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
锦画从院外回来之时,看见袁青枫将那把匕首一脚踢得飞远,正落在自个脚前边,倒骇了一跳。
庄氏一脸地茫然与惊恐,喊道:“老太太、二老爷,我不是故意要伤了弟妹的……”
“是不是故意的无关紧要,反正曼蓉是被你所伤,那齐家不知情遮掩过去也就罢了,如若知晓此事找上门来问个究竟,这候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今儿个我定要好生惩戒你,否则怎么能给齐家给曼蓉一个交代?”袁老太太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戳着,看起来是气得不轻。
锦画听说齐氏受伤,当下惊骇不已,拉过自个房中的小丫鬟香莓问了几句齐氏的伤势。见颜书还站在那里冷眼相看着,正想拉着她一同去看齐氏。
这时,袁老太太身边的苏妈朝一众丫鬟婆子说道:“还不快散了去?都杵在这大小姐的院子里像什么话?难道大小姐的院子平日里你们也是这般进出自如?”
一众丫鬟婆子四下散了去,乔姨娘本是没走的,还站在颜书身边,只见颜书用力推着她快些走,乔姨娘这才一步三回头,身影淹没在暗夜之中。
锦画有些惊异,刚拉过颜书的手往回走,未等颜书挣脱,便听见袁青枫一声断喝道:“颜书,你站住,你惹下这样的娄子,谁准你走了?”
袁青枫一声断喝,让锦画也挪不了脚步,锦画只感觉到握着的那只手一僵,却倔强地挣脱开,回头望了锦画一眼,似是在怪她多管闲事。
正在这时,素琴的房门终于被打开,满院子里的人一怔,见素琴未语凝噎,钗横妆乱地走出来,庄氏上前抱着她哭道:“我的儿啊,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素琴任凭被庄氏抱着,神色不悲不痛,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母亲如若被打死,女儿就代替母亲向老太太尽孝,穷尽一生来求得老太太原谅。”
袁老太太被气得不行,大力咳着,身形摇摇欲坠,袁青枫忙命人将她扶回了房间,当下面色也阴沉的可怕,看向庄氏之时,只见庄氏避开他的目光,只顾自个嚎哭着,一副不可罢休的态势。
“大姐此话差矣,老太太何时说过要将大伯母活活打死?大姐又如何代替大伯母向老太太尽孝?还说什么穷尽一生要求老太太原谅?大姐难道不想嫁人了吗?”
颜书这番话自然又彻底激怒了素琴,素琴从庄氏怀里挣脱开,疾步朝颜书跟前走来,喊道:“索性我也豁出去被活活打死算了,但我死之前,如何也饶不得你。”
眼见素琴扬手朝颜书打过来,锦画情急之下推了颜书一把,那一巴掌便落在了自个后脑勺上,当下只觉得生痛不已,倒吸一口凉气,转身朝向一脸讶然的素琴。
“四妹,你让开,今天我非要教训下这个牙尖嘴利的……”
锦画见颜书面色虽仍是倔傲,眼神中却含着十足的惊恐,毕竟嫡庶有别,颜书嘴上占了便宜不假,可如果素琴真动了手,她却是不能还手的,只能白挨着,怎能不怕?
锦画忍住痛,说道:“大姐请先消消气,锦画觉得大姐出手教训三姐大为不妥……”
素琴略扬了扬脸,不屑地瞥了颜书一眼,说道:“我是候府的嫡亲大小姐,难道教训一个没规矩的庶女还不够资格吗?”
锦画暗叹,素琴难道不知站在她面前与她争论的人也是庶女吗?嫡庶有别,天渊之别,云泥之别……
锦画咬着牙,违心地吐出两个字:“够格。”
素琴面有些得意,举步再朝颜书走去,颜书脸色有些发白,站在原地却没有动,素琴照准了颜书那张脸便扬起了手,却突然听见锦画缓缓说道:“可是,大姐教训三姐的事,一旦传扬出去,旁人不会说是三姐鲁莽恶语伤人,都只会说是大姐待姐妹不够亲和、不够宽厚,没的坏了大姐的名声……”
颜书闭目,良久不觉素琴打过来,微微睁开眼,见素琴已经放下了手,便知锦画那番话是起了作用,当下松了口气,微微撇了撇嘴。
锦画只恐颜书又要乱说话,上前挽过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后,朝素琴说道:“三姐说话有失当得罪之处,母亲必会惩戒她,大姐如对母亲的惩戒有异议,就去禀告老太太,老太太向来待大姐亲厚,自是不会偏袒了三姐。不知大姐觉得这样可好?”
