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凤凰重生作者:肉书屋
还珠之凤凰重生第1部分阅读
重生
将晚的秋风有些萧瑟冷冽,落霞壮丽,将半边的宫城染成悲壮的血红色。
我已经站着看了许久,双腿都有些麻木。
身后有人轻轻出声:“娘娘,是时候该回去了。”声音小小的,仿佛是怕惊吓到我。
这一声多么清晰。
方才所见一切,如此真实,绝非出自我的幻觉,然而一个人呆久了,便觉得一切不过仍旧是真实的幻觉。
原来,果真不是梦。
缩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捏住刺绣重重的旗装袖口,手指头都微微发痛。
“皇后娘娘,此地风大,娘娘的凤体要紧……”
身后之人,越发压低了声音,卑微地唤着。
是呀……
嘴角轻轻一挑。
——皇后娘娘。
我钮钴禄如玥,回来了,且以这大清朝乌拉那拉皇后的身份,重生于世。。
纵然阴差阳错,纵然啼笑皆非,纵然至今我仍旧有一种如梦似幻难以置信的感觉,但,——我已回来。
宫内事1
乌拉那拉景娴,正黄旗人,佐领那尔布之女,乾隆帝的最后一个皇后。
这是我现在的身份。
我不知自己是为何会还魂到乌拉那拉氏的身上,我只记得当时我在自己的寿安宫内不觉睡着,醒来之后,却发现已经是来到了百年之前的清朝。
当发现自己身为何人之后,我赫然而惊。
作为乾隆帝的最后一个皇后,乌拉那拉的事情我并不陌生,传说她性格直率,对乾隆帝用情极深,但却不知为何反目,最后落得个冷落后宫的,凄惨而死的下场。
就算翻遍史书,都未曾见有详尽记载可观其中真实。
后宫之事,如雨后河水,泛滥涌动,纷纷扰扰,永远的浑浊不堪,向来让人无从猜测,而我钮钴禄如玥不到十岁入宫,七十四岁寿终正寝寿安宫内,六十多年间见惯后宫风云事事非非,奇形怪状之事,却仍旧对这个前朝皇后的最后归宿跟事情的真相无从猜测起。
或者,只有当事人才最知其中滋味跟点滴风雨吧。
茶余饭后闲暇之时我也曾胡思乱想,但那毕竟是身为局外之人的想法,无关痛痒,如今,自己竟然成为那传说中的当事之人,不由地我不心生惊悚。
屈指算来,如今我已经是三十九岁,而据我所知,前朝皇后乌拉那拉式死的时候正是四十九岁,且是凄惶冷宫身死。
我不由地焦灼起来。
十年,难道命运给我的这段奇遇,竟仅仅只是成全我短短十年的光怪陆离,凄凉冷宫景象?
心一阵阵的缩紧,一阵阵抽痛,呼入的空气都是冷的。
不,怎可如此?
心中有个念头惶惶然在细声。
不,你不可认命。
“娘娘,”老嬷嬷轻声呼唤,双手捧着一个紫金雕珑的暖手送过来,“娘娘先暖暖手,再喝一杯茶缓缓身子吧,方才病愈,就出去大风里头,小心又被吹着。”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眉头微皱,脸圆圆的,却因为老迈,所有的皮肤都微微地下垂着,又因为略胖,肉皮层叠在下巴处,形成荒谬的模样。
我只是看,无法出声。曾几何时,我也曾为了这张容颜而费尽心机,因为在后宫之中,得宠的首要因素便是这张脸,我不止一次的惶惶然想过,若有朝一日自己年华老去,恩宠不在,那这华丽的宫阙内,到底哪里会是我的容身之所?
