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老太夫人屋里吃晚饭时,老太夫人和孔琉玥说去了明日三朝回门之事,“……一来你娘家远在江州,不方便走动;而来你这些年都是在尹老太太跟前儿长大的,这次的亲事也多亏了国公府那边儿,说来柱国公府也算得上是你的娘家。我已让你三弟妹备了礼物,明儿一早祭过宗祠之后,你便和大郎回去,吃个晌午饭,坐坐再回来,省得别人说你忘本。”
要说尹家的人,除了一个尹慎言,孔琉玥还真没别的想见的,依她的本意,是压根儿不想回去的,可她心里同时也知道,她必须会这一趟不可,她现在还需要尹家作后盾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正如老太夫人所说,也怕人说她攀上高枝便忘了本。再者,她还有东西要还得尹三太太和尹淮安呢。
因忙含笑向老太夫人道了谢:“多谢祖母费心!”
吃过晚饭,回到心房,孔琉玥一想到再过会子就该睡觉了,不免又是一阵紧张害怕。昨晚上的经历实在太糟糕了,以致她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双腿之间也是隐隐作痛,简直不敢想象今晚上若傅城恒还要碰她,她该怎么办!
于是故意磨蹭了半天,等到傅城恒都上床了,她自己也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强自硬撑着不肯去梳洗。
傅城恒何等聪明之人,焉能看不出她那点小把戏?却也不点穿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睡罢,明天还要早起拜宗祠呢!”便侧过身闭上了眼睛,不多一会儿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孔琉玥方暗自舒了一口长气,也不叫丫鬟进来伺候,自己轻手轻脚地走进净房简单梳洗了,方爬上床,小心翼翼躺到了傅城恒身侧。
她以为她会睡不着,许是身体和精神都高强度累了一整天的缘故,竟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傅城恒一直到耳边传来轻缓而均匀的呼吸声后,方转过了身来,看见的便是孔琉玥恬淡沉静的睡颜。虽然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刚才还怕他怕成那样,现在却这么快就睡着了,她难道就不怕他趁她睡着了,对她做点什么?还是她就那么相信他会是个正人君子?抑或是经过了昨夜,她其实已经认命了?
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掀开了她的被子。却见她虽然已经睡着了,双手却是交叉着放在胸前,本能摆出一副防卫姿势的!
傅城恒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舒服,却又有些如释重负:不舒服的是,她都已经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了,他要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她摆这副防卫姿势什么意思?如释重负的则是,看起来她还没有认命,还保留着几分本心,并没有如其他女人那般曲意奉承他,让他决定征服她一点乐趣都没有;也并没有连睡梦中都带着面具,一副武装到了牙齿里的样子,想来要征服她的心,应该还不难罢?
带着这样矛盾的心情,傅城恒一直辗转到天都快亮了,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
以致早上起床时,他整个人看起来便有了几分萎靡不振的样子。
孔琉玥倒是一夜好睡,看见他这个样子,不免有些吃惊,暗想他昨晚上不是很早就睡着了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听说男人欲求不满就会睡不好,他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罢?那她今晚上可得更小心一点了!
“侯爷,妾身伺候您更衣?”装作没看见他没睡好的样子,孔琉玥低眉顺眼地问道。
傅城恒见她一到天明便又戴回了平常的面具,心里不豫,面无表情地沉声扔下一句:“不必了,叫丫鬟进来伺候。”便起身大步走进了净房去。
孔琉玥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以为他只是起床气,也就没有多理会,叫了晓春知夏进去伺候后,也转身进了她的净房。
因眼下是新嫁娘,孔琉玥有意叫蓝琴给自己梳了个很繁复的发髻,戴了太夫人赏的红宝石头面,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牡丹花纹圆领禙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衣领,下着一袭杏黄|色的襕边襦裙,看起来是既贵气,又不失端庄雅致。
等到她从净房出来时,傅城恒也已经梳洗更衣妥当,走了出来。
想来也是顾及眼下还是新婚期的缘故,他今天穿了一袭绛红色海水暗纹的长袍,因为已经梳洗规整过,脸上已看不出之前的萎靡,反而显得很有精神的样子,尤其一双眼睛,更是锐利得紧,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两人一前一后的被丫鬟们簇拥着到了乐安居。
彼时天还没亮透,因此远远的便可以看见乐安居正灯火通明。
两个人进得内室,老太夫人已收拾妥了,看见他们进来,说道:“你们母亲这就过来了,且略等她一等。”
正说着,初华领着傅镕并奶子抱着洁华从内室走了出来,看见傅城恒,忙上前齐齐行礼:“见过父亲!”就连年纪最小的洁华也被奶子放到地上,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奶声奶气说了一句:“见过父亲!”