素琴没有作声,转过身又回到了庄氏跟前,那边庄氏早已停了嚎哭,看向锦画的眼神分明存了几分诧异于探究。
锦画顾不得那些,拉着颜书走到袁青枫跟前,说道:“父亲,锦画不敢求父亲饶过三姐,还请父亲能允三姐去母亲面前领罪,如若父亲觉得母亲的处置不够妥当,锦画愿意陪着三姐再领父亲的责罚。”
袁青枫怒瞪了颜书一眼,看向锦画小小的身躯时,眼神略为有些柔和,说道:“你们母亲受了伤,受不得累,颜书,你明日再过去领罪吧。”
颜书低声应下,锦画伸过手去拉她,这回颜书没有再挣脱,直到回到两人院子之时,颜书才抽回自己的手,说道:“四妹,你说好笑不好笑,今儿个的事混账差劣的名被我占了,晓事明理的名偏巧被你占了,可是说起来,自小到大,你又哪一次不是占了好?”
说罢,也不待锦画回答,径直进了自个院子,锦画望着那单薄倔傲的小小身影,暗自叹气。
蜜柚在一旁低声道:“就知道三小姐不会领情,四小姐刚才是白挨那一掌了。四小姐,咱们快回吧,刚才出来得急,你又穿得少,仔细可别真着了凉。”
锦画摇了摇头,说道:“先去母亲房中看看,她受了伤,我不放心。”
当下,锦画带着蜜柚去了齐氏那边,还未走进院子,便听见林姨娘牵着应景的手从远处走来,说道:“明儿个,你也要争气些,待那些哥哥姐姐们在老太太面前一跪,你也要赶紧跟着跪下……”
锦画和蜜柚年幼身形小,又站在暗处,所以林姨娘和应景竟没有瞧见两人,从几丈远处走过去了。
“四小姐,林姨娘说明儿个哥儿姐儿们要在老太太面前跪下,还要二少爷跟着一同跪下,是为什么呢?”蜜柚疑惑道。
“蜜柚,别多问。有些事,不明白比明白了强。”锦画说着便往院子里走,赶巧严妈出来碰见,忙将她迎进了齐氏的屋子。
齐氏半卧在床榻上,听见是锦画来,心里一热,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握住锦画的小手,轻声叱道:“怎么这么凉?我说蜜柚、荔枝年纪小,服侍你总归不够周道,要给你指派几个大丫头,你偏不听。”
“女儿没事的,不过就是担心母亲伤势,心里着急了些,与荔枝、蜜柚无关。母亲的伤可要紧?顾大夫怎么说的?”
齐氏见锦画站起身来,朝自己左手腕处仔细看去,一脸的担忧,欣慰地说道:“我无事。你大伯母的力气能伤得了我几分?不过就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
严妈在一旁说道:“太太这回糟了难,都要怪三小姐挑火,生怕大太太这口气出不来似的,幸亏只是伤到了手腕,如果是伤到了……”
齐氏瞪了严妈一眼,严妈噤若寒蝉,没有再说下去。锦画这时也明白过来,齐氏定是有事要瞒着自个,所以也装作没听出话音来。
锦画与齐氏又说了会子话,便起身辞回。
齐氏叫住锦画,诚恳地说了一句:“她们那些人闹成那样还不知能不能得偿心愿,画儿,我自是疼你的,一定会给你一个体面。”
锦画从齐氏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经大约明白,今日候府到底是闹了哪一出……
锦画回到房间安顿下来之时,已过三更天,荔枝一直候在那里,见锦画回来忙又递上热茶,与蜜柚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便各自睡下了。
待到次日,庄氏去袁老太太房中请安之时,袁老太太还未起,苏妈脸上没个笑,对庄氏说道:“老太太这几日身子本就不松活,经了昨儿个那么一闹,昨晚上一夜都没睡踏实。”
正说着话,庄氏见袁老太太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气色不是很好,半卧在椅榻上,轻声咳着,庄氏赶紧上前给袁老太太抚胸顺气,细声说道:“昨儿个是儿媳发了癫,不知轻重,惹得老太太生气,还请老太太责罚。”
袁老太太眼见家里这样闹腾,想起来只觉怒得心肝肺疼,喝道:“成何体统?堂堂的靖远候府,就这样被你们败坏了不成?寻死觅活也是一个体面太太做的事情?”
