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草作者:肉书屋
还魂草第27部分阅读
生教诲,实乃三生有幸尔。”
杜夫子闻听此言,脸色稍霁,拂一拂袖,往前衙躬身作揖:“太爷实在谬赞了,学生惭愧。”
瑶草忙给柯家有使眼色,叫他说几句好听的,哄回夫子转意,免得柯三爷发了雷霆,板子上身。瑶草可知道自己老子在柯家村所受腌臜气尚未发出来。
不料柯家有脑子这人没有急智,急了就成一团浆糊,唯有不停作揖唠叨:“小子实在无意,先生原谅则个,饶恕了吧。”
瑶草无奈转向赵学兄,没等瑶草示意,赵栖梧便仗义起身,长身作揖:“不才倒以为太爷慧眼,夫子学富五车,屈于人下,不过时运不济尔,弟子深信,一日鸿运高照,夫子定会一飞冲天,高居龙虎榜首。”
杜夫子闻此言,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夸赞太过了,惭愧,惭愧!
瑶草趁机一拐柯家有,柯家有忙着鹦鹉学舌:“正是正是,赵学兄高见,说出了弟子心声,弟子恭祝夫子早登龙虎榜,以慰天下苍生。”
杜夫子看一眼柯家有,收起笑脸,一拂袖:“多口,还不归位。”
当晚,柯家有受了报应,杜夫子罚他抄写论语五百遍,不完成不得离开私塾。
柯家有没有因为顶撞先生挨打,却因为完不成学业,受到柯三爷一顿咆哮,罚跪一个时辰,不许吃完饭。
方氏去劝解,得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瑶草知道柯三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也不劝慰,只是带着青果青叶下厨房,替芸窗夜读的杜夫子师徒每人做了一碗鸡蛋打卤面,却在食盒下面悄悄藏了张鸡蛋摊饼,让青果趁空塞到罚跪柯家有袖口里,让他睡觉时偷偷果腹。
为了不露痕迹,是柯三爷疑心,瑶草隔三差五替先生送了一年夜宵,直至来年四月,柯家有十四岁中了秀才,去白鹿书院读书为止。
而杜夫子也在来年八月中了举人,而后会试,殿试一路顺遂,点了翰林,娶了颜如玉,得了黄金屋。瑶草作为他的女弟子,很得了些贤名。
这是后话,且不提了。
转眼正月十五上元节,柯三爷要在县衙与民同乐,脱不得身,嘱咐柯家有一路护送方氏瑶草栋梁兄弟进京。
方氏不过在方家打个照面,留下瑶草,便带着柯家有、柯家栋梁,随同三舅母二舅母梨君一行人,去了宋家参观柯大少成|人礼。
瑶草与姐妹们则精心打扮,等不及天黑,吵吵嚷嚷一行人进入方家包场的茶楼,临窗而坐,喝茶聊天吃点心观灯海。
但见楼下大姑娘小媳妇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偶尔遇到一群后生们故意推来挤去占便宜。也有小媳妇甚是泼辣,有的叉腰骂人,有的甚至则反手偷摸人家俊俏后生,不过大都是胆子小的,一惊一乍逃来逃去,不少被挤掉了绣花鞋儿金簪子,吵扰不住。大姑娘小媳妇情态各异,姐妹瞧着嗤嗤偷笑,似乎比花灯还有情趣。
瑶草正在乐呵呵东张西望,忽见见一美娇娘偷摸一俊俏少年屁|股,惊得忙坐下饮茶,倒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嘴里啐一口,直觉难为情。忽听莲君惊呼:“看啊,看啊,我们家五少爷与他小媳妇呢!”
大家伙顺着莲君手指望去,那一对手牵手俏生生小儿女正是方英勋与宋心兰。
莲君拼命大喊大叫,熟料人多嘈杂,又有鞭炮声响,锣鼓叉子响,淹没了莲君原本就不响亮的声音。一转眼,他两个追着一采莲灯船跑远了。
大表嫂笑道:“五弟真是妙人儿,可人疼。”
薇君马上笑道:“大嫂啊,这你可怪不着大哥,谁叫你娘家远在江南呢,大嫂若是家住祥符县,大哥肯定年年偷着带你观花灯了。”
大家一笑了之。
谈笑间,瑶草忽然就瞧见赵灵儿一家三口,她们远远落在人群后,慢慢随着人群移动。但见那赵灵儿因为个子小,被她哥哥赵栖梧架在脖子上,张牙舞爪,大呼小叫。一时心里大喜,叫了一声:“灵儿?”
