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作者:肉书屋
花间一梦第6部分阅读
儿,我看分明就是你风流成性,跟哪个狐媚子厮混!”
杨昊之听了此话自是有些心虚,梗着脖子道:“你浑说什么!莫不是你病糊涂了吧?”
柯颖思怒道:“你自己瞧瞧你背后染了什么好东西!外头发浪偷人,滛野了性子,在这儿尽拿好话儿哄我!你唬得住梅莲英,却休想骗过我!”说完浑身瘫软,“啊”一声倒在床上,只觉腹中疼痛不止,额上冷汗也涔涔流下。
杨昊之被柯颖思这般痛骂,心中自是不悦,此刻只强压着心头火气,将外衣脱下来一看,果瞧见背后衣领处染着一痕胭脂,鲜艳轻薄,仿佛是女子香唇在衣上划过留下来的,登时叫屈道:“我怎知道这胭脂是哪儿来的,兴许是珍哥儿淘气给我画上的呢。”
柯颖思本就对杨昊之提心吊胆,平日里毫无迹象尚且草木皆兵,如今看见了衣上红脂,更是将往日里心头揣测的念头尽数勾了起来,种种猜忌呼啦啦涌入脑中,不由冷笑道:“珍哥儿给你画上的?我倒看着这八成是老太太屋里的彩蝶,要么就是太太身边的春芹。这两人原就跟你不清不楚,这会子趁你死了婆娘,还不赶紧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杨昊之皱眉道:“你怎么连老太太和太太屋子里的人都编排上了?我确是跟珍哥儿在一处来着,不信你去问婉妹妹。”
柯颖思一听是婉玉,愈发了不得了,披头散发的坐起来哭道:“原是那个马蚤狐狸精!我瞧着你们俩眉来眼去,觉得其中必定是有些事故,果不出我所料!她娘就是个滛贱的戏子,她也随了她娘亲的贱样儿!我呸,为这个男人又投河又自尽,这会子又发浪勾引汉子,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是个滛妇!”
杨昊之生在富贵家中,自然有少爷脾气,听柯颖思越说越不像,心里头憋着的一团火“腾”一下烧了起来,猛一拍桌子恨声道:“够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满口的糙话,哪里像是个大家小姐出身的!我确是对你有情才会跟在这儿忍气吞声,否则我凭什么来受这个气?莫说我未和丫头们胡来,即便是我宠了哪个,收了房摆在跟前也犯不着王法,轮不到你在这儿撒泼!你若是我妻子,我也定会因七出之条把你休了回家!”
柯颖思听罢气得面色青紫,浑身哆嗦,哭道:“让我死了吧!”说着又要起身撞墙,但因身子太弱,还未起身便觉眼前发黑,金星直冒,只得又跌回去。
杨昊之见柯颖思又要寻死,心里头不由发急,但见她又躺下来,便定了定神,哼一声道:“你若想闹大了便闹吧,大不了我与你死在一处,也算落个干净!”说罢一摔门便走了。
扫墨见杨昊之气叠叠的从房中出来,便料定屋中起了风波,忙凑上前,一边帮杨昊之整理衣裳,一边低声道:“大爷,你这么走了,屋里那位……”
杨昊之冷着脸道:“若不将威风拿出来,一味纵着她,她便不知天高地厚,恐要爬到我头上去了!”说完拔腿就走,扫墨扭头对王婆和坠儿使了个眼色,而后跟在杨昊之身后急匆匆的去了。
