知道,端木渊其实是端木泓的生父吧,将泓儿留在东宫,无形中便能牵制端木渊,原来他还是对端木渊有所怀疑。我牵起端木泓的手,带着他往回走,他现在倒成了制胜的王牌,不过,的确连我也不能肯定端木渊是否能为王位放弃泓儿。
“姐姐,十六皇叔呢?”为什么没看见十六皇叔呢。
“泓儿不应该叫渊王殿下皇叔。”
“那该叫什么?”端木泓疑惑了,他一直都是那么叫的啊!
我浅笑,“该叫父皇。”
————
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改变多少事。
一封又一封信件送到端木泽手中,我不看也知道是什么内容。谁谁谁死了,谁谁谁失踪了,谁谁谁都是疯了,共同点是端木泽分散在各地的要员,都是李家耗费时间心力拉拢的人才。
“你脸色不好。”我走近端木泽,他的确一日比一日憔悴。
端木泽放下手中的信件,抬眸看我,疲惫却也强撑着笑颜:“你看起来好多了。”右手覆上他右手手背,我温婉地笑,眼前的这些不过是冷盘,主菜都还没上哪。
“泓儿呢?”
“还在睡。”
“是吗?真是个好孩子。”
我轻笑,这话说的真老气。
“菡萏,我想要这天下。”他那么努力铺成的路,他牺牲了那么多人才拥有的今天,却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慢慢腐蚀,一招釜底抽薪,就足矣毁了他多年的经营。
似乎,端木渊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呢!
“为了芍药姐姐吗?”我适当的表现着我的嫉妒。
端木泽轻笑,反握住我的手:“有一部分原因,但并不是全部。”
我垂眸,看着端木渊的手,他的手指很修长,但不如端木渊的干净。
“菡萏,你能帮我吗?”
我勾起嘴角,不语,在端木泽眼里,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吧。
“我说过。只要是泽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长空成就了万里,我也想成全你,高度还不够,我不介意助你一臂之力。
“如果,我登上皇位,我一定立你为皇妃。”
皇妃!我摇摇头:“你知道,我求得并不是那些。”我想白芍药也没有想到,端木泽对皇位的痴迷如此不可救药。
端木泽环抱住她的腰,疲惫之态尽显:“或许我真的不该与他斗,可是为什么父皇都说,这个天下本就是他的,芍药也选择了他。”
的确,你本就斗不过他,何况多了我,你只会死的更惨。
“菡萏,他快来了。”他必须承认,那个男人,的确比他优秀。
“没关系,我陪着你。”指腹拂过他的后颈,丈量过他的脊背,我笑出妖娆的姿态。明白他已经无望。
“哥哥,姐姐。”端木泓睡眼惺忪地,只穿着里衣,光着一双小脚,晃了进来。
端木泽放开我,对着端木泓招手:“泓儿,过来。”
端木泓揉揉眼睛,打个哈欠移到身边,咕哝:“哥哥,姐姐都起的好早。”
端木泽将端木泓抱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让她趴在自己肩头,继续睡。
远远,有刀剑拉扯,人声嘶哑,高耸的皇城城墙能隔绝视线,却无法隔绝声音。
我看眼端木泽,走到窗前,将所以窗子关上,一时,整个寝殿,只剩轻浅的呼吸声。
端木泽的侍卫闪身而入,跪立在殿中:“太子殿下,渊王殿下带兵攻入皇城。”
端木泽看都没看那侍卫,兀自哄着怀里的端木泓。
“太子殿下?”侍卫焦急地催促,他们都有拼死一搏的决心。
“能抵抗多久,就抵抗多久。”
“是。”
能抵抗多久呢,他现在才发现他没有一点胜算,只是,端木渊竟然带兵攻入,那么急不可待地要拿来走那个位置吗!不过,他至少能让他痛苦,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
带兵攻入?那男人脑袋烧坏了吗?他本可以名正言顺,何必都不及这一时。
————
二爷一脚踹上金曲洛的腿弯,气得咬牙切齿。
“哥,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二爷扬手要打,被一边的阎王钳住手腕,不过一秒,阎王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林释风坐回位置上,继续得瑟一双长腿:“不好意思,抽筋。”
二爷看着曲洛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却也没有再出手,金曲洛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你td就自闭死算了,一有什么事,你永远先自我保护地玩自闭。”二爷气得肩膀直抽,狠狠地瞪了金曲洛一眼,转身就走。
