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一下子就站起来,冷不防头碰到马车顶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熙凤也是面色苍白,拉着她的衣襟道:“外面……外面有官军的,不用……怕,咱们……不用怕……”虽然是如此说,但她还是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吓得面色惨白,把帘子放下,嘴唇儿都在打哆嗦。
喊杀声好像是一瞬间就爆发了似的,金桂咬咬牙,猛的掀开了帘子就要出去,衣服却被熙凤拽住,听她惊叫道:“你……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快回来……”
“不妨事,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坐好了。”金桂将熙凤的手拽开,到底还是出了马车。
彼时马车队已经停了,前面的喊杀惨叫声一阵阵传来,这片马车队却是死一般的寂静,用脚趾头也可以想象到车里那些太太小姐们此时是吓成了什么模样。
金桂跳下车辕,马车队两旁还有一些官军站在那里保护着,此时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去张望前面的情况,然而却因为尘土飞扬,而看不清那里到底在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
“兄弟,孙……孙兄弟,你可不能这么干啊……这……你要是一走了之了,我……我们这一大家子怎么办……”忽然薛蟠的声音传来,金桂一转头,便看到孙绍祖面色阴沉的大步走过来,他身上的战甲有好几处被血染红了,头盔也歪了,好像还被削了一片去。
“不是我不帮忙,再留在这里,我们也只有死路一条了。我带了这么多兵出来,结果却和你们一起死,我怎么向上峰交代?我……我这就要去搬救兵……”孙绍祖大声解释着,看到站在车边的金桂,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却是不发一言往自己的坐骑那边走,一边大叫道:“兄弟们,前面那队悍匪太扎手,咱们不是个儿,你们快都准备好了,随我报信去。”
薛蟠无措的跟在后面,还嚷着不让孙绍祖丢下他们,忽一眼看见金桂,这呆子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哭出来了似的,三两步跨上前道:“娘子,了不得了,那队人,只二十几个,却是勇猛无比,官兵到了人家跟前,跟白菜豆腐似的,我……我亲眼瞧见的,这时候不知死了多少人……”
不等说完,被金桂一把推开,只见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也不顾男女间的避嫌,一把就揪住了孙绍祖的脖领子,将他拖到一辆马车边摁住了,大声娇斥道:“遇见了事情就要做王八缩头乌龟吗?呸,我只当你长进了一些,原来却还是这般不中用,只是在宅子里打老婆丫鬟的功夫。”
因为之前薛蟠和孙绍祖的说话,让马车里许多人都魂飞魄散,忍不住掀了帘子看外面情形,此时见金桂彪悍的拿住了孙绍祖,更是一个个暗暗叫苦,心想到这个时候了,你不好好求求人家浴血奋战一回,还拿出这泼妇作风干什么呢?真惹恼了,把咱们全部撂在这里,岂不是任人宰割了吗?
孙绍祖当着众兵丁的面儿被金桂如此钳制,也觉面子大失,额上青筋都跳起来,大叫道:“夏金桂,你别仗着自己是个泼妇,就无法无天为所为,我告诉你,前面那可是三五十个兄弟给你们挡着的,他们显见是活不成了,你要是还不让我们趁这个时候离开,到时候全军覆没,朝廷上追究下来,你也有罪,还连累了你全家。趁早趁这个时候放了我们,有那三五十兄弟挡着,大家各自逃命,我自问对你们也是仁至义尽,呸,不是你,我至于遇到今儿这样的情况?”
金桂丝毫不放松手上的力道,冷笑道:“各自逃命?你说得轻巧,你们骑了高头大马,步兵也是腿长脚长的,说走自然就走,这一队马车,这些女孩子们要怎么逃命?你分明是要把我们扔在这里自己逃命去。”她说完,便又使劲儿一拽,将孙绍祖拽开了好几步,让他站在自己身前,对那些已经懵了的士兵高喊道:“你们听见你们这长官刚刚说什么了吗?那三五十个兄弟,一定是活不成了。你们在军营中朝夕相处,此时若是你们逃走,置他们于何地?你们每日里高喊着的同袍之义又在哪里?”