话说婉玉和珍哥儿在园子里玩了一阵,便抱他回去命丫鬟婆子给珍哥儿洗澡,自己坐在廊下绣墩子上喝茶。不久怡人便回来,靠在婉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婉玉挥了挥手,眉头却悄悄拧了起来。怡人又道:“姑娘,刚我回来的时候经过抱竹馆,正碰见翠蕊,翠蕊唤我进去,让我告诉姑娘一声,三爷中午用完了饭便出去了,刚才回来,跟她说姑娘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要姑娘放心。”
婉玉心中一松,道:“办妥了就好,这事多亏了晟哥儿。咱们回去合计合计,要送点什么表示谢意才不亏了礼数。送的东西不必太贵重,只要心思精巧些就成了。”说着想到自己身边无一精巧的玩意儿,手头也无多少体己,不由犯了愁。
怡人显是看出婉玉的心思,心中一动,道:“我看翠蕊正给三爷做鞋呢,那鞋的大小跟咱们老爷差不多,姑娘这几日不是正给老爷做鞋么?如今还有一只只差一点就做得了,咱们不如就送这个去,亲手做的,更显出心意来。”
婉玉笑道:“那就这么办。”说完差怡人回含兰轩把鞋取来,自己又坐在屋里把未做完的鞋面缝好,找了块布将鞋子包起来,命怡人好生看护珍哥儿,而后起身往抱竹馆去。
婉玉特地择了条僻静少人的小路走,只见静园清幽,景物妍森,沿途只零星瞧见一两个婆子和丫鬟。婉玉经过假山后的翠微亭时,忽望见杨蕙菊和姝玉二人坐在美人靠上说话,姝玉说几句便抽噎几声,杨蕙菊坐旁边低声安慰。她素知杨蕙菊和姝玉交好,想到姝玉在此僻静处哭,必然有一定原由,自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隐在一丛海棠畦后头悄悄往前走。
姝玉的哭声却断断续续传到耳朵里,却听她道:“原先对我还有一团和气,但近些日子却突然间生分了……说男女大防,又说要用功读书,要我日后别总去,今儿个连门都未让我进,直接让个小幺儿就将我回了…”
杨蕙菊道:“兴许是他真的在用功呢,他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乡试眼见就要到了,此时正是闭门读书的时候,别说不见你,估计连我都不见呢。”
姝玉冷笑道:“我听翠蕊那丫头说,他今儿个吃了午饭就跑出府去了。有功夫出去闲逛,却没时间见我一见?莫不是他觉着自己现如今能当举人老爷,又或者能金榜题名了,便开始拿腔作调起来了?”婉玉一听此话,立刻止住了脚。
杨蕙菊叹一口气道:“我三哥倒是个勤奋守慎的,跟我那两个哥哥不同。我原想着他忠厚可靠,虽笨嘴拙舌,又是个庶出,但如果肯用功,将来必有一番前程。难得你眼界高,却常常背地里赞他。我从中撮合撮合,让老太太点头,也是一桩美事,唉,谁想到……是我三哥没福。”
婉玉心中恍然,原来这柳姝玉竟对杨晟之那闷嘴的葫芦存了几分意思。想到姝玉性子孤高,杨晟之也是个疏离冷淡之人,不由暗笑,觉得这两人相配倒是一个天聋一个地哑。
姝玉道:“我是看他有几分才学,不是粗俗的人罢了。若他轻看了我,我又何必自己找没脸?我可不是妍玉,自个儿巴巴的贴上去让人家没的看笑话!”说着又咬牙,泪滚瓜似的掉下来,道:“枉我看他穿的鞋旧了,还给他做了一双,他竟然收都没收,反倒教训我私赠男子物件给他传扬出去与我闺名儿不利。早知如此,我原就该把这双鞋剪了、扯了、撕了,总好比让人当了驴肝肺!”说完赌气将手中的鞋一径丢了出去,好巧不巧就落在婉玉脚边,婉玉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只见姝玉所做的正是一双千层底的石青缂丝云头履,比自己做的那双精巧细致了数倍不止,显是费了好多工夫。
