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作者:肉书屋
皇后第2部分阅读
袍,一捏他的胳膊,只觉得那丝绸薄得跟没有似的,怕他凉着,就从屏障上拿了自己平日里放着备用的斗篷,把他整个儿一裹。
然后又从宫女手里接了托盘,道:“空腹入浴容易头晕。这是用热水调的玫瑰露和蜂蜜,又暖身又解乏,皇上先喝一口再洗吧。”
元清并没接,只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邵敏对上他的眼睛,自己先愣了一下,略一想便觉好笑,舀了一勺自己尝了尝,道:“不烫,刚好入口。”
元清像是这才回过神,接过碗来一口喝干,而后偏过头,道:“朕不爱喝甜的。”
邵敏看了一眼空空的碗底,心想,这孩子倒也体贴率直。
元清又裹了裹斗篷,道:“皇后来陪朕一起洗吧。”
邵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说:“臣妾今日不方便。”
殿里灯火通明,元清皮肤又白,邵敏清楚的看到他的耳垂从白到红,红的像要滴血。不由微笑起来,结果又听元清蛮横的道:“那就伺候朕洗澡!”
邵敏叹了口气,道:“容我去换件衣服。”
邵敏回房脱掉皇后常服,留一身中衣,外面罩一件背子。再把头发高高的挽起来,就回了清池殿。
殿里四下帏帐和屏风,中间是个三丈宽五丈长的水池,是当年太宗为元纯皇后建的沐浴池,本来要从西山引温泉过来的,但元纯皇后说连年征战百姓疲敝,不应为她一人安逸再次劳民伤财,引水工程就暂时停下了。
后来高宗皇帝命人在后院修了水炉,沐浴时可临时烧热水,经石管引入,从两侧的龙凤兽首口中流出。水炉上建了隔层,里面时常放些解乏的药材花草,因此流出的热水里便有药效和芳香。
邵敏虽没洁癖,却也雷打不动一天洗一次澡。她总觉得洗个澡就浪费一池子水太伤天害理了,用了一次就再没来过。只是怎么也不好让皇帝也去泡木桶,这才吩咐人动用清池殿。
清池殿四面各点了九盏明灯,但烟雾缭绕的,视野还是有些模糊。
邵敏来到池边,只看到一道暗影游鱼般在水中潜行,游到她身边,忽然就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冒出头来。
元清抹一把脸上的水,撩开头发,抬头对她笑道:“拿个软毡,在这边坐下。”
命令下得理所当然,邵敏心中好笑,还是命人取软毡过来,脱了鞋,把下裳挽到膝盖上,腿脚浸在水里坐下来。
元清头发很长,入水的部分妖娆的飘着,荇草一般。他这个年纪刚刚开长,模样还有些雌雄未辨,皮肤又白细如玉,湿漉漉的泡在水里,容貌竟说不出的美好。只是眼神太过霸道凌厉了些。
他握着邵敏的小腿,只觉入手滑腻,触感美妙,不由有些心旌荡漾,忍不住顺着摸下去,握住了邵敏的脚。
邵敏只以为他在水中站不稳,给他搭了把手,道:“扶着池沿,别把我拖下去。”
她不解风情,元清不由败兴,抬头挑剔的打量了她一番,道:“你怎么穿这么老气?”
背子是桑黄|色圆领的,又是棉质,看上去自然少些富贵气。但是邵敏也没想穿好看了,她一柜子衣服,就这件看着便宜耐糟蹋些,因此穿来。
于是笑道:“其他料子的衣服不耐热水,怕泡坏了。”
元清扁了扁嘴,道:“你生在太傅府上,嫁到朕的宫中,怎的连件衣服也舍不得?”
邵敏笑道:“没舍不得,没必要罢了。”
元清道:“好歹说些百姓稼穑不易道理来。”
邵敏笑着推了推他,道:“这些道理你还没听腻啊?转过身去,我给你搓搓背。”
元清脸色一变,顿了顿,命令道:“你帮朕洗头。”
邵敏虽有疑惑,却还是笑道:“好。”
元清的头发看上去黑顺,摸到手里细看时,却有些枯黄。邵敏捏在手里,撸了一把,只觉到处纠结,一时竟不易理顺。
便先取了皂角,揉着他的发根,细细的帮他按摩了一会儿。她用的皂角都是彩珠调制的,里面加了牛奶蛋清好些东西,比内廷派发下来的要柔和许多,不那么刺激皮肤。她手上又不留指甲,轻柔的按摩着,元清只觉舒坦无比,隐隐的竟起了睡意。
邵敏帮他上了两遍皂角,觉他头发略略顺滑了些,这才把泡沫冲掉,用梳子慢慢帮他理顺。
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按说元清平日里被照应得不错,但那糟糕的发质,分明是先天不良后天不周的结果。
忍不住便问:“皇上晚上可是睡不踏实?”
