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爷爷在此等候多时了!”
耳朵再次嗡嗡作响,用绢帕懒懒地捣向耳朵,风吉儿瞥向暴喝声的来源——
哇呀呀,那不是一座小山?!
高九尺,宽三尺,黑压压一团,扑压过来足能把个活人压死!但山哪能说话。
再细瞧——
虎背熊腰,浓眉巨目、直鼻阔。再加上时招风耳,黑碳般的脸——
那可不是就一个人?
而且,还是一个和尚!
“和尚?”风吉儿歪了歪头。
对方身穿百衲僧衣,足蹬方。僧鞋,顶上烫了戒疤,可以说,除了腰间的那只大酒葫芦外,完全是一副武僧打扮。
“不错!”对方回答,嗓门一开,再旁林叶簌簌落地。
“打劫?”她再往远看——
对方可不只一人!不远处还呼啦啦站着一群!
并且个个都顶着光头,拿着各种兵器!若非那些人穿着花样百出的布衫,头土也少了几点烫疤,还真让人会以为是一律的和尚!
但还是有些以假乱真,毕竟众多光头集聚一起所产生的效果,十分壮观,刚刚也正是那片壮观才让她闪得睁不开眼!
“不错!”当前的和尚再回答,并且在笑。
笑得很奇怪!
奇怪得让风吉儿不得不注意到!
再仔细瞧他,双臂正大开,蒲扇般的手中扣着一截巨大的圆木,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势横在路中,而一对腿就像两只从房顶上卸下来的椽梁,稳当当、黑压压地扎在那里,如老树生根,入土几分!
正是那架势,惊得马儿也不敢向前。
不过,她好像听到先前那段精典台词的最后一句,有点与众不同?
“等在此处很久了?”
“不错!”和尚又答,笑得更加奇怪。“不等别人,就等你们!”
哦?!
“等我们作甚?”
“你的耳朵用来作甚?听清楚了,爷爷我不为钱财,只为老婆来!”
呃!她刚刚没听错,那打劫的台词最后一句果然是篡改过了!这个和尚不但是来抢劫,而且是要来劫老婆!
那不就是劫色?
“讨厌啦!”风吉儿突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个帕子,掩在脸上害羞地低下了头
“你说你这和尚不去吃斋念佛,偏来做强盗,还学人家娶媳妇,真是讨厌——”
她的尾音托得很长,娇滴滴地似要酥到人的骨头缝里,末了还白了和尚一眼。
那一眼,媚意无限!
加上她左颊上还有一道没有完全消失的巴掌印,衬得她的脸是分外动人。
就见不远处的那群光头一个个都打了个哆嗦,并狠狠吞咽着口水,满目的垂涎——
“他爷爷的!”和尚突然瞪大了眼,再放响嗓门——
“婆娘,你莫向洒家抛媚眼,爷爷要抢的不是你!”
第八十九章劫色(下)
和尚打劫,本就不多见!
和尚劫女人,就更加不多见!
但和尚劫的竟然不是她这个漂亮女人,那就……
风吉儿眼神一闪,这车上,加上车夫只有四个人,但没有一个不是穿着男装!
只有她,在半途嫌男袍宽大,又因离了周园,遂将袍身紧束,边角挽起,并将头发泄下,加之她雪肌玉肤,过于俏美,任何人乍一看,四人中似乎只有她一个像是个女人,并且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
“小娘们,你听好了,爷爷人不劫多,只劫一个,让那个叫什么的快快下车,再让那个唐什么什么的带着你速速离开!走得要利落,否则……”
炸雷声又响起,拦路的和尚“嗖”的一声抡起手中的圆木,将之“嘭”地竖插在身旁,看着风吉儿怪笑——
“否则,莫怪和尚爷爷将你们这些闲杂人等一个个绑了,晚上炸到天上去给老子的喜堂当爆竹!”
好大的口气!
风吉儿暗惊,就见尘土飞扬处,那颗圆木被之硬生生地扎进了路面,而圆木直径足有两尺有余,却入土深达半丈!
但她惊的不是对方的力气!
“哟,这是哪来的大力和尚?瞧瞧那身筋骨,好不结实,看着真是讨喜。”风吉儿身子一起,从车厢中钻出,立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和尚笑——
笑得面不改色,“不过,你这和尚一口一个爷爷,又一口一个老子,连自已的辈份都颠三倒四地弄不清,莫不是哪个庙里跑出来的疯和尚?”
“哈哈,爷爷不是疯和尚,是花和尚!”
“花和尚?”
