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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随云第53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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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望二哥,柳沾衣正也望向她,兄妹二人眼神略一交流,便齐施礼,“那孩儿们听爹的吩咐便是,望父亲也勿过于心焦,有何差遣,孩儿们会立时赶到。”

施了礼,他们退后,临去前看了看角落里——

他们的大哥还立在那里,但他们不需去管去问,他们已习惯了大哥这样的孤远与莫测。

“你,也下去吧。”柳镇钟叹了口气。

但是,柳孤烟并没有动,只那样看着自己的父亲——

空气中是沉默,一片奇怪的沉默。

片刻后,由柳镇钟打破了沉默,“你,一向是我最倚重的孩儿,四个孩子中,也只有你,最像当年的我。”

他细细地看着长子,声音却仿佛穿透了所有的昏暗,直达柳孤烟的耳鼓。

仿佛这话含着千斤的重量,更含着别有意味的深长。

但柳孤烟的视线移开了——

论外形,他和父亲并不太相似,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同样的深邃与不可捉摸,并且,都无一眼可见的锋芒。

一个,似儒雅文气的书生,一个,是如烟般的孤冷飘忽,他们的锋芒不在明处,但却像柳孤烟传名于江湖的飞刀,平常人看不到,看到的几乎都已是死人。

柳孤烟的视线又低了些,并不语。

“你知道,我们都没有想到千日醉真有解。”柳镇钟却仍直直看着儿子,一字一句压过去。

“是没有想到。”柳孤烟突又抬起眼来,也直直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还回去,“但好在能解的人,无事。”

对上长子回过来的眼神,柳镇钟怔了一下,突又开始猛烈地咳嗽——

“父亲,现在孩儿先退下了。”柳孤烟的视线又放低,黑袍一起,织成淡淡迷雾,向门外而去——

“等一等!”柳镇钟忽又唤。

停步,柳孤烟停在距门三尺处。

“孤烟……”柳镇钟似乎在考虑怎样开口,盯着长子的背影,面目变得越发深沉起来,“孤烟,那女子也算稀世少有……”

柳孤烟没有动,听着。

“同样未想到,世间会有那样一个女子,若是当年的为父初见,恐怕……”短暂地犹豫后,继续,“恐怕也会有所意动,试问那样一个女子,世间有几个少年男儿见了不会有所想?除非是心里不够强大者。”

仍没有动,柳孤烟的视线仿佛已穿过门板,透向不可知的远方——

“但是,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当做的,一定要去做,不当做的,便不能做,孤烟,有些事早已经注定了,而注定了的,便不能再去想!”柳镇钟的话的语气加重,最后几个字似乎是无比的语重心长。

柳孤烟的视线从遥远处收回,身上的气息更加的飘忽——

“现在,我只望母亲能活!”说罢,回头看了一眼床上——

床上是生他、养他、教他的亲母,他童年所有的记忆里几乎都有那张面孔上的笑脸相伴。

只看一眼,他便再转回头,离开——

但转回去的一瞬间,他的眼底闪过一种情绪。

那情绪就如同沾衣等人看着母亲时一般,却深敛着,几乎要看不出来。

“公子,不好了!”婢女的声音又急急地传来,带着忙乱与疲惫。

“什么?”柳乘风的身子一震。

“唐姑娘又全身发热,手足烫得似火球一般!可是她好像还很冷,一半身子在发颤……”

柳乘风的眼睁大。

“公子,我们摸了摸,唐姑娘的身子是一半冰一半热,一半像在雪水中,一半像在炼火里,我们该如何是好?”婢女们的声音已经匆促。

“去请大夫!快去!”柳乘风显然也开始慌乱,这种状况简直是闻所未闻,但他很快又低头沉吟,最终一跺脚,“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自语一声,便再不犹豫地转过屏风——

而一个婢女正听了他的令,急急地擦过了他身子冲向室外去请这苏州城内最好的大夫,剩下的两个婢女则手忙脚乱又不知应该如何处理地拥在床前。

入眼处,内室是无比凌乱,地面摆满铜盆,盆内有擦拭抹身的布巾,还有许多半化的冰块。而床上是拥堵的被褥,被褥下则是几乎要被埋了一般的唐盈的脸。

“唐三小姐!”柳乘风在看到唐盈脸的那一刻便掠过去。

原本的唐盈,身姿高挑,并不娇小,但在此时竟像漩涡中的一朵白花,似随时会被激流漩涡拧断、吞没!

而那满床的被褥,就像挤压她的漩涡,她的脸在其中,半边青白半边妖红,双目紧闭,肌肉扭曲……

看起来是狰狞的!

