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爷与钟茗对视一眼:“也罢,父祖的本事终归不是自己的,再看这一回。”
晴儿这才低头“嗯”了一声。
如果说,晴儿不同寻常的安静是出于一种待嫁少女的矛盾情怀的话,紫薇的沉闷就是另一种原因了。小燕子死了,无声无息,就像一颗小石子没入湖水里,涟漪散去,不留一丝痕迹。就连金锁也有些怅然,她们对小燕子是无好感,也只是想让她受到教训,不要再给自己惹麻烦,去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也就罢了。真让人死,她们还没这么狠心。真要听说她死了,心里又有一点郁结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紫薇打包随着大队奔赴木兰。
永瑆与永璂得了乾隆的允许,每日可以骑马随行一段时间,不用一直闷在车里。队伍行进并不快,两人骑在小马上,倒也不会掉队,更兼周围一堆的侍卫把眼珠子全放到他们俩身上,安全问题并不用十分担心。虽然马术只是勉强能看而已,但是鉴于两人的年龄与身份,倒是夸赞的居多。钟茗眼看着两人在外头跑累了,下马进车,这才放下心来。
晚间安营,因在宫外,规矩松了些,乾隆心情舒畅,把全家人拢到一块儿开了个小家宴。钟茗与乾隆分坐在老佛爷两侧,向下望去,只有紫薇表情与众不同,暗暗记下。
98撞南墙理论
出行在外,不必像宫里那样谨守规矩,所有人的心情都轻松了起来。即使是作为规矩的代表人物的老佛爷与乾隆也像是终于解脱了的样子,这倒不是他们俩对紫禁城有什么厌恶,而是这一年多以来两位被折腾得够呛,离了紫禁城里那里烦心事儿,再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乾隆心情好,整个队伍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今天侍寝的是豫嫔,钟茗就带着容嬷嬷与几个宫女到了紫薇的住处。紫薇没想到钟茗晚间会到,急忙迎了出来。钟茗进了紫薇的屋子,四下打量了一下,又询问紫薇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此处行宫是专为从北京到秋狝之地的路修建的诸多宫殿之一,就是专为这次出行准备的,再没有不妥的道理。
看了一回,钟茗才切入正题:“这几日,我瞧你不大有精神的样子,是天气热的缘故么?按例分给你的冰,没有到?”
紫薇摇头:“皇额娘,我住得很好。”
“那是为什么呢?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是不是因为你母亲的两周年没能做法事?这事儿当时是有点儿难办,不过,这回还是要去承德的,那里佛寺多,菩萨也灵验,到了之后挑个好日子你去舍些香油钱。”
紫薇扯出一抹笑:“谢皇额娘。”仍是不太开心的模样。
钟茗干脆问了:“直说吧!你这个样子,是谁也瞒不过的,一副愁苦模样反而惹人注意,倒不好了。说出来,排解了,早些跟大家说到一处,对你也好。”
紫薇这才犹豫地说出了对小燕子的复杂感觉,小燕子在时,她有些不喜欢小燕子,小燕子不在了,她忆及小燕子当时义字当头帮她找爹,又有些惆怅了。一句话,紫薇觉得小燕子此人,其行当罚,但是罪不至死。
“你从哪里得的消息,说是小燕子不在了的?”钟茗关心的是这个,明明是秘密处决的。
“宫里不是说,还珠格格,逝去了么?”
“那个时候可没见你这副模样,怎么过了许久,你倒想起伤心来了?”
紫薇脸上微红,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传说还珠格格病逝的时候,五阿哥只是着急,并不伤心,更兼有几丝流言说是小燕子拆完景阳宫的书房自己走的,紫薇一印证,就知道这事有七八分是真的。后来,又有柳青、柳红被拘来审问,事后,紫薇还遣金锁去问候过。两兄妹把知道的都告诉了金锁,金锁回来一说,紫薇对照着永琪被关,香妃薨逝,本能地想起了那个“偷香妃”的计划。此后又再不闻小燕子的消息,紫薇知道,如果真是要执行计划,小燕子是不可能呆在后方的,其下场可想而知了。
“小燕子,是在宝月楼里被你皇阿玛撞上的,”钟茗沉默了一阵儿,决定说几句能说的话,“当时,香妃穿着汉人的衣裳。”
紫薇也沉默了。
“这宫里就是这样,规行矩步尚且可能出差错,何况她扎了满头小辫儿。说她薨了,让她出宫,重新做回小燕子,对她没什么不好,可她偏要再搀和宫里的事。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让你皇阿玛怎么饶她?”