风吉儿的灵眸顿住。
就在此时,一股飓风袭来,直罩她全身。来势之急,气势之猛,让她身上一紧。
不好!她眼疾身快,在车辕上一个鹞子翻身,于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干净、漂亮、轻盈地落在了地面。
但是,那道飓风仍在继续,直冲车厢——
风吉儿连忙看去,她想瞧瞧车内的人会有怎样的应对。但她发现那道飓风竟在碰到车帘时便力竭势衰,只是“扑啦啦”一声将帘子卷起——
好功夫!收发自如,用力恰到好处,原来,掀开车帘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而此时,车帘被反搭在了车顶上,车内的一切顿时被一览无遗!
但是,帘子明明是被狂卷起的,却在卷起的过程中,就像在缓缓地揭开一副画——
画内有几、有物、也有人,而人,却如在青山秀水间,将满身月色光华与云水悠然流泄——
仿佛随着那两个人的显露,这洛阳郊外的大道上能听到一阵泉水琮涂、竹舞婆娑的乐音。
现场突然变得很安静!
静得能听到数十道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其中,风吉儿的心跳最急最快。
他奶奶的,这和尚竟然偷龚!若非她反应快捷,怕不早被扫飞了出去?
但对方在突然之间又拔出入地半丈的圆木向她挥来时,那动作迅猛得惊人!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将拨、扫、挥的动作一气哈成,所带起的风团,也是内功极强的高手才能发出的!
而对方也并未尽全力,他说他是花和尚?
看着路面上留下的那个深洞,风吉儿突然忆起,这些年来嵩山附近一直盘踞着一个让武林人一提起就头痛的人物!
据说那人所到之处,是人见人躲、神见神让、鬼见鬼也愁!被喻为江湖第一瘟神!
难道此人真是彼人?
再瞧去,和尚从帘子被反卷后,就直勾勾地盯着车厢内,脸上奇怪的笑也更加得奇怪——
“你,就是洒家要等的人!”
原本震天雷般的嗓门突然间变得沉着,一身的狂妄也被收敛,和尚的脸上换上了一种笑嘻嘻、却笑得让人发毛的表情。
而他的眼,盯着的是简随云!
又是简随云!
风吉儿真得开始翻白眼了,她原以为,许是某个被唐云引的美色迷得荤素不知的呆子,跑来劫这位姿色满天下的二公子的。
毕竟以往听过不少传闻,说无论江湖中、还是寻常富家人,有不少曾打过唐二公子主意的。
不过,冲着简随云而来,那个、似乎、好像,一种更大的兴奋开始漫延——
风吉儿用绢帕使劲捣着胸口,告诉自己要控制再控制,千万别笑出来,憋着声音问向车内——
“随云,你见过这疯和尚?”
车厢中是风毕绢绢,那二人仍是不惊不动,似乎帘子被狂卷起时,也未让他们眨动过一下眼皮,而在风吉儿的问话中,简随云只是缓缓看向她。
“一面之缘。”淡淡回答。
“那他识得你?”瞟瞟旁边的唐云引,风吉儿原本想问“那他知道你是女儿身吗”,话到嘴边又改了……
未有交集,不算相识。
简随云有同必答,答而简单,双眸中仍是悠悠写意,并未看向他处一眼。
呃!风吉儿转动眼珠——
从她遇上简随云的那日起,简随云便是一身男装现身。飘然写意间淡然如花,但即使像花,也是大气舒展的话,绝无小女儿家的姿态,也无通常男儿的粗糙,很难让人判定她的性别。
“那么和尚,你有断袖之癖?”挽起胳臂,风吉儿斜眼看那厮。
但对方并没有回应她,直勾勾的眼仍放在简随云身上,又说出的话让风吉儿再惊。
“你……是女人!”
“什么!”风吉儿再仔细打量这斯——
而和尚还在笑,笑得得意,笑得精明,但那笑怎么看怎么还像带着些色眯眯的味道?
好像又不完全是,似乎还有一种又j又猾的意味。
“你哪只眼珠看到我们随云是女人?”风吉儿挑眉。
“随云?”和尚的眼眯成了条缝,“挺相衬的名字,你的全名!”
他的眼仍旧大刺刺地盯着简随云,还是不搭理风吉儿。
唷,原来连随云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如此一来,更证明他与随云之间最多是萍水相逢,那他凭什么笃定随云的性别?
“疯和尚便是疯和尚,连姓甚名谁都没打听清楚,就跑来劫路,不是疯和尚是什么?”风吉儿对着手指吹了口气,话中带出挑衅。
没法子,她一定要弄清楚这家伙是怎么断定随云的性别的,太好奇了!
