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忙碌了几天,明珏感觉很累,但心里却踏实舒服。这一天,她给丫头和婆子们分配好工作,顾不开歇口气,就和岳嫂子去查看常东兴的开荒进度了。
“大路那边来了几个有钱人,正在打听你。”狗子追上来告诉明珏。
“好人还是坏人?打听我什么?”
狗子抓了抓头,皱巴着脸,吭吃半天也没说话,他这些天一直替明珏主仆跑腿,比小厮还尽责。明珏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话,没再追问。
“你这傻小子,有话还不快点说?到底打听什么了?”岳嫂子斥呵狗子。
“嘿嘿……有一个人说一只小狐狸精欠了他五百两银子,就躲到北郊来了,还说……她说的模样跟你一样,还说你的名字,我没告诉他,我……”
岳嫂子打了狗子一巴掌,斥道:“什么混仗话,瞎往主子身上安,还不快滚。”
明珏喊住狗子,掏出一张废纸递给他,说:“你把这张纸给他,就说是我写给他的信,他要想拿到信,必须先给你赏银,明白了吗?”
“明白了。”狗子接过废纸向大路跑去。
河沿上的沙荒地里,荒草被全部割掉,十几个人正在深耕除根。明珏和岳嫂子过去转了一圈,常东兴很认真,她也很满意。她留岳嫂子在荒地监管劳作,她去了林地,狗子给了她一个粘鱼的丝网,她想去粘几条鱼吃。
秋高气爽,丽日当空。阳光穿透浓密的枝叶,碎碎的光芒泼洒在溪水上,明亮的光辉随着水波流淌跳动,冲击着滑润的鹅卵石,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珏把草篓放到一边,拿出丝网放进溪水里,石头还没压好,就听到脚步声欲近。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来人,草篓就被一只大脚踢飞,落到地上滚了几圈。
“敢在我的河里捞鱼,你活的不耐烦了?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
“你傻了?这是河吗?这是小溪,这都不分清,难怪你不男不女。”明珏看着溪水里一袭绛红倒影,促侠一笑,说:“看皮相象男人,其实……”
明珏话没说完,就被一只在手提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又轻轻放到地上。
“不知道我很烦吗?你再废话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喂王八。”
“你的河里有王八吗?”明珏笑得精灵古怪。
“你给我闭嘴。”小乔叹了一口气,坐到明珏身边,沉默半晌,又说:“你看你多好,自由自在的,听说你日子过得很舒服,真羡慕你。”
明珏的嘴扁着,闭得比河蚌还紧,脸上的笑纹若浮若现。扫视到不远处有几个太监,还有几个青衣护卫,她基本确定了小乔的身份。小乔接近她,目的明了,尊贵如他,倒有几分真性情,这恰是明珏前世今生最为欣赏的东西。
“你怎么不说话?”小乔见明珏紧闭着嘴,皱了皱眉。
“你不是让我闭嘴吗?”说完,她又紧紧把嘴闭上了。
“我烦得狠,一路打马狂奔就到了北郊,想起你在这里,过来看看。”
明珏把草篓拣回来,又把丝网固定在石头上,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人跟人心境不一样,烦心事也不一样,难得你来看我,跟我粘鱼吧!”
小乔点头长叹,看向明珏的目光充满饮佩,“你怎么不问我因何而烦恼?”
“朝堂上的事我无资格过问,再说也与我无关。”
“我正烦恼的事与你有关。”
“哦?那你说来听听。”
“奉国公死了,就是那个老欺负你的白姑娘她祖父,白姑娘她娘也死了。前天送来丧仪的折子,白家在朝堂的关系盘根错节,这两天都在报丧,烦死了。”
自上次跟萧怀迁见面到现在有十天了,白家这两天才报丧,可见奉国公和冯氏的死大有猫腻。不知道白迎芷现在是什么心情,白夫人、小白氏、萧怀达、萧怀菱和徐氏都要去奔丧,想必现在萧家也乱成一团糟了。
明珏冷冷一笑,试探着说:“奉国公年近古稀,毕竟人之已老,难逃生老病死的规律,想必冯夫人还很年轻吧?真是可惜了。”
小乔眯起眼睛看着明珏,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我一个山野村妇,还是个弃妇,能知道什么?”
