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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玉第1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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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的西王母开了一场蟠桃会,邀了各路神仙,只有九太岁青耕姗姗来迟,骑着神兽直闯昆仑,目中无人的放肆招摇。

“这样的性子,在天界一个就够了。可不能再养出一个九太岁来,是吧?”东王公絮絮说着。

泊玉的嘴张了又合,悄悄把那句“对今朝不公”给吞了下去,纤长手指夹着白玉棋,“啪”一下落在棋盘上,风云骤起,形势逆转。

“父君,您输了。”

东王公在蓬莱岛上设了一个书院,时不时就请天界的太上老君、灵宝天尊等老一辈的神仙过来讲学,给新收的徒子徒孙们讲一讲上古的神仙,万年前的仙妖大战,天界是何等尊贵、妖界是何等低贱等等,满脸作为神仙的洋洋自得。

泊玉在门外漫不经心地听着,从窗口看进去,恰好看到那安静的女娃儿独自坐在角落里,努力地背诵太上老君所讲的术法。太上老君有时会叫她起来答些什么,她就侧了头十分认真地想,面孔涨得通红,依然回答不出。台上的太上老君就摇摇头,叹息一声。

学堂里的其他人幸灾乐祸地笑,冷漠而又不屑的表情,有人趁她不注意,伸手拿去她一方墨,一管笔,往窗外一扔,挑衅地等着她愤怒,她却始终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对方讨了个无趣,冷哼一声,嘟囔一声“讨人厌”,不再搭理她。

等下了课,今朝走出来,到窗下泥地上一件件拾起方才被扔的墨和笔,还未拾完,学堂里面一阵哄笑,整个书袋都被扔了出来,笔墨纸砚散了一地,她就慢慢的一样样装进包里,安静而懦弱的姿态。

从泊玉这个角度看,正好能看见她的侧脸,还是那样固执紧抿的唇,一张脸十分平凡,挑不出不好,却也没有一丝出彩的地方。

正低着头收拾东西,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白玉一般的修长手掌来,替她拂去砚上的泥土,今朝下意识抬眼,入眼是多少少女春闺梦里心心念念的脸,正朝着她微笑。

想唤他一声“泊玉公子”,嘴唇开了却又阖。今朝懊恼地垂下头,不知逢迎,不知讨好,不擅人情,她只是没有继承父君灵气的傻乎乎的今朝,只怕一抬头,就看到泊玉眼神里与别人一样的不屑和冷漠。

那只手朝她伸过来:“走吧,我教你学术法。”

也许真是资质蠢笨,泊玉手把手的教法,也不能让今朝招来祥云,往往只飘来几朵稀薄的灰云,跨上去就跌得满身青紫。跌下云头,她也不哭不叫不撒娇,低了头默默地抚平衣衫褶皱。

泊玉暗想:“的确是不讨喜的孩子。”神思游转,想到人间那些骄纵的纨绔公子哥儿和千金小姐,小小年纪便颐指气使飞扬跋扈,忽然又觉得今朝这安静的性子,其实不错。

正想着,今朝已又招来一朵云,这一次的厚实了些,堪堪能立住一个脚,泊玉正想称赞她一句,眼光所及,刚好看到女娃儿脸上欣喜的笑容,小小两个酒窝,露出一对虎牙,说不上可爱,却没来由地让人也跟着笑。

“今朝,今天就到这里吧。”声音也不由得放柔了些。

女娃儿乖巧地“嗯”一声,终究还是带着些奶声奶气,泊玉自然地去牵她的手,没有看到今朝一瞬间的怔然。

“今朝,我会在蓬莱岛留三千年,三千年以后,杏子刚好熟了,我来摘给你吃。”

“公子,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最初的最初,以为自己不讨喜,便扬起笑脸,小心翼翼地努力讨好每一个人,“哥哥姐姐”地叫,却不意看到人们眼里的鄙薄之色更浓,再后来,就渐渐沉默下去,安静地立在一旁,做一个被忽视的角色。

泊玉一愣,原来杏子也勾不了小女娃的心思,他只能默默思忖。要怎么说?不是她不讨喜,是她风头太健,引得旁人嫉妒,便要去欺负一个小女娃儿,好在暗地里沾沾自喜:看,崇恩圣帝的义女又怎么样?东王公的徒弟又怎么样?欺负她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泊玉在人间流连久了,那些人心知道得清清楚楚,也知道自己今日照顾了她,明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旁人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可是这些事情,怎么和一个小女娃儿说清楚?

