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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暖第25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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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暖作者:肉书屋

金玉暖第25部分阅读

人负手站在花树下,老气横秋地仰着头。我仔细一看,那不是我的想想?我思念他,可我不忍心叫他,因为他那样站着,仿佛当年的那个小小少年。我没能亲眼见那少年为我种下这一整片的花海,只愿借眼前的画面,慰藉我的情怀。

我没有出声,静静地站立着,王明珠和隆儿便也没有出声。

我忽然想起李悠说,想想以后也许会做一个了不起的诗人。而我儿时的梦想呢?

“皇后,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我侧头问王明珠。

王明珠点头,“记得,一桩桩,一件件。这个皇宫越来越空荡,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就更加想念从前了。”

“我让王爷把表哥调回来,可好?”

王明珠沉吟了一下,忽然说,“画堂,其实我们不想要什么高位,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她诚挚地看着我,好像我们的身份是对换的,“我和皇上谈过了,皇上愿意退位让贤,只求你们能够手下留情,放过我们一家人……可好?”

我不知她此言从何说起,倒是隆儿嗫嚅了一声,缩到王明珠的身后,“姑姑,隆儿不想做这个皇帝。皇帝让姑爹做吧……”

我摇头,笑着看王明珠,“皇后以为王爷想要这江山?”

“难道不是?他做了这么多,平定了西北,江南,又消灭了霍党,不会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吧?何况,他是有帝王之才,朝中的大臣和周边的国家都很支持他。”

我还没说话,那边的想想已经发现我们了,惊叫着跑过来,“娘亲,娘亲!”

小人儿一把抱住我的腿,红红的小嘴一扁,金豆豆就往下掉,“娘亲,我想你,好想好想。”我被他哭得难受,连忙把他抱起来,亲了又亲,“乖孩子,娘也想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搂着我的脖子,靠在我的肩上,像一只柔顺的小猫咪。我无奈地冲王明珠笑了一下,又听到想想说,“皇宫一点都不好玩,叫爹爹快点带我们走好不好?想想就喜欢这片林子,感觉有很美的故事。”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抬眼向花海看去,声音嘶哑,“明珠,你我都是自小长在皇宫里的人,父皇千辛万苦地把我送出去,我便再也不想回来了。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我们,他们,都会比现在快乐。我不想我的两个儿子,以后也被关在这座黄金的牢笼里面,永远做不了自己。李悠,也是这样想的。”

我走过去,摸了摸隆儿的头,“隆儿,你听着,你是李氏的血脉,你从出生就注定了要承担和面对整个天下的责任。你父皇做不到的事情,会由你的母后辅佐你做到。不要忘记你是世宗皇帝的孙子,你也将会是一个伟大的帝王。这是姑姑和姑爹对你的承诺。”

隆儿抬头看了看王明珠,用一双懵懂明亮的眼睛看着我。他长得很像李纯。

“画堂……”王明珠伸手抓住我的手臂,似乎有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要担心,你们一家都会好好的。王爷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他对先皇有承诺。他希望天下太平,没有战争。而他也会竭尽全力地好好辅佐隆儿。”我想了想,还是说,“能带我,去见一见皇上吗?”

李纯仍然呆在养生殿内。王明珠叫来两个老嬷嬷,把隆儿和想想分别带走,只领我一个人去见李纯。她的神色很凝重,我也不敢随便开口问什么,直到停在养生殿门前的时候,她才说,“那段时间,他很不好过……就借用服食迷幻散来麻痹自己。可是迷幻散是慢性毒药,现在已经……”她哽咽,说不下去,我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如何,你还有隆儿,要坚强一些。”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大殿里面萦绕着一股药味。王明珠领我走到龙床前面,抬手让我上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不会相信龙床上躺着的人,会是我哥哥李纯。他双眼凹陷,眼周都暗沉着,像是一团团的黑烟。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嘴唇也是苍白的。听到声音,他微微地睁开眼睛,目光浑浊,只呢喃着,“是明珠吗?”