“白姑娘阴谋算计过你好多次,你一定恨她,听说她家里死了人,出了大事,你一点快意的表情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明珏心里一颤,轻视小乔了,看他表面率真豁达,实则也是精明狡狯之人。
“白家与萧家有几重亲,我早知道这件事有什么稀奇?”
小乔深深看着明珏,眼底闪过犹疑谋虑,许久才说:“据我所知,奉国公的死期应该在十天前,冯氏跟奉国公应该死在一天。可白家却说冯氏的死期比奉国公晚两天,朝廷怀疑奉国公被人谋害而死,奉国公世子却一口否认。”
“你就为这事烦恼?唉!我真怀疑你的脑袋是榆木做的。”明珏冲小乔撇嘴一笑,脸上浮现嘲讽轻蔑,“你爹死了,你老婆也死了,其中要没有隐情,你会不报丧吗?有人说你爹是被人害死的,你会一口否认吗?你……”
“哪来的乡野村姑?好大的胆子。”
一个威严暴怒的声音从明珏头上炸响,打断了她的话,吓得她不由哆嗦。她只管自己说得尽兴,竟然忽略了小乔的身份,犯了大不敬的罪。一个三十多岁的太监走过来,冷着脸看她,她忙双膝跪地,垂下头,不发一言。
“算了,老黄,她在打比方,不知者不罪。”小乔冲黄公公使了眼色。
“那可不行,打比方就能胡说吗?哼!说错话就要掌嘴,除非……”
听到“除非”二字,明珏就知道有条件可谈,这是小乔的意思。朝廷怀疑奉国公被谋害,谁是害死他的真凶?冯氏为什么会跟奉国公一天而亡?奉国公世子死了爹、死了老婆却密不报丧,还矢口否认被谋害,能不令人生疑吗?
不管这里面有多少阴谋隐秘,有多少条条道道,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说奉国公和冯氏都死得不光彩,事关奉国公府的脸面,所以才会拖延隐瞒。要想把这件事抹平,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
回想宁侧夫人派来的人提供的消息,加上小乔刚才这番话,一个小小的阴谋在明珏脑海里成形。白迎芷喜欢推人下井,更喜欢落井下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方为上策。是时候报复白迎芷了,也让她尝尝被陷害的滋味。
“民女怎么做才能免去大不敬之罪,还请黄公公赐教。”
“乡野村妇,蠢笨无知,咱家可没闲情教你,哼!”
小乔扫了明珏一眼,微微一笑,说:“老黄,她曾是萧怀逸的正妻。”
黄公公怔一怔,细细打量明珏,两只小眼睛滴溜一转,马上换了一张笑脸,陪笑说:“咱家有眼无珠,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算了,老黄,她不怪你,你知道她的身份即可,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小乔坏坏一笑,又说:“有人问起,你就说本王来采野花。”
“奴才遵命。”
明珏抛给小乔一个大大的白眼,故意说:“我就是知道内幕消息也不告诉你。”
“你知道什么内幕,快点说,别逼着本王治你大不敬的罪。”
“呵呵,皇上是不是把调查奉国公死因的任务交给你了。”
“是又怎样?”小乔冷着脸反问。
调查奉国公的死因不是皇上交给他的任务,而是秦临庄交给他的案子。金翎卫是皇上亲属的暗卫,是朝廷中有影无形的存在,隐秘行动,嗅觉敏锐。
奉国公死得不明不白,在江湖上颇有势力的冯家嫡长女也无声无息死了。秦临庄坚信奉国公和冯氏都是被谋害而死,可金翎卫提前一点消息也没得到,这令他产生强烈的挫败感,而他减压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压力变本加厉转给小乔。
谁都知道奉国公的死另有隐情,可奉国公府严密坚硬如铁板一块,知道内情的人都死了,奉国公世子又铁嘴钢牙,想揭露隐秘哪那么容易?
