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爷怎么说?”舒玉忍不住又问。
“老爷说,”端月顿了顿,“让颖姑娘从今天开始好好跟着太太学女红,暂时不要读书了。”
“读书?”舒玉惊讶了。
“老爷还说,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书让少爷姑娘们都左了性子。”端月绘声绘色的学文老爷说话,惹得舒玉忍不住抿了嘴角。
“让厨房给端点排骨萝卜汤过去。”舒玉对端月说,“这都好几个时辰了,也该吃点东西,顺顺气。”
“谁说不是呢。”端月对着舒玉苦笑,“可老爷原本已经没了的火气,不知怎么又起来了,连太太都被说了两句。”
“怎么说的?”舒玉吃惊的问。
“说太太平日里太过宽容放纵,把孩子们都宠坏了。”端月笑嘻嘻的说。
舒玉这才放了心,又问了几句别的,这才放端月回去。
第二十五章寿礼
第二十五章寿礼
文家这几天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舒彦被打,舒颖被罚,周姨娘被禁足,连带舒宁都被文老爷狠狠骂了一顿,只是看在偏院客人的面上,并没有说别的。
许氏对舒玉和舒晴的管教更加严格了起来,每天从早到晚都排的满满的,除了必要的功课加了一倍,平日闲下来可以玩的时间也被许氏勒令禁止,将二人带在身边寸步不离,舒晴不懂到底是为什么,总觉得舒彦是因为做错了事受惩罚,而自己却很无辜的被连累,装着胆子闹了一次,被许氏狠狠打了两下之后,再也不敢在许氏面前放肆。
舒玉好容易偷了空,从许氏的眼皮子底下钻出来,摸到书房里自己的角落坐下偷懒打盹。
平常书房人多,又大多是孩子们,毛手毛脚的总是弄出很大动静,舒玉有时候觉得心烦,索性窝在角落里躲清静。
这个角落是舒玉偷偷收拾出来的,在书架最里面安放了软垫和小毯子,旁边还有一张小几,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这会儿书房没人,舒玉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小角落,蜷缩着闭眼休息。
书房里空无一人,静得有些可怕。
舒玉反倒喜欢这样的宁静,平常她总觉得人太多,连自己的屋里都一直有丫头和奶妈陪着,完全没有自己的空间,这会儿在书房里丫头们都不进来,反倒更加舒心。
到这里这么些年,舒玉到底还是没习惯身边永远有人的状态。
太过安逸的结果是眼皮打架,这两天一直精神紧绷,晚上睡得也不踏实,总算在这里放松下来,立刻感觉被倦意吞没了。
舒玉是被说话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瞬间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用力揉了揉眼,试图分辨周围的环境。
声音是从门口处传过来的,文老爷有硬性规定,不识字的丫头婆子不允许在书房停留,所以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进来说话。
“你不要多想,这一次是舒彦犯了错,父亲只是在气头上,才说了我几句。”舒玉能分辨出这是舒宁在说话,清悦和缓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我没有多想。”另一个声音响起,比舒宁略显低沉,有几分耳熟,“只是最近你家中有事,多有不便。”他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舒玉却终于听出来,那是秦鉴之的声音,虽然接触不多,但是这么沉稳的少年她还是印象很深。
“你们还是安心住你们的。”舒宁笑了起来,似乎是放松下来,“原本也说好了住到过冬。”
秦鉴之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
“最近家中是有些事情有点麻烦。”舒宁再次开口,像是在苦恼,“爹的任期将满,想要回京谋个好出路,只是京城局势瞬息万变,这两日又有消息过来,说是皇上斥责了燕王,又斥责了许大人,两边都没得好处,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想的。”
秦鉴之愣了一下,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燕王的名字,不由得有点出神,过了一会儿才看到舒宁询问的目光,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皇上在想什么,底下的人又怎么猜得准。”秦鉴之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燕王和许大人不睦已久,皇上对两个人同时斥责,没准还代表他对两人都很看重,所以不去想这些事情也罢。”
“爹也是这么说的,”舒宁因为秦鉴之的话而露出微笑,看着他的目光更加带着赞许,“这两位大人的事情皇上自有定夺,所以爹想从给太后的寿礼上入手,不要扯进京城里太多的是非。”
“太后的寿礼……”秦鉴之像是想起来什么,看着舒宁半天都没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舒宁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连忙问。
“没有不妥。”秦鉴之缓缓摇了摇头,眉头却皱了起来,“可知道你家老爷想送什么?”