庄氏拿出帕子,在眼角拭着,哭道:“老太太,也难怪儿媳不懂事,胡乱鲁莽,这府里统共就只有一位体面太太,就是弟妹,她教出的三小姐是个好样的,生生要将儿媳和素琴逼上绝路。儿媳如今被人踩在脚下抬不起头,唯有此法才能雪耻。”
“混账,体面是谁给的不成?体面是自个挣来的。青柏去后,我念着你无人倚仗,也格外疼你些。可是你却怎么着?你言语不端,逼着我将小周姨娘嫁出去,又隐瞒大周姨娘的病,原先你只是说大周姨娘只是伤了风寒,身子不适,歇几日就好,可我昨儿个看,再歇下去,只怕她这辈子都要歇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打分啊,霸王是可吃的,可吃的,可耻的~~~~~
☆、笼络
听袁老太太训斥,庄氏如坐针毡,老太太说的何尝不是实情?小周姨娘的事情也就罢了,大周姨娘的病确实因自己压下来没及时去请大夫才耽误的,当下只得避重就轻得说道:“是儿媳疏忽,也曾问过则棋几次大周姨娘的病情,则棋只说不碍,儿媳这才没往心里去,早知道这样儿媳便亲自过去看她了。”
袁老太太听得这半真半假的话,心里明镜一般,又劝了庄氏几句,谁知庄氏却突然跪倒在自个跟前,哽咽说道:“老太太,您如果真疼我,就开开恩给素琴一条出路吧……”
已是深秋,天色澄净高远,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却因了霜寒露浓,添了几分寒意,凉若彻骨,让人生出悲秋之恨。
齐氏房中。
齐氏左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半眯着倚在榻上,在听全忠家的回事。
乔姨娘站在一旁,拿着帕子抹着泪,颜书跪在地下微垂着头,而应辰则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动来动去,似是着急不安。
候府近日已在准备过冬所需,往年购买木炭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全忠家的原是老太太房里的丫鬟,配给了府里的家生奴才全忠,两人负责府里的采买事项,但是常进来回话的,还是全忠家的。
齐氏听见全忠家的提起木炭来,倏地睁开眼睛,问道:“等等,我可记得往年木炭从未费过这些银子。打量着我受了伤,就想蒙骗过去不成?”
全忠家的自是个滑溜的,说话哪里便让齐氏挑了理去,当下笑着说道:“瞧太太说得,太太是个聪明人,底下人哪个敢欺瞒太太?即便真瞒过去,那也是太太施恩肯留给人些颜面罢了。”
全忠家的这番话正说到齐氏的心口上,她抬了抬眼看了看乔姨娘,见乔姨娘站在原地抹着泪一动未动。
齐氏心里盘算着,面上却丝毫未动声色。
那全忠家的仍在说道:“太太,今年各地天灾人祸多,米面都涨了价。连平日里三文银子一斤的木炭也涨到了七文钱,足足翻了一倍还多。就这,许多人家都没抢得上,听镇国公府的刘管家说,他们府上还缺着一半的份量,扬言要涨到八文钱收购。”
“那怎么咱们就轻易买上了?”齐氏问道。
全忠家的笑着回道:“说起来可要讨太太一个赏才是,原本我也愁去哪里卖到木炭,可巧,近日走动时才知我家一个表叔做起木炭生意来,我便让他将头份子卖给了咱们候府。我那表叔还许了诺,恐咱们府上买的木炭不够用,一定会给咱们再备些木炭留着。”
严妈在一旁笑道:“太太,照我说,真真得赏,否则她明儿个叫她叔父涨了钱不卖给咱们,咱们去哪里买回来?”