但,你若是也曾经历过七十四岁的时光,就该知道,这世间无论胖瘦美丑,不过皆是虚妄,一时的明媚鲜艳而已,佛家说色即是空,却又有几个人彻底明白?除非如我这般死过一次又重来。
茶奉上,我端起来,轻轻喝一口便放低。
老嬷嬷细心将茶杯接了过去,放在我的胳膊碰不到的地方,我望着她的动作,问道:“嬷嬷……”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她急忙敛袖低眉,恭声问道。
我心底迟疑,面上却坦然自若,双眸微垂,淡淡说道:“去……把本宫的儿子唤来。”
“娘娘想见十二阿哥?奴婢这就吩咐人去请……”那张胖胖的脸上眉头一耸,双眼中略见喜色,急切转身。
我真的,有个儿子。
或者说,乌拉那拉氏,有个十二阿哥在。
据我所知,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却赫然,是此刻我唯一所有。
我目送老嬷嬷身形摆动,向外走去,长长的衣摆随着她的动作而前后扯动。乌拉那拉的近身嬷嬷,也算是宫内最是对她忠心耿耿的一个吧。
只是仍旧忍不住在心头感叹,物是人非事事休。
暖手拢在袖中,一股暖香缓缓地透上来,而我抬头打量此身所处的宫阙。
雕梁画柱,极尽奢华美好,昔日的坤宁宫,住着的是我的死对头孝和皇后,如今,昔日嘉庆宫内的如妃,却摇身一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我想着想着,忍不住竟想要笑,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水轮回,嘴角抿着笑意,眼角却湿润起来。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是嬷嬷去而复返,躬身行礼:“十二阿哥不一会儿就会来到,娘娘您……”大概是发觉了我的异样,有些说不下去。
我微微地挥挥手:“本宫无事,只是……”
嬷嬷望着我,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怎么?”虽然知道乌拉那拉氏的大体事件,但是毕竟宫廷之内的详细,只有当事人才最为清楚,若只是依靠史书记载或者众口相传,也未免有不实之处。
而此刻偏偏无法问她更多,我不想被看出什么端倪,更不想要自己冒着“怪力乱神”的大不韪去冒险,若是对众人说“我不是皇后”,便是被投到火场上活活烧死也说不定。
于是之好忍着,幸好,这也是我的强项。
嬷嬷见我问,果然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娘娘,您这次病重,皇上只来看过一次就走,据说这几天都在令妃的延熹宫内,皇上对娘娘……这可是有些生分了。”
我心中惊诧,肯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这嬷嬷果然算是乌拉那拉的心腹之人。
沉吟片刻,我淡淡说道:“令妃得宠也不是一时片刻的事儿,幸好她也安分,就随她去吧。”我既然不懂水的深浅,也只好投石问路,旁敲侧击。
“娘娘你宽容大量,但是长此以往,怕是后宫那些主可就越发不把娘娘你放在眼里了。”嬷嬷低声叹息,双眼担忧地看着我。
冷冷深宫,垂暮妇人,用如此带着忧色的目光看我,蓦地却激起我心头的一丝激愤,若真的如此,我却是不怕的。
因此不怒,反微微冷笑,轻声说道:“这倒是不必担心的,谁若是以为如此就可以欺负到本宫头上来了,本宫自会有主张,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嬷嬷,你是不是在外头又听了什么闲言闲语?”
她是我唯一贴心之人,或者说是乌拉那拉唯一心腹之人,若有什么谋划,也是少不了她的,我心一动,正想再探一探她,却见老嬷嬷摇摇头:“奴婢只是担忧……”
“不必。”我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却转头看向门口处。
我已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嬷嬷见我不语,便也跟着回头去看,在望见那人之时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娘娘,十二阿哥已经来了。”
我不语,也不动,双眼望着门口那个小小身影,他出现在那里,清瘦纤小的脸上,带着一丝微微的怯意,双眼看又不敢看我,看一眼便就垂下去,是衣裳不合身还是怎地,行动间袍子的底摆几乎能扫到地,有些古怪。
我一眼不眨的看着这个孩子。
十二阿哥,永璂,一步一步走向我身边,就在他快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事情的症结,不是衣裳不合身,而是这个孩子走起路来,脊背向前微微弓着,就好像是年老体迈的老年人,经历沧桑,被世事压弯了腰。
手握着暖手火炉,镂金的空隙挤得手指隐隐刺痛。
“永璂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小孩子走到我的跟前,双手拱起,向我行礼。声音脆脆的,并不大。
“快……起来。”我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缓缓地抬手,将拢在袖中的暖手炉交出去,旁边的嬷嬷伸手接过去,我伸手按着椅子边沿,想站起来,却又没有力气,嬷嬷急忙说道:“十二阿哥,娘娘身体虚弱,快上前扶一扶!”