只能蹲下来温和地笑:“今朝,他们不喜欢你,你要喜欢你自己。那些话,只要你不听,就不能伤害到你。”说完,自己先在心里叹一声,说是盛宠,可那位崇恩圣帝他也知道,与自己年岁相当,一双绝世的眼里是万年不化的冰雪,冷冷看过来,叫血肉的热人心也结起霜花。这样的一个人,懂得怎么做一个父亲么?

今朝似懂非懂,还是“嗯”了一声。至少,这是父君死后第一次有人愿意认认真真听她说话。

过了几日,说是南方鬼帝统领的桃止山上起了战乱,东王公率了天兵天将去增援,蓬莱岛就只余了一个少岛主当家。少岛主的性子是极好的,没有东王公的雷厉风行,东王公一走,就先给众人放了几日假。

今朝松了口气,以为这一回可以好好睡一个饱,到了寅时,却自动醒了过来,想再睡也睡不着了。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摸索着穿了衣服,独自走到了练武场,施了术法练腾云术。

泊玉找过来时,就看到今朝一次次跌下云头的惨状。温文尔雅的泊玉公子在暗色里沉默了许久,放下在怀中乱拱的神兽,拍一拍它毛茸茸的脑袋:“去吧。”

再一次跌下云头,今朝仰面躺在泥地上喘气,见到天边那一线日光正在厚重云层中挣扎欲出,忽然脸颊一阵温热湿润,偏头一看,一只形貌古怪的兽正摇着尾巴,吭哧吭哧地往她脸上喷气。

立刻吓得坐起来,喉咙里就溢出一声惊叫。

“不用怕。这是貔貅,以后就跟着你了。”泊玉自远处走来,对小兽喝斥了一句,小兽就呜咽一声,垂下头蹭着地,一副委屈的样子。

今朝目瞪口呆:“给我的?”

“是。长生大帝送来的,是上古的瑞兽,护主心尤其强。你如果实在学不会腾云术,就让它做你的坐骑。”泊玉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想起登门讨貔貅时长生大帝那张不甘不愿拉长了的脸,唇边一抹苦笑将散未散。

“啊,貔貅貔貅……”才一万岁的小女娃毕竟童心未泯,小声唤着,趴在地上与小兽对了一个眼,只看到神兽一双比自己还大的黑亮的眼,还有毛茸茸耳朵上挂的一串金铃,晃晃荡荡,清脆的铃声碎了一地。

“貔貅,过来。”泊玉唤一声,从神兽身上捋了几根灰白色的毛,飘到地上,立刻变成了几串金灿灿的铜钱。

今朝张大了双眼,吃惊地看貔貅,貔貅抖抖身子,一副志得意满的骄傲样。

“给它取个名字吧。”泊玉说。

“就叫貔貅不好吗?”

“这种神兽,全部叫貔貅。给它取了名,它才是一只兽,一只属于你的兽。”

回过神来,日光已经喷薄而出,一派清秋万里的风轻云淡,今朝认真地看进貔貅的眼里,轻声说:“叫迟桑好不好?”

神兽欢快地打了一个喷嚏,蹦跶着四处招摇起来,落了一地的金银。

天色再黑下来的时候,昔日空荡荡的木床上多了一人一兽,心满意足地搂着毛茸茸的迟桑,那温热的温度传到身上来,就像是寒冬里喝了一盅姜茶,暖暖地一直餍足到全身。今朝露出两个酒窝,小声地絮絮在迟桑耳边说着:“迟桑,二师姐说她有许多漂亮的娃娃,可是我不嫉妒她,我有你。”

“迟桑,除了父君,我从没有见过公子那么好的人,可不可以让他一直陪着我?”

