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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玉第10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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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渊坐在太阳下,一张藤椅摇啊摇,冷眼看着今朝在庭院里跑来跑去。

小傻子莫名地欢快,一会儿抱着他房里几床被子摊到太阳底下去翻晒,一会儿拿了他案上几本古籍说要晒书虫,远远地看到他在看着自己,就傻乎乎的扬起被日光晒得红扑扑的脸,朝他咧开笑容,露出两颗小虎牙。

“坐下。”在她又一次经过自己身边时,颜渊长臂一伸,拦腰截住了今朝的去势,手腕翻转,轻轻松松地将她转了个圈,按到旁边的椅子上去。

小傻子挣扎了两番,便顺从地坐在他身边,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将他看着。

妖王手边一碟瓜子儿,人间的老字号买来的,粒粒饱满光泽,籽仁松脆香甜,用浸了花椒桂皮等八味香料的水煮沸来,沥干了再用小磨香油这么一炒,香气溢鼻。“剥壳。”他把碟子往今朝那边一推,一脸幼稚的得意。

吃着瓜子仁,妖王还不满意,指间拈起一粒瓜子往嘴里一抛,又发话了:“今朝,讲些什么吧。”

讲些什么呢,自她动心以来,仿佛她就生来是为追着泊玉跑的,上古有夸父逐日,如今亦有今朝仙子,逐日一般地逐着泊玉,万水千山已过,碧落黄泉已逝,如今那人近在咫尺,看似唾手可得,却不知实则是否遥不可及。指尖剥着瓜子,坚果硬壳碎裂的声音哔哔剥剥,那些遥远的往事就如同碎裂了的壳屑,簌簌在指尖随着光阴一同流泻。

说起在忘川河中趟的三百年,在玄镜一般的河水里跋涉,日复一日,什么都不做,只是跋涉。河水时而冷如寒冬腊月结了冰,时而滚烫如火焰山口喷薄而出的岩浆,河中的怨灵扭曲了表情,麻木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永无止尽的跋涉,一双腿在沉重的河水中疲惫地再也抬不起来,仿佛要残废一般,可还是不止息地走,有在河中不知淌了几百年的怨灵精疲力尽再也迈不开一步,就有自河底伸出的无数双青白的鬼爪,桀桀怪笑着抓住他的脚:“下来吧……下来吧……”,河水翻涌,面无表情的怨灵便渐渐地沉下去,埋进淤泥里去,再也不得救赎。极目看去,川河似乎无尽头,时光仿佛也停滞了,只有河中那一个个单薄而笔直的身影,一起同这河水与时光静止,直到没有生存与死亡的永恒。

她语无伦次地说,他静静地听。那瓜子仁在碟子里堆成了尖尖的一座小山,却没有人去动。

“后来呢?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只是转世成妖王了?”

后来啊,后来有一日阴差阳错,随着众新鬼一同登上了望乡台。望乡台,一面靠山三面开阔,方圆八十里,悬崖耸立,垂壁千仞,峥嵘嶙峋间一条绵延数里长的山阶,尚不死心的新鬼呼号咆哮,正是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惦记着家中如花娇妻、万贯钱财,怎么也死不了回魂心。阎罗天子中庸仁德,许新鬼登上望乡台,最后望一眼凡尘,好死了心接受果报消业。

岂知望乡台下非故乡。新鬼尸骨尚未寒,家中不肖子已为了遗产分家争斗,吵闹不休;如花娇妻转眼变心,早随了别人去了。如此种种,看得旁边众鬼嚎啕大哭,哭声震天中今朝也茫茫然看着那望乡台下映出来的凡尘,正见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有人戴高冠,佩美玉,从容潇洒,扬袖而过,是江南王谢弟子都及不上的风流。只此一眼,神魂颠倒,心神俱颤。

“上一次去凡间……是四百年前。”颜渊听说后,苦苦回想着,“是了,那是我第一次去凡间瞧热闹,真巧,怎么就被你从望乡台上看到了。”