问了便觉唐突,果然,元清身上僵了僵,答话的语气也尖锐起来:“外有良辅,内有贤后,朕怎么可能睡不踏实?”
邵敏知道这两件都是他心里的疙瘩,提起来难免怄气,便没接话。只笑着扶他的头,道:“别动,小心揪了头发。”
元清也闷闷的没做声,老实的任邵敏摆弄。
邵敏给他理顺了头发,又说:“洗完了,可是真不用我帮你搓背?”
元清往水里一潜,游开一步,道:“你怎么这么罗嗦。”
邵敏忍不住笑出声来。
元清躲远了,才又抱着手臂回过头,道:“你刚说过,不是舍不得,是没必要。朕现在有件事,你来看看有没有必要破费。”
邵敏看他的架势像是要教训人的模样,但神情别扭,眼神闪烁,依旧是个装模作样的小孩子。便忍笑配合道:“皇上请讲。”
反倒是元清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经过了什么心理挣扎,才说:“钟秀宫的林修仪直言劝谏,朕已褒奖了她。”
他提到林佳儿,邵敏略一回想,便猜到是自己传给王聪明的话起了作用。
宫女来回报时,分明说元清雷霆震怒。但元清转眼就能笑语盈盈来到寿成宫,跟她表演琴瑟调和,还能主动提起林佳儿的事,让她赏赐,看来元清并不像她想得那么冲动幼稚。
邵敏不由在心中苦笑,她太不小心了,竟没从元清神色里看出半点不对来。
元清见她不答,又笑道:“哦,对了,皇后还不知道这事。朕去钟秀宫,林修仪闭门拒驾,说是祖宗家法,今日朕当与皇后同房,要朕体恤皇后。还说天家无小事,帝后和睦方是社稷之福。”
邵敏个人对那个林佳儿是没什么感激的,更不觉得她该赏。只是见元清目光灼灼紧盯着她,分明有意试探,便笑道:“皇上觉得她该赏,我自然得赏她。”
元清挑了挑眉,道:“那朕要是觉得她该杀,皇后是不是也要杀她?”
邵敏吃了一惊,认真道:“自然是劝善不劝恶。”
元清冷哼一声,“皇后真是滴水不漏。”
邵敏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她也不喜欢这种说话调调,没心情继续奉陪,道一声“不敢”。说完就从宫女手里接过毛巾,把腿脚擦干,穿好袜子和鞋,起身行礼道,“若皇上用不上我了,我就先回屋了。”
元清心中烦闷,挥挥手让她走了。
邵敏回了寝宫,在窗下的软榻上坐了一会儿,就着烛火看书。
她没在揣摩人心思上花过太多心思,今日与元清对答片刻便觉疲惫烦闷,一时竟看书也觉得头痛。
她放下书揉揉额头,忽听下边轻声禀道:“娘娘可是累了?奴婢给您捶捶肩。”
邵敏平日里身边从不留人伺候,宫女进屋前都是要敲门通禀的,忽然听到这一声,倒是吓了一跳。幸而她马上想到,今日因为元清来,各处都还掌着灯,床前门边自然都留了人守着候命,便平静道:“不必了。”
说话间又有宫女上前说话,双手托着一本明黄缎面的书,邵敏随手接过来,翻开一看才知是份奏折,第一行上写着“奏为经理河工事宜”,便又合上,问:“哪儿来的?”
宫女道:“给圣上更衣时落在地上,奴婢不知何物,不敢擅自处置。”
邵敏听这声音耳熟得很,仔细一打量,才看清是先前见到的那个粉褂子小宫女。她已换上一身鹅黄襦裙,手臂上缠着薄透的披帛,越发显得娇嫩纤弱,我见犹怜。邵敏看了喜欢,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垂首道:“奴婢姓南,小名采苹。”
邵敏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只见她皮肤细腻如凝脂,黛眉水眸可入画,姿态柔婉娇软,依稀有水乡之风,便问,“你是江南人?”
南采萍道:“奴婢祖籍苏州。”
邵敏又问:“可识字?”