如果没有见过她本来面目的人,会在这一刻被这张脸吓退,尤其脸上有数条刀锋划痕,使她更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罗刹。

柳乘风没有被那张脸吓到,只是十分意外,冲过去后惊声唤:“唐三小姐!”

唐盈似乎听不到,额上大滴大滴的汗液滚滚而下,扭曲的脸左右摆动着,猛地,一只手从被中挣出——

那只手,是没有受伤的那只,伸在空中像要抓住什么一般地晃动着,手上五指曲张,惨白无色。

“唐三小姐!”柳乘风一把抓住那只手,并且稳住那手臂。

这样大幅度的动作无疑会牵扯到身体的其它部分,更会牵动伤口。而那只臂一入手,便感觉到渗骨的冰寒,好像抓住了一块千年寒冰。

柳乘风不由手中一缩,但未完全缩开就又紧紧抓牢,咬着牙不让自己松手,一双眼也仔细地看向唐盈的面孔。

“祖……祖父……”唐盈在昏迷中似乎在呻吟,不甚清晰地唤着。

她的唇因为曾狠狠地咬过一只匕首后又咬过一只手腕,已经唇肉翻卷,尤其下嘴唇,伤痕极大,本是结了痂,现在又因为疼痛而被自己的牙咬得鲜血淋漓。

她是痛苦的,非常痛苦!

柳乘风看着,一只手摸上她的脸,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刀痕后,分别摸了她的左脸与右脸。

当确定了那青白与妖红两色果然一寒如冰、一灼如火时,他的眉头拧到了常人无法拧到的程度,眼睛定定地看着唐盈可怖的脸。

“唐三小姐!你是唐家最骄傲最杰出的三小姐!你是最坚强最韧性的唐三小姐!你要活!一定要活!”紧紧攥着唐盈臂的手用上了力,柳乘风似乎要把一种信息传到唐盈心中去。

他的力道无疑增加了唐盈身体的感受力,那火与冰的煎熬让唐盈神智皆失,恍恍惚惚中只有痛楚,只有折磨……

痛得无力,被折磨得颤抖,想偎在最亲近的人身边。

记忆深处,很久很久以前,她很想像鸟儿般天真快活地偎在祖父膝前撒娇,但祖父是严厉的,将她从父母身边带开后,便苛刻地教她武艺,授她制毒研毒之方,更教她江湖险恶、处世之法!

她的天真,便被没日没夜的勤学苦练所淹没;她的快活直白,也被那江湖之道一点点压抑收敛……而她在十六岁那一年,被祖父牵着手,以隆重的形式引荐给所有门人,并被允许立在唐门最神圣的祭坛前,像所有男儿一样可以对祖先神灵祭祀时,她突然发现,祖父严厉的表相下是对她无以复加的疼爱。

那疼爱,是将她当作男孩儿一般的爱,祖父对她原来是寄予了厚望!而她在那一天起,所得到的已比许多女儿家多了很多。

于是,她对祖父有敬,也有孺慕与感激,还有同样的爱,现在,她很痛,痛得想依偎在祖父身边,汲取一份力量……

但是什么在箍着她的手臂?那紧箍的感觉比起水火交织的痛似乎不算什么,却让她渐渐的有些意识,似乎听到了一声声的话语……

“唐盈,你要活,一定要活!你要用你的骄傲与坚强,闯过来!”

是的,她是唐盈!她是骄傲的,她是坚强的!她曾经认为她是非常出众的!而她的出众在遇到了一个人后,似乎便变得如明月身旁的一颗普通星子般,不再耀眼,不再显亮,但她却无怨有怼,也无所失意。

因为,那明亮的人让她的心似乎更开阔,让她的世界,被一种叫作云淡风轻的东西所浸染,让她的精神,有了一种向往——

她想追逐那个人,想沐浴在云淡风轻中,想长久地领略那种意境……但她不能!她知道她与那个人的世界太远,远得永远无法追上云行的脚步。

“随云……”呓语着,血色的唇唤着那个名字。

“唐盈!你的未来还很长,你的生命如花如歌,你的生命在你自己手中,你一定要闯过来!只有你自己能够救你!唐盈!唐盈!”柳乘风的睁直直盯着唐盈的脸,手紧紧地箍着她的臂,用力地、不停地说着。

是谁在对她说话?是随云吗?不是,声音不是,那这是谁?

她如此疼痛,她的眼如此模糊,灼热一冰寒在体内就像两个左右分开的绞架,要将她往不同的方向撕扯,却又像两个融炉,要把她炼化了再挤到一个炉子里去——

冷,很冷!热,很热!痛,太痛!