可惜人多嘈杂,下面之人根本听不见。
青果青叶随着瑶草指点一瞧,拍手笑道:“真是灵儿呢,小姐,我叫她们去。”
瑶草也想下去,只可惜楼道里、房檐下满地是人,大表嫂二表嫂奉命照应妹妹们,愣不许瑶草随便乱走。
不一刻,赵家兄妹联袂上楼而来。
大家嘻嘻哈哈一阵厮见,赵灵儿八爪鱼似的抱着瑶草唧唧呱呱笑:“没想会碰见姐姐啊,真好。”
瑶草没见赵母因问道:“伯母呢?”
赵栖梧对着瑶草抱拳道:“母亲就在楼下等候,吩咐我们上来给小姐行个礼,我们这就去了。”
瑶草愣一愣:“你们住哪里?”
赵灵儿拉着瑶草挤到楼前,指着一条绿色洒金的龙灯道:“那绿色龙灯采莲船,还有那对金狮子,都是我们杜庄的花灯,我与娘娘跟着舅舅一家从祥符县一路追着过来,等下还要跟着一起回去,好多人呢,热闹得很,一点不害怕。”
正在此刻,梨君与宋大公子偕同勾肩搭背柯家有大黑胖小黑胖而来。
大家又是一番热闹厮见,一时表哥表妹,姐夫姐姐乱叫,也分不清谁在叫谁了。
凡有人叫姐夫,宋大公子答应忒响亮了,还要喜滋滋躬身一礼。
这一打岔不打紧,绿色龙灯渐行渐远了,只剩下一点尾子了,赵栖梧不由发急,嘴里催促妹子:“灵儿,我们快些走吧,与乡邻走散就糟了。”回头抱拳与大家伙儿团团道别:“各位尽兴,小可兄妹打扰了。”
方家原本不是势利人家,姐妹们见他虽然衣着朴素,却礼仪谦谦,不亢不卑,均微笑点头致意。瑶草更是殷勤相送:“学兄慢走。灵儿替我问候伯母。”
却说宋二公子宋必文兴冲冲上得楼来,见那瑶草不理自己倒与穷酸兄妹说得亲热,又见那赵栖梧人才俊秀,顿时心头恼怒,忍不住一声冷笑:“什么学兄?不过穷酸书童,一个千金小姐倒与下人拉扯,也不怕人笑话。”
赵灵儿顿时恼了,翻身跟宋黑胖杠上了:“黑胖子,你说什么?说谁下人?告诉你,我们是穷人,却不是下人,你这样的上等人,我还不稀罕!”
大黑胖不想一个小丫头敢抢白自己,气愤愤正要还嘴,却被宋大公子把拧鸡子一般拧到边角:“闭嘴啊,再敢惹祸,我叫爹禁足你一年,信不信?”
瑶草也悄声安抚赵灵儿:“不相干的人,睬他做甚。倒是你,三月刨青要记得来看我哟。”
赵灵儿见瑶草说不认识黑胖子,顿时很有面子,喜眯了眼,还要拉着瑶草啰嗦,却被她兄长拖着走了。她那里边走边大声与瑶草保证:“放心,且忘不了。”
瑶草回身方要坐下,小黑胖晃悠过来,拿手与瑶草比比划划:“柯家姐姐啊,年前只高我半头,如今倒高了我一头不止了,你这一年吃的啥呢,如何这般疯长,倒是教教我与二哥,我们都一年没长呢,娘亲见天嘀咕,生恐我们成了矮矬子呢!”
方家姑嫂们闻言都一笑,这孩子倒会自卖丑。瑶草知道小黑胖这是装小狗伎俩,讨好自己。
伸手不打笑脸人,遂笑一笑:“三公子这一向可好呢?”
小黑胖见瑶草搭腔,乐颠颠靠的更近些,胖乎乎小手伸到瑶草面前诉苦:“好什么呀,我去年也正式上书房了,夫子可凶了,凭你如何乖巧,他总不满意,姐姐你看我手,都被打坏了,我哥哥被打得更狠呢。”
薇君闻言噗哧一笑,拿手一戳小黑胖:“你还有脸说,你怎不说你自己在先生脸上画乌龟,你二哥把人家先生胡子点着烧了,你怎么不说?倒好意思在这里演苦情,博人同情,谁信呢。”
小黑胖脖子一梗,呼呼喘气:“那是他先告状,害我被娘亲惩罚一天不许吃饭嘛!一天啊,你倒试试看?”
薇君毫不客气指责道:“谁叫你把癞蛤蟆塞人夜罐子里,吓得那先生半夜三更跌破头呢。”
小黑胖恼羞成怒一跺脚:“打人不打脸,我又没惹你,你干嘛跟我过不去,男人婆!”