“你住嘴,老子是花和尚,不是疯和尚,再乱喊乱叫,小心老子捏碎你!”和尚猛地转过头来,瞪向风吉儿。
风吉儿压根不恼,对方有反应就是她的目的,而她也开始得意的笑,因为对方接下来的话就是她要听的——
“听着,我之所以断定她是女人,是因为一个眼神!”和尚脖子一挺,下巴一抬,给了她一个鼻孔。
眼神?
“我家随云与唐二公子同样是处变不惊的人,你怎凭一个眼神便能断定他二人性别的区别?”风吉儿手往腰间一插,也将鼻孔给了对方。
“哼哼,处变不惊是处变不惊,也许在其它事上他二人眼里的变化很难区分,但那一晚,他们的眼神很有不同!”和尚的下巴又抬高了些。
“哪一晚?”
“哼哼,那一晚你这婆娘也瞧得过隐,鼻血都险些流了出来,怎么就忘了?”和尚的下巴干脆全抬了起来,从正面看是完全看不到他的眼睛了。
“什么?原来那天狂笑大喊的人是你!”
风吉儿想起来了。
前夜里,她缀在简随云与唐云引身后闯进那片竹林时,误见的那副月下春光简直将她看得是热血贲张,脑门出汗,而正在那时,暗中突然世爆出一道声音,大喊着“他娘的,看的老子直流鼻血”!现在想来,那一夜的暗中爆出的狂笑声可不正与眼前这位先前发出的一般无二?原来当日潜入周园的人,还有他!
“哼哼,想起来了。洒家可是想流鼻血便流鼻血!不会像某些人一般,明明想看,却偏偏不敢看,许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也流了鼻血,失了面子,才刻意避开那女人的身体,只敢瞧对方的眼。”
“你说谁不敢看那女人的身子来着?”瞄一眼简随云与唐云引,风吉儿脸上闪过那么一丝可疑的红晕,但很快又被她的笑脸湮灭。
毕竟刚刚她冲口而出的话可是告诉了那两位,她曾经跟踪过他们!否则她能怎么知道曾有人暗中狂笑大喊。
“哼哼,是谁?一个只盯着那光身子女人的眼,一个看得是对方的全身,依你说,这两种眼神,哪一个更像是女人的?”
如果说只看光身子的女人眼的人是男人,看全身的便不是男人,那这世上还有登徒子之说?风吉儿还击,但她心中已是惊异连连。就算那晚月色很亮,但能在远处将别人的眼神看得那么清楚的,是什么样的眼力?又有什么样的精细?
“哼哼,这世上的男人在见了光身子的漂亮女人时,只有两种反应!一种是看个过瘾,又恨不得扑上去的那种,另一种,就是柳下惠的假正经,想看,又不敢全看,逼着自己避开眼。”
“呃——”
这厮竟然说唐云引是假正经?
话到此处,她已听明白!
因为简随云看那个女人的目光,更加坦然无忌,所以,这和尚断定简随云是个女人!他认为,只有女人在看到那样一个赤条条的美人时,才会那么平静。
而另一个,显然就被归为了柳下惠一伙。
不过,柳下惠是真君子,还是假正经,她可不知道!她想知道的是车里的那位在听到有人拐着弯骂他时会是什么反应。
瞧去——
一身月华中,唐云引端然而坐,就坐在正对车门处,与那和尚是面对面,但他的指尖正摩挲着茶盏的边缘——
而那瓷盏细润的光泽,竟不及他指尖光润的一半!玉质般的手,已甚过最美的瓷。
但他低垂着眼帘,看不出任何的思绪。就好像,车外人对他的折损,只是耳旁吹过的一阵清风——
“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和尚,你厉害!”风吉儿竖起了大拇指。
也许唐云引的眼神只是代表了当时心中的一个下意识,但,不无道理——
不过,抹黑他人,成就自已,这和尚很有她风吉儿的风范,哈哈!
“哼哼,洒家的口水喷多了,得回去补点酒来消消火,你,那个叫什么什么随云的,来,下车,乖乖随洒家回去,晚上咱便拜堂成亲。”
和尚突然又出惊人之语!
现场又是一片寂静!
静得能听到风吉儿的大喘气。
够嚣张!
她连忙屏气,去看简随云——
林风过处,青衣飘然,简随云在那样无遮无拦的眼神下,她的平静,她的悠然没有一分改变,而她只是回望向和尚——
与其对视!