可不是,真是巧,只此一眼,她便起了疑心,这世上断不会再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除非泊玉没有死。于是再也不甘在忘川河中跋涉,今朝想着办法要离开地府,楚江王睁一眼闭一眼,只当没看见。

就这么出了地府,找东王公问了个清楚,“知道你转世成妖王以后,我就追来了。”今朝笑,又说,“瓜子剥完了。你吃。”

她看着他,那目光中有刻意卑微的讨好,有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苦楚,过往种种早成云烟,六百年不过天界一朵花开了又落的时间,他于妖界中骄奢张狂,呼风唤雨,早把前尘往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她于地府中受尽刑罚皮开肉绽,却固执地不肯忘掉一丝一毫。

“傻子。”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了喟叹的两个字,一点点凑近,一寸寸挨近,看着她瞳孔里的自己越来越清晰,然后,终于抱紧了她,隔着单薄的灰衣,她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一双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冬日阳光下两人相拥的影子,贴合得毫无缝隙。

妖界的节气与凡间相同,又过了个把月,除夕便到了。

狐王川絮约着沙棠和暗陌一同上门来,吃光了妖王府用来过年的蜜饯零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邀颜渊一同去喝花酒:“颜渊啊,听说人间新开了一家青楼,也不知老鸨从哪里挖出了一块宝,这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一手好琵琶,歌喉舞姿挑不出一丝不好来,我们这些个狐族的、蛇族的、猫族的舞女和她一比,真真是要羞惭欲死了。今夜便去领略领略这花魁的风姿,如何?”

这要放在平日,张狂荒唐的妖王早挑高了眉,微微吊起一双桃花眼:“自然。”可此刻的颜渊竟然哑了言,眼睛瞟向窗外因为除夕而忙碌准备的今朝,看了半日,方开口道:“凡人有什么好看的,一身腌臜的味道,只怕会扰了本王的修炼。”

“哈!”川絮率先捧腹大笑,笑得手中一把折扇都跌到了地上,“颜渊!我怎么不知你开始潜心修炼?这是修的哪门子道法?呦,我们妖王这是准备和凡间那些个牛鼻子老道一较高下了?”

“我……”颜渊狼狈地别开眼,正要找借口,只听得暗陌那边更响的唾弃。

“我呸!颜渊你就给句痛快话,去还是不去?什么修炼,少在我们面前装了!我们寻花问柳的妖王如果哪天能潜心修炼了,我暗陌就不做这个虎王了!”

沙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阴阳怪气地笑起来:“暗陌,川絮,看样子我们的王是被佳人勾住了心,打算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了。这风月场所嘛,自然是不能去了的。”

川絮和暗陌本就是聪明人,此时一听,立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不出来,原来咱妖王是个惧内的人哪。”

“啪”的一声,是颜渊将茶盅重重一放,如刀般剜了沙棠好几眼,咬牙切齿恨声道:“去!怎么不去!”

走的时候,素来张扬的妖王竟然偷偷摸摸地如同一个小贼,蹑手蹑脚地背着今朝溜出门去,少不了又被沙棠他们嘲笑一番,嘴硬的颜渊犹不承认:“本王可没躲着她,本王要出门要去哪里,轮得到她来置喙么!”只不过、只不过不敢看她为了除夕新制的桃符、新剪的窗花,不敢看她可能会有的失望眼神,不敢看她哀伤的表情罢了。

人间的青楼很热闹,纵是除夕夜,也有王府世家的贵公子流连徘徊在百花丛中,斗酒千樽高声调笑,犹自不思归。花魁正在台上哀哀凄凄地唱一首相思调,婉转袅娜,引得满堂叫好。

有娇媚的姑娘蛇一般缠上来,在颜渊耳边吹气:“公子,让奴家来服侍您……”