又齐齐转向孔琉玥行了个礼,“见过母亲!”语气却比方才招呼傅城恒时生疏多了。
傅城恒的目光在看向初华和傅鎔时,虽然很严厉,毕竟还有几分温情,但在看向洁华时,却立刻冷淡了下来,看向奶子厉声问道:“我不是已经说过,在屋里都让她自己走?”
吓得奶子忙跪下磕头不迭:“回侯爷,四姑娘平常都是自己走的,因今儿个起得早些,有些不清醒,奴婢怕四姑娘自己走,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哪里,所以才抱了四姑娘过来的,请侯爷恕罪!”
孔琉玥看在眼里,不由有些不以为然,傅城恒也不看看自家小女儿那小身板儿,一看就知道是先天不足的,偏还生母早亡,父亲不喜,养成如今这副胆小怯弱的模样儿,也就不足为怪了。要她说,她今儿个已经算够好了,至少知道叫人了,不像昨天,只知道窝在奶子怀里,一副怕见生人怕得了不得的样子。他不知道检讨自省也就罢了,还水清早就冲着人发脾气,作为一名父亲,他可真是有够失败的!
低头恰恰又瞥见小丫头眼里满满都是泪水,却强忍着不敢掉下去的模样,孔琉玥心下大为不忍,张了张嘴,正想打个圆场,将事情浑过去,老太夫人却已开了口,“洁姐儿还经,如今她母亲又进了门,以后她母亲自会好好教导她,等她再大上几岁,也就好了,你吓她作什么,吓坏了可怎么样呢?”笑眯眯的冲着洁华招手,“洁姐儿不哭哦,到太祖母这里来,太祖母疼你!”
孔琉玥忙也趁机附和道:“祖母说得对,洁姐儿还小呢,侯爷以后慢慢教导便是,不能急在这一时的。”
正说着,太夫人与三夫人走了进来,一听见她这话,三夫人便笑道:“大嫂果然是个宅心仁厚的,以后大姑娘三少爷和四姑娘有大嫂看顾教导,祖母和娘也便可以放心了!”
傅城恒和孔琉玥忙都上前给太夫人见礼,又受了三夫人的礼。
老太夫人便笑道:“谁说不是呢?”像是不愿意再多谈这个话题似的,她随即叉开了话题,“祭过宗祠,行过回门礼后,明儿大郎你上朝时,便递了请封你媳妇的奏疏罢!”
见傅城恒应了,老太夫人又问过三夫人,得知祭宗祠该准备的东西都已准备妥了,方就着傅城恒的手,出门坐车去了宗祠。
宗祠紧挨着家庙,比家庙大了一倍不止。因傅城恒如今是傅氏一族的族长,所以宗祠里除了傅家直系先人们的牌位外,还供奉着其他旁支本家先人的牌位。
傅城恒领着孔琉玥上前,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女眷不得入祠堂,行了庙见礼民,拜过列祖列宗后,复又坐车回到乐安居,吃过早饭后,便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回柱国公府的马车。
对于孔琉玥来讲,这还是她来到大秦朝将近一年以来,第二次与大街这般“亲密”的接触,当然,出嫁那一次要除外,因此坐在马车里,她的情绪一直很不错,嘴角也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甚至忍不住暗想,要是能让她下车去与地面来个真正的亲密接触,能让她去街上逛上一逛,可就是真真正正不虚此行了!
相较于孔琉玥明显的好情绪,傅城恒的表情就显得有些阴睛不定了。她笑得这般开心,从他掀了她的红盖头至今,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般发自内心,是因为她今天终于可以见她一直心心念念记挂着的那个人了吗?