唐盈的整个身体都被那不同的颜色一分两半,从额中心往下到鼻中心、唇中心、胸中心……直到足中心,成一条直线地将她的身体分割。

仅仅是看着也能想像得到她的痛楚是非人的。而没有人知道,那是简随云施给她的内力与血液正在她的体力融合。

她原本的真气将接纳简随云的真气,原本的血液将吸收简随云的血液精华,在排斥与融合间,在伤口抵触与功力悬殊的差异间,她要经历一场从生到死、凤凰涅磐般的演变!

“唐盈!”柳乘风感觉到了她的意志,也感觉到了她的挣扎,眼中露出一点欣喜,手中更加了劲,由箍着唐盈的臂变为往上紧握她的手。

两手交缠,男性的手掌紧紧包握住女性的手。

而唐盈的手,虽显得细长娇小,却因为长期舞弄兵器,早已长了女儿家没有的厚茧。那厚茧的粗涩在此时却使她如此的真实。

“唐盈!你要用力,你是自由绽放的你!你一定要活过来,将你的生命继续下去!”柳乘风的话就像一曲歌。

歌的意境与普通江湖人的粗旷是不一样的,而他身上的年少将这番说得又像飞扬的词,充满生命力的诱惑,在远远地那方牵引着一抹游魂,招聚着散在唐盈体力四处游走的气息与意志——

是的!我的生命还未完全开始,我的未来还很长!我一定要活!为唐门,为祖父,为爹娘,为大哥、二哥,还有……为我自己!

我的命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自由,生在江湖,我怎有自由?但我要绽放!

一阵巨浪扑天盖地般地冲上过唐盈的身体中线,突然,“啊”的一声,唐盈的喉咙里破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就像沉压在地底的生命重逢朝日时一刹那的灿烂。

然后,她扭曲的面孔上的双眼也突然睁开——

一时间,柳乘风惊住,唐盈的眼里像奔腾着火焰,又像窜流着冰水,激荡而潋滟着!让看着的人似被瞬间碰撞了一下灵魂。

“唐盈?”又放低了些声音,柳乘风注意到唐盈面上的青白色与妖红色在嘶喊中突然合二为一,就像两湍汪流海豚音融合,整个肌肤猛然就都变了色,成为了正常的肤色。

而眼里的光芒也在一刹那后黯淡下去,变得散乱而又模糊。

那她到底是否醒了过来?她的手在刚刚的嘶喊中暴发出一阵力量,挣脱柳乘风的包握,竟紧紧反握住了他男性的手。

握得很紧,紧得像是在抓住一种不可放弃的东西。

随云,是你在叫我吗?我要活下来,我要看着你,看着你会带给世间怎样的惊讶!

一片白茫茫中,唐盈似乎看到一张脸,年少飞扬,皓齿丹唇,眼若晨星,但眉间却紧紧地蹙着。

为何要蹙眉?与那张脸上的青春并不相附,但是,很奇怪的又与那双眼却衬到了极点,而那眼里映着的什么?

怎么像是她唐盈被映在其中?

“唐盈?”柳乘风又小心地唤着,因为唐盈的眼里虽睁着,却似清醒,又非清醒。

这个人是谁?

随云,你在哪里?

你不是在我身边吗?那这个人是谁?他的声音不是很陌生,却也谈不上亲近,至少不是刻在心底的最熟悉的那几道声音,但刚刚在痛楚中似乎正是这道声音在不停地唤她?

“唐盈……”柳乘风任由唐盈握着他的手,握得指甲嵌进了他的皮肤。

“我……”唐盈的唇动了动。

周围一片蒙沌,她什么都看不清,一股倦意漫无边际地涌了上来,像浪潮一般冲上她的意识——

累!很累!在发出一个音节后,唐盈再也支撑不住,眼皮沉沉地闭了起来。

“唐盈!”柳乘风一惊,但随即觉察到手中的触感已无那份冰寒,怔了怔,腾出一手,又去摸了摸唐盈的另一只掩在被下的手——

也无任何异常,只有湿湿的粘腻和微凉,像极了发过高烧的人在出汗退烧后的凉。

“公子,大夫来了!”门外传来一声禀报。

柳乘风回神,回头看,旁边的两个女婢正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仿佛她们刚刚看到了一场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景,使她们太惊讶,就那样的撑着眼皮,愣着身形。