颜渊也不答话,一双平日风流温柔的眼凝了寒霜,冷冷看过去,姑娘心里一惊,正要识趣退下,腰上一紧,人已被拥入了男人的怀中,男人挑高了眉,薄唇就贴到了耳边厮缠,眉梢泛开的俱是倾城的风情,仿佛刚才那一瞬的严寒只是她眼花的错觉。

夜沉沉地压了下来,青楼里的风月欢宴才刚刚起了个头,妖王府里的仙子却已等了很久。

钱来说,王和狐王他们出去了,仙子您就别等了,每年的除夕,王总是在外面过的。至于这个外面,究竟是哪家花魁的芙蓉帐,抑或是哪个舞女的温柔乡,却是不能告诉她的,只因面前这仙子一脸的落寞,眼中盈盈泛光,好像是再多说一句,那水光就要落下腮来。

妖界的王啊,真真是个风流人物,风月场中无往不利,凉薄欢情下碎了多少芳心,他依旧一身从容潇洒,正是留情容易守情难,何曾为谁停驻过。

钱来摇着头走了。她点起了红蜡兀自发呆。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没被发去地府的时候,便曾这样在除夕夜守过他。一开始,还有迟桑陪着她,苦口婆心地劝:“今朝啊,他已经死了,他不会回来的。”起先还劝过几次,后来,就连迟桑也不愿意陪着她等了,便就留了她一个人,看着远处昆仑山上的盈盈白雪与之举杯畅饮。只不过昆仑山饮下的,是万年的雪水;而她哽咽而下的,是再也无法累积下去的思念。

三十八

出了楼,风雪呼啸而来,顷刻间灌满衣襟,热身子被这么一吹,立时激得打了个寒颤。门里灯火通明脂粉飘香,门外风雪满地墨色沉沉,真真是两个世界。

川絮在身后揶揄:“呦,这就走了?酒不过三巡就急着回去,哈,暗陌,瞧我们妖王像不像宜家宜室的好男人?”

暗陌说了些什么,被屋外的风雪呼啸声吹了个零散,听不清楚,亦无心去听。颜渊裹紧了身上的轻裘,头也不回,一步步朝屋外走去。楼内的璀璨灯火映在雪地上,不过只有薄薄的一层光辉,那走远了的身影就很快成了雪地里孤零零一个小黑点。莺声燕语中沙棠叼着白玉酒杯,似笑非笑:“川絮,暗陌,你们要输了,准备好赌注吧。”

街角有喝醉的人在风雪中仓惶大哭,跌跌撞撞地扑将上来,拽了颜渊的袖子口齿不清地问为什么回去的路那么长,说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回到从前两小无猜时的芙蓉浦。酒气扑鼻下颜渊竟然忘了躲闪,一瞬间怔然,六百年骄奢滛侈张狂无忌,却要到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要的也不过是有个人在风雪中点起一盏灯的等候。

大雨落在远方,雨水溶了雪,地上更是泥泞一片。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竟也忘了在周身布个结界,雪水就丝丝渗入了鞋袜,冰凉冰凉,从脚底直凉到全身。湿滑的山路上一步步走上去,不远处深夜里的妖王府熄了灯,在夜色里的雪地薄辉下,像是一头静默的怪兽。走近了,才看清墨黑的府邸门前有一星灯光,微弱地在风雪中飘摇,灯光周遭照亮的一圈里,有个单薄的身影蜷缩着坐在板凳上,黑黢黢地像是角落里的一只竹篓子。

他又走近了几步,一口气哽在喉头,却又很快长舒了出来:“你……”

“你回来了。”那板凳上的人仰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露出两颗小虎牙。

不是“你回来得太迟了”,也不是“我等你很久了”,那样安然的姿态,那样平和的口气,蓦然让颜渊生出一个错觉,仿佛她不过才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仿佛等着他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一件事,仿佛就算哪天不周山倒,无妄海干,她和她的这盏灯,也会永远在这里等候。