“迟桑……”

迟桑的耳朵动一动,清吟的铃声在夜色里响起一串,伴随着童声的细语,又很快如同水痕波纹一样消失,夜还很长。

三(已修)

昆仑山西王母座下的素女腾了五彩祥云,衣袂飘飘落到蓬莱岛上,说是受泊玉公子所托,带了用云霞编就的织锦衣料来,一路袅袅婷婷直奔泊玉的小院而去。

引得一帮天奴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讲起来。

“看,那素女腰扭得和水蛇似的。”

“那副妖精样子,哪里有半点仙味。”

“说什么送料子,蓬莱岛上什么没有……”

忿忿地说着,芙蓉面上带了不甘,将一口银牙贝齿都咬碎。

素女就笑着对泊玉说:“公子,蓬莱岛上走一遭,身上不知被戳出多少个窟窿来,也不知多少天奴姐姐指着我脊梁骨骂呢。”

泊玉微微一笑:“泊玉就在此向仙子赔罪则个。”展齿一笑,风华毕现,仿佛清风拂面,清泉静流,波心笼了一盈月光,荡着,漾着。

难怪说起泊玉公子,人人都要赞一声好人才,却原来实非妄言。

素女脸上不由得也染上胭脂色,纤纤十指将绣帕绞成了一团,走出很远,还要回头来嫣然一笑,这才腾了云悠悠离去。

素女有一双巧手,裁出女娃的衣衫精致可爱,染了千娇百媚的颜色上去,鹅黄、粉紫、葱绿,便是女儿家细笔淡墨描也描不尽的缠缠绵绵的心事。

泊玉捧了新衣裳去找今朝。小小的斗室里,一人一兽正玩得不亦乐乎,人也是小小的,兽也是小小的,今朝拿了草叶去搔迟桑的鼻头,毛绒绒的小兽就狠狠打了一个喷嚏,肥嘟嘟的身子滚了几圈,憨态可掬。

正玩得兴起,看到泊玉,立刻亲昵地跑过去蹭他的腿。今朝也乖乖地站了起来,仰起脸来安安静静地看他。

“来,今朝,我给你做了几套新衣裳——你才几岁呢,就穿了一身黑,去换了吧。”

今朝一声不响地接过来,眼里半点欣喜也无。泊玉是见过人间的孩童的,有时他来了兴致,现出人形,变一粒糖果在掌心里,那孩童就开心得手舞足蹈,仿佛得到了全世界。女孩子都爱美,可是眼前这个孩子,却连绚烂的衣裳也勾不起她一丝笑容。

真的是不讨喜的性子。

思绪游转间,今朝已换了衣服,乖巧地站在他面前。一身粉嫩,若是穿在别的孩子身上,怎么也平添一些喜气和可爱,可是穿在她身上,却依旧是那副平凡的样子。

真的是很普通的相貌。

泊玉心里暗叹一声,选了彩色的丝带,替换掉今朝头上绑发髻的黑色的布条,不管怎样,总是比黑衣服黑发带要好一些的。

“好了。”满意地端详几遍,惊才绝艳的泊玉公子一手抱了小兽,一手牵了今朝,落英缤纷中走出门外,正是一派烂漫春光。

蓬莱岛上的日子很清闲。每日里习完术法,今朝便带着迟桑去泊玉的书房,泊玉执了书卷在窗前看,今朝便垂首在一旁磨墨。迟桑在书桌上蹦蹦跳跳,“刺啦”——爪子划破宣纸,“噗通”——狼毫掉进笔洗,“呯、嗙啷”砚台打碎在地。手执书卷的人自窗前回头淡淡看一眼,捣蛋的小兽立刻呜咽一声,可怜巴巴地缩到桌子底下去。

泊玉有时兴致好,掌一壶清茶,施个术法,千里杏林都变作了纷扬的雪,笑吟吟回头对今朝说:“今朝,昆仑山顶的雪,就是这样的。”

日子便这么安静地流淌着,仿佛一静坐,再睁眼时,沧海也变作了桑田,弹指间芳华暗渡,百年光阴就这么蹉跎着过。

再过三千年,就到了选法器的时候了。案台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一桌法器,一起学术法的人仗着辈分,早挑了自己属意的攥在手里,男的挑的多是剑,风流潇洒;女的挑的多是琴瑟,婀娜多娇;也有人挑了扇子,“唰”一下展开了轻摇,也是风度翩翩。轮到今朝时,只剩一个蠢笨的流星锤了。