小孩子倒也乖巧,连忙冲上前来,伸手扶住我的胳膊肘:“皇额娘!”仰起头看着我,乌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我。
我缓缓伸手,手掌心摸过永璂的额头,脸颊,孩子的细嫩的肌肤自手掌心摩挲而过,刹那间,我似乎有听到冥冥之中乌拉那拉皇后的血,在体内翻滚涌动,隐隐发声。
“孩子……”轻声一唤,瞬间已是泪盈于睫。
我张开双臂,将永璂抱入怀中。
宫内事2
乌拉那拉氏去世之时,永璂才十四岁,受乌拉那拉氏的连累在乾隆帝面前并不受宠,最终于乾隆四十一年正月去世,时年二十岁。
此刻的永璂,年纪尚小,正是懵懂懂事的时候,本该被呵护关爱,天真无邪。然而却不知怎地,幼稚的面容过早的染了阴翳。
我不由地想起了绵愉,一刹那泪泉涌而出,旁边嬷嬷急忙出言劝慰,怀中的永璂小小的身体动了动,怯生生叫了一声:“额娘……”
孩子的声音青嫩无比,提醒了我,这样的话恐怕会吓到永璂,难免让他胡思乱想。
想通之后,便立刻收敛悲容,缓缓放开永璂,回身将手帕掏出来,细细地擦了泪。
回过身来,再度缓缓落座,永璂仍旧站在我的面前,渴望而期盼的望着我,这样无辜的眼神,看的心头一阵温暖又一阵柔柔的痛,虽然算起来,我跟永璂没什么关系,除了这身体是他额娘的,但是……作为一个曾为人母的人,我仍旧无法抗拒这样的稚气的需要被呵护的眼神。
快速的镇定心神,才在面上展露一丝笑容,望着永璂,随口说道:“永璂,怎么几天不见,便瘦了这么多?是不是跟着的人不上心啊?”
我自然不知道永璂以前是胖是瘦,但是这孩子现下却是瘦弱的可怜,加上形容之间十分的缺少精神,便知道他过得并不好。
然而我不过是随口一问,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儿,但表面功夫却还是要做足的。
不料我这一问,永璂的样子更为瑟缩了些,目光闪烁,隐隐透出些微委屈之态,却只一声不吭着。
这让我心底暗暗诧异,疑窦丛生,按理说作为皇后亲生的阿哥,应该是被万众宠爱,捧在掌心的才对,然而永璂却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再加上他的一举一动,畏畏缩缩,全无阿哥应有的精神气头,可见周围的人并不怎么上心,恐怕更有欺凌之事发生……孩子耳闻目睹,深受其害的话,自然是也拘拘束束,抬不起头。
难道真的是有人如此大胆,敢欺凌皇子,而且是皇后亲生的十二阿哥?我想到此事,又惊又恼,手中端着的一杯茶也喝不下。
大约是脸色不太好看。永璂竟然没有开口,只是皱着小小的眉毛无所适从的看着我,似乎很是畏惧,看一会儿便又急忙低下头去避开我的眼光。
刹那间我似乎有所领悟,永璂长成现在这样,或者跟周围的人脱不了关系,但是跟我现在的身份,也就是乌拉那拉皇后也是有关的。
若是做娘亲的真正疼爱孩儿,下人们又怎么会敢偷天换日?只可惜恐怕乌拉那拉皇后此刻自己的处境也尴尬的很……多半是不受宠的苗头已经开始,所以泥菩萨过江,只顾着自个儿烦心,分身乏术没精神气去顾及永璂罢了。
这个皇后当的,让我怒到笑出了。
永璂不敢回答。看他这样我便更痛心。若是周遭的人对他好,小孩子的心最为单纯,就算不出声维护也会在神态之间流露出来,然而永璂的样子却全是柔弱跟惶惑。
纵然原本事不关己,但心底的一把火仍然微微的烧了起来。
而旁边见永璂不肯开口,嬷嬷急忙说道:“娘娘病重这些儿日子,的确是有些奴才太不像话了,这山望着那山高,心思飞到九霄云外去……恐怕对十二阿哥疏于照顾,也是有的。”她缓缓地说着,目光之中略透出一丝恨意来。
我心头一动,便想到了先前她所讲的令妃得宠之事,所谓的“这山望着那山高,心思飞到九霄云外”恐怕也是另有所指,说的是那些奴才们见令妃得宠便纷纷趋炎附势罢了。
这老嬷嬷是宫内资深的,既然敢说出这话,必定事情是有的。好啊,就算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又何苦连累小孩子?永璂他才四五岁的光景……我眸光一暗,咬了咬牙,手重重按在桌上。
嬷嬷见状,急忙又说:“娘娘您别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娘娘你且先好生养着,等身子大好了,再将那些奴才揪出来一一惩治不迟。”
我听她这么说,正中心意。先前还想着探这位嬷嬷的手段深浅,对乌拉那拉的忠心程度,又打着主意想笼络她一番,如今这话头,想来倒是个很好的由头。
嬷嬷说罢,我便趁势缓缓点了点头:“嬷嬷你话说的是,只不过,若是等本宫大好,却是不能,本宫是个急性子,见不得那些偷馋使懒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今嬷嬷既然说了,索性就将这件事交给嬷嬷去办,你只管去查查清楚,十二阿哥身边的人哪些可靠哪些又是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有功的论赏有罪的重罚,我一个也不饶!”