孙绍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听金桂又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是禁卫军,是负责守护京城安宁的。这一方土地上有养育着你们的父母,有你们的妻儿。那座皇城中,是你们的天子,是你们的君王。而此时,那群悍匪就在这京城郊外大肆屠杀抢掠,将你们君王的威严踩在脚下,将你们这些禁卫军御林军当做蚂蚁一般不放在眼里。而你们呢?不想着奋勇杀敌,用自己的鲜血来替君王,替自己洗刷屈辱,却首先想到了逃跑。你们如此懦弱,这些悍匪很快就敢进城抢掠,到时候,不但你们的父母妻儿因为你们蒙羞,很有可能,他们就在下一批被抢掠的人中。”
官兵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动容。他们是禁卫军,天子的威严高于一切,若此时真的就让这些悍匪砍瓜切菜般一路抢掠,就好像是在皇帝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忍受的,金桂恰是巧妙的抓住了这些士兵被一直灌输的忠君思想,他们和孙绍祖不一样,孙绍祖才掌了实权,骨子里最自私不过,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要,但这些官兵们,却是宁死也要维持天子尊严和安全的。
金桂见说动了那些官兵,这才又一把将孙绍祖摁在车辕上,冷冷笑道:“你以为今日逃了,回去后受点责罚,大不了丢了官职,以后便可以继续高枕无忧自由自在的?别做梦了。你也不看看这车里面的都是谁?你想一想这些女眷背后的那些男人,想想他们的势力,若让他们知道你弃了我们逃走,导致了这场惨剧,众怒之下,恐怕将你千刀万剐都解不了他们心头的仇恨。更何况,你身为官军首领,却带兵逃逸,这让皇上的脸面往哪里放?你以为皇上就会放过你?孙绍祖,我今儿和你明说,我这艘贼船,你既上来了,便没那么容易下去,刚才那些人许了你高官厚禄是不是?哼,转眼间她们就可以将你送进十八层地狱去,是战是逃,你给我好好的想清楚了。”
话音落,果然便松开了孙绍祖,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来到薛蟠身前,对他大声道:“让宝兄弟进车里,你骑他的马,你的马给我。哼,就算是死了,也得死出个人样儿,也得让那些悍匪知道知道,富贵家的太太奶奶们,也不全都是好惹的。”说完一推薛蟠,大叫道:“快去把宝兄弟的马骑来,你是我夏金桂的男人,就不许你在这个时候露怯,你是个爷,死了也得给我死出个爷样儿来。”
一番话就好像在官兵们和孙绍祖的脸上狠狠抽了一鞭子,只让他们觉着脸上辣的疼。孙绍祖面上转换了好几个颜色,终于大叫一声:“不能让前面的兄弟白死,兄弟们给我上。”说完带头冲向战阵,剩余的七十几个兵丁也连忙跑步跟上。
孙绍祖当然不可能因为金桂那一番话就变成了有志的爱国青年,他只是深思熟虑后,绝望的发现金桂说的那些话绝不是虚言恫吓,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竟忘了这些贵人们的身份,如果她们今日真的遭到了不测,将来等着自己的,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毕竟一百多人护送的马车队,这一路而来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眼,这事儿是绝对保密不了的。
因此权衡之下,只好带着剩余的兵士们,趁着先头的那些兵丁还没被杀光,赶紧再冲进战阵,他是从战团中出来的,知道那里虽然只有十几个悍匪,却是勇猛无比,不过若再有七十多个人,也许缠也能缠死几个,到时候把其他悍匪吓跑了,说不定自己还能用这几具悍匪尸体换点功劳呢。
[53]第五十七章
孙绍祖这时候也下了马走上前来,盯着坐在地上的三个女人半晌,方由衷道:“大奶奶,我今儿算是服了,彻底服了。你这么一个女人,把我们这么些老爷们儿都给比了下去,你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沉声道:“在你面前,我一个大男人却是连猪狗都不如了。”
“大兄弟别说这种话。”薛蟠这时候乐颠颠美滋滋的跑过来,他的发髻也被砍了去,披散了头发下来,怎么看都是十分狼狈,他却一点不以为意,还很是一副引以为傲的模样走过来,拍着孙绍祖的肩膀道:‘我娘子厉害,这是众所周知的,嘿嘿,你今儿让她比下去,也没什么。要是没有你们,凭她一个,也只有送死的份儿,你们也是好汉子,都是好样儿的。等回了城,兄弟我再请你们去醉仙楼喝酒去。“
香菱正哭着,忽觉脸上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过,抬头一看,才见有血从金桂的身上汩汩流出,只把她吓的魂飞魄散,拔高了声调尖叫道:“爷,奶奶受伤了,天啊……这么多血……可怎么办?”