双手费力地拿起沉重的锤子,还未站稳,便东摇西晃的扑通坐在地上,引得周围一阵哄堂大笑。

今朝咬牙,硬生生拖拽着流星锤,在众人鄙夷目光下一步一步往外挪,迟桑呜呜叫着,咧开牙齿咬住流星锤,帮着往外拽。

站在门外默默注视一切的泊玉正要上前帮忙,“泊玉。”听得耳边一声喊,立刻惊得回过头来。

是自南方桃止山上平乱归来的东王公,满面倦色,风尘仆仆。

“父君。”泊玉吃了一惊,“是几时归来的?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昔日威名赫赫金戈铁马的东王公仿佛已是垂垂老去,疲倦地摆一摆手:“不必惊动别人。”犀利的一双眼在泊玉和今朝之间打了个转儿,“是你一直在照顾这小丫头?再过个几千年,小丫头也长成小姑娘了。”说得意有所指。

“父君多虑了。”这样又倔又闷的性子,若不是不小心看到了小女娃固执安静的侧脸,若不是不小心踏出了那一步,说出了那一句“我来教你”,蓬莱岛尊贵的泊玉公子,心里哪会容得下一粒小小尘埃。

东王公无意追究:“眼下有一件事更为重要。”说着,脸色就肃然了起来。

泊玉垂了眼:“这么说,南方桃止山的叛乱,是妖界作的怪?”

“可不是。上次仙妖大战没有夺走紫灵珠,想来那些妖物还不甘心,休养生息了五千年,这些日子又蠢蠢欲动起来。唉,若是真让它们夺了紫灵珠,让妖王出世,这六界可要大乱了。”东王公愁眉不展。

垂了眼沉吟半晌,泊玉说:“父君不必忧虑。时机还未到,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想来只是小打小闹罢了。”顿一顿,又说,“且我马上便要离岛下凡,到时也会打探一些妖族的动静。”

“也好。”东王公颔首,“这次预备去哪里游历?修罗界还是魔界?几时出发?”

泊玉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将视线看过去,看到今朝拖不动流星锤,手一滑,顺着惯性咕咚一声往后栽去,滚了一个筋斗,眼里就带了几分笑意:“过几日,再过几日——等杏子熟了罢。”

这一夜,今朝正与迟桑嬉闹,忽然见到泊玉手执一盏玲珑的琉璃灯,淡淡笑着站在门边,也不知看了他们多久,连忙站起身来,垂首唤一声:“公子。”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走进门来,“今朝,拿着这盏灯。”

今朝忙伸手去接,到了半途却又缩回来,藏到背后去往衣角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灯,指尖相触的一瞬,只看到自己短短粗粗的手掌映着他白玉一般的修长手指,叫人气馁的自惭形秽。

“流星锤太笨重,你力气小,耍不出来——这灯是虚南灯,以后就用它作你的法器吧。”说着,指尖一点,虚南灯的灯芯忽然大炽,焰华忽明忽灭。“它能感应到你的仙气。”

“喔。”今朝呆呆地应了,心里却暗想,以后天黑的时候就不用火烛了。

泊玉又叮嘱了她几句才走,走到门边时却回过头来,温和地笑:“今朝,再过三日我就要走了,照顾不了你了,你和迟桑好好的,不要惹事——”说到这里蓦然停住,立刻改了口,“不要傻乎乎地被欺负,有事去找你师傅,记住了。”

“喔。”今朝还是呆呆地点头,目送着泊玉一身白衫走远,小心地把灯搁到桌上,搂着迟桑上了床,盯着灯发愣。

灯花煌煌,盯得久了眼睛便酸涩起来,眼眶有些发热,便把怀里小兽肉肉的身子搂得更紧些,把脸埋进它柔软平滑的毛发里,悄悄地静静地落了一滴泪,没有人知晓。

半晌,斗室里才响起轻轻的一句话:“迟桑,公子要走了。”

三日后,蓬莱岛的杏子熟了,累累一个个,黄橙橙地挂在枝头,引得玄鸟昂首嘶鸣,绕着杏林盘旋,天奴们就一边驱赶着想啄食的玄鸟,一边摘下来,用竹筐装了,蓬莱岛上人人都分了一份。

天庭的日子本就寂寞,也只有到了杏子成熟时,天奴们才乐呵呵笑盈盈,把剩下的杏子仿照人间腌制蜜饯的法子,做了杏肉干。三岛十洲都送了过去,也不过图些乐和热闹罢了。

今朝悄悄地在天奴们的后头看了,仔仔细细记了几遍程序,回头偷偷地在木屋里做了一些出来,拈了一个放到嘴里,又拈了一个放在掌心里喂迟桑:“迟桑,好不好吃?”