南采苹头垂得越发低,轻轻摇头,道:“不识。”
邵敏笑道:“这便可惜了,你名字记在《诗经》里呢。起来吧。”又把奏折递还回去,“这东西你交给皇上身边的王总管,让他仔细保管,别再弄丢了。”
南采苹接过东西,退了出去。邵敏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恍然有种自己才是书中人的错觉。
——“南采苹”。这个让元清为之癫狂痴迷不惜废后易储的祸水红颜,原来此时还只是皇后身边一个小小的宫女。
只是她明明以工诗善舞著称于史,为何要说自己不识字?
侍寝
元清很快洗完回来,邵敏便没有多想。看他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邵敏便命人取了干毛巾,仔细的帮他擦过,又小心的把纠成团的头发解开,帮他梳理柔顺。
元清好像很喜欢别人摆弄他的脑袋。虽一开始仍是心机深重的虚伪模样,但很快便放松下来,闭着眼睛往邵敏怀里靠。
邵敏被他蹭得几次脱梳,扶了好几次才给他梳完头。又用干布给他顺了一下头发,吸掉多余的水分。
“皇上累了,便早些歇息吧。”邵敏看他很想睡的样子,便小声说。
元清点头,却没有动。邵敏只好亲自掀起被子,扶他躺下。看到他亵衣前胸后背都溻透了,想来穿着也不会舒服,还不如裸睡,便动手给他脱衣服。结果才解开他的衣带,元清便睁开了眼睛,情绪复杂的瞟了她一眼。
邵敏没在意,干脆地把他衣服扒掉丢在一边,用毛巾擦掉他身上的水,把他塞进了被窝里。
塞进去了才发现不对……虽说元清看着正太,但好歹也十五岁了,估计该发育的估计都发育了,该明白的估计也都明白了。这种情况下让他裸着跟自己睡一张床……
然后邵敏发现元清正看着他。
明明生了一张粉雕玉琢的正太脸,一双眼睛却漆黑幽深,带着绝对不属于孩童的复杂情绪——邵敏能清楚分辨出来的那种,叫做嘲弄。
灯火昏昧,诡异的寂静在对视的两人之间流窜。
邵敏心思百转,脑中霎时万语千言,可惜没一句能逆转她目前的窘迫处境。
幸而元清翻了个身,打着哈欠道:“朕累了,今晚什么也不想做。”
别说的好像我很想做什么似的——邵敏几乎立时就在心里大声反驳。但她也总算松了口气,给元清掖了掖后背的被角,也上了床。
这一晚上邵敏睡得很不踏实,做梦梦到自己被绑架了。梦里绑匪个子娇小,生着一张正太猫脸,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邵敏问他:“你不知道搞学术的都穷鬼吗,绑架我图什么?”
绑匪蹲坐在仓库的木箱子上,舔了舔爪子,道:“你虐待动物。”
邵敏怒道:“我是搞物理又不是搞生物的,从来都没做过生体试验,你别冤枉好人!”
绑匪道:“你还狡辩,你看你怀里是什么?”
邵敏忽然觉得胸前很挤,简直像是彩珠逼她喝的木瓜粥一瞬间生效了一般,低头一看,竟发现胸口毛茸茸的一团。那一团糯米似的揉搓了一会儿,“噗”的跳出两只小耳朵来,四肢挠来挠去,忽然“喵呜”一声仰起头。
邵敏霎时就惊醒了。
醒来一看竟发现元清含着拇指蜷缩在她怀里,身体弓得像一只小虾米,面孔婴儿一般粉嫩美好。睡得正熟。
邵敏不由往后缩了缩——她记得谁说过,这是婴儿在胎盘中的姿势。这样睡觉的人,心里有很重的依赖感和不安全感。
她一点也不想被元清依赖,尤其不想被他当妈妈依赖。她还很年轻,对爱情和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坚决不想走上这条不归路。
但是又好像有些不由自主似的,她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他,帮他成长。
邵敏不知不觉抱怨出声:“真是糟糕……”一面抱怨,一面帮他压住被角。回头看了眼西洋钟,还不到凌晨四点,于是自己也缩回被窝,继续睡过去。
元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一如既往空荡荡的,床铺却依旧是热的。
厚重的床帏和窗帘遮着,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昧,却也看得出到了该起床的时辰。他懒洋洋的坐起来,却没有宫女太监上前伺候,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是睡着皇后宫里。