一句话让薛蟠也慌了神儿,扎手扎脚的上前,孙绍祖也呆呆看着,抓着脑袋问身边的人有没有军医随行,却见众人都摇头说没有,也是,一个一百多人的小分队罢了,还要军医,皇上身边的侍卫队也没有这样奢侈的。
这时金桂站起身来,用手压着左肩下的伤口,勉力笑道:“没事儿,我又不太会骑马,功夫也算不得高明,刚才看见你们被掳走,一时忘了害怕,愣头愣脑闯进来,如今竟然没丢了性命,这就是奇迹了,究竟受点儿伤又算得了什么?”说完便对宝蟾道:“你撕下一块褂子,先把这伤口勒紧了,别让它失血太多,等回城再去医治吧。”
宝蟾刚要动手,却见薛蟠一个箭步跨了上来,手上拿着一块衣襟,是从他自己身上撕下来的,很是认真严肃的神情,要替金桂包扎伤口,只是手还轻微的发着抖。
金桂笑道:“你不行,笨手笨脚的……”不等说完,便被薛蟠喝了一声:“别动。”接着又撇撇嘴:“你这女人,受了伤也婆婆妈妈的,就不能不说话吗?”倒惹得金桂诧异看了他一眼,心想刚刚知道我受伤都害怕的慌了,怎么如今又忽然变得这样有男子气概起来?想到之前他能为了自己抛却胆怯懦弱,竟随在身后冲进战圈,心里不觉有几丝甜蜜,一抬眼,又看到薛蟠那专注的英俊面容,更是心下大动,脸上也觉热热的,她忙撇开了眼,暗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夏金桂你竟然还有心思琢磨这些。
一时间伤口包扎完了,众人就要回去,忽听金桂道:“姑爷,你让人把这些悍匪的尸体都抬回去。”
孙绍祖一愣,复又恨恨道:“抬回去作甚?还浪费我手下士兵们的力气,不如就地丢进两边山里喂了狼,呸,他们作恶多端,活该死无葬身之地……”不等说完,却见金桂面沉如水,摆了摆手道:“不对,这些人翘勇善战,且刚刚我看着他们好像没有悍匪一贯的散漫作风,行动很听号令,这怕不是普通悍匪能够做到的,最重要的是,刚刚我和他们对战时,听到他们说的话都有些生硬,好像不是咱们中原人似的。”
她这样一说,香菱也想了起来,忙道:“奶奶说的没错,我在马上时,也听见那人嘴里不知叽里咕噜的说了句什么,竟根本听不懂,好像……好像是外国番子一样。”
孙绍祖奇道:“竟有这等事情?外国番子?哪有这样大胆的外国番子呢?且千里迢迢的,他们竟跑来咱们这里打劫?”话音未落,就听金桂笑道:“姑爷好好想想,若真是悍匪,他们何苦蒙着脸,之所以做这打扮,岂不是就怕被人认出来?土匪还怕被人认吗?”
一句话说的孙绍祖心里就是一翻个儿,连忙走上前去挑开一名黑衣人的面巾,看了看,觉得不认识,只是也觉着对方不是很像中原人,但哪里有异常又说不上来。正迟疑间,便听金桂淡淡道:“把他们的尸体都带回去,上报朝廷,然后画图示众,他们既然蒙着脸,就一定是害怕被人认出来,那样的话,总会有人认出他们来的。”
“嗯,不管怎么样,总之是赶紧回去再说吧。”孙绍祖招呼了剩下的兵丁抬了尸体,回到马车队,还没走到近前,便见宝玉迎上来,跺脚道:“可急死我了,就怕嫂嫂有个闪失,啊……这……这可到底是伤着了?怎么办怎么办?”
金桂淡然道:“这算的什么?比起受了重伤和那些已经死去的兵丁,我已经是非常的幸运了。”言罢看向宝玉,嘴角似勾起一抹嘲讽笑容道:“宝兄弟,今日我们幸亏了这些草莽粗鲁武夫,不然是再不能活着回去的。我真不知道,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每日只在姐姐妹妹们的身上用功夫,这个国家要怎么办?百姓们要怎么办了?难道吟几首诗就可以退敌吗?”