紫薇嗫嚅道:“让她得个教训,以后好好过日子,也不行么?”
“板子不是没挨过,打过了,她也不改;规矩不是没教过,教完了,她忘个精光。非要拿脑袋撞南墙,以前,墙怕她伤着了,自己挪开道儿,不让她受伤。她却追着墙非要撞,硬要考验一下别人的耐性。让来让去,南墙也烦了,墙根本不需要躲着她,更没道理凡事都得让着她,墙不想总是躲来躲去了。本来,墙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她自己不上赶着,墙也懒得主动去撞她,可她还不肯罢休,非要往上撞,砰,头破血流的……”
紫薇强笑道:“皇额娘,道理我都懂的,可是,心里还是会难过。曾经是那样的生过她的气,为什么传个话能传成一段奇谈。可是,她一下子不见了,我心里还是难受……如果不是因为我,小燕子恐怕还在外面活蹦乱跳呢。”
这姑娘不是个会草菅人命的主儿,本来就有点儿过度善良,钟茗明白这种感受。即使是自觉理智的钟茗,在听闻乾隆杖毙小太监,老佛爷又打发了谁谁之后,也会觉得不适应。钟茗一下一下地拍着紫薇的脊背,紫薇能把心事说出来,就不会太压抑,慢慢的也能走出愧疚来。
“……”还是让晴儿来开导她一下吧……钟茗有些词穷。
晴儿这几天有自己的心事,被钟茗一说,才暂时放下心事,去寻紫薇。听了紫薇的缘由,晴儿也叹息:“还珠格格是个活泼的人,与这个皇宫格格不入。在宫里真正冤死的人都有,何况是她?你心里难过,当然可以,毕竟人都是有感情的,但是,也同情她的同时也要明白她这样,并不算是冤枉的。这一回的事儿,做人子女的不好评论,紫薇,你多想想皇阿玛吧!他是那样的……听说,永琪也参与其中……皇阿玛,他受了双重的背叛,他在老佛爷面前失声痛哭……”
还是亲爹比较重要,紫薇的心智清明了。要说可怜,乾隆也是个可怜又可笑的人,恨不得把心扒出来的对待香妃,结果呢?永琪参与,八成与小燕子是脱不了关系的,再添上一个一直哄着他的香妃……真像晴儿说的,儿子与妃子,双重的背叛,不要说是一个皇帝,就是一个普通男人,尊严也受了严重的挑衅,自信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如果他真是个好人,为什么这些至亲要这样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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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界,帐篷搭了起来,紫薇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奇景,眼睛有点儿不够用。营地扎好了,下面的就是按照流程来演一回秋狝了。
老佛爷母子与钟茗三个人,对于打猎这档子事儿都有一点心理阴影。第一道是已经不知道死到哪里的皓祯带来的,这家伙的名声是从打猎上建立起来的,结果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险些误了兰馨一生。第二道阴影则是缘于小燕子,五阿哥那一箭的风情,让皇宫里鸡飞狗跳,到现在才渐渐平息。
然而该作的政治秀,还是要作下去。乾隆跨上马,检阅了一回八旗,八旗又策马齐奔,让乾隆看一看他们的骑术。这一回,西征的大军已经回来大半,唯阿里衮至今仍在督着余部在回疆欺负人。自多隆坠马以来,为了乾隆的面子着想,拿上来充场面的骑兵都经过更加严格的挑选,这一回更好,真正的八旗劲旅、百战之余回来了,跳上马,一路狂奔而过,乾隆看得非常满意,打赏起来格外丰厚。
接下来就是行猎了。这回没有人乱抢风头,组织有序。
此次出行,乾隆留下极信任的大学士傅恒镇守京中,带上了此番在西征中立有大功的兆惠与傅恒之子福长安、福隆安。兆惠与阿里衮有袍泽之谊,丰升额是他晚辈,又与他的儿子的年龄不相冲突,更想让丰升额出个风头什么的。福灵安、福隆安两人,身份已高,再上赶着表现自己,未免显得浅薄,此时也自持身份。更兼武人之间,颇有默契,也想给回来之后必定更上一层楼的阿里衮一个人情。丰升额与其弟倭兴额就这样,被委以重任了,尤其是丰升额,身为阿里衮之嫡长子,更是受到不少人的关注。