“内幕消息就等于银子,尤其有价值的消息,卖消息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小乔跳起来,怒视明珏,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狐狸精,还敢跟我谈生意,你别忘了桑血红解药是我用五百两银子换来的,还我银子。”
“当然没忘,我帮你摆脱目前的烦恼,这五百两银子一笔勾销。”明珏看了黄公公了一眼,“难得黄公公不吝赐教,我要给他一个赚银子的机会。”
黄公公一头雾水,“敢问夫人……”
明珏高深莫测一笑,没说话,拿起粘网,看网里挣扎的鱼虾,脸上浮现狠厉阴涩的神情,心道:白迎芷,你自寻多福吧!老天给的机会我决不会坐失。
第二卷沃野云天第八十二章你还差顶绿帽子
听说要给黄公公赚银子的机会,不只黄公公惊奇的神色中透出欣喜,小乔也一脸愉悦看着明珏,不远处伫立的太临和侍卫也都以最快的速度试探着靠近。
明珏狠狠白了小乔一眼,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随从这么贪财,由此可见,他这个上梁也不务正业的主儿。这正合明珏的胃口,她要做的事本来就是害人的阴谋,好人不会助她为虐,她也有自知之明,绝不连累好人。
小乔想了想,脸色渐沉,他给明珏使了眼色,沿着小溪向林地深处走去。明珏轻哼一声,眼底闪过不以为然,快步跟上,她自知小乔的顾虑,并不放在心上。
“有事需要提醒我?”明珏冲小乔眨眼笑了笑。
“白家虽说是公爵,却颇有势力,在朝堂的关系盘根错节,门生故旧自不在少数,又跟大秦皇朝萧家和水家这两大家族有亲,根基是不能轻易触动的。”
明珏眸色一闪,抛给小乔一个感激的微笑,问:“还有什么?”
小乔叹了口气,说:“当今太后姓刘,却不是皇上的生母,皇上的生母姓白,是新逝的奉国公的嫡亲长姐。因涉及宫闱秘案,被先皇赐死了,先皇答应白妃保奉国公一族荣华富贵,当今皇上有白家一半的血脉,对白家也格外看顾。”
“我明白,你是皇子?”
“排行第六。”
“哦,这么说白妃是你亲祖母,奉国公就是你的亲舅爷了。”
小乔笑了笑,没说话,身在皇家,兄弟阋墙,父子相残的事屡见不鲜,哪有骨肉亲情可言?白妃早死,奉国公这绕着弯的亲戚谁会放在眼里?只不过有些事情牵连广泛,拨掉萝卜带出泥,会有损朝廷的威严体面,他不得不顾忌。
“呵呵,你以为我会卖什么消息给你们?难道我知道谁是谋害奉国公的真凶?我的处境和身份你也了如指掌,我有这么神通广大吗?”
“你受了那么多苦,又被休弃出门,一定恨萧家吧?”小乔问得很正式,接着又说:“若这件事对萧家有影响,甚至牵连萧家,你会……”
明珏冷笑几声,打断小乔的话,问:“你认为我会把脏水泼到萧家身上?”
“难道不是吗?谣言的中伤力很大,尤其涉及朝堂秘案,又在敏感时期。别看萧家烹油着锦,威威赫赫,内部却是一团糟,这些你也知道。”
“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本来很简单的事情,非想得这么复杂,而复杂的事情往往又抓不住关键,难道皇子都是你这造型?”
明珏抛给小乔一个同情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呆子,讥诮一笑,又说:“别说只是想卖消息给你们几个人,就是我到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见人就嚷嚷是萧家杀了奉国公,有人信吗?我不要命了?我确实恨萧家某些人,可我现在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萧家提供的,萧家出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小乔被明珏说得不禁汗颜,陪笑说:“快说你的内幕消息,五百两银子呢。”
“你送我桑血红解药,就是不要银子,我也欠你一份人情,我帮你解决目前的烦恼,你我两不相欠。可我的消息不能只给你一个人,人多力量大。”
明珏把小乔丢到后面,快步往回走,给黄公公使了眼色。黄公公会意,冲一旁的太监和侍卫招了招手,几人都凑过来,脸上流露出神秘的兴奋。
“功名利禄积聚、王公贵族扎堆的地方什么最值钱?”明珏故意卖关子,见众人迷茫不答,又煞有介事地说:“不是金银财宝,不是玉器古玩,而是隐秘的消息。别看只是不起眼的几句话,一经润色,就能值大把的银子。”
太监和侍卫被她绕得摸不着头脑,兴趣却持续增高,忙催促她快说。
“我欠六皇子五百两银子,告诉他隐秘消息,帮他解除烦恼,钱一笔勾销。你们看他不象刚才那么沮丧了吧?这证明我的消息很有价值。”
明珏站到土坡上,身材比众人高出半头,做足八卦暴料的气势,摆出为迷途者指点迷津的风范。小乔很上道,听她这么说,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配合。
黄公公吭唧几声,试探着问:“你、你想把这个消息卖给我们?”