念头闪过,他已不自觉所抿紧了薄唇,握紧了拳头。
于是等到马车到达柱国公府的大门口停下来,下了车时,一早便奉了尹大老爷之命,领着众兄弟并本家子侄们侯在大门口的尹淮安,看见的便是黑着一张脸的永定侯傅城恒。
偏生傅城恒“冷面侯爷”的名声又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以致尹淮安见了他这副阴晴不定的样子,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急匆匆见过礼后,便迫不及待将目光越过他,投向了在他之后下车的孔琉玥身上。
但见孔琉玥穿着大红的牡丹花纹上衣,头上戴着同色系的红宝石头面,看起来比在自家时,明显多了几分让人不得不正视的华贵。不独如此,她的脸色也十分红润,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羞涩而满足的笑容,衬得她整个人一下子比婚前,于少女的天真娇憨、不谙世事之外,又多了几分少妇才有的妩媚,让他一望之下,便再移不开眼球。
看见尹淮安拿近乎是痴迷的目光,目不转睛看着孔琉玥,傅城恒的脸不由又黑了几分,所幸孔琉玥并没注意到尹淮安的目光,他心里的郁卒方稍稍减轻了一些,因重重咳嗽了几声,直至见尹淮安颇为狼狈的收回目光后,方与孔琉玥一道,双双进了门。
及至到到得慈恩堂,见过尹老太太后,傅城恒请了安,说了几句话,便先跟尹大老爷等人一道去了外院。
这里尹老太太方笑呵呵的拉了孔琉玥的手,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了,笑道:“这两日过得可好?……侯爷他对你好吗?”
孔琉玥露出应该有的羞涩,低了头道:“侯爷待我挺好的……”心里却在诧异,怎么尹大太太等人一个都不见?就算是为了避开傅城恒,这会子傅城恒都走了,她们都该出来了啊!
尹老太太认真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色红润,穿着打扮贵气无比,整个人似脱胎换骨一般,想必这几日在傅家的确过得挺好,显见得外面对永定侯的传言,是言过其实的;再兼之昨儿个一早府里才收到永定侯府使人送来的喜饼,知道她已与傅城恒圆过房了,心上的那块大石方算是落了地。
永定侯爷喜欢她就好,只有永定侯爷喜欢她了,将来他们作为娘家人要请侯府帮什么忙民,才更能开口,成功的几率也能更大!
不过,一想到方才傅城恒只是给自己请了安,连杯茶都没敬,尹老太太不由又有些暗恼在心,他这是什么意思,作为外孙女婿,于理他虽不该给她敬茶,于情难道也不该?别忘了是谁把孔丫头养到这么大的!
尹老太太想归想,面上却是一点也没带出来,又笑呵呵的问孔琉玥道:“傅家那边怎么样?可都还习惯?”她有意让尹大太太等人都先避开,等会儿再出来见孔琉玥,为的就是先问问她傅家的情况,心里有个底。
孔琉玥点点头,“老太夫人很和蔼,太夫人对人也好。”
尹老太太不可置否,又问:“那妯娌们呢?可好相与?”
孔琉玥明白她其实是想问三夫人的情况,故意装作听不懂,笑得没心没肺的道:“二弟妹和三弟妹也都很和善,三弟妹还送了我一盆价值连城的宝石做的盆景,名唤‘福寿橘’的,还帮着我与大姑娘三少爷四姑娘处关系呢!”
尹老太太“哼”了一声,“那不过是表面上的,你要时刻记着,世袭来的爵位人人都惦记着,如今长房的嫡长子又还小,万一出个什么事,那爵位自然而然就会落在三房头上,蒋太夫人素来便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孙三夫人我虽未见过,听说也不是个省油的,你要多提防着她们,别被她们当了枪使,白将自己填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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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玥知道了。”孔琉玥点头应了。
尹老太太便又问道:“那晋王妃呢?王妃待你又如何?”
孔琉玥暗自冷哼,只怕这个问题才是尹老太太问了这么多,最想问的一个罢?
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把那两房陪房的身契也要过来?她沉吟了片刻,才笑道:“王妃待我也挺好的,还说等礼部的册封下来之后,要带我进宫去觐见皇后娘娘呢!”
“真的?”尹老太太闻言,喜出望外。
像她和尹大太太还有尹二太太,虽然也都有诰命在身,逢年节都需进宫去请安,但因她们是外命妇,要跪在皇室宗亲命妇这些内命妇的后面,每次跪拜的地方连皇后娘娘的脸都不太看得清,更不要说能跟皇后娘娘说上一言半语了。
晋王妃就不一样了,不但是当今皇上最信任的兄弟晋王的王妃,更是皇后娘娘的手帕交,宫里上上下下包括太后娘娘在内都要卖几分面子的人,由她亲自带着去觐见皇后娘娘,还愁皇后娘娘不对孔丫头另眼相看?还愁皇后娘娘不对婕妤娘娘也另眼相看?
