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筝脸上一变色，碍着小珍是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不敢多说，只好道：“不管身子怎么样，给奶奶请安都是应当的。姐姐来有事吗？”
“这不是，今日才得的上等血燕，太太都没舍得吃，就给你送来了。给你安胎用呢。回头好好吃着吧。”小珍说着，不待桐筝开口，便又道：“我还有事呢，就先走了，你快进去给奶奶请安吧，奶奶还忙着呢节。”说着就出门去了。
桐筝勉强压住脸上的神气，做出一幅笑容，进门说道：“给奶奶请安。”
我亲热地对她说：“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还这么讲究这些礼数做什么，不是早都和你说过不必天天来请安了吗，你现在不比平时，把胎养好了比什么都要紧。”
桐筝笑道：“走这几步路不妨事，这些礼节是不能错的。’”
我联想到她平时的挑拣多事，不由得从心里哼了一声，却还是笑着说：“你也看见了，这是太太才打发小珍姐姐送来的燕窝，一会你就拿回去，叫丫头们每天熬了粥，最是安胎的。”
桐筝眼神一转，忽然说道：“奶奶不知道，我房里的那几个丫头，个个都是粗手大脚的，好东西也叫他们弄坏了，前几天太太赏的燕窝，还有东府里的太太赏的，我都叫她们熬了，谁知一点也不好吃，哪里比得奶奶屋里的呢。还是灵芳姐姐手巧。”
她旁边的丫鬟叫珠儿的，是新近进府的，是汪夫人因为桐筝有孕，特地买的伺候桐筝的，虽然年纪不大，看着却是一肚子鬼点子的样子，这时忙说：“奶奶不知道，我们姑娘自从那天在奶奶房里吃了一回燕窝粥，回去就说我们做的都不好，只有奶奶屋里的灵芳姐姐做的好。这几天也没吃。只是说味儿不对。我们也正为难呢。到底我们是笨，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对。”
那天桐筝到我屋里来，正巧赶上灵芳刚给我熬了燕窝，我也不好独自吃，便留她一起吃了些，其实那燕窝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桐筝偏偏就说喜欢这个呢，心里虽然有些狐疑，便道：“既然你喜欢吃我屋里的，我就叫灵芳过去告诉告诉你们。”
桐筝笑道：“那就多谢奶奶了。”忽然脸色一白，似乎就要晕倒的样子，连坐也坐不稳当，珠儿连忙扶住她，向我道：“奶奶不知道，我们姑娘本来身子就虚，太医说了，得好好补养，这几天姑娘就不爱吃东西，燕窝又嫌做的不好，也没吃，想是有些虚弱了。”
桐筝忙道：“别乱说，不过是有些头晕’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却是马上就要倒下似的，我忙道：“扶着你们姑娘回房里去，马上传太医来，我也这就过去。”
珠儿等答应了一声，匆忙要扶着桐筝回去，我刚站起身来，只见一个丫头进来说：“太夫人来了，在太太房里呢，立等奶奶说话。”
我一身难以两顾，桐筝便道：“我不要紧，太夫人等着呢，奶奶快去吧。”
我便向丫鬟们说：“你们就传太医来，灵芳去熬些燕窝粥，一会给桐筝送去。我去去就回。”
灵芳不高兴地答应了一声，看了桐筝一眼，就到小厨房熬粥去了。
我一边往上房走，一边想着刚才桐筝的一幕，虽然她面带病容，可是也不至于就要晕倒了似的，这几天小厨房天天给她熬制各种补品，太医也是常来，我也私下问过给她看脉的王君效，说是暂时没什么大碍，怎么她就忽然要晕倒了似的呢？心里掂量着，已经来到上房，果然见吴太夫人来了，正坐在正面榻上和汪夫人说话，见我去了，便笑道：“好几天没见到代善媳妇了，好像又瘦了。”
我一边行礼，一边笑道：“我自己倒没觉得。太夫人今日高兴，到这里来逛逛？”
吴太夫人看着我笑道：“一则天气好，我也出来散散心，二则找你来不为别的，我和你太太也商量了，桐筝如今有了喜，也是大功一件，虽说还没生下来，但是看在她也伺候了善儿好几年的份儿上，又为了让她安心，我和你太太说，就封他做姨娘了，你的意思怎么样？”
说着注视着我，我心里一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是立刻又恢复了镇定，其实这也早在我预料之中，封作姨娘是早晚的事，路还长着呢。我现在不能乱了阵脚，以后自然就有分晓。