“太太的意思是,寿礼就是图个吉利,稳妥就好。老爷却想讨个彩头,弄点新鲜玩意。”舒宁如实回答,“这会儿还没商量出什么结果,因为这是关系到之后的事情,老爷说还是要再考虑考虑,今儿个还问了我的意见。”
许氏从来都是中规中矩,对于寿礼心中有个定数,而文老爷却急于向皇帝展示自己,定数的东西又如何能让皇帝惦记呢?
“你怎么说?”秦鉴之笑着看舒宁。
“我哪里懂得这些。”舒宁摸了摸脑袋,“感觉太太和老爷说的都有道理,可我看老爷的意思,大概觉得这么多年的外任,怕是皇上都快忘了他是谁,若是寿礼中没点招惹眼球的东西,怕是不能让皇上想起来老爷。”
“太后这是几度春秋了?”秦鉴之若有所思的看着舒宁,目光深沉。
“听太太说,太后高寿,这是七十六岁高龄了。”舒宁努力回想当时跟许氏和文老爷讨论的时候。
“七十六岁,可谓是高龄了。”秦鉴之低声重复,又对舒宁道,“皇上最近斥责两位大人,可是因为心情不好?”
“那谁知道皇上心情到底怎样。”舒宁有点无奈的看着秦鉴之。
“听闻当今皇上是至孝的孝子。”秦鉴之笑了笑,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春夏之交,老人总是容易犯老毛病,怕是皇上也是心疼母亲才会心情不好。”
“倒是有所耳闻,说太后有咳症,每到春季都会发病。”舒宁愣了一下,忽然若有所思起来。
新奇讨巧固然是好事,可架不住太后年纪太大,年纪大的人最怕折腾,万一正好在寿辰的时候出了点什么事,新奇可就讨不得巧,反倒要糟糕了。
“七十六岁的年纪,是有些大了。”秦鉴之看着舒宁低头思考的样子,意味深长的说。
舒宁听了他的话,心中一动,抬头看他,却又发现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由得有几分丧气,想了想,对秦鉴之正色道:“多谢鉴之提醒,我这就去跟老爷商量。”
“何来此言?”秦鉴之有点惊讶的看着舒宁。
舒宁又气又笑的伸手捶了秦鉴之一记,转身急匆匆的走了,留下秦鉴之一个人在书房里。
秦鉴之站在原地望向窗外,看着远方的天幕,嘴里喃喃:“燕王……大将军……”
第二十五章书房
第二十五章书房
从听到舒宁和秦鉴之开始谈话,舒玉在里面就着了急,想从里面出去,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后来说到文老爷和许氏准备寿礼,反倒不好出去,只能呆在里面心中盼着他俩快些离开,又怕被发现,窝在角落里半天不敢动弹,这会儿已经手脚发麻。
偏舒宁走得快,留下秦鉴之在屋里,让舒玉心中叫苦不迭,谁知过了半天屋里也没动静,舒玉不由得有些惊讶,勉强活动了关节,蹑手蹑脚的攀到书架上看向书房正中。
秦鉴之最初只是看着窗外出神,舒宁说了一句燕王,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放下过去。
“出来吧。”秦鉴之低沉的嗓音此时带着一丝沙哑,更加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舒玉顿时僵硬了,一伸手差点就扶着书架走出去,又停在原地,心中默念他只不过是在使诈,整个人又缩了回来,贴着书架站直,屏住呼吸,努力减少存在感。
秦鉴之似乎笑了一下,转身朝着舒玉所在的书架走了过来。
舒玉瞪大眼睛看着秦鉴之一步步的走近,恨不能整个人缩进书架的缝隙之中,心中仍存着侥幸希望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却越来越绝望的发现他正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甚至没有走差一步。
几次呼吸的时间,秦鉴之就已经站在了舒玉身边,低头看着她,目光深沉。
即便心中默念了千万遍这只是个孩子有什么好怕,舒玉还是被秦鉴之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完全不敢抬头,只能面色潮红的看着地面,脑子飞转到底要如何应付此刻的尴尬。
既然已经躲不过,不如先下手为强,舒玉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壮起了胆子抬起头看着秦鉴之,谁知他也正好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一个平静,一个慌张。