杨蕙菊急道:“辛辛苦苦熬夜做出的东西怎能就这样丢了?”说着便着急出去捡。
姝玉一扯杨蕙菊的衣袖道:“别去,那羞臊恼人的物件丢了也罢。”说着又掉下泪来。杨蕙菊知她极要脸面,正所谓“情深不寿,强则极辱”,今日之事虽杨晟之所作有稍微欠妥之处,但在姝玉心里头已经是好大的没脸。杨蕙菊想了想又坐下来,一边絮絮安慰,一边暗自叹气。
婉玉适才见杨蕙菊要下来捡鞋,不由骇了一跳,又见她坐回去,方暗自松了口气,忙悄悄的开溜出去。
第八回【下】
婉玉走出一段路,抬头一望,见抱竹馆就在眼前了,不由停下脚步踌躇起来,正此时只听身旁有人道:“姑娘是过来来找三爷的吧?”婉玉偏头一看,见是杨晟之身边的小厮竹风,手里拿着几册书,满面殷勤。
婉玉道:“正是,可又怕这时候过去了耽误他念书,还是晚些再来吧。”
竹风笑道:“即便姑娘不来三爷也要过去寻的。”说着便引着婉玉往前走。婉玉无奈,只得跟着竹风进了院子,直入了杨晟之的书房。
杨晟之此时正提了笔写字,听见脚步声响,抬头一看,见婉玉挑开帘子进屋,忙站起身来让座,又命小丫头去沏茶,竹风将书本放在桌上,静静退了出去。婉玉见杨晟之嘴角竟青紫起来,似是被人打了,不由一怔,心想着此事八成与孙志浩有关,便忙笑道:“不用麻烦,我是来谢谢晟哥哥的。”
杨晟之道:“多大点子的事儿,已经办妥了,姓孙的小子日后再不敢找来,你放心就是了。只不过你日后还是多避着他些,这档子事也休要再提了。”
婉玉见他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心里头愈发感激,站起身恭恭敬敬敛裙一礼,道:“晟哥哥仗义相帮,婉玉感激不尽。”
杨晟之忙起身虚扶了一把道:“妹妹太客气,愧不敢当。”
婉玉见杨晟之脚上的鞋果是旧了,暗道:“不过就是双鞋,若他不收,我再备别的东西便是。”想到此处,便把布包递上去道:“晟哥哥帮我这么大忙,也没什么东西好感谢的,闲暇时做点活计,我手笨,针线又糙,晟哥哥万万不要嫌弃才好。”
杨晟急忙推辞,婉玉执意要送,杨晟之便将布包接过来打开一看,见是一双靛蓝的虎头盘云鞋,虽不名贵绸缎制成,但鞋面上却各绣了祥云,隐有“平步青云”之意,显是迎合学子和做官之人的心思,针脚也极细密。
婉玉心想等杨晟之说不要自己该如何应答。却见杨晟之一怔,将鞋上下看了几眼,抬头对她笑道:“妹妹有心了,我脚上这双也确实旧了。等秋闱那天,我就穿这双鞋去,必能讨个好彩头。”
婉玉没想到杨晟之竟说出这番话将鞋子收了,登时就一呆,又见杨晟之正朝她望过来,忙道:“晟哥哥喜欢就好。”
杨晟之微微一笑,忽而想起什么,站起来道:“你随我来。”说着引着婉玉走进卧室,翠蕊正坐在床上做鞋,另有个小丫头子在一旁绣花,翠蕊见他二人进屋忙站起来道:“原来婉姑娘来了,我竟不知道。”说着命小丫头去重新沏茶。
婉玉四下一打量,见那卧房亦不算大,进门便能看见一张木床,床上吊秋香色幔帐,被褥俱是半新,枕边放了两部书,墙角有一樟木衣柜,柜上挂锁。临窗设一张长条案,只摆一套茗碗并一个美人觚,觚内插几支紫薇花,粉嫩如若云霞一般。
婉玉笑道:“晟哥哥这儿一张素案伴紫薇,两部古书做角枕,一盏清茶如碧玉,是个满室生香的读书佳处。”
杨晟之笑道:“什么读书佳处,我这抱竹馆狭小,东西放多了就眼花缭乱的,所以简单些罢了。”说完对翠蕊道:“我今儿个中午出门带着的那个锦囊呢?”
