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为她……”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所以,你也该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你从来就不欠我,不需要补偿。”
“这不是补偿,这是一个兄长心甘情愿为弟弟做的。冬青,我了解你心中的抱负,所以,我要尽一切可能为你铺平道路。放手去做吧,这也是爹的意思。”
“爹……没有说什么?”
“说了。”低咳一声,粗着嗓子:“告诉那个混蛋,养好了就乖乖滚回来挨板子,不为别的,就为了居然敢把他老子当成个愿意与祸国殃民之辈同流合污的老王八!”
破颐而笑:“我可没把他当成老王八,要不然,我那未出世的孩儿该有多冤,还没见到天日,便成了个小小王八了。”
点点头:“这句话,我会原封不动转告的。”
连忙求饶:“别啊大哥,你还嫌我要挨的板子不够多么?”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你记在爹那里的板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如改天让爹找个机会,跟你把帐清了吧!”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
又说笑了几句,两人重新落座,各自斟酒品茗,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些。
陆子恒将手放在火上烤了烤:“弟妹的精神看起来很不错。”
陆子期忍不住便笑容满溢:“她啊一直很不错,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像是全天下的便宜都被她给占去了似的。”
“知足常乐,无欲则刚。想来,弟妹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你可千万不能当着她的面这么说,要不然,尾巴一准要翘到天上去。”
“简简单单没有负累……”
陆子恒似有所思,轻声低语,视线仿佛能穿透层叠帷幔,穿过冰雪夜幕,穿越流逝的时光,落在某个凝结不变的画面上:“当年初嫁我时,她也是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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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期悄悄推门而入,只见宋小花正靠在枕上翻阅信件。
“回来啦,大哥呢?
“自然是去房间休息了,你怎么还没睡?”
“不困,所以就把这些日子你们写来的信再看一遍。”
“明天咱们一起写封信给凌儿。”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的小心肝啊保证会像小猫挠得一样,哦吼吼~”
摇头轻笑,伸出两指夹住她的鼻尖:“都快要做娘的人了,还是这么孩子气!”
不服气打掉他的手:“什么叫快要做娘?我都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娘了好不好?别把后娘不当娘啊!”
“对对对,那就应该是都这么久了,却还没有一点为人母的样子,按照你的说法,很失败!”
“…………”
满意地看着她咬牙瞪眼,然后跪在床沿,附耳轻轻贴在那隆起的腹部,柔声问道:“宝宝睡了么?”
为他理着被寒风吹乱的鬓角,捏细了嗓子:“睡着了。”
“睡着了还会说话?”
“梦话呗!”
“那你在梦里能不能看到你娘亲以前的样子?”
“能呀!娘亲是个大大的大美女!”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好像是个丑丑的黄毛丫头呢?”
捏着他的耳朵往上提:“边去!不许对宝宝说我坏话!”
笑着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遥遥,你依然还是我初见时的模样,真好。”
莫名其妙呆了呆,旋即大怒:“你是说我一直都很丑喽!”
“并且希望你一直这样丑下去。”
“……我咬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妖怪我一向认为,中国人的确是自古以来就喜欢互相斗,然而无论如何内讧,都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一旦遇到外侮,则会暂释前嫌携手抗敌。不管窝里斗得如何不堪,枪口却是定要一致对外的,否则就是汉j卖国贼遭万世的不耻唾弃。
就比如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彼此斗得你死我活,但在面对小鬼子时,却几乎毫无例外誓死抗争,这便是中国人的骨气。
陆家上下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就是如此,即便再怎样重视家族利益都好,当与国家利益发生冲突时,就会毫不犹豫的被舍弃。
当然啦,瓦是嫡嫡亲的亲妈,陆家有这样杰出的三父子,是必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滴~我们小花还要好好享福捏~
另:子恒兄与元氏其实也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只可惜啊只可惜……叹~
第七十章山中小日子
陆子恒第二天一早便冒雪下了山,留下陆子期和宋小花痛痛快快地享受了几日从未有过的二人世界。
晨起时——
“冬青,你为我画眉好不好?”
“不会。”
“试试看嘛!”
“你不是一向很少描眉画眼的?”
“今天我忽然来兴趣了不行啊?!”
“这里就你我二人,何须如此?”
“……女为悦己者容没听过吗?!”
“哦,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就很好看。”
“…………”
午饭后——
“冬青,我们去散步吧!”
“积雪未消,路滑难行。”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哦,那你在屋子里走一走,我帮你数着。”
“…………”
入睡前——
“冬青,你给宝宝讲个故事吧!”
“这不向来是你做的么?”
“好吧,宝宝,我给你出个谜语猜。二十六年前的十月初八是你爹爹出生的日子,那么,二十六年前的十一月初八是什么日子呢?”
“……非节非日,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是给宝宝猜的又不是给你猜!宝宝,猜出来了没有?对啦,你爹爹满月!”