我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哥哥,是我,小六。我来看你了。”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微微地挺起身子,好像要起来。王明珠连忙上前来扶住他,往他身后垫了很多的枕头。他用力地睁着眼睛看我,可是好像视线模糊,怎么也看不真切,就要抬手去揉眼睛。我忙抓住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内心酸涩,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们都沉默着。此刻的我们都是脆弱的,轻轻的一声呼唤,或者一个声响,就可能让我们不堪一击的情绪彻底崩溃。到了如今,还有什么能说,还有什么值得说呢?无法挽回的,终将会逝去。

我们都不提不开心的事,王明珠抱着李纯,我拉着李纯的手,说了很多很多儿时的事情。小小的一个迷藏,一个恶作剧,都能让他苍白的脸焕发出光彩来。那些永远回去不的小小时光,那些已经离开的故人,在我们的回忆,不曾老去。夜幕降临的时候,李纯在王明珠的怀里睡着了。恬静地深睡。我不忍打扰他们夫妇二人独处的时光,轻轻地退出了养生殿。

月光下的银海,一个人立在石阶上等我。他的身影飘然如尘世里的一朵流云,那一片江山,已然都在他的脚下。

“你怎么来了?”我走过去。

“明日太傅告老的奏章就会呈上来。我不舍谢翁,与他促膝长谈,忘了时光。回到住处,才发现儿女绕膝,独独没有娇妻。故特来相迎。”他对着我拜了拜,像初次见面的儒生小吏。我捂着嘴笑,瞪他一眼,“越来越没个正经啊你。”

他笑着揽住我,携手往石阶下走去。

“皇上如何?”

“无所不能的摄政王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他叹了一声,“知道,却也怕知道。我总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几年,这样,我们就能早点离开赤京了。皇上若有什么不测,皇后和小皇子孤儿寡母,实在叫人放心不下……暖暖,小皇子不甚喜欢我,对我有敌意。”

“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放在心上。就算谢太傅走了,还有王悦,秦奘,李丁,李旦和小东,再不然把王盈和刘岩两个人调回来。不要什么事都让你一个人操心。”我看向他的鬓角,伸手摸了摸,心疼地说,“都操劳出白发了……”

“我是真的老了。”他不在意地抹了抹鬓角,淡淡微笑,“暖暖,你的父皇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他收买了我的心,让我甘愿为他的子孙努力。我真的不习惯把一个国家的重担全都扛在身上。我只是个凡人,所以我需要出色的同僚。李旦,我让他用本名卫星海,重新入朝为官。而李丁……”他故意停了一下,不往下说。

“对了,我一直很想问,李丁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能够说服刘岩?他们以前有过交情?”

“我不打算让李丁再用本名了,让他用一个全新的名字吧,这个国家,这个朝廷,都需要一个崭新的开始。至于你的疑问,”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捏了一下我的耳朵,“好奇宝宝,我只透露一个信息给你。他是谢明岚的至亲。”

“王爷,你能不能不要总卖关子?”我不满。

他揽着我,“乖,不要再问了,跟我回去吧。明天想要干什么?”

“我想去皇陵拜一拜父皇和母后。”

“明天我可能抽不出时间,后天吧,后天我陪你一起去。把孩子们都带去。”

“嗯。王爷,我想以后该有人给你写一本传记。”

“为什么要给我写传记?我只是个凡人,也会很快从这个国家的舞台上退下去。我不希望被人们记住。比起这些虚名,我更期待新的官吏和新皇的表现。很多年后,我希望自己不会后悔今天所做的选择以及对他所奉献的忠诚。”

我一直相信,并不是轰轰烈烈的才叫做人生。平平凡凡也是真。那个夜晚的我,并不是很明白他话语中的全部含义,但很多很多年之后,当市面上真的有了一本关于他的传记,并命名为《明王录》的时候,两鬓花白的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彼时,河清海晏,四海升平。

(完)

(番内)

天宝十年的元宵佳节,赤京城的街上人来人往。

一个英俊的男子很火大地看着身边那个紧张兮兮,草木皆兵的手下。他用扇子掩面,低声说,“小德子,你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朕出行了吗?”

那叫小德子的少年耷拉着一张脸,苦哈哈地说,“皇……公子……太后要是知道了,会把奴才的狗腿打断的……”

男子板着脸说,“朕只是出来体察民情,太后不会怪罪的。”

“公子还用体察民情吗?光看看这街上的热闹和繁华,比起二十多年前,世宗皇帝在位的时候还要好。现在哪个百姓不夸皇上治国有道?!”