素来平静的那个,满眼的惊慌失措,总是阴沉的那个,眼里意外的带着几分安详。
“你在这里做什么?”两道声音和在一起,清悦撞着金石声,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舒玉没想到两个人居然同时开口,并且还说了同样的话。
原本想着先下手为强,谁知说出口却因为底气不足,心虚加耍赖的说得反倒像是恶人先告状,舒玉顿时通红了脸,哑口站在原地,讪讪地看着秦鉴之。
秦鉴之大概也没想到舒玉会用耍赖来做开场白,不由得愣了一下,进而弯起了唇角,玩味的盯着舒玉通红的脸,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方才想要说什么。
“方才太太在跟舒晴说话,”舒玉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的解释道,“我就到这屋里来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忘记了时间,醒来时你们已经进来了。”
秦鉴之略一颌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却又看着舒玉皱起了眉头。
舒玉见他没说什么,松了一口气,心跳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可看到他这样看着自己,又感到有点尴尬,这会儿再娇羞好像也觉得有点奇怪,索性抬起头直视他的眼,想看清楚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七岁的年纪,顶多就是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好看?舒玉自认也并没有生得比别人多些什么,说起漂亮,家里的舒颖舒晴也并没逊色,文家基因良好,姑娘小哥全都模样周正,粉雕玉琢。
“你在书房看书?”秦鉴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是。”舒玉点了点头,“这几日外面变热了,书房凉快些,”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安静些。”
秦鉴之点了点头,躲到书房里来,怕也不是为了凉快,而是清净,这几天文家大小都噤若寒蝉,他虽然装作不知情,心里也都明镜似的。
“都读些什么?”秦鉴之继续问。
舒玉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秦鉴之,平日这家伙显得很安静,甚至有几分阴沉,怎么今天话那么多,而且还像是在没话找话似的,却还是老实回答:“我家几个兄妹读书各有所爱,大哥是喜欢医术,舒彦和舒颖喜欢诗词歌赋,我是喜欢游记散文。”
“游记散文?”秦鉴之似乎愣了一下。
“爹总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身在宅院之中很难走出去看山川壮美、江河秀丽,只能借别人的眼来看看这天下之美。”舒玉难得认真的解释着。
秦鉴之吃惊的看着舒玉,像是头一次认识她一般,舒玉被看得略有些不好意思,侧身躲过他探寻的目光,心中暗恼自己又一次不小心多说了话。
“你到底是谁?”秦鉴之深深的看着舒玉,似乎是想透过她看到另外一个人似的。
一句寻常的话,让舒玉几乎跳起来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问这个问题,这么些年来就算是最亲近的家人都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这个少年居然看出她的不同?
舒玉惊魂不定的看着秦鉴之,脑海里翻滚着各种可怕的念头,把他灭口的心都有了。
“我就是我啊。”舒玉勉强扯了一下唇角,却发现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只得若无其事的后退两步,跟秦鉴之保持距离,又心虚的加了一句,“有什么不对?”
“没有。”秦鉴之狐疑的看着舒玉的反应,如果说刚才只是他随口一提,这会儿舒玉的反应却让他心中的疑惑更加确定。
如果没做亏心事,如此心虚的表情又是为了什么?
而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样的亏心事,和她的身世相关?