时视中,她的笑,如花开半盏,微露而不张扬,和尚的眼却越睁越大——
“咦。你这女人的笑像是在老……洒家心里撒下了什么,让洒家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日子——”他皱了皱眉,随即一拍胸膛,大吼:“罢了,洒家图个痛快,你快下车来,洒家的和尚窝里备好了喜堂,就等着你!”
他又开始笑。
这次笑得很贼!
而他的嘴角竟然是天生的上翘,笑起来时,使他如铁塔般的粗壮中,竟然显出几分好看来,但他的话,可不好看!
“你果真是花和尚?”风吉儿突又高声问。
“除了老子,谁还敢称花和尚?”
江湖中有个千慧,可也是个花和尚?”
“老子就是千慧,千慧就是老子,你要再在一旁罗嗦,小心你的牙!”千慧转头瞪她。
“哎哟,小女子好怕,这就收口!只想说声,和尚你真是厉害,竟然瞧得上我们家随云。失敬、失敬!”她抱拳。
“哼哼,爷爷说过,这一生,爷爷一定要做到两件事,第一件不与你讲,第二件就不妨告诉你,那就是老子一定要娶个天下第一的女人作老婆!这找来找去,找了二十年,终于让爷爷给碰上了,不娶等什么?”
“呃——”
那天晚上,这和尚可是瞧着另一个赤条条的女人在流鼻血来着,今天竟然打定了主意要冲着简随云。好像那晚,他在最后还狂笑着落下一句,“老子今夜没白来,天下第一的老婆有着落了,哈哈哈哈”?
“好!和尚,你的眼光真不错!我若是个男儿,也得瞧上随云,并紧巴住不放,不过——”风吉儿的眼有意无意地瞟了下唐云引,打了个哈欠——
“不过,你做白日梦,也得看看时候,还得看看人家答应不答应!”
“嗯”,和尚一拧眉,几乎是立刻地看向了车内的另一个,渐渐地眯起了眼。
“他爷爷的,老子前日在洛阳城内空然腹痛无比,如刀绞一般,痛得老子哭爹叫娘,差点去阎王爷那里报了到,若非老子功力深厚,又请来个有名的郎中诊断,老子还不知道自已竟然着了道!
哼哼,你这女人身边又换了个人,若是当日那个满脸带笑的小子,爷爷非得把他劈了,他爷爷的!竟给爷爷濯下了碌豆汤,绿豆配狗肉,就是道催命符,呸!”
和尚盯着唐云引,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大段话,听得风吉儿莫名其妙,但她还不及反应,和尚又变了话头——
“爷爷知道,好女人身边总是会多些花花肠子的蜜蜂蝴蝶,而这各路是通往蜀的,看来,你小子是要把洒家的准老婆往唐门拐!”
咦?这句话风吉儿听懂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用这句话来概括?唐云引分明就是有意想把随云拐到唐门去!
咯咯一笑,她腰肢一扭,一屁股又跳上车辕,伸个懒腰,绮在了车棂上——
“哎,反正又不是奴家要急着回家,先睡会再说。”
她干脆闭上了眼,像是先前的酒意泛上,要假寐了。
于是,唐云引成了焦点!
其实,在他一显身的那一刻,便已是焦点!
环顾全场,不远处的那些光头都在张口结舌的瞧着他——
仿佛从先前帘子被勾起后,那些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也没听清之前花和尚与风吉儿的对话,就顾著瞧他了。
但风吉儿早已看出,他们不能小觑!
虽然定力差些,但唐云引面前能保持定力的又有几人?而他们乌啦啦乱站成一群,个个吊儿朗当,手执花样兵器,也都脸生得很,但都双目有神,筋骨有力,脚下站姿颇显扎实的功底,绝不像那小打小闹的乌合之众!
“酒,还是茶?”
一路上未言过一个字的唐云引,在此时,终于说话了。
他的眼看着简随云面前的空杯,泉水般的声音缓缓流泄——
除了一碗汤外,出洛阳后,筒随云再未沾过半点茶水,而车中有好茶,也有好酒,他似乎是在询问简随云现在需要点什么?
“茶。”简随云微笑。
“好。”唐云引也微笑,眼里泛起几点光亮,像是倒映着寒月的清江波面,被吹出几丝涟漪。
并且长臂一探,将壶执在简随云的杯前,倾注——
动作间如水面行云。
恼人啊,这一幕太过赏心忱目了!从假寐的眼中偷觑到这一幕的风吉儿,不由地抓心挠肺!他奶奶的,这小子当然高兴了,茶是他备的,酒是别人送的,而我家随云
简随云第3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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