“…………”
这日下午,宋小花撺掇陆子期给宋无缺穿上那件她刚刚做好的狗狗披风,结果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陆子期认为,一人一狗的感情虽然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突飞猛进,却也暂时没有到达亲密无间搂脖子搭肩膀的地步。
于是拿着衣服循循善诱:“狗儿的这身皮毛就已经相当于是最好的服饰了,你这么做不仅多此一举,而且有违天性。你瞧,无缺它也不愿意呀!”
此时,宋无缺蹲在三步开外,神情戒备,亮出獠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
宋小花撇撇嘴:“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做好,无论如何也要看看效果。”眼珠子一转,笑眯眯挺着个肚子晃进厨房,出来时抱着个酒坛子。
陆子期和宋无缺连忙齐齐抢上前去,只不过陆子期的目标是人,宋无缺的目标是酒。
一手将酒坛接过一手小心搀着本身就很像大坛子的宋小花:“你要拿什么东西就告诉我,万一闪了腰动了胎气摔着了怎么办?”
“别啰嗦,接下来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只好对着正摇头摆尾一幅垂涎三尺模样的大狗无奈叹气:“醒来后你可不能找我的麻烦,谁让你自己的酒瘾那么大呢?”
陆子期挥掌拍开封口,顿时酒香四溢。宋无缺两眼贼亮刚想飞扑,斜刺里窜出的一个人影却先一步展臂抢坛:“你还敢喝?又不要命了吗?!”
空中回转,翩然落地,姿势端的是潇洒漂亮。只是还没站稳,便被随后暴起的黑影给逼得踉跄不已。
与此同时,一道橙色闪过,探足轻轻一勾,只听‘臭丫头’‘哐啷’两声连响,这个世界静默了一个弹指。
随后,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狗吠伴着惊慌失措的呼救震得枝头残雪扑簌簌如柳絮翻飞。其间,貌似还夹杂着一个断断续续的微弱童音:“霍叔叔,小姨,等等凌儿呀~”
“姐夫,二嫂,别来无恙。”薛雨含跟个没事人似的冲着还没从这一连串突起变故中反应过来的两个人见了礼,笑容浅浅,仪态万方,十足十的大家闺秀。
宋小花不由心中暗赞:这丫的居然比老娘我还能装犊子……
陆子期则神情疑惑显得不是很确定:“小含,刚刚我好像听到凌儿的声音?”
“咦?原来你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
“凌儿跟我们一起来的,这会儿应该就快到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谁陪着?”
“他自己啊!上山就那一条道,不会迷路的。”
要不是实在蹦跶不动宋小花早就跳脚了:“你们让五岁的娃娃一个人爬山?!”
薛雨含淡淡说了句:“男孩子要粗养,况且,凌儿既然想今后成为大将军,就再也没有娇贵的权力。”
宋小花被噎得一愣,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子期这时则笑着指了指:“咱们未来的大将军来了。”
陆凌原本穿着一身崭新的嫩绿色棉衣,披着白色的小斗篷,打扮得跟棵温室花盆里的青葱似的。然而眼下,从头到脚乌七麻黑一片,又是泥又是水又是汗还有一些未融的黑雪,活像是在烂泥地里滚了又滚的老菜帮子……
连呼带喘脚步都有些不稳,狼狈而疲惫,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凌儿见过爹爹,见过娘亲。”又咧嘴一笑:“小姨,凌儿终于爬上来了。”
陆子期和薛雨含只是点了点头,宋小花则疾走两步捧起他脏兮兮的小脸心疼得要死要活:“傻小子,人家让你爬你就爬啊?爬不动你不会放赖啊?要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要是累坏了怎么办……”
陆凌拍拍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肚子:“娘亲不要担心,凌儿可以的,凌儿要给小宝宝做榜样。将来,凌儿还要做大将军,保护娘亲和宝宝!”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娃儿呀!宋小花泪奔了……
这时,霍楠连滚带爬又窜了回来,后面跟着杀气四溢的宋无缺。
“你们家这是狗还是狼啊?也太凶猛了吧?”
宋小花冷冷一哼:“是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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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西落,将所有的影子斜斜拉长,冰雪渐渐止住了融化之势,再度凝结。
陆子期紧了紧身上的白裘,霍楠却脑袋直冒白气把领口又向下拉了一些。
“你现在真是出息了,不仅与小姑娘日日相斗,就连与狗也能斗得不亦乐乎。”
“这叫与天斗与地斗不如与有趣者斗。”
半真半假作了个揖:“承蒙夸奖,代无缺先行谢过。只是不知,小含听到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满不在乎摊了摊手:“还能有什么反应,挥拳就打呗!”
一本正经:“那是因为你欠揍!”
一脸冤枉:“你这是盲目护短!”
“她是桐儿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不护着她难道还护着你么?不要怪我事先没有警告,倘若以后敢欺负她,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从来都是她欺负我好不好?再说,有你和薛家老大在,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只有乖乖任凭那个臭丫头宰割的份儿。”
忍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叹气:“顺势而为真英雄。”
“英雄难过美人关。”
“既难过,则不过。”
“决定了?”