第五十六章燕窝粥
我冷静了一下，便做出道：“这是应该的，孙媳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桐筝听见了，心里也会喜欢，对安胎也有益。”
吴太夫人笑向汪夫人道：“如何？我就说涵儿是最懂礼的，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汪夫人笑道：“自然听太夫人的。”又转向我道：“涵儿一会就叫人传给众人说，从此都呼桐筝为姨娘。”
我答应着，汪夫人又问道：“怎么你这么半天才来？”
“桐筝方才到我屋里请安，忽然有些头晕，要昏倒似的，我有些着急，叫人去传太医，故此来迟了。”
吴太夫人听了，道：“既然这样，我们就都到善儿房里去瞧瞧吧。”
汪夫人忙道：“桐筝有事，让代善媳妇去看着就是了，何必太夫人还要亲自去？她一个小孩子家，哪里经受的起？”
“不妨事，今天天气晴朗，我也要活动活动呢。”吴太夫人说着，便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我自然和汪夫人在后跟随。
不一时进了桐筝的房间，只见丫鬟们都在这里，桐筝斜倚在床上，脸上没有血色，正在喝燕窝粥，见吴太夫人和汪夫人去了，忙要挣扎起身请安，汪夫人道：“罢了，你还在病着，就不必拘礼了，躺着便是。”
我问珠儿道：“太医可来看过了？”
“回奶奶，王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姑娘身子太虚，得好好养着，现在在外头开方子呢。”珠儿恭敬地答道。
这时灵芳用一个大茶盘端进几碗燕窝粥来。汪夫人笑道：“又要这些做什么？”
灵芳行了礼，笑道：“我刚才听说太夫人和太太都要来了，所以就多熬了些，请太夫人和太太也尝尝我做的。
汪夫人笑道：“也罢了，请太夫人尝尝吧。”
我也随着众人接过一碗，一面心不在焉地吃着，一面眼角看着桐筝，只见她慢慢喝着，有些不安的神色，我有些疑心，便笑道：“桐筝，看你好像不大舒服，这燕窝粥不合胃口么？”
“哪里，这燕窝粥好喝的很，比我房里的丫头熬得好多了，只是今天不知怎么的，总是觉得不太舒服，奶奶不用担心，躺躺就好了。”桐筝笑道。
“那你就多喝点，一会就只管睡吧。我们坐坐就走的。”汪夫人关心地说。
桐筝忙说：“看太太的话好像我撵太太似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今天觉得难受。”
我看看桐筝道；“太医不是刚看过么？一会煎了药来吃下去许是就好了。”
“是。”桐筝轻声说道全球兽化。不胜柔弱地样子。
众人刚喝完燕窝粥，吴太夫人便叮嘱了桐筝几句，起身要走，忽然只见桐筝脸色苍白，额头直出冷汗，珠儿慌了，忙着扶着桐筝，问道：“姑娘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哪里难受？”
“我觉得肚子有些疼，不会有什么事吧？”桐筝的声音极为痛苦，我也有些慌神，忙向汪夫人道：“太太，这是怎么了，这可怎么好？”
汪夫人倒还镇定，向吴太夫人看了一眼，道；“快去找府里的老妈妈来，看看可有什么事。”
众人自然是一阵忙乱，不一会便找了府里的接生嬷嬷来，那刘嬷嬷是个老年人，极为稳重的，看过了便向汪夫人道；“回太太，桐筝姑娘有些小产的先兆，如今不可挪动，只是卧床休息要紧。”
“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很小心，怎么会有小产的征兆？”汪夫人奇怪地说。
桐筝正躺在床上，听见这句话，猛地要坐起来，珠儿在旁边赶紧扶着，道：“姑娘使不得，现在不可轻动。”
桐筝掀开帘子，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的孩子要没了么？”
汪夫人忙走到床前安慰她几句，吴太夫人一直坐在旁边不言语，桐筝忽然有些发狂地抓住汪夫人的衣服道：“太太，我早上还没觉得怎么样，刚才喝了哪碗燕窝粥就肚子难受，请太太为我做主！”
“太太，那燕窝粥是我亲手熬得，断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太太请明察。”灵芳听了忙跪下说道。