正在这时,齐氏见锦画进来了,便让严妈拿着二两银子打发全忠家的先下去了。
锦画向齐氏问过安,见屋子里的情景,便知颜书这是来请罪的,而乔姨娘是难辞其咎,无法推卸其管教不力之罪一同来了。
“可跪得明白了?”齐氏懒懒问道。
颜书跪在那里已有小半个时辰,因青石地砖冰凉膝下已有些麻木,所以浑身发冷,未开口先打了个寒颤。锦画见状,忙抽出椅子上的软垫,走至颜书跟前,用力扶着颜书挪动了一□子,将软垫塞到了她的腿下,小声说道:“你快认个错,一会哄着母亲消消气,不会有事的。”
颜书瞪了她一眼,虽跪在了软垫上,却身子一扭不肯再让锦画碰触到自己。
锦画起身之时,依稀听见颜书嘟囔了一句“假仁假义”,锦画见齐氏看着自己,知道她在怪自个自作主张给颜书加了软垫,想向她露出一笑,那笑容却格外勉强。
其实,锦画敢那么做,也不过就是自恃齐氏一向疼爱自己。她既见不得齐氏受屈,也不会对乔姨娘、颜书受苦坐视不理。如果说齐氏是生母,那么乔姨娘就等同于养母,所以,她不能像颜书一样,选择其中一人形成统一战线。
锦画求得是两全,如果不能两全,她也不能分出个轩轾高低来。
应辰喊道:“母亲,三妹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吧。”
“她如果当真知晓错了,我自会饶她。可是我看她倔强地紧,小小年纪就能那般出言伤人,让大太太、大小姐颜面顿失,搅得老太太兴致全无一夜睡不舒坦,今儿个我如若不叫她长些记性,长大了又待如何?”
乔姨娘见状,赶紧上前说道:“太太,颜书……”
齐氏怒目低喝道:“颜书这个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老太太和老爷开恩,将颜书、锦画放在你房里养,但是你也不要忘了这尊卑有序。虽然她是你怀里出来的,是庶女,可到底姓袁。在这候府,你要时时刻刻记住,颜书、锦画是主子,而你的身份就只是个奴才。如果你心存诡念,企图越过我这个做母亲的,将她们往歪道上引,我是万万不许的。”
乔姨娘面色涨红,眼里含着泪,咬着牙低声应下,说道:“请太太明察。我虽是个没身份的妾,可是进府以后一直谨慎细微,从无做出半点出格之事。即便没有教导三小姐、四小姐的资格,也不能黑了心将她们往歪道引啊,太太这样说,让我情何以堪?”
“到底有没有,明眼人都看得清楚,颜书说话向来没有个明白的时候,怎么昨日就突然头头是道了?那一句句话就跟刀子一般,非要见了血才肯罢手。这如果不是有人教的,谁会信?”齐氏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朝地上跪着的颜书问道,“颜书,如果你肯说实话,我便饶了你。就算是谁教了你什么,我也一并饶过她,只当这事从未发生,可好?可是,如果你不说实话,那么我便将你交给你父亲发落。你是知道的,触怒了他,除了打板子别无它路。到那时,不光你,就连教你说话的人也一并受罪,你忍心吗?”
齐氏话音一落,乔姨娘面色便有些不自然,拿眼不停地去瞟颜书。
锦画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生怕颜书挨不住齐氏这番恩威并施的话,再抖露出乔姨娘来,齐氏就算遵守承诺不会对其怎样,可是回禀了袁青枫和袁老太太知道,他们是断不会轻饶了的,否则怎能给庄氏和素琴一个交代?
颜书未曾言语,虽是跪在递上,可是手里却未曾停下绞着衣角的动作,看起来也是在心里苦苦挣扎。她虽每日沐浴在大家族的纷争中,不再是不谙世事,看毕竟只是个六岁孩子,或许一点点的砝码就会将心里的天平以无法抗争的方式压倒另一侧。
正在这时,林姨娘牵着应景的手进来了,向齐氏请过安后,安顿应景在应辰身侧坐下,林姨娘便站在齐氏跟前伺候着,见屋子里一片噤若寒蝉,于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太太,今儿个我过来得虽有些晚,可是来的路上却知道了一件事。听说,老太太已经许诺大太太,要亲自做主给大小姐配一门上佳的亲事……”
齐氏见乔姨娘与颜书互看了一眼,只是冷笑,说道:“这下,有些人可算是得偿心愿了,费了那些心思,巴巴得做了人家的阵前先锋,就是不知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锦画听齐氏这样说,当下也明白齐氏也是如同自己一样,只是清楚颜书是为了给素琴铺路才故意说那些话,可还是不清楚庄氏到底拿什么笼络住了她俩。
颜书突然大声说道:“回母亲的话,没有人教女儿说了些什么。是女儿一时发昏才胡言乱语,现下已知错,请母亲原谅女儿吧。”
“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撇清旁人的罪责吗?别管旁人是否教你,那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却是不假,我今儿个罚你,就是要让你记住这个教训。来人,打三下手心,禁足三日,书写谨言慎语四字五百遍。至于乔姨娘,我治你个不能从旁督导之罪,你可领受?”
乔姨娘看齐氏刚才不依不饶的态势,本以为齐氏会打颜书板子,谁知不过就是这样轻的惩罚,心里早已松了口气。
现下即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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