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身体不爽而离去,有了这番说辞大家自可以见谅,可是这个“身子不适”的人却在外面兴致勃勃玩闹,吃点心,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打薛家的脸嘛。被探春看见了自然是要管的,想来是说了惜春没用反而她自己生了一肚子闷气,以至于回来的时候气鼓鼓的。
“你还不知道四妹妹的性子,有些牛心左性的,脾气上来谁的帐都不卖,她不喜欢在席上你就是九头牛拉也拉不回来。再说想来四妹妹已经在沁芳闸那边玩了有一会了,你也说那边人来人往,想必看见的人不少,纵然把四妹妹劝回去也晚了,该知道的还会知道。”林黛玉开口劝着。
“我倒不仅仅是为了这个,我是气她这样做,不仅伤了姨妈一家的面皮,也扫了太太的面子,她现在在这边住着,真不知道怎么这么不懂事。”探春忍不住抱怨着。
林黛玉闻言,低头想了想:“三妹妹倒也不必担心,四妹妹年纪还小,不懂事,难道姨妈和太太还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和她计较不成,况且两家本是至亲,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和虚礼。”
探春被林黛玉劝着神色好转,只是眉宇间还是有些郁郁难解。看着轻锁眉头的探春,林黛玉闭口不言。
庶出是探春最大的诟病,偏偏赵姨娘和贾环心中没有个成算,再加上王夫人的暗地打压,根本没有出头的日子。虽然女孩都在贾母跟前教养,可是不过在她面前说笑解闷而已,根本不深管她们。贾母指望不上,母亲和兄弟不给自己长脸,就只能靠自己。
对王夫人探春可谓是十分周到,尽了一个为人子女应尽的最大本分的同时巧妙的不是身份的讨好着,又和赵姨娘他们划清界限,再加上她一个女孩的身份对于贾宝玉没有威胁,而王夫人又要显自己的贤良名,种种加在一起,努力良久的探春终于换来王夫人的青眼。
只是这种青睐毕竟不可靠,探春在王夫人跟前也不敢失了礼数,就是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本来极为洒脱的一个人,在王夫人面前不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惜春是东府贾珍的妹妹,宁国府的嫡小姐,被贾母带过来养育,和迎春探春作伴,等到了年纪还是要回去送嫁的。对于王夫人来说,正经的她的孩子还操心不过来呢,还有她名下的,哪里还管得像惜春这样隔着好几层的。
惜春的所作所为虽然让人不满,只是怎么看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就算有气,过几天气也就消了,并不值得记挂在心的。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何况惜春也碍不着贾宝玉什么,再说还有东府的面子呢。薛姨妈正想着和贾家攀亲,纵然有所不满也不会流露,她一个做长辈的要和惜春这么个小辈计较也未免失了身份,不像话,还不如作大度撂开手去。惜春的年纪还不是很大,就当成小孩子耍脾气好了,勉强也说得过去。
与之相比,探春的反应就激烈了点,因为其中涉及到了王夫人,关系到她的心结。看着一向大方的探春在这上钻了牛角尖,钻进了死胡同出不来。对此林黛玉只能扼腕叹息,也不好从中劝解,这种事情当事人如果不自己想通,走出来,其他人怎么劝都没用,徒费唇舌。
好在探春心胸豁达,纠结了一会儿也就丢开了手。能够有这份心胸她所处的环境功劳不少,不然只怕气也被气死了。
参加完寿宴回到潇湘馆的林黛玉觉得很是疲累,紫鹃早已经体贴的放好了洗澡水,洗完澡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紫鹃拿着手巾帮她擦干头发。林黛玉把玩着一只胭脂盒,忽然想起什么的说:“紫鹃,今后在贾府如果我出去没有带着你,你就呆在潇湘馆不要出去,免得出了事情连累到你。”
“嗯?”紫鹃的手一顿,不是很明白林黛玉话中的意思,松开了她的头发,垂下了拿着毛巾的手,想了想,谨慎地问:“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湿漉漉的头发散在身后,林黛玉站起来,将手中的胭脂盒扔到梳妆台上,叹了一口气说:“没有,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若是将来没事我不过白吩咐一声,要是有事的话你也能择了出来,你现在一家子都在我家,我自当尽力护你周全才是。”