丰升额也是个人才,在乾隆看来,他几乎是个将才了,虽然他现在还没上过战场。秋狝之本意,除与蒙古联谊之外,还有一条,就是通过这样的狩猎活动,培养尚武精神,也是进行一次非正式的军事演习。丰升额受命,以三等侍卫的身份,襄助组织小型的围猎,何处安排人手驱赶猎物、何处设围、何处地型险要需要注意安全、某人负责什么事务,虽然是按照固定流程来的,他仍是做得一丝不乱。最难得的是没有急于表现自己,急吼吼地捞着弓箭上去露个脸儿,还能按耐得住,及时注意四周有无异动,很有统观全局的格度。
如无意外,这样的丰升额,当额驸是没有问题了。
因为有这样暂时不能宣布的喜事,几个知情者都有些高兴与故作平静。这样的心情需要有一个宣泄的管道,永瑆与永璂两个人挽着小弓箭射中了猎物,就被大力表扬。这绝对是组织者精心安排好的,钟茗非常肯定,即使永瑆和永璂两个人的骑射还能看,也不可能在九岁的时候这么勇猛的,以他们的本事,射固定靶还行,移动靶?在这种万马奔腾的时候,两人能骑在马上跟着大部队就不错了!两人稍稍落后一步,居然还能猎到小鹿,绝对是作弊!连时差都算得很好,两人被侍卫拥簇着,一向东一向西,永璂先猎到,接着不久,永瑆也有收获。再联系一下,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与组织者有关系能对组织者施加某种影响的人……
然而也高兴,鹿这个东西,是有象征意义的,无怪乎乾隆看着永璂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了。得了,福隆安,这个人情,总要有人记得。
99事情真不少
第一天狩猎之后当然要有晚宴,主菜是今天所获的猎物。
乾隆与钟茗奉老佛爷安座,招来女儿奉承老佛爷,又把儿子们叫来给老佛爷请安,安了一回席,才领着三个儿子往稍外一点的席面去。父子四人一出现,就引来了高度的注意。
乾隆此次点名随驾的是三个小阿哥——永璇、永瑆、永璂,年长三子——永璋、永珹、永琪被留在京城,这样的处置让人难免会有所猜测。永璋、永珹不得随驾也就罢了,永琪以前可是乾隆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宝贝儿子,尤其需要注意的是,有些与京城联系密切的人已经得到消息——圣驾前脚刚走,留守京城的圣祖第十六子出继博果铎之后的庄亲王允禄,亲自从宫里迁出。联系一下最近发生过的事情——香妃薨逝、香妃堂姐入宫、令妃贬斥、福家发配,隐隐的,似乎有人猜到了什么。
相熟的人不免会交换一下眼神,心中惶惑的人少,积极开动脑筋的人反倒多了起来。那位看着危险了的五阿哥,跟大家的交集并不多,可以说,满朝里几乎没人会因为五阿哥受牵连——会被牵连的人已经被处置了,瞧,已经往伊犁去了,这会儿差不多都到地头了。反倒是剩下的几个阿哥,需要用心观察!三阿哥居长,但是被斥责过,与六阿哥兄弟两个,是没什么戏了。四阿哥就算是“长子”了,他舅家此时并不显赫乃是内务府汉军,而十二阿哥是“嫡子”,母族是满洲大姓。皇上会更看重长还是更看重嫡呢?有自觉聪明的,想到了白天时的表现,富察家从来就没有站错过队。嗯,可以参考。
福灵安、福隆安兄弟真不是故意的,论资排辈的,乾隆表现完了,当然要轮到他儿子,儿子里头,当然是嫡子尊贵,富察家不至于也完全不需要把未来绑到永璂身上。当然,这里面与兰馨、和嘉两位公主平日里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倾向也有关系,这一回只是释放一点善意罢了。
乾隆没有注意到底下的暗潮汹涌,只是一味地高兴,小儿子也都慢慢长大了,这天下也不是非永琪不可的,即使是有一点毛病的永璇,这回也收获不小的。两个小儿子更是很有勇武的风范,很让乾隆欣慰,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看看永璂,又看看永瑆。