“错,我是想给你们一个赚钱的机会。”明珏给黄公公使了眼色,又说:“给你好机会你再赚不到钱,那只能说第一你蠢笨,第二你运气不好。”
“哼!我们这些人都是伺候贵人的,谁敢说我们笨?天底下这么多人,我们有机会伺候贵人,谁敢说我们运气不好?你们说是不是?”
黄公公冲明珏眨了眨眼,装腔做势头反驳,其余的太监护卫都来声援支持他。
“你想要多少钱?直说。”一个二十几岁的太监跳出来,一脸倨傲瞪着明珏。
“小陆子,你别这么大声,当心吓坏小姑娘。”一个年长的太监笑眯眯地说。
“小的该死,多谢章公公提醒。”小陆子忙笑作揖说好话。
跟小乔的太监除了黄公公、小陆子、章公公,还有一个低眉顺眼、满目精光的年轻太监。明珏扫了他们一眼,心中了然,这些人都是各路神仙派来监督小乔的,不属于一个主子。他们不是一个主子,这样才有更大的护张力,便于她的谋划顺利进展。不是一个主子也有弊端,可以交给小乔摆平,她也无须担心。
“一人二两银子,铁价不二。”
章公公笑眼眯成一道缝,“二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的消息……”
“谁赚不到二十两,我退钱,我只想赚聪明人的钱,不想跟笨人打交道。”
为什么会有《皇帝的新装》这样经典的故事?就是变态的自尊和好胜的心理做祟。所以明珏掐住他们的命脉,攻心为上,谁赚不到银子?谁会来讨这二两银子?答案是蠢人。有谁敢光明正大承认自己很傻很天真呢?这是心理战术。
小乔见他们说得热闹,兴趣欲高,跑过来帮腔,“我足足损失五百两银子,你要是敢卖给他们跟我一样的消息,你就退我银子,听清楚了吗?”
“好好好,咱家出银子。”黄公公掏出一个小金锞子,足有两钱重,冲明珏晃了晃,“别担心拿不到银子,咱家几个都见过世面,不会把小钱放在眼里。”
“你们把银子交给我保管,她才放心。”小乔掏出手帕铺到草地上。
黄公公率先把银子放到手帕上,其他几个也纷纷掏出金银,往手帕上扔。他们都是主子身边体面的奴才,赚钱很容易,根本不把二两银子看到眼里。即使明珏提供的消息赚不到银子,他们就当做讨好小乔了,能弄些八卦谈论是额外收入。
明珏暗哼一声,眼底闪过阴涩的快意,咬了咬牙,说:“奉国公死了,奉国公世子的夫人冯氏也死了,奉国公府又接连死了很多奴才。人死了十来天,奉国公府才报丧,说是新死。有人怀疑奉国公被谋害而死,奉国公世子却矢口否认。奉国公府对外宣称冯夫人因奉国公死了,忧郁成疾而亡,其实不尽然。”
“到底怎么回事?”有人耐不住性子,急忙追问。
“老公公死了,儿媳妇忧郁成疾而亡,这是白家对外公布的消息。”明珏轻蔑一笑,又说:“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可总会让人浮想连翩。”
小乔眼底闪过欣喜畅快,冲明珏竖起大拇指,长长松了一口气。太监护卫互看一眼,有人流露出暧昧的神色,有的人仍一脸迷惑。
“一家同时死两个人有什么稀奇?”一个护卫愤愤看着明珏,开始心疼银子。
“你爹死了,你媳妇因为
侯门正妻txt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