听出林黛玉话中蕴含的萧索、悲观和沉重,紫鹃陡然生出一种末日要降临的感觉,心惊肉跳,战栗的问:“姑娘可别吓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姑娘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可是这府中有什么大不妥吗?”根据林黛玉的话推测着。
紫鹃也是个伶俐的,自小就在贾府服侍,老子娘也都为贾府效力多年,对于府上的一些肮脏事也了解一些,多年在贾府的威压下,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势,他们觉得没有什么是贾府摆不平的,升斗小民怎么可能斗得过公侯豪门!多少年来每年来府上拜访奴颜婢膝的官不知道有多少,威权赫赫,何况现在宫里还有娘娘撑腰,威势岂不更是上一层楼。这种情况下林黛玉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不是无的放矢,那么可是了不得了,所以紫鹃很是恐慌。
林黛玉转身看见紫鹃被吓得脸色发白,没想到自己因为想到贾府的未来而心情沉重连带的说话的语气都受到了影响从而吓到了紫鹃,紫鹃还无法承担这么沉重的秘密。
释然一笑,林黛玉伸手抚上紫鹃前面的发辫,解释着:“没事,只是我现在不住在贾府,你又跟我一起离开,如今回来比不往日你是这府里的人,所以才叮嘱你,让你小心一点而已。可能我的语气重了一点,但那完全是担心你,并没有其它。”
对于未来的事情林黛玉不想告诉紫鹃,有些事情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其实作为一个“先知”并不是一件好事。就算告诉紫鹃有什么用?先不说她相不相信的问题,自己又如何自圆其说讲清楚自己怎么会知道将来要发生的事情?再者她知道之后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跟着担心忧虑,根本没这个必要。
紫鹃仔细的察看林黛玉的神色,神色正常,虽然心中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既然林黛玉不想说,她这个做人家奴才的也没有一定要求作主子的一定要说的道理。对于林黛玉的担心紫鹃则是觉得没必要,不过心中还是很感谢林黛玉的关心:“姑娘多虑的,我虽然跟着姑娘走了,可是我自小在这里长大,众人都和我要好的很,不会有什么事情,所以姑娘尽可以放心。
林黛玉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至此话题告一段落。紫鹃上前将林黛玉的湿发擦干,梳好。主仆二人又在贾府住了几天,八月二十是贾政点了学差出门的日子,送走了贾政,林黛玉也辞别贾母,在贾宝玉的依依不舍,还没有走就嚷嚷着要接她过来的声音中坐车回家。
才到门口,王嬷嬷就迎了上来,帮着林黛玉卸掉簪环,换了在家呆着的家常衣服,将屋里伺候的人全都指派出去,拿出一个盒子放到林黛玉面前说:“姑娘去了贾府的第四天,不知怎地有人找上门来送东西给姑娘,说不过是些让人瞧不上的小玩意,不值什么钱,只是做工还算精巧,也还称得上新奇,所以给姑娘闺中解闷或者赏人。这些日子天天不拉,风雨不改。要是不收,送礼的人拿着东西定定的站在门外不肯离去,为了不引人注意没办法只得收下,跟着礼物送来的还有拜帖,我也不识字,跟着一并都收在这个匣子里,姑娘快看看吧。”
听王嬷嬷这么一说,林黛玉立即明白为什么她把人都给指派出去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找上门,送东西给自己,虽然没有说明身份,若是和王通来往的必是男子,和林黛玉相交王嬷嬷不认识的女子没有,如此推测下去,送礼的身份为男子的可能性极大,那么不管这礼物的价值有多少,要是被人知道,单这份私相授受就让林黛玉吃不了兜着走,她的闺誉就不要要了。
伸手摸上面前匣子的盒盖,林黛玉心中很是惊奇,京都她只有贾府这一门亲戚,自从搬到这边,来往的也只有贾府。在王嬷嬷的看管之下,她是个足不出户,藏于深闺的大家小姐,除了贾府的那几个人,连闺中密友都没有。怎么会有外人送礼于她?就算是被她派在外面的林忠想要联系她也不会用这种方式,那么除此之外还能是谁?