“颜渊?”今朝从凳子上站起来,傻乎乎地叫他。

男人的眼空空的有些直,酒意涌上,脸颊飞上了一抹绯红,定定地看着她。

“真傻,怎么也不布个结界,看这雪都落了一肩……”今朝替他拂去肩上雪花,去碰触他的脸,脸颊是温热的,指尖一路自他的脸滑到他宽袖下的手掌,却是冰冷的。

冰冷的手忽然被塞进了一团暖意,颜渊这才蓦然回神,低头一瞧,她小小的手正努力包住他的手掌,自己已然冻得发颤,却还是在对他笑:“我给你捂一捂。”

许是风雪太寒,那一刹那颜渊只觉得喉头哽咽,鼻头微酸,他低下头,在她那张平凡的容颜上辗转流连着亲吻许久,才吻上她的唇。

她的唇有些凉,许是因为凉意,又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唇齿俱在微微打颤,更引人怜惜,便迷惑了一般的,将那芳香撷下,恨不得吞吃入腹。

风雪不知何时停息了,悄然升起的银盘一般的明月洒下一片银辉,照亮了雪地里一双吻得如痴如醉的人影。

唇齿交缠,等到气喘吁吁分开时,今朝早已熟透了一张脸,拥在怀里,暖得像个小火炉。颜渊就露出一口白牙,咧开了笑容不肯撒手,空出一手接过她手上提着的那盏风灯,却忽然停顿了一下,“咦”了一声:“这灯怎么这么古怪?”

“啊……这是虚南灯。你从前送给我的。”曾经无数个苦苦等他的深夜里,便亮起这一盏灯,握在手里,摩裟着这他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看着灯芯忽明忽暗,活似她一颗熬煎了千年的心。

颜渊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别开眼侧过脸,薄唇抿成一条线,阴影下拥紧了怀里的人:“进去吧。”

躲在暗处角落偷窥目睹这一切的钱来后来和别人得意洋洋地炫耀起这一幕,说是我们的王的表情“一开始像一只大尾巴狼,后来又像失去了自己下的蛋的呆头鹅”,端的叫人发笑。

后来几日,又不大不小的下了几场雪。素来放纵荒唐的妖王破天荒的转了性子,冷言冷语少了,张狂无忌也收敛了,虽然有时候亦难免发通脾气。发脾气时摔了酒盅杯碟,吓得小厮侍女屁滚尿流,钱来就巴巴地找了今朝来,平平无奇的仙子好手段,温顺的三言两语,就哄得房里那不讲理的主子如同被顺了毛的什么动物,收了爪子懒洋洋地打起了盹。

小厮们就在私底下窃笑:“咱的王可不就是狼么——被顺毛了的狼。”

省事省心了许多的钱来剔着指甲,也满足地眉开眼笑:“下回王要再发起脾气来,别来找我,直接去找今朝仙子——哪一回不是她制住的?”

这边颜渊和今朝情意绵绵,那边狐王和虎王被沙棠赢了宝贝无数,哭丧着一张脸犹自输得不甘心,撩了袖子摩拳擦掌地继续押赌注:“沙棠!上回的不算!咱这回再来赌,赌赌颜渊什么时候腻了今朝,怎么样,来不来?”

沙棠瞳孔微张,很快又眯成一条缝,大冬天里唰地一下展开折扇,扇得那叫一个风度翩翩:“来啊。不过,你们还有什么好押的?”

川絮和暗陌这两个不着调的王,这一回把家当都押了进去,狐族和虎族的长老们险些气死在王府门口,白苍苍胡子一大把,还拍着大腿呼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怒斥族王荒唐,直惹得两个王心烦意乱。同命相连的俩人私底下就凑到了一起,窃窃地盘算着什么。商量了一夜,第二日就大摇大摆地闯上妖王府,请柬一张张往颜渊手上递:新开的小倌馆,新来的花魁,新练的曲子,新编的舞蹈,新请来的戏班子,林林总总形形□,变着法儿的把颜渊往外面勾,最好勾得流连花丛不思归,把那今朝仙子忘得一干二净。可平日里四人中最荒唐的妖王,这时却端着一张再正经也没有的脸,一概拒绝,就是抱着他的小傻子不撒手。

川絮和暗陌恨得咬牙切齿,这一日又上了妖王府去勾人:“颜渊啊,听说明日是人间赶集的日子,热闹得紧,还有那斗蟋蟀,嗯,蟋蟀,知道么?刺激着呢!不如咱仨明日里也去买几只蟋蟀,下几注?