我是知道灵芳的，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难道桐筝是要有意陷害？我忙向汪夫人道：“灵芳我是敢下保的，况且桐筝这几天就有些懒懒的，不太可能是这一碗粥的缘故。”
汪夫人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搞不清楚，我倒有一个主意，趁着王太医还没走，请王太医进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汪夫人这话是明摆着不相信我了，我便道：“太太说的是，我们也不是太医，哪里能搞清楚这些，这主意立刻就能证明清白。”
桐筝只是小声哭着，珠儿在旁边安慰她，吴太夫人道：“此法虽好，只是这终究是咱们的家务事，怎么好让外人来插手，若是有什么事传扬出去，可不是要惹人笑话了？”
汪夫人听了变得有些迟疑，我想了想，若不请王君效来，这事很难弄清，便到吴太夫人面前行了礼道：“太夫人，孙媳有句话要说，这是关系到咱们家后嗣的大事，万万大意不得，况且这事连孙媳的陪嫁丫鬟也牵连在内，孙媳也请太夫人把王太医找来，弄清原委。依孙媳的愚见，这事大概是有什么误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人为的事，所以太夫人也不必太忧虑，不会有什么事失脸面的，王太医又是个本分的人，在咱家走动时间也不短，太夫人也可放心。”
吴太夫人听我如此说，便想了想，道：“既然你们都如此说，就依你们的罢了。”
汪夫人也道：“不过是请太医问个明白，免得桐筝心绪不安的，其实那些燕窝都是上午才从我屋里拿过去的，方才我们也都吃了，能有什么事？”
我便命小丫头：“速到前厅把王太医找来，就说桐筝姑娘又有些不好。”
丫鬟答应一声，连忙去了，不一时王太医进来，我和汪夫人等暂避到屏风后面，珠儿便一一说了，王太医道：“那碗粥在哪里？”
丫鬟把粥碗端过来，王太医精神十分集中地观察，众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不知这出戏会怎么唱下去！
第五十七章附子粉
我在屏风后面留神听着，忽听王太医道：“回太夫人，这粥里有附子粉。”
我心里顿时一惊，好好一碗粥怎么会混进这种东西，一定是有人暗中使手脚，汪夫人看我一眼，我顾不上什么，只是留神听着外面一举一动，只听吴太夫人也是充满惊讶的声音说：“这就是燕窝，怎么会有别的，这附子粉有什么用处？”
没等王太医说话，桐筝的声音已经传来：“太夫人，我曾经听人说过，附子有堕胎之功，一定是灵芳，她故意要害我！”
灵芳慌忙的声音又传过来：“太夫人明鉴，我从来不知道这什么附子之类的，也没碰过啊。”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汪夫人只是望着我，我刚要辩解几句，又听见王太医说：“这粥里为什么会有此物，我便不得而知了，虽说附子本身属热性，但是服用了也有堕胎之功治官。”
我一阵着急，几乎要冲出去和王太医说话，汪夫人却一把拉住我，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动弹不得，只好停在那里。
又听吴太夫人道：“依你说，是这粥里掺了附子粉，才致使桐筝有小产之兆？”
“晚生话还没完，方才只是就事论事，说出附子的药性而已，附子虽然有堕胎之功，但是一定要大剂量服用方可奏效，这粥里的气味非常微弱，依晚生判断大概只有很少一点，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所以桐筝姑娘的小产之兆，定是还有别的缘故。”
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汪夫人脸上转成疑惑的表情，桐筝却大声质问道：“我一向非常小心谨慎，还能是怎么回事，今天一定要弄明白。”
接着就听见珠儿小声劝她，吴太夫人也道：“你且安静些，现在还没搞清楚，你急什么，这样激动，对胎儿也不好。灵芳，你别跪在那里，先起来。”
房里一时极为安静，桐筝依旧是恼怒的声音：“太太，要为我做主啊，我绝不是没有缘故就这样的，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要害太夫人的重孙。”