掀开盒盖,看见盒中有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坠,花花用的各色笔和颜料等物,还有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一出一出戏剧人物,各色面人,沙子灯,笑面套头娃娃……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想送礼的人所说不值什么钱,可是从礼物的挑选和不同于市面常见的别致能够送礼的是用了心的。
从一叠拜帖中随手抽取一张,林黛玉打开,一怔,上除了正常的拜帖所写的内容之外,还有一首诗: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明·俞彦《长相思》
扫了一眼帖子下面的署名,“端木瑾”端端正正三个字,让林黛玉黛眉微挑,将其他拜帖拿起一一细看,果不其然,每张拜贴中都有诗词一首,而且按照日子排下来看的话,所表露的情怀是层层递进的,比如第一张拜帖上是一首《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合上拜帖,林黛玉伸手拿起一个面人,细细端详。这人也够厉害的,虽然行事这么明仗目胆,可是偏偏又让人说不出什么来。除了诗词之外,上面再没有其他能够引起什么遐思的言语。若是被指责不该这么大胆对什么人表露其爱慕之情,尽可以狡辩为是人们多想了,他纯粹就是觉得这诗词写的不错,抄录在拜帖上而已,并没有其它的意思。谁也没有规定拜帖上不能写诗词。
何况这所宅子不管对外还是在官府里那边宣称的主人都是王通,送的东西时只是说给府上的姑娘赏玩,可是拜帖却是给主人看的,这边就算是想生气也无从生起。胆子够大,虽然可以认为是砌辞狡辩,但是对方既然没有指名道姓,林黛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总不好把一盆“污水”往自己身上泼吧。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可是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真是够狡猾的,游走于礼教的边缘。
林黛玉将手中把玩的面人丢进匣子,凝视拜帖上“端木瑾”三个字良久,东西可以扔到不要,可是这个帖子却不能乱让,心思真是缜密,连这个都想到了。把散落在桌面的东西全都放进匣子,盖好,收藏妥当,转身对上王嬷嬷的探询的目光说:“没事,妈妈,回头再送来东西你就叫门房直接收下,紧着送过来。”
既然打听到了自己的底细,找上门来,那么就看看他还有什么手段。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总不会做出什么强抢民女的事情来,何况他就算想要行凶,在这个住宅区也殊为不易。
“姑娘,这送礼的人是男是女?是做什么的?我曾经问过那送礼的小童,可是他怎么也不肯透露,只说姑娘是知道的。姑娘是从哪里人是这样的人物,我怎么不知道?这人不肯吐露姓名,行事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什么正经来路,姑娘还是少和他们来往为妙。”王嬷嬷皱着眉头,关切的说。虽然推测着送礼的是个男子,毕竟没有证实,所以王嬷嬷向林黛玉探询。
“我也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看着王嬷嬷因为自己的回答诡异的睁大了眼睛,林黛玉赶紧说:“不过妈妈尽可以放心,我虽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是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勉强说起来也算是认识。应该没有什么恶意的,否则怎么会送礼过来。”
对于王嬷嬷是男是女的问话避而不答,若是肯定的说出送礼的人是男子,王嬷嬷必然放心不下,林黛玉不想她跟着操心,自认为自己能把事情处理好。
“只是一面之缘?”听林黛玉这么一说,王嬷嬷忽略了林黛玉对于送礼之人性别的回避,眉头紧锁,“不过见了一面就日日送礼过来,这人行事透着诡异,怎么能让人放心的下?老爷夫人过世,姑娘也没有个兄弟姊妹可以依靠,所以行事还是要小心为上,要是有个行差踏错,将来我可是没脸去见老爷和夫人了。”
看着王嬷嬷谨慎小心的样子,防止她继续碎碎念下去,林黛玉忙不迭的保证:“妈妈,我绝对不会做出有辱家声的事情,所以等妈妈老去的那一天,见到爹爹和娘亲只有感谢你的份,好大的脸面呢。”
王嬷嬷看着林黛玉一副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张口欲言,又被林黛玉堵了回去:“妈妈,可是有件正事要和你商量。”
一下子岔开了话题,看见林黛玉郑重的神态,王嬷嬷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姑娘想要和我商量什么?”