薇君顿时抱暴虐,怒目而视,那手几乎指到小黑胖眼窝里:“你再说一遍?”
大黑胖忽然跳出来,把小黑胖拉到身后,神情倨傲,抱着膀子撇嘴哂笑:“再说一遍。你也是个男人婆,小爷就说了,你待怎的?”
薇君闻言,眼眸里差点冒出火来,冲上去把大黑胖连推直搡:“你上次拿死蛇吓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敢惹我?”
却说宋大公子见小黑胖跟瑶草套近乎,小姨子打趣小兄弟,混没觉得什么,倒觉得小孩子打打闹闹更有感情。忙里偷闲跟梨君说话,正在黏糊,不想大黑胖趁机跳将出来与薇君对上,双双出言不逊,眼见一场纷争。这才着忙忙着与梨君上来分开二人:“都住手!”
大黑胖抱着手瞪着眼睛:“大哥,你别为了讨好媳妇太偏心哟,什么都住手?我始终抱着手呢?上次我已经磕头赔罪了?还要怎的?说一辈子啊?”
小黑胖从背后伸出头来:“就是,我们犯错磕头认错,这个男人婆动手打人要如何呢?”
薇君气得泪流满面,哽咽着想扑上去撕闹,却被梨君拦住警告道:“三妹,你下次还相出门不出呢?不想你就闹,闹到祖母跟前最好了。”
两位表嫂先时觉得小儿们斗嘴算不得什么,大家通家之好,没得许多避讳。后来两下里闹上劲儿,她们是外面嫁入,有梨君这个姐姐在,她们倒底隔着一层,遂静观其变。见梨君发了话,薇君犹自纷争不服,这方才出声劝慰道:“三妹妹,你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快些住了,叫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可不好。”
薇君虽然劝住了,好好气氛被这一闹破坏殆尽,大家都没兴致。楼下花灯也渐渐稀少了,大表嫂忙着吩咐跟随婆子清路,将自己家马车驰过来,妯娌两个招呼姑娘们先上车。
宋大公子也被闹得满心不快,不好与别人交谈,只得与大表嫂躬身赔情:“大嫂安慰安慰三妹妹,我回家定叫母亲管教于二弟。”
大表嫂微笑道:“姑爷不用这般紧张,不碍的,小孩子正该是闹嚷的时候,不是冤家不聚头呢。再者大过节得,可别委屈了二公子三公子。”
瑶草正在青果搀扶下上车,大黑胖乘机窜将过来,瑶草吓得一激灵,往后一仰,差点跌倒。青果青叶慌忙挡住自家小姐面前:“你干什么?”
未料他郑重躬身唱个喏:“小生宋必文见过柯小姐,这厢有礼了。”
瑶草乘他躬身之机,忙着爬上车去,心头兀自乱蹦,不由拿手按住心房,只恼恨:“难不成真是前生冤孽呢!”
瑶草听那宋必文跟青果絮絮叨叨,也不知说什么,伸手一撩帘子,却见表姐们车架已经启动,宋大公子与大表嫂都瞧着自己,忙一敲车壁:“走起来。”
76、不谐之音
青果闻听瑶草声音带了气,忙着摆脱宋二少爬上车来。
一时车驾启动,主仆们终于摆脱了宋黑胖。主仆三人各怀心思,车中一时静默,少了出门时喜悦之气。
宋二少突兀而至纠缠,使得瑶草很不舒服。
瑶草也知道,自己前生丧命,主要罪责不在他,他前生或许受了蒙蔽,即便贪图瑶玉貌美,乐于新娘换人,也不会想到要害人性命。
可是,宋黑胖毕竟是瑶草主仆三人送命的根源。瑶草并非有意迁怒,之所以不愿意看见他,不愿意再跟他有所牵连,实在是因为瑶草不愿意一而再而三的被迫想起前生那惨烈一夜。
对于瑶草来说,看见宋黑胖,无异于看见自己死亡阴影,在眼前盘桓。
瑶草想着母亲与弟弟在自己导正下已然逃脱了噩运,只不知道自己三人运道如何,不免心中惊疑不定,一时沉脸不语。
青果青叶少见瑶草这般冷峻,心中惊疑,相互交换着眼色,欲言又止。
瑶草本待不理,想着回去说话更不方便,遂道:“鬼鬼祟祟作甚?”