他揉了揉眼睛,一时有些茫然。
“挑帘子吧。”他听到外面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
床帏被拉开,用银钩挑起。邵敏穿了一身红衣走进来,姿态富贵雍容。看他醒了,便对他笑了笑,回身从王聪明手里接过衣服,帮他穿戴好。
她的手很暖很柔,给他拉衣褶的时候,挠得他身上痒痒的。穿完了又给他顺了顺衣衿。元清安静的任他摆布,依稀觉得这场景在哪里见过一般。
直到邵敏拍了他后背一下,道:“洗洗干净,该吃早饭了。”他才忽然想起来,这个人看他的表情,对待他的方式,很像他的母亲。
当然也不是那么像。故去的圣母皇太后没有她这么富贵的出身,在别人面前总是很小心的畏缩着,总觉得这宫里随便什么人都能要她的命。甚至看他的眼光都带了恐惧,简直像对着黑白无常。只有在偶尔清醒的状况下,才会这么慈爱的对待他。
元清安静的注视着邵敏。他很清楚为什么自己能得到她这么细致的照料。所以他心里只有愤恨,没有半分欢喜和感激。
但是他不想表现出来,他怕吓走了她。吓走了她,这世上便再没有人会这样照料他。哪怕只是装模作样,也不会有人装得比她还像。毕竟邵博的孙女儿,他的皇后,兼具这两重身份,同时拥有胆量和机会这么对他的,只有她一个。
皇宫里的早饭也相当简朴,不过几种粥、几样点心、几个小菜罢了。邵敏想到元清忙的时候几乎都在早上,他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随便不好,便让彩珠去蒸了几个鸡蛋,削了个苹果,一并端上来。
打死她也不会想到,元清竟然没见过囫囵的鸡蛋。所以当元清用筷子指着问这是什么的时候,她当真怔愣了一下。
还是王聪明及时反应过来,回道:“爷,这是鸡子儿。”
元清“哦”了一声,直接用筷子去夹,夹了几下没夹起来,眉头一皱,怒道:“你不过一枚鸡子,也敢跟朕拿娇?简直无法无天。皇后,你给朕办了它!”
邵敏身后一众宫女都想笑又不敢出声,个个憋得肩膀乱抖,邵敏打眼扫了一下,只南采苹一个不动声色,不由心里赞叹。
拿起一个鸡蛋,敲破皮,帮元清剥到杯子里,用勺子剜了一块儿,递到元清唇边,笑道:“已经办了,请陛下检验。”
元清脸上一红,张嘴含了。邵敏看他模样腼腆可爱,倒真像个乖巧宝宝,不觉笑出来。
元清吃完了,等了一会儿,又道:“朕再检验一下。”
邵敏愣了一下,心想元清难道是要她再喂一口?有些迷糊的又剜了一块儿递过去。这次元清从容吃完,望向邵敏的眼睛,笑道:“皇后,你很好,朕很喜欢。”
当时彩珠就站在邵敏的身后,那句“皇后,你很好,朕很喜欢”被她听到。元清走后,她拿着调笑了邵敏好一会儿。
这也不算什么事,邵敏懒得跟她废话。只是一闲下来,忽然想到昨晚那个南采苹,心中憋闷,便问:“我这人是不是很不能容人?”
彩珠笑道:“没有啊,我硕士论文的你帮忙最多,比那帮嘴上实惠的师兄可靠多了。”
红玉补充道:“但是我跟了那么多组,就你让我刷的试管最多,一点也不心疼师妹。话说师姐,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开始关注形象工程了?”
邵敏晃了晃她的脑袋:“再乱说回去我让你刷全组的试管。是那个南采苹。”
“南采苹?!”彩珠和红玉同时尖叫起来,红玉还补充,“我的偶像啊,你见着她了?在哪儿?”
邵敏右手扶额:“再说她是你偶像我抽你啊。就在寿成殿里,昨晚还帮你们当值来着。”
红玉吵着要去围观,被彩珠一把拉回来:“你搞清楚啊,师姐就是被这个人逼死的,围观个屁啊,灭口才对吧。”
邵敏忍不住提醒,“喂!”
红玉掰着她的手指头想把胳膊拽出来,嘴里一嘟噜:“别污蔑好人,明明是师姐要害她,结果自己被元清逼死了好不好……”
邵敏额角蹦起青筋,一人给了一颗爆栗,“你们再说!”
其实她早该想到她们会有这种反应。他们来之前联邦卫视收视最高的节目《草根讲史》正说到元清这一朝,那个高颧骨凸眼睛扁嘴巴的畅销书作者对元清和南采苹的爱情推崇备至,称之为古代帝王为数不多的爱情经典之一。又有紫红大手的当红小说刚刚完结,女主就是南采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