永璂兴致很高,虽然端着皇子的架子,仍有一点巴不得宣告一下今天大家吃的菜有他的一份功劳。永瑆则眼巴巴地看着鹿肉,一副一定要吃个够本的架式。乾隆又好气又好笑,明明看永瑆的书画,颇有仙风道骨,怎么真人反是这个样子了?永璂的表现乾隆当然高兴,但是,还是要学会隐藏情绪啊!乾隆决定趁最近政事不忙,要好好教育一下儿子了。
那尔布坐在众臣席位之中,四面颇有些有意无意奉承的人,他心里也微有得意,言谈之间颇为自矜。眼角总是往上首瞟去,见乾隆往十二阿哥那里看的时候更多,心里着实欢喜。琢磨着是不是要想办法晋见一下皇后,跟皇后通个气,推一把。现在不是在宫里,规矩也松,真能见着一面也未可知,平庸了这么多年,能有个这样的机会,那尔布心里有点儿激动。老是通过妻子、容嬷嬷等人传话,以前还好,现在所谋者大,那尔布总觉得不与皇后见一面,谈一谈,他的心里就不踏实。
钟茗领着晴儿等陪着老佛爷,期间还关照给和贵人的菜色不要有野猪肉等忌讳之物,并不知道与她关系最深的三位男性中的两位已经有所决断,另一位正是决断的对象。
次日白天,当那尔布通过身为随驾侍卫的长孙向皇后表达了要见一面的意愿之后,钟茗有片刻的惊愕。一直以来,都是那拉夫人递牌子请见,钟茗见的也都是那拉夫人,至于那尔布,钟茗对于他的印象完全来自于那拉皇后本尊,而那拉皇后自从入宫之后,也与那尔布极少见面了——君臣之别摆在那里,亲生父亲也不能逾越。
钟茗沉吟了一会儿:“十二阿哥这是头一回自己上场,居然小有收获,我这里还有几块鹿肉,你带回去。不用躲着人!”对上不解的眼神,“怎么我赏东西回娘家有什么不妥么?”
虽然不解,可也不是他能质疑得了的,身为臣子和孙子、侄子的人只能领命而去。营地虽然不小,却不如宫里宽广,恭恭敬敬地手捧着东西出去,不免被人撞到了。这本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没多会儿就有不少人知道了。
乾隆又带着众人去满场撒欢了,老佛爷为首的一干女眷有些无聊,聚在一处就要说些家长里短。钟茗就顺口说了昨天永璂的猎的处置:“既那尔布跟着到了木兰,也让他尝尝鲜儿,说来也是挺久没见了。”啧,当了皇后,亲爹的名字也能直直地叫出来了。
老佛爷也有一丝感触:“宣你侄儿就是为了这个?自从入了宫,娘家人反倒不容易见了。”
“虽然那尔布并不常见,承恩公府的夫人倒是常递牌子的。”
“左右是在宫外,你就召他来见一见又有什么?”
“皇额娘……”
“是我准的!”老佛爷一摆手,作了决定。十二阿哥争气,老佛爷对皇后更要高看一眼,兼之以往对皇后就有些偏爱,老佛爷乐得做人情。
那尔布年纪也不小了,不去场上奔跑也不甚显眼。当下递了牌子,被召进皇后行营里。父女二人,自那拉氏入宫,已是二十余年没有当面好好说过话了,都有些感慨。
时间有限,那尔布隔着屏风请过安,唏嘘片刻,就有一点摇头摆脑地目视四周宫女。容嬷嬷原本在陪着皇后伤感,此时倒先回过神来,伸手捅了一下钟茗。钟茗道:“素蛾,你带人去把昨儿给承恩公备的赏拿来!”
那尔布这才凑到屏风边儿上小声说了自己的计划,险些没把钟茗呛死!乌拉那拉氏虽是大族,却没有那么显赫,尤其是自己娘家这里,都是些不上不下的人才,安分守己才能保得平安,主动往里搀和,九条命都不够填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经过了康熙、雍正两朝的储位之争,这年头的人都聪明了,谁吃多了撑的跟着你抱团儿去糊弄皇帝?
钟茗定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承恩公觉得,什么样才能帮得上我、帮得上永璂?或者,你觉得你要做到什么样才算是帮忙了?”
那尔布道:“总要给十二阿哥造点儿声势!”
“那是最蠢的!阿玛忘?br/gt;
还珠之皇后难为第3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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