青果忙道:“就是那宋二少问起小姐上次回去情景,婢子恼他吓坏了小姐,便说了小姐被他吓得夜不成寐,还去乡下样了一段时间方好,求他离小姐远些。他却……”
瑶草沉脸:“要说就说,不说再别说了。”
青叶接口道:“便自身上去了茉莉花大一点白玉佛,说是相国寺长老开过光的,可以避邪,叫转送小姐。”
瑶草闻之大惊:“什么?你收了?快些丢出去。”
青果青叶忙着摆手:“没有没有,当然不会,正因为婢子们推脱,方才耽搁了时间,还请小姐勿怪。”
瑶草一颗心这方才定了,缓和了脸色:“做得好。”心中十分后悔,今日出门没带着奶娘一起,以她的身份阅历,对付宋二少这种小子最有办法了。
瑶草今日出门没带奶娘,一时心疼奶娘年岁大,二是对表嫂有所倚傍,却忘记了方宋两家原是通家之好。表嫂对外人或许疾言厉色,维护瑶草,对宋家这位父母官家公子,更多的是静观其成。
想到此处,心中对表嫂别扭起来。想着这跟裙子绳缠缠绕绕,自己要避开宋二少似乎颇有些难度,瑶草心里一时气恼起来。
青果青叶会错意,以为瑶草还在责怪她们,忙着哀求:“小姐千万勿恼,婢子们再不理他了。”
瑶草本无责怪之意,见她们误会,索性顺水推舟,警惕一番:“不光是宋家少爷,尔后凡外男,都要敬而远之,再若有人纠缠,只管恶语相向,打将出去。谨防落人话柄,被人所乘。女儿家闺誉有时候连着性命,切切不可再犯!”
青果青叶已经领略过自家小姐先见之明,忙着点头:“婢子们记下了。”
瑶草笑一笑:“今日之事就此打住,不必告之夫人无谓担心。”
青果青叶焉能自找倒霉,忙着应承不迭。
瑶草由此发下誓愿,今后绝不错走一步,让人有机可趁。
转眼三月初三,梨君出嫁之期。
女家一般头天过客,三月初二,瑶草随母去外祖家,一为替梨君添妆,二为陪伴梨君度过做姑娘最后一日。
方氏送了侄女儿一座翡翠送子观音,瑶草送的自己亲手所绣石榴红鸳鸯戏水盖头。瑶草有前生功底,又有楠枝这个好师傅,这方盖头堪比名家绣娘手艺。兼之瑶草软语撒娇,梨君欣然接受,蒙着瑶草所送盖头出嫁。
这一夜,娘儿们说不尽的亲情,诉不完的不舍,人人欢笑着洒泪,直闹到三更方歇了。
隔天三月三,大表哥二表哥扶轿送亲,两位表嫂坐轿送嫁,梨君带着一百二十八台嫁妆,一万压箱银子,风风光光进了宋家门。
因为宋府乃是柯三爷顶头上司,柯三爷隔天落衙进京,协同方氏去了宋家饮酒。瑶草借口照顾栋梁兄弟留在外婆家。
初三晚间,原本方氏母女要随柯三爷返回祥符,无奈外婆苦瑶草母女等候梨君回门再去。方氏不敌母亲眼泪,只得带着儿子闺女留下。
瑶草这一次留宿外婆家,格外小心,谨慎提防,再不随意单独行走。不是躲在薇君莲君院里说小女儿间悄悄话,便是带着双胞胎兄弟在祖母面前献艺耍宝,哄老外婆开心,借以减轻老外婆被人夺去宝贝孙女之怅然。即便姐妹相邀游园赏春,也是须臾不离,亦步亦趋,绝不单独行动,更是时刻将奶娘拘在身边,生恐遭遇大黑胖。
果然,方家五少方英勋去宋家替姐姐助威归来告知,大黑胖跟他去打听瑶草消息,询问瑶草那一次是否真的吓坏了,惊悸噩梦,而今何如。还说倘若真是害得瑶草那般,要当面给瑶草赔情。
瑶草顿时紧张起来,生恐宋黑胖对方英勋提什么玉佩之事,也怕方英勋胡乱答应,还是忍住了惊慌,故作平淡道:“哦?五哥如何说呢?”
方英勋一笑:“放心,我是你哥,他是谁啊?我当时就把他教训一顿,警告他离你远些,否则,我定不饶他。”
瑶草忙着行礼:“谢谢五哥哥,以后遇见他再提说我,五哥最好不听,也千万别告之他一丝半点有关我的情形,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方英勋忽然探究看着自己表妹:“他除了想夺取你的黄小丫、放死蛇吓唬,还另外得罪过你?”
瑶草一惊,忙否认:“这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