这一次,任凭秦鉴之有再多的智慧和洞察力,也无法得知舒玉心中的秘密。
“我不懂你为什么问了这样的问题,”舒玉带着几分警惕看着秦鉴之,“是哥哥曾经说了什么?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何止是不对……”秦鉴之几乎是苦笑的看着舒玉,将后面半句话吞进肚里,简直是大错特错,原本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并且和他过去所想过的完全一样,可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文舒玉,让整件事情都变得不那么一样了。
而如果一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变得不一样,结果,还会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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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从父
第二十六章从父
自从书房那一次见面,舒玉就再也没见过秦鉴之,听说他好像最近一直都很忙,书院一位脾气古怪的先生看上了他,非要他做自己的关门弟子,偏偏秦鉴之自己没什么兴趣,左推右拒的,一直拉扯了七八天也没个下文。
听舒宁说,秦鉴之虽然被认为极有天赋,本人却对读书兴致不大,反倒有心从戎,甚至即便是在文家偏院都没有放弃晨起操练。
舒玉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魔,居然去打听秦鉴之的消息,只是自从那次书房谈话之后,她似乎对秦鉴之有了点奇怪的猜测。
秦鉴之似乎觉得舒玉不应该是现在这幅模样,但是舒玉确定自己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很小,小到只懂得吃和睡,压根不可能看得出性格,那他这些认知是从哪里来的呢?他又是在透过舒玉看到了谁?
舒玉对此十分好奇,她隐隐约约的有一种猜测,却又觉得实在荒谬,可真正荒谬的事情,不就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果自己身上能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别人又为什么不能呢?
好在舒宁对秦鉴之也十分好奇,平时又找不到人倾诉,被舒玉这么一问,顿时有了可以探讨的对象,虽然觉得舒玉毕竟是个姑娘,可又觉得七岁实在没有到需要考虑男女大防的年纪,便将自己和秦鉴之接触的事情统统告诉了舒玉,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真是个怪人。
从舒宁和秦鉴之的交往来看,秦鉴之也并没有哪里不对,只是做事太过稳重,又心事多了一些,不像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模样,反倒显出几分老成,舒玉心道,好在自己平日里伪装成功,否则肯定是舒宁心中另一个怪人。
舒宁这几天日子也不是很好过,文老爷突然对他从医的事情有了新的考量,非但不再鼓励他从医,反而逼着他重新开始苦读诗书。
文老爷的原话是,本想着对孩子们不要管教太多,让男孩子从小就有自己对未来的判断,谁知道一切都是扯淡,再纵容下去肯定要出事,不如还是严加看管的好,别人家的少爷小姐也都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文家从此也没有。
舒宁被文老爷打击得够呛,连续几天都蔫头耷脑的,读书比从前更加坑坑巴巴,让文老爷这几日的火气蹭蹭见涨,两个男孩子在他面前简直是动辄得咎,从前的宽厚纵容,像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剩下的只有严厉和冷酷。
舒玉有点担心这种状况会不会影响到文老爷的健康,以及两个男孩子被骤然这样管教会不会产生什么逆反心理,还为了这个困惑心事重重的跑去跟许氏讨论。
许氏当然不知道什么叫逆反,听了这个词之后奇怪的看着舒玉说:“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君臣父子,天经地义的应该顺从,就算舒宁再喜欢学医,若是老爷不答应,他也只能去老实读书。”
舒玉噎了一下,半天才缓过气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一个和她认知之中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讪讪的转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爷这是在气头上才会这样,”许氏看着舒玉的反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是舒宁让你来问我,就告诉他这几天先忍忍,若真不是读书的料,老爷那个疼孩子的性格,也必然不忍心勉强他什么。”
舒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连忙解释:“哥哥没有托我问什么,只是我自己好奇。”
“老爷是太惯着你们了。”许氏无奈的看着舒玉放松下来的表情,摇了摇头,“你们真是从小都没被管过,若是换了在许家,可有你们受的。”
“所以娘小时候被管得很严?”舒玉好奇的问许氏,存心讨好的想要多听一些许氏年轻时候的故事。
“何止是管得严。”许氏至今想到过去的岁月,依然唏嘘不已,“许家书香门第,对这些规矩体统尤其讲究,平常行为举止就有专门的嬷嬷上课,我们的教养嬷嬷姓李,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罚起人来也是笑眯眯的,可下手却从来都毫不留情,我们几个姐妹都特别怕她。”
“那读书呢?”舒玉更加好奇,“也是只许
佳妻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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