翠蕊一听便取来一个锦囊来,杨晟之坐在床上对婉玉招了招手道:“妹妹过来。”说完将锦囊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倒在床上,指着笑道:“今儿个我在街上闲逛时候买的小玩意儿,府里的姐姐妹妹们都有,还没来及给她们送去,你赶得巧,得了第一宗,快来挑一个。”
婉玉看了杨晟之一眼,暗道:“刚姝玉不才来过,还给气跑了,这会子怎又说我得了第一宗?”凑过去坐在床边一看,只见褥子上摊着的全是扇坠子,均是用各色的彩线打成络子再坠一块玉。婉玉一直念叨着给柳寿峰送她的古扇配个坠子,而今见了这样精巧的小东西不免惊喜,一眼便打上其中一个,那扇坠儿用桃红色的线打成梅花形络子,当中镶一块翡翠平安扣,那翠又润又剔透,在一堆儿坠子里最最扎眼。
翠蕊走过去拿起一个看了看道:“这样的络子我也会打呢。”又低头一瞧,也相中了那梅花络子,暗想自己唤作翠蕊,这花儿形的络子中间一点配个绿色的翠玉,正暗合了名字,更喜爱几分。她知杨晟之平素待自己与旁人不同,若是开了口,杨晟之必会任她随便挑一个,但此时有客不方便讨要,便向杨晟之使了个眼色,想要他将那扇坠子给她留下来。杨晟之看了她一眼,脸上淡淡的,转而对婉玉道:“妹妹喜欢哪一个?”
婉玉虽极喜欢那个梅花的,但想着那个翡翠一看便知道是上等货色,兴许是杨晟之买来送给老太太或太太的,故而别看眼光,看着别的扇坠儿道:“我是挑花眼了,觉得哪个都好看。”
杨晟之笑道:“那我帮你挑一个。”说着便把梅花翠玉的坠子拎起来,在婉玉面前晃道:“就这个吧,看着就娇艳。”翠蕊登时一急,暗想:“三爷莫非是会错了意了?我不是要他把那扇坠子送给柳家的丫头呀!”
婉玉略一犹豫,杨晟之已拿过她的扇子,将梅花络子绑在团扇底下,左右端详道:“果然不错。”婉玉越看越喜爱,点头含笑道:“那就谢谢晟哥哥了。”翠蕊心里不悦,但脸上强带了笑意道:“我去端茶点。”说罢掀开帘子便出去了。
婉玉将扇坠儿在手里把玩了一回,始终觉得上头嵌的翡翠太过贵重了些。若是她原先的身份,对这点子小事自是不在意的,而今做了庶女,知道当中艰辛,且杨晟之也是个不受待见的,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这样一想,手里的扇坠子倒有点烫手了。
婉玉低头想了一回,方抬头道:“这扇坠儿……”这猛一抬头却恰恰看见杨晟之正凝神望着她,目光又沉又静,似含了隐隐约约的情愫,幽幽深深,竟将婉玉看得有些慌了起来,原先想好的说辞也忘了大半,忙将眼帘垂了,知杨晟之眼睛还盯在她身上,耳根不由烫起来。
婉玉目光一瞥看见枕头边放的书,便忙扯了个话头道:“《经义汇讲》,这书好像是专门押题的,想来晟哥哥已选了几题押宝,志在必得了。”
杨晟之见婉玉竟连《经义汇讲》是何书都知道,眼中掠过丝诧色道:“今年却比往年难考,原先的命题官尽数换掉,新任命的主考官叫何思白,是皇上新提拔的,没人知道他喜好什么,政见如何,故而只能漫天撒开大网的写,哪敢乱押题。”
婉玉听到“何思白”这名字不由怔了怔,原来此人跟她父亲梅海泉是同科进士出身,学问渊博却有个倔脾气,因性情吃亏曾郁郁不得志了一段时日,后入梅府给她大哥梅书远做了几年的夫子,因她父亲保荐才又得以入了仕途。
婉玉想了想,忽而笑道:“那我给你压几题吧,你无事的时候便写写看,兴许还能中了呢。”说罢要来笔墨纸砚,在纸上写了几题。
杨晟之看罢心里又是一震,原来能拟出这几题的,必是将《四书》、《五经》烂熟于心的人物,且选题又巧又精,颇有学识的大儒也不过如此。这一次望向婉玉,素来淡然的脸上也挂了惊异之色,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能拟出这道题,想来妹妹熟读《四书》、《五经》,若是个男儿,此次考试便能夺魁了。”
婉玉笑道:“我这也是从别处看来的呢,在这里卖弄卖弄罢了,科举夺魁,做官做宰,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原来这几题均是何思白做夫子时给梅书远做过的题目,婉玉想着自己给他出了几道何思白喜拟之题,亦算是还了那扇坠子的人情了,心里稍安。
一时间翠蕊端了点心进来,婉玉也不多坐,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杨晟之见婉玉走了,这才将她送的鞋拿在手里,先细细看了一番,又穿在脚上试了试,只觉大小分毫不差,而后把鞋脱下来捏在手里,坐着竟呆了过去。
忽听门外有响动,有小丫头道:“二姑娘来了。”杨晟之七手八脚的将鞋用布包好塞到褥子下头,走了出去。杨蕙菊正坐在小厅里的木椅子上,见杨晟之来了,便挥退左右下人,掏出一双鞋塞到杨晟之手里道:“这是人家姝玉的一番心意,你怎能急扯白脸把人家倔跑了?我知道你是因为秋闱快要到了,所以心里头起急,说话难免失了分寸,可姝玉原本就跟你有交情的,柳家跟咱们是亲戚,你这么做未免伤了和气,也让姝玉冷了心。你快将鞋收了,再去给人家赔个不是,我从中再打个圆场,姝妹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儿,必不会怪你。”
杨晟之微微皱了眉,将鞋又重新塞到杨蕙菊手中道:“这鞋不能收,无功不受禄,我又未帮她什么事情,凭什么收她的东西?”