“不用了,给予重金,遣大夫回去。”柳乘风挥了挥手,现在的唐盈看起来像是恢复了正常。只要体温正常,这种昏睡便不可怕,只会有助于恢复体力。

“是!”门外的女婢应声,便传来两个人的脚步离去的声音。

“你们也下去吧。”再挥挥手,柳乘风感觉有些累。

“是!”呆着的两个婢女在门外婢女的禀报声中时便回神,现在,低了头,福了福身,略微整理了地面的凌乱后,便离去。

而她们近一夜折腾,似乎也在此时突然放松了神经,走路中明显带出了疲态。

吁了口气,柳乘风看看还被唐盈握着的那只手,怔了片刻,用另一只手为她掖了掖被子,又将累在唐盈身上的多余的被子去掉。

最后,挑了挑灯芯,移了移烛台,便坐在那里,看着唐盈沉睡中的脸——

而夜色还在悄悄地滑过,这一夜,并未结束!

第一百二十三章吻意

黑暗中——

简随云盘膝坐在一块长满苔鲜的湿滑的岩石上,眼观鼻、鼻观心……

这是一处位于姑苏城外山脉中的岩洞,掩藏于密密麻麻的灌木与藤萝后,就算是常走于前的人如不仔细勘察,也无法察觉这个洞的存在。

而现在,夜色漆黑,洞中更无一点亮光,她的身影于暗中几乎看不出来。

事隔不久,她再一次进入物我两忘。

七日七夜的炼丹过程,她毫不停歇地提用内力,就算因一个黑衣人的插手而未被偷袭者伤及,但那内力不间断地运用已耗损她的一部分真气。之后为唐盈疗伤,虽医术超绝,但那等大伤对任何一个医者来说都是一种挑战,要付出对等的精力,后又为唐盈输出常人所难忍受的血流量。

再然后,为柳氏飞针,并在千日醉发作的最后时刻及时遏止,无不需要快速的判断力与反应力,还有功力。包招接毒血,如果没有她的出手,柳家人未必能躲得开……

每一桩,每一样,在常人来说都是难以想像的,于其他武林高手来说,也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而她做到了,并且做得淡如清风。

尤其那些血液的流失,是真正地伤了她的精气,如不进行辅助调理,等血液自行生出,需百日之功。

人体的气血循环,自有规律,在保证充足休息与规律饮食的前提下,必须得百日才可再生自盈。而“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睡补”,她却已有百余个时辰未真正地进入睡眠状态。

现在,她不得不调息,深度调息!

不同于唐盈见过的那种可随时随地睁眼说话的普通调息,同样是经不得任何风吹草动!

在没有人再能为她护关时,只有这等隐秘的场所才最安全。

而这等场所,是七宝带她寻来的!

黑暗中,除了潮湿与滴水声,便只有一对绿幽幽的眼珠子在骨碌碌地转。

也是在此时,能看出七宝的眼同其它猴类的眼绝不相同!

它正挽着猴臂,同样盘腿坐在一小块突出的石头上,但它的眼在全然的暗中竟然贼亮贼亮,发着绿光,就像两盏灯点在那里闪烁不停。

乍看时,甚是渗人。只有具夜视能力的动物才会有那样的眼,比如狼、豹!

它却有这样一双眼,非同寻常。而如果有人能看到它现在的表情,会瞧出它似乎很是得意——

这地方不好寻呀,就算来过几次的人,走出这山脉后再想返回来也未必能顺利找到,它却一路没有半点差错地引着简随云找来,像是提前早队好了路似的。

而它为简随云能最快地进行调息了省去不少时间,加上调息前服了一颗自携的生血丹丸,只要静养十日,简随云便可恢复,能将身体机能的自行恢复提前九十日。

微微地动了动,七宝也似乎有些受不了洞里的阴冷,将身上椅着的布包垫在了身下,成了一个简易的坐垫,一双眼盯着简随云,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很是狡黠的样子。

从进入后,到现在已过数个时辰,简随云正是北行九重天,七窍皆闭,已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但哪怕是一滴水在此时落到她身上,都有可能使她走火入魔。

好在她那处并无没水,只有潮意,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淡淡茶香,随着功力的运行与腾腾的气体的浮出,正漫布在岩洞的各个角落——

打了个细细的哈欠,七宝的身子又歪了歪,这样枯燥事情还真不是它能做的,不由翻了翻白眼,猴猴嘴里不知道在微微地嘀咕着什么,却只有它能听得懂与明白。

正在它挤眉弄眼,颇似对什么很不满意的时候,岩洞的深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声音低微,常人细听也是听不出的,但七宝的耳朵却瞬间竖直了,眼珠子也立刻盯向那处。

很快的,深处的洞里地面上也出现两点绿芒,幽幽的、阴森的、闪烁的……

并且伴随着咝咝声。

就像蛇吻的声音!

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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