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妖王眼睛一亮:“集市?蟋蟀?”

川絮心中暗喜,有戏!本就倾城绝世的脸笑得更是颠倒众生:“可不是,怎么样,一起去吧?”

“去!当然要去!”妖王斩钉截铁。

暗陌那喜不自禁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他们改邪归正的王一回头,笑吟吟地开口了:“今朝,你也和我一起去,我带你去看看人间的集市。”

——噼里啪啦,刹那间,碎了狐王和虎王一地的琉璃心。

凡间摩肩接踵的街头上,紧紧地牵了她的手,昂首阔步地往前走。今朝步子小,赶得有些急,他察觉到了,便放缓了脚步,背脊挺得笔直,还是那个高傲的妖界之王,却别扭地抿紧了唇,固执地不肯看她。

从前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他大步往前走,她小步在后赶。婆娑曾问:“今朝你闷不闷哪?”,这问题放到如今,她还是一样的答案一样的甘愿。原以为六百年沧海桑田变幻,早已是物是人非,却原来,什么都没变。

除夕过后的第一次集市很有些热闹,叫卖声喧哗声不绝于耳,招揽生意的老板娘一眼看到颜渊这富贵公子,不是冤大头是什么?就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不让走,舌粲莲花,讲得唾沫横飞:“公子您看看,这脂粉,正是仿着如今皇宫里最时兴的水粉做的,买回去给你家娘子,肯定能让她开心;什么?颜色太俗?那看看这珠钗,清雅高贵,一点也不落俗套……”讲了半日,一样都入不了妖王的眼,一样都配不上他的小傻子,倒是摊子角落里那一套滚了银边的红袄,再扯上一段缠了金线的红发绳,再配上两个胖乎乎的红绒球耳坠,可不就是喜庆的一整套么?听说人间过新年是要穿新衣的,这一套可不就正配他的小傻子么?

于是便高兴地把那一整套给买下来了,也听不到老板娘在身后的嘀咕了:“这是什么眼神哪?”

老实木讷的今朝掩了唇偷偷笑,六百年前的除夕,泊玉送了她一套红棉袄;六百年后的今天,颜渊也送了一模一样的一套,你说是什么眼神?

他依然与六百前那般不够细致温柔,不够体贴多情,零零碎碎的小缺点加起来装满一箩筐还要往外掉,可就是动了心,系与了她一生的柔情百转。

三十九

纵然妖王再喜欢在雪天里把小傻子裹上一床厚厚的棉被,抱着她坐在火炉旁,看她红扑扑的脸上沁出细密的汗来,这样的天气也终究是过去了。

雪化了后,便是一声春雷,轰隆隆地惊醒了蛰伏的精怪。先头还是春寒料峭,眨眼便到了三月的草长莺飞了。

妖王府一幅好景致,恰似暮春三月的人间江南,杨柳含烟,杂花生树,青石、狗吠、烟雨,活脱脱就是水墨皴染的一幅山水画,有身着轻纱的侍女穿行其中,像是朱笔勾勒的几点莲红鹅黄,唱也唱不尽的春光。

画卷尽头,有人身着青衫行来,一路走一路看着妖王府的景致,眨眼便到了几个侍女的眼前,银发金铃,俊美无双,直惹得侍女们绯红了脸,呆滞着竟忘了厉声盘问来者何人。

那人一皱眉:“格老子的,这妖王府里的侍女怎么都跟个木头似的?”

一语惊醒兀自迷醉的侍女们,忙收了羞涩摆出正经的脸色来:“公子可是来找我?b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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