杨蕙菊道:“说你迂腐你还真是个榆木疙瘩,她送你双鞋,你也送她个玩意儿不就得了?”说完抿嘴一乐,“你若不知道送什么,我便帮你拿个主意。”
杨晟之一瞪眼道:“这更万万不可!妹妹怎的这么糊涂!私相授受,互送玩器,这传扬出去要姝姑娘怎么做人?原先年纪小在一处玩耍还没什么,可如今都慢慢大了,哪能再跟几年前一样没个轻重?”说完挥了挥道:“妹妹若无他事就请回吧,我要去念书了。”
杨蕙菊见杨晟之转身要走,急得跺了跺脚,一把拉住他胳膊,压低声音道:“三哥哥,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糊涂呢……姝姑娘人品相貌都是一流的,上等等的人物儿,如今这般知根知底的女孩儿上哪儿找去?我原就说过……”
杨晟之淡淡道:“妹妹此事休要再提了。女孩子家家,也莫总把这种事挂在嘴上。”说完想起什么,召唤道:“翠蕊,把我今儿个上街买回来的扇坠子拿出来,让妹妹挑一个!”说完径直去了书房了。
杨蕙菊狠狠揉了揉帕子,口中低骂道:“呆头鹅,不懂好歹,不知变通!”说完见翠蕊用布兜了扇坠儿进来,杨蕙菊看也不看,摆手道:“不要了!赏了你玩吧!”说完扭头掀帘子走了。
杨晟之坐在书案前头长长叹了口气。如今他过了年便十七岁,到了娶妻的年纪,早先他在其父杨峥面前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杨峥也觉得若是庶子博得功名亦能说一门好亲,故而也便拖了下来。杨晟之对周遭的女孩子不是没留意过。早两年他与姝玉交好,一则见姝玉是个小姐出身的,跟他算门当户对。且又通文墨,虽孤高了些但本性率真,又兼之是个清冷的性子,两人在一处就算默默无言,亦不觉得尴尬。可后来杨晟之却觉不妥,姝玉有个爱使小性儿的毛病,初时闹闹别扭倒也觉得可爱,但次数一多,杨晟之便觉厌烦了;后又发觉姝玉最喜风花雪月,每每伤春悲秋,自有一腔小儿女情怀,但对经济事务,人情世故却多有不谙。杨晟之想娶一房贤惠之妻,并非想娶个娇娇小姐回家供起来,因而慢慢远了姝玉。一次,杨蕙菊与他说话,玩笑间打趣他,说要向老太太说一说他和姝玉的婚事,要杨晟之好好求她一求,她一去便马到成功。这番话惊出杨晟之一身冷汗,他知老太太极宠杨蕙菊,而且两家原就有姻亲,这一说没准真就定下来了。但他心中已认定姝玉绝非良配,于是便下了决心,对姝玉愈发冷淡了下来。
此时翠蕊走了进来,将兜着扇坠儿的布“啪”一声放在书案上道:“二姑娘没要。”
杨晟之点点头,一边品茶一边随口道:“你让小丫头们给府里别的姐姐妹妹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