他们说话的时候,身边走过三两书生,其中一个捧着手上的一册书说,“这《明王录》我可看了三四遍了,好文采啊!明王此人在史书上只寥寥数笔一带而过,要不是这本书,还不知他的一生这么传奇呢。这样的人物,不该被忘记!”

“可不是?观此书的最大感悟就是,作者与明王之间的深情厚谊。明王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被刻画得淋漓尽致。我猜此人定是受过明王的恩惠,用一腔感激之情写成的。”

男子静待那几个书生走远,默默地走到路边的书摊上,随手拿起一本《明王录》,轻轻地摩挲着封面。小贩很热情地招呼着,“公子,买一本不?这书现在可好卖了。这书中的明王,亦师亦友,亦神亦仙,当世绝没有第二个。”

“这书,能卖到天涯海角吗?”男子忽然很认真地问。

小贩愣了一下,“当然。现在可是口口相传啊。”

男子终于笑了一下,转身轻快地对小德子道,“我们回去吧。”

小贩有些莫名其妙,小德子凑过去,掏出碎钱,“老板,快给我一本!”

84、番外之二

那我问爹爹,生命是什么。

他回答说,是崩裂自伤痕的一种再生。

————题记

这里是环绕小村庄的普通山头。山头上有两座孤坟,仿佛历经十数年的光阴了。一个挺拔的男子站在坟前,负手仰望着天空。如果不看他两鬓的白发,光看那背影,会觉得他有举世无双的风华。事实上,就长相来说,确实明媚得很耀眼。

“玉蝉,雪衣,我来看你们了。”他分别摸了摸两座石碑,又分别倒了酒,自己则拿着酒壶独酌。如果是偶尔路过的人,会发现他脸上有一种孤寂,是那种浸透到灵魂里面,让人心疼的孤寂。

他默默地饮酒,间或从薄唇间溢出几句听不太清的低语。半生好像都在兜兜转转间经过,浑浑噩噩,临了要是有人问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他自己也答不出什么来。

“爹爹!”一个少女提着篮子走上山头来,嗔怪道,“都说不许喝酒了!”

男子回头,极其浅淡地微笑,“又忘了。”

“爹,我来给两位姑姑上香吧,你坐在旁边看着就好。”少女扶着男子坐下,自己走到墓前,虔诚地燃香。她絮絮叨叨地说许多事,然后提到了他早间写的一幅字,她说,“落款是谢明岚。那是爹爹的名字吗?爹爹不是叫谢白?”

男子望着她的侧脸,像是陷进了某种很久远的回忆里面,目光渐渐涣散。

那年他还小,小到除了爷爷,记忆里再没有别的大人。他牵着老嬷嬷的手去街上玩,看到皇帝出游,带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漂亮精致,一直坐在銮驾里面笑。

老嬷嬷说,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是皇帝的爱女,排行第六。

他羡慕她脸上的笑容,以及皇帝牵着她的那只大手。如果他也有爹,也被这样的大手牵着,他该多快活。

后来,他跟爷爷进宫,不小心迷路了。宫里的宫女和内侍都对他很好,围着他团团转。可是他不爱理他们,他就想一个人呆着。

这个时候,那个他曾经遥遥看过一眼的小小公主窜到了他的面前。先是背着手仔细地打量他,然后一把抓起他的手就跑。他们跑了好久,直到把那些碍事的宫女和宦官都甩出去老远。小小公主喘着气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他们围着,我也不喜欢。我们自己玩儿!”

他点头,不自觉地握紧她的小手。原来被人牵着的温度是这样的,是这么温暖的。

她是个小迷糊,又贪嘴。她贪嘴的东西很特别,那就是在赤京乃至全国,比黄金还要金贵的葡萄。可是她一点都不讨人厌。她虽然是皇帝的金枝玉叶,可是她没有一点儿架子。她经常被她母亲责罚,然后就一个人躲起来哭鼻子,把鼻涕都蹭在他的衣服上。奇怪的是,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却被她闹得生不起气来。

她的母亲对她那么严厉,她却仍然调皮,仍然不断地惹祸。这个时候,总有皇帝,皇子和她身边的小宦官挺身而出,护着她。

后来,护着她的人,又多了他一个。

“爹爹,紫藤花又开了。”少女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难道我叫紫烟是跟这花儿有关?”他又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抬手按住胸口的地方。种花养花,这么多年他习惯了。花年年常开,爱便生生不灭,她好,他就好。