117泓断
端木泽为端木泓穿上一套新衣,耀眼的宝蓝色,银线在其实绣烟波浩渺,方形的白色玉牌坠在腰间。端木泽为端木泓束发,用一方白玉发冠,镂刻祥纹的发簪被他小心地插入发冠中。端木泽一直在笑,却在无形中流露着哀默。
我端坐一边,浅笑安然。
“哥哥,你看这个。”端木泓捧起手中的黑色纸鹤,乖巧地讨喜:“是姐姐教泓儿做的,很漂亮,对不对。”
“很漂亮。”
端木泓拉过端木泽的手,将手里的纸鹤郑重地放入端木泽掌中:“这是泓儿折的第一只哦,泓儿先送给哥哥,姐姐都还没有呢。”端木泓扬起招牌笑容,灿烂如日,去驱不散皇城上空积压的黑云。
“谢谢。”端木泽将纸鹤收入袖中,宠爱地摸摸端木泓的额头。
十岁的孩子,再不济也懂大丧的日子里,几回穿着鲜艳的服饰,如果连他都能感觉到,自作聪明的那些人,真的应该去撞墙。端木泽是在为端木泓送行,反常地预示着他要做的事,其实在座也都察觉到,只是都忽略,如同平日里一样,等待着最后的结果。端木泓低头遵循着我教给他的方式摆弄手中的黑色纸片,端木泽踱步到我身边,依着我坐下,我顺从地歪头,借用他的肩膀。历史里从来就没有对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才是王道,往往游戏而,累了一辈子,都无法跨入一层阶梯,而偏偏就是那一步,决定了身份位置的低人一等。现在的端木泽明知是垂死挣扎也要最后一搏,他手里握着端木渊唯一的弱点,但是并不是用来交换的,他也明白即使交换,端木渊也不会放过他,本就不公平,他哪里还能奢望留下一条性命,我想端木泽是想拉着端木泓一起死,虽端木渊来说,最重要的是端木泓,也偏激,可如果是我,没准比他做的更绝。
“如果累,去躺一会吧。”
有手臂支撑着身体,我轻轻摇头,寻到端木泽的手,握紧:“我想和你在一起。”
“好。”即使关了窗也能听见刀剑喑哑之声,他的人在拼杀,誓死守护他的领土,可是,除了这东宫,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以为他拉拢了神兵山庄,便是掌握了大景的经济命脉,可是到了关键时刻,神兵山庄家族内斗,抵抗那个男人,可是原来端木渊陪葬,只是他现在也发现,那个男人不过是在耍着他玩,如果连与李惜容貌一样的音若都入不了端木渊的心,如果连碧血桃花都伤不了他的性命,他又有什么办法不扳倒那个男人。
“泽,别想了。”抚平他眉心的皱,温柔如水。
端木泽眼神空乏地望着前方,茫然无措:“菡萏,你听,厮杀声越来越大了。”
“你想让他们停下吗?”
端木泽沉默半晌,继而摇头,总觉得拼到最后才算完整,他和他们都为了他的天下,奋斗了那么久,他没有权利剥夺他们拼尽全力的决心。
“那就相信他们,会给你带回奇迹。”
“奇迹?”端木泽缓缓侧目,凝视那双琥珀色眼瞳,他看见光芒万丈,他看见生的希望,他看见鼓励和信任,芍药,也曾用这样的眼笑看着他。
指腹摩挲他的眼角,轻挑他眼角的睫毛,妖言只惑一人:“你应该出去,你是他们的天,唯有你,能让他们看到希望,为撑住自己的天而放弃一切。你是太子,唯有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他们是叛党,是谋逆,即使得了这天下,也会遭到唾骂。”我说的不过都是端木泽潜意识里希望的,这也像大麻,让人不可自拔地沉入幻境。
端木泽缓缓扬起嘴角,笑道:“菡萏,有你真好。”
我握紧他的手,很用力:“我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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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烟沙,兵临城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
端木泽拉着端木泓和我的手,站在东宫大殿前,殿前广场空旷无人,然而鲜红铺满天涯,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黑云积压,停驻在东宫之上,残风卷起败叶,与季节不符的萧瑟。远处人声鼎沸,却都偏于疯狂与凌厉,刀剑撞击出刺耳的调,天生有让人惧怕的力量。
“好冷。”我往端木泽身边靠了靠,确实冷。
端木泽将我揽进怀里,唇角擦过我的额头。
吼声冲破东宫宫门,死亡的节奏越来越快。烟沙随风而来,带着血腥味。
天下楼楼主落尘煊带领天下楼所以死士瞬间出现在广场上,玄色张扬,容易妖孽。流云出鞘,划出一道破空的弧,银白剑身映出无数瑟缩的瞳。我淡淡瞥过,入眼的是落尘煊傲立天地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