“老太太给我的那块田妈妈也看到了,我寻思着这田地每年的出息都不动,存起来。在左近也好,或者别处有其他适合的田产再买上几亩,以备日后之用,不知道妈妈觉得意下如何?”林黛玉将自己考虑良久的意见说出来,征询王嬷嬷的意见。
本来这田产是贾母给她的,做她日常供养花费。知道贾府将来的林黛玉也清楚她一个弱女子无法挽救贾府崩塌的命运。可是真要被抄家之后,死的人倒是享福了,剩下的那一帮根本没有什么谋生能力,看着那一伙人衣食无着,她也不忍心,而且这伙人也一定会找上自己寻求帮助。
自己手中虽然有钱,可是也不能那么花。再者谁知道他们贪婪的本性改没改?要是像蚂蝗一样死死的叮上自己,吸血食髓,拖着那么大的一个包袱,甩都甩不掉,岂不糟糕之极,自己虽然想着救人可没想着把自己也搭进去。
袭来想去,林黛玉决定把贾母送给自己的那份田产拿出来,所有的出息都不动,若是能够用这钱再置办出产业更好。将来贾府倒了,就把这个给他们,反正都是贾府的东西,就还给他们,自己没有花费贾家的一分一毫,也不欠他们贾家什么。靠着这个能不能养活他们,怎么处理都是他们的事情,自己一概不管不问,也不再插手。
王嬷嬷不清楚林黛玉的打算,以为林黛玉还想着置办田产,想想笑道:“姑娘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也不必非要用田庄的收入,要是平时看见好的田产尽管置办下来就是,通儿的商铺账上有钱,想买随时都可以。姑娘要是有意,回头我就让通儿去找个好点的经济帮着操持起来。”
在王嬷嬷看来,林黛玉身为一个大家闺秀无法抛头露面,坐地收租是非常不错的收入来源,她这么想是个聪明的选择,很是赞成。既然决定的,这事情宜早不宜晚,如今已近秋,买到了合适的田地,收拾一下,赶上来年下种,就能有一年的收成。所以兴冲冲的想着马上就办起来。
“妈妈,用不着这么急。”林黛玉赶紧叫住了王嬷嬷,没有把真实的想法告诉她,另想出一篇话进行劝阻:“铺子上的钱还是不要动的好,免得将来商铺有什么呢事情周转不开,所以还是用田庄的收入来置办好了,而且我的钱也尽够用,又何必买那么多,财不露白,若是因此引来他人的觊觎岂不是得不偿失。”
王嬷嬷想了想,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又天灾不断,不是暴雨就是冰雹的,就是上等的田地也没有多少出息,没的把钱放在里面没多少收入不说还引来狼,还是谨慎着来好。”
说服了王嬷嬷,林黛玉和她跟着商量了相关细节,家中其它一些事情也跟着拿定了主意。
秋爽斋结海棠社
摆弄的手中的音乐盒,比起另一个世界看到的那些精美的,眼前的这个实在是太简陋了,根本不值得一看,可是林黛玉知道,这个东西在这个世界的价值。翻开拜帖,看见上面元徐再思的《折桂令》,忍不住念出声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呆呆的望着窗外,真像王嬷嬷说的每天风雨不改的送礼过来,伴随着礼物送过来的自然还有炙热的情诗,纵使自己这边没有任何回应,他那厢也是日日不落,而且每日的礼物从来都不重复。
有的时候林黛玉都想,恐怕没等历朝历代的情诗写完,他那边送的礼物就该重样了,毕竟哪来那么多新奇别致的小东西,却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看了他,坚持了这么
红楼之黛玉新传第2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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