“爹爹,最近市面上有一本书叫《明王录》,写得可好了。女儿真仰慕那本书的作者还有书中的那个明王……”紫烟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吐了吐舌头,“当然,还是爹爹最好。”

他笑着摇了摇头,“那本书写得确实好,也写得并不夸张。紫烟,有机会去帝都走走吧,也许你会遇见那本书的作者。”

“爹爹,你认识写书的人?”少女来了兴致,跳到男子的身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伟大,英明而又无愧于自己姓氏和血统的人。”他说的很含蓄,却又饱含着感情。这一下,少女迷惑了。

他又想起那个江南夜里,那个人到医馆来,直截了当地要他离开。无论什么时候,任何在那个人面前,都像是低一等的凡人。那个人的城府,心机,手段,明明都是一等一的,却舍不得对那个女孩子用任何一丁点的权术。这也是最后,他心甘情愿放弃的原因。

那个人说,必须要让帝国稳定下来。而他这个可能有机会混淆皇室血统的人若留在朝中,不仅止不住流言蜚语,也可能给新皇的统治带来无尽的隐忧,这样,那个人就不能带着小葡萄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而且必须一定,要让她觉得,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地离开的。

他妥协了。不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就是为了成全小葡萄自小的愿望。他愿意离她远远的,愿意另一个人给她幸福。

她和那个人有三个孩子,而他和她只有回忆。

为什么不呢?不能相濡以沫,就相忘于江湖。

那个人甚至直白地对他说,“正如你所想的,我有绝对的私心。”

现在想想,当年他们两个大男人还打过两架。那个人和她刚成婚那会儿,赤京城里都是她不受宠的传言。彼时他以为那个人不过是一个血统纯正的边王,便狠狠揍了那个人一顿。后来在炎凉,他又被那个人揍了一顿,没有任何理由。

他和那个人,究竟算不算朋友?那个人在西北为战火所困的时候,只想到了他,彼时的谢明岚。他们之间有过君子协议,如果那个人不幸丧于战火之中,他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子。

“爹爹,你又在想什么?”

“老了,总是想起过去的事情。紫烟,我们回家吧。”他站起身,紫烟过来扶住他,两个人往山下走。紫烟问,“为什么我不跟爹爹一样姓谢呢?听说以前在赤京城,有一个士家豪门就是姓谢呢。可惜后来没落了,家财丧尽,只留了一座很大很空的院落。”

“你最近总用听说听说,打哪儿听来这么多的说?”他敲了敲少女的脑门。

少女的言辞开始闪烁,“镇上听来的。”

这个小村庄离一个大镇不远,而那个大镇离赤京不远。谢白在这里住了很多年,村里的人只知他与女儿相依为命,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紫烟就叫紫烟,她不姓谢。村里的人都以为她是随着母亲的姓。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谢白的夫人,也没听他提起过。

村里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安逸,一转眼,瘦瘦小小的干瘪女婴,已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村里年轻气盛的少年们可就坐不住了,纷纷央求着家中二老来提亲。此时,谢白坐在村长夫妻的面前,有些不自在。他独来独往惯了,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特别是当这些人提来大袋小袋的礼物,他就更不自在了。

“紫烟是个好姑娘,相貌出挑,学问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知道犬儿可有这个福气……”村长话说一半,谢白就打断了,“村长,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得紫烟自己拿主意。”

“怎么不算?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村长夫人瞪圆了眼睛说。

“比起那些繁文缛节,我更希望她以后都活得幸福。”谢白说得平静,不卑不亢,反倒是让村长夫妻愣怔了。家里的儿子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娶这个紫烟,他们又岂是真心满意这门婚事?

谢白送走村长夫妻,刚转了个身,就听见少女欢快的歌声。就在刚刚,他做了一个决定,“紫烟,我要出一趟远门。”

紫烟摇头,“女儿愿侍奉左右。”

谢白看了一眼院里的紫藤花架,没有说话。他这辈子负了三个女人,一个把他从紫藤花海里牵出来,一个为他死在异国他乡,另外一个他亏欠了最多。这么多年,他一直放不下心中的芥蒂,如今十数年光阴过去,紫烟都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他这一生还有什么不能一笑而过呢?

“爹要去哪里?”紫烟挽着他的手臂,亲昵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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