纳食四方之财的瑞兽嗅了嗅,不屑地打一个喷嚏把杏肉干喷走,鄙薄地摇着尾巴走开了。

杏子熟了,泊玉也要走了。

临别时天奴姐姐们揪着绣帕红了眼眶,寸寸柔肠,点点粉泪,东王公也絮絮地叮嘱着:“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不要与妖界起争执”等等,泊玉一一应了,眼睛在送别的人里扫了一圈,没见到那个安静的被忽视的身影,也不失落,微微笑一下:“告辞。”碎了芳心无数。

走到了蓬莱岛结界外,才看到今朝带着迟桑,似乎是等了很久,见到他来,头一回主动亲近地靠近他,往他腰带上系了一个绣囊,一张脸上依然是平平淡淡的,系完便走。

泊玉也不回头看她,慢悠悠地走着,手伸到绣囊里拈起一个,入口是酸甜的滋味,呵,原来是杏肉干。

四(已修)

泊玉走后,又是一个一千年悠悠度过。

这一日,西天的菩提法会结束了,崇恩圣帝驾着重明鸟,如约前来接今朝回罗华宫,到了蓬莱,站在云头上高高地看下来,平平淡淡地说:“今朝,回家了。”又对迎出来的东王公施一个礼:“有劳了。”

今朝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东西本来就不多,几件衣衫,几条发带,一只神兽,一盏灯,屈指数来,她所有的,竟皆是泊玉施予的。

“长高了。”崇恩圣帝淡淡地看一眼今朝,身量高了些,眉眼也长开了,却还是普普通通的相貌。身上着一件粉红色衫裙,一看便不适合她,且衣衫窄了些,拘束地绷在她身上,很有些捉襟见肘的意味。

“衣服太小了,回去我让人给你做几套,把这衣服换下来吧。”依然是清冷的语调。

今朝也不答话,默默地垂下头,一下一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迟桑在脚边欢快地转了几圈,冲到云端边好奇地往下张望,收势不及,差一点失足掉下云头,便忙不迭退回来,竖起全身毛发冲云层下的凡间龇牙。

崇恩目光掠过迟桑,万年冰封的漠然表情,波澜不惊。

到了罗华宫,有天奴伺候着替今朝沐浴净身,拿着换下来的衣衫问:“仙子,这衣服太小了,不如扔了?”

今朝来不及穿衣,“哗啦”一声赤身捰体地站了起来,溅起一地水花,急喝:“给我放下!”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天奴一惊,迅速放下手中衣服,退出门去,嘀咕一声:“有病。”走到门外,忍不住从门缝里看一眼,那初长成的仙子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把衣服叠整齐,小心翼翼地锁进矮柜,像对待一件无价至宝。

天奴就轻蔑地笑,当笑话似地讲给旁的天奴听:“这么一件破衣服,当成宝贝似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手里是紫灵珠呢。”

立刻有人压低了声音,慌张地去捂天奴的嘴:“哎——嘘,莫谈紫灵珠。上次仙妖大战,听说是混进了内j,之后那宝贝被看管得愈发紧了,谁提一句,当心被——”就不说下去了,只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天奴面无人色,冷汗涔涔,半日方缓过来,勉强调笑一句,转开话题:“那仙子还真是古怪的性子,这么闷,不过倒也算平和。”又漫无边际地说了几句主子的是非,便散开了。

崇恩回宫没多久,瑶姬仙子随即登门拜访,提了食盒,未语先羞,娇娇怯怯:“帝君,这是石湖里的横公鱼,食了可祛邪病,帝君在菩提法会上吃了许久素斋,换换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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