吴太夫人不耐烦地道：“你且先安静些，太医在这里呢，也不怕外人笑话，听王太医怎么说？”
“晚生问一句，姨奶奶可曾吃过薏苡仁？”
桐筝的声音平静了些：“我常常吃这个，自幼已经习惯了。”
珠儿也道：“姑娘最爱吃这个，现在有了身孕，胃口不好，更是不能离的。”
“这正是了，薏苡仁为凉性之物，普通人少许吃些，可以清热滋阴，无甚妨碍，若是素性体弱，孕期多服用了些，便会有小产之虞，晚生诊得姨奶奶的脉像，已经有寒冷胎滑之兆，却还没来得及问，刚才第二次进来，闻见这房间里有一丝淡淡的薏苡仁味道，故而问问，果不其然，这正是病根所在了。”
我听了这番话，顿时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看了汪夫人一眼，只见汪夫人紧皱着眉头，脸色不大好看，这时吴太夫人又问道：“那现在胎儿究竟有没有妨碍，可还保得住么？”
“据晚生看，幸亏发现得早，如今把薏苡仁立即停服，再加上温中散寒之剂，谅无大碍，姨奶奶到底年轻，只是从此也要格外注意，这次也是伤了元气，若不格外注意，以后也难以康健。”
吴太夫人叹口气道：“我们这下就知道了，多谢王太医了。”
“不敢，晚生的方子已经开下了，照方吃药，明日晚生再来看视。”
“叫郑顾家的好生送王太医出去。再把老爷新得的一张貂鼠皮给王太医带回去。”
王太医忙道：“不敢领了，这都是晚生分内应当的。”
“王太医医术高明，我家以后还要多多仰赖太医，谅这些些许物件何足挂齿。”
一阵脚步声过后，屋里有了短暂的寂静，我和汪夫人料到王太医已经走了，便从屏风后出来，只见桐筝面有红色，眼泪却还没干，灵芳也是一脸泪痕，默默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愤恨之色。
吴太夫人却仍是面色沉静，坐在那里，比汪夫人还要镇定几分，我不由得暗暗佩服吴太夫人的气度，自我进门，从来见吴太夫人都是那么冷静，一点也不惊慌失措，联想到曾听人说起吴太夫人熟读诗书，不似汪夫人只有勇毅，不觉对吴太夫人更是多了几分敬畏。
汪夫人便道：“刚才王太医的话，我们也都已经听清楚了，想来必是桐筝常吃薏苡仁的缘故了，只是一件事是最要紧的，这好好的燕窝粥，怎么就进去了附子粉呢，这事倒是不可不查。”
吴太夫人平静地说：“这事不难，我们的粥也都还没喝完，也拿着叫药房的人验一下就知道了。”灵芳巴不得这一句话，立即走上前道：“太太，不仅是这几个碗中的，银吊子里还有一点，也一并拿了去吧。”
众人自然都无异议，不一会小珍亲自拿了银吊子回来，道：“药房的人已经查过了，这里和太夫人们的碗中并没有附子粉。”
桐筝忽然猛地坐起来，指着灵芳道：“一定是你，私下里放在我碗里，想要害我，你还不承认！”
吴太夫人冷冷地说：“才说过你，这怎么又这么耐不住性子，坐起来闪着可怎么好，我们不是正在查么。”
只有桐筝的碗里有附子粉，明摆着是有人趁灵芳做粥的机会，要诬陷灵芳，我可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忙说道：“这事就有些奇怪，单单这一碗里的附子粉是哪里来的？”
灵芳忙跪下道：“我是在大厨房里熬的，旁边几个人都亲眼看着一步也没离开，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就是我端来时候，也是和太夫人身边的泽叶姐姐一起回来的，怎么能有机会下附子粉呢，太夫人若是不信，问问泽叶姐姐就知道了。”
泽叶是个老实姑娘，忙向吴太夫人道：“这事我可以作证的，灵芳从厨房拿来燕窝粥，说是给桐筝姑娘的，我也要来事先预备茶水，和她一路回来，又看着灵芳把燕窝粥递过去。”
“那这附子粉也不是无缘无故自己跑出来的，还是有它的来处，查查厨房和这屋里可有这个东西没有。”吴太夫人略一沉吟，道。
众丫鬟答应一声，便要搜索起来，只见珠儿脸色变了，十分惊慌，我看在眼里，心中犹如一个闪电，便道：“珠儿你这是怎么了？?br/gt;
贾府生存攻略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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