右手伸出,握拳:“走之前,拿下!”
“好大的口气!”
“这是大老爷们的自信。”
似笑非笑,斜睨:“若不成功,则如何?”
“任凭处置!”
“军令状?”
“可!”
三击掌后,陆子期忽地侧身以拳击出,霍楠朗笑不退反进。
一个飘逸如风,一个刚猛若虎,眨眼便过了十来招。地上的身影合二为一,又一触即分。
“你的路子又有变化。”
“军中高人多,杂七杂八学了不少。你的功夫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直接说我毫无长进就是了。”
“不过气息已经不再那样虚浮,总算恢复得还不错。”
“我早就说了不会有什么大碍。”
“是啊,你没大碍,有大碍的是元家。”
掏出方巾缓缓拭去额上沁出的汗珠,陆子期迈步走到一处开阔地。
极目远眺,山峦叠嶂在重重迷雾中若隐若现。
风起,吹动裘摆,猎猎翻飞:“定了?”
霍楠与他并肩而立,粗布棉衣,木簪束发,鼻梁挺直若峭壁,看似落拓不羁,实则凛然磊落:“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主犯秋后问斩,从犯各有发落。元家,败了。”
“钱粮追回多少?”
“不足四成。”
唇线抿紧:“为了一己之私,不惜与敌国暗中勾结,虽万死亦难辞其咎!”
声音放沉:“空出来的职位,基本都由薛家的党羽补上。陆家所受的牵连不大,不过,你大哥已经上表请辞。”
“薛家老大如今掌家,他是在战场上冲杀出来的,为人性烈,今后在军务方面应当可与我联手,而非掣肘。至于大哥……”胸中忽地涌起一股难言的钝痛:“我必不负他所望!”
霍楠沉默片刻:“老实说,这些年来我对你大哥不是没有过看法,然而经过此事,倒的确很是佩服。若不是有他,元家的残余势力不可能一次性被连根拔除,如此一来,必会留下后患。而且,他还心甘情愿放弃了自保甚至高升的机会……”
“以他的锦绣前程为我铺平坦仕途。”陆子期望着天边渐起的阴霾:“大宋朝堂巨变,辽夏两国必然相继会有所动作。”
“尤其是夏国,我们一举拔除了其在我方最大的眼线和结盟,定不会善罢甘休。哦对了,据报,李元昊那小子日前已被立为太子。”
微微笑了笑:“可惜,不能当面恭喜他。”
“我一直想问,你是如何与李元昊相识的?”
正想回答,恰见宋小花牵着重又打扮得粉粉嫩嫩的陆凌摇摇摆摆走了过来,陆子期嘴角眉梢齐齐一扬:“因为她。”
“你俩感情交流完了吧?”
陆子期抚额,怎么挺正常的兄弟情谊到了她的嘴里就好像变了味儿:“有事找我们?”
“不是我,是你儿子找你。”
“爹爹,凌儿有几句诗不大明白。问娘亲,可是娘亲说爹爹不让她教凌儿。”
赶紧俯身抱起他:“没错,凌儿记住,以后有这方面的问题就都来问爹爹。”
父子俩走后,霍楠笑嘻嘻瞄了瞄宋小花溜圆的大肚子:“小嫂嫂,让我做你孩子的干爹如何?”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老实不作假的话,我可以考虑看看。”
捋着胡子不怀好意地眨眨眼:“放心,他没背着你出去乱来。”
照着他的小腿便踢了一脚:“上月二十四,也就是十七天前,冬青出什么事了?”
霍楠一惊:“怎么好端端的忽然问起这个?过了那么久,我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小花扶腰走近两步:“没关系,我来帮你回忆。冬青与我分离的那段日子,每隔一天便会写封信给我。上月二十二我收到一封,接下来却是二十五到的。信中解释因为公务繁忙所以没来得及写,当时我并没有疑心。后来,冬青上山,说是装病避开朝中的纷争,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依然没有多想。只是,在当晚重新翻阅那些书信时,发现二十五日的那一封,笔迹有一点点不同。冬青的字,苍劲有力,惯透纸背。可那封却稍微显得有些虚浮,像是执笔时气力不足所致。”
停了停,看着眼珠乱转猛抓胡子的霍楠:“刚才,我问了凌儿,二十四日前后,他都是跟着姨娘过的,一直没有见到父亲。冬青那么疼儿子,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绝不可能同在一个地方却好几天不去看他。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那段时间我恰好有事,没有去过陆府,也没有见过冬青,所以那个……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之前,抢过冬青手里的酒坛所说的话,又要怎么解释呢?你不是向来不耻他因为惧内而戒酒的么?你不是一直很想和他再好好喝一场的么?怎么会忽然之间那么怕他沾酒了呢?而且,什么叫做又不要命了?难道,他曾经不要命过?”
霍楠在寒风中像是站得热了,将领口又拉低了些,露出了健康的栗色肌肤和华丽丽的锁骨。宋小花瞄了瞄,笑得万分狼外婆:“你最好老实交代,否?b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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