尹老太太没想到前天才将孔琉玥嫁进永定侯府,就这么快收到了这么丰厚的回报,喜之不迭,忙赶着孔琉玥问道:“那礼部的册封多早晚会下来?我记得你大姐姐未进宫时,你跟她素来极好的,如今终于可以见着她了!”
孔琉玥只是抿着嘴微笑,并不说话,她连尹纳言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便是以前果真跟她‘极好’,如今也不过是一对儿陌生人而已,见或是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又岂是她说见,便能见得着的?
尹老太太自然想不到这一茬儿,犹沉浸在尹纳言即将重获圣庞,自己家亦将跟着飞黄腾达的喜悦中,待得稍后尹大太太领着众人进来时,便迫不及待、与有荣焉的将此事告知与了众人:“孔丫头不日就将册封了一品夫人了,还要跟着晋王妃进宫去觐见皇后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此言一出,众人的表情都跟着复杂起来。原来当初封夫人还世时,傅城恒只是永定侯世子,毕竟还不是侯爷,封夫人自然不可能有诰命;等到蒋夫人过门时,傅城恒依然还是世子,蒋夫人自然也不可能有诰命;好容易傅城恒当上了侯爷,依分律该为蒋夫人请封了,偏生蒋夫人又因难产去世了,最后不过跟封夫人一样,得了个一品诰命的追封而已。
因此孔琉玥之前说是有两任永定侯夫人,真正享受到一品夫人诰命荣耀了的,却惟独她一人而已。尤其她如今又才只有十六岁,只怕翻遍整个大秦朝历朝历代,也再难找出似她这般年轻的一品夫人了,也难怪众人心里会有想法,要知道在座的所有人中,也只有尹老太太是一品诰命而已,连尹大太太都才只二品,尹二太太则只是五品孺人,霍氏和尹三太太就更不必说了,品都不品!
众人谁不是那人精,不过眨眼之间,便已想到了这一茬,于是再看孔琉玥的目光,便立刻多了几分热切。
尹二太太先笑着说道:“这么说来,咱们家除了老夫人之外,不日便又将多一位一品诰命夫人了?那我可是先要给姑奶奶道喜的。”话虽如此,心里却不无醋妒,想她嫁进国公府近二十载,到如今身上也不过才一个五品孺人的诰命而已,可看看眼前这个丫头,却年纪轻轻便得了一品夫人的诰命,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啊!不过转念一想,一品夫人又如何,永定侯的那样名声谁人不知?就算她得了一品夫人的诰命,那也得有命去荣耀不是?心下便又平衡了。
“既然是道喜,就要拿礼物出来才是,”尹老太太接着尹二太太的话笑道,“拿不出来我们可是不依的。”
众人自然知道了尹老太太是在开玩笑,都笑了一阵。
笑过之后,尹二太太道:“我倒是愿意拿好东西出来,可这府里的好东西还不都是娘您收着,我们便是想拿,也拿不出手啊,没的白打嘴现世!”
尹老太太闻言,佯怒道:“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惦念着我屋里的好东西呢,我偏不给你们,让你们都眼馋去。”
说得众人又笑了起来,孔琉玥也跟着笑了一回,方与众人正式见了礼民,将早已准备好的表礼拿了出来。
给尹老太太的是一尊高约八寸的鎏金紫铜胎弥勒佛,尹大太太的是一串由一百单八粒缠丝白玛瑙串成的佛珠,尹二太太的是一串一百单八粒珍珠的佛珠,尹三太太的则是一百单八粒檀木雕罗汉的佛珠,还各自配了一个造型精美的匣子。
尹三太太接过匣子时,只掂了掂手里的分量,便已猜到孔琉玥今儿个送她们妯娌三人这匣子的正值正用意了,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感激孔琉玥没有当众让她下不来台,这几日便去找尹老太太要求分家的念头也不曾因此而打消。如今看来,这孔姑娘无疑是个厚道人,再者又有那张单子在中间起作用,相信将来便是她真求到她头上去,她也应当不会置之不理的!
至于送众姐妹的,则都是孔琉玥亲自挑选的一对造型别致的金钗并两匹彩缎,惟独霍氏又另多了两匹湖绸。另外,还当着众人的面,将当初尹淮安送她的那个匣子递与霍氏,托她转交给尹淮安,“……大表嫂也知道,小时候我是与大表哥一块儿在老太太屋里长
继室谋略全本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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