嬷嬷低头听着,微微一怔,继而惶恐问道:“娘娘您将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办?”
我觑着她的神色,缓缓说道:“你是本宫的近身嬷嬷,难道使不得么?后宫的事情便由本宫统领,如今本宫身体欠佳,少不得就由嬷嬷你暂时代为出面,本宫如此做,也是想告诉那些想看本宫好戏的人,本宫就算不能亲自处事,身边也自有拿得出手的左膀右臂。”
“娘娘……”嬷嬷的声音略见颤抖。
我望了身边的永璂一眼,伸手轻轻拉住永璂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对他微笑说道:“永璂是本宫最最疼爱的好孩子,绝对不容许那些眼高手低的奴才们慢待了……”
永璂呆了呆,怯怯地凑过来:“额娘……”将身子靠在了我的腿边。
为这个细微却代表亲近的动作暖了心,我微微一停,叫一声“乖”,才又抬起头来说道:“嬷嬷你且记得杀鸡儆猴的道理,让那些奴才们知道,谁要是敢对十二阿哥有所怠慢,就是直接怠慢了本宫,本宫就算躺在病床上,眼睛也还没瞎呢。”
延熹宫的令妃,我没有见过,但从嬷嬷对她的恨意滚滚来看,恐怕也不是个容易的主儿。
想当年我跟孝和皇后之间争宠,何尝不是用尽了全身解数七十二班武艺变化,令得嘉庆帝对我倾心相待,孝和皇后每次见我也都是客客气气,笑的跟一朵花儿似的,心底却指不定怎么恨我呢,恐怕已经达到了千刀万剐的程度。
但后宫都是如此的,就算背地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表面上仍旧是一团和气,姐姐妹妹的叫着,亲昵的像是蜜里调油化不开。这就叫做口蜜腹剑,是后宫中生存的一大法器。
而昔日的我,便将这种本领练得炉火纯青。
如今重生为乌拉那拉,身份喜剧性的变成皇后,在啼笑皆非之即,听到令妃之事,忍不住便从自己想到了令妃,昔日的我,大概跟今日的令妃颇有相似吧……
暗地里摇头。因此就算嬷嬷恨令妃争宠,夺了我皇后面上之光,但我心底却对令妃一点儿恨意都没有。
后宫之内,凭的是自己的本事手段,你有本领,便让皇帝听了你的话认了你的人,事事如意都听你的,这便叫做宠冠后宫,你没有本领,便知能换的如乌拉那拉氏这般,连亲生的儿子都不被人厚待。
我看得开。
我对令妃并无怨尤,那是她的造化,她的本领。也是她的本能。
身为帝王的女人,若是不拼命争宠奔上流,便只会孤苦终老,寂寞一生,谁不怕?所以谁都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然而对我来说——自九岁入宫,便深受嘉庆帝宠爱,虽然同皇后暗地里斗的不可开交,但毕竟有惊无险,宠荣一生,临终之际也顶着光闪闪皇贵妃之名。
我其实,并无遗憾。
应该有的,我都有过,被宠爱无双,于六宫内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又如何?就好像繁华盛开,最终不免凋零入地,所以这次重生,看开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