“娘子,身上还带着伤呢,何苦就来呕人,宝兄弟担心你成这么个模样儿,你也好意思?”薛蟠见宝玉一张脸涨的通红,连忙打圆场。却听金桂道:“我的伤算什么?那些兵丁今日救了咱们这么些人,宝兄弟可上前说过一个谢字?不去担心感谢那些正儿八经该担心感谢的人,只记挂着我的伤,又算什么?”说完再看宝玉一眼,叹了口气,拉了他走到一边,扳了他的肩膀,低声道:“我知道咱们朝都是以俊俏才高为美,宝兄弟,素日里人都说你长的好,风月之诗也吟的好,可我从来不这么想。今日之险,固然惨痛,然时光不能倒流,我们不能重来一次,不能再让那些已经死去的兵士活过来。那我但愿借着这次的切肤之痛,能让宝兄弟你真正的想着去做一个男人,想着自己是有责任,将来要撑起整个家族的。你素日里嘲笑文官们是禄蠹,武官们是蠢材,可是你今日看到了吗?若没有这些蠢材,你和姑娘们的结局会怎么样?你再想想,朝廷上若没有那些禄蠹,这个大庆朝又会如何?你既然不屑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为何不好好努力发奋,去做他们中的一名清流,将来既能承担家族重任,又能为天下百姓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呢?”
宝玉呆呆看着夏金桂,两只眼睛似乎没了焦距一般。夏金桂摇摇头,苦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也知道这些话你现下听不进去。只愿它能变成你心里的一根刺,能时常的刺痛你,让你多想一点,也许有一天,你便会理解我这番话的苦心。”
说完便转回身去走到孙绍祖的身边,轻声道:“我们倒出几辆马车来,把走了的兄弟们都抬进去吧,回城后奏明圣上,也要把他们好好安葬。”说完果然叫了丫鬟们下来,都坐进各自主子的车里去,那些公侯府等的女眷们也纷纷帮忙,竟倒出了五六辆马车,兵丁们红着眼睛抬起了同袍的尸体,安置在马车内,又把那些贼子去了覆面黑巾,也统统扔在一辆马车里,车队这才又重新启程。
来到城门处,那些兵丁一看见这一队人的模样,便吃了一惊,待知道是在城外遇到了近日的那股悍匪,还杀了一些,不由得都欢喜雀跃,齐齐向孙绍祖恭喜道:“老爷这下可是立了天大功劳,您都不知道,这两日龙颜震怒,正令御林军禁卫军倾巢出动,誓要抓住这一批胆大包天的匪徒呢,这不,刚刚才出城了好几批,没想到老爷竟然已经得了手。”
孙绍祖正要回话,忽见身后的马车帘子一掀,就听金桂探出头来道:“姑爷,你让这位大哥帮忙认一下,他们每日里守着城门,见到的人多,也许会有些印象也说不定。”
孙绍祖答应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暗道每日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们能认出来才怪了。心里这样想着,却依然按照金桂的吩咐领了那守城小兵去马车上认尸,一时间其他几个兵丁也都凑上前来,老百姓们也把城门两头围了个水泄不通,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几个小兵来到马车旁,孙绍祖掀开帘子,他们就跳上车,只看了一眼,就一齐发出了一声大叫,声音汇在一起,竟是穿透云霄,可见惊异到了什么地步。
孙绍祖也没想到他们真的能认出这些悍匪,不由得一愣,但立刻又是精神大振,抓了那小兵提下来,欣喜问道:“可是真的认识这些匪徒吗?”
小兵们纷纷跳下,面色都有些苍白,大概也知道这事情太过重大,其中一个凑到孙绍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当即就震麻了他的半边身子,好半晌也回不过神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找到点击下降的原因了,泪目,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的最新更新一直显示在什么十二月十六号?坑爹啊摔。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直接发文吧,看看能不能把更新给我正常弄回来。
另外,鉴于抽搐仍未结束,所以先不采取对盗版的措施,别弄完了再改不回来就悲剧了。但是盗文的网站,哼哼,总有一天,我一定不能让你们轻松盗走全文的。握拳
[54]第五十九章
莺儿出去了,过一会儿,王夫人和贾母都遣人来问,宝钗也连忙亲自迎出去一一答了。这时候金桂方觉出困乏来,拉着宝钗的手笑道:“真真姑娘是个再沉稳能干不过的人,将来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您去。这时候人人都躺下了,或休息或压惊,难为你也刚经历过那一场惊吓,却是把色色事情安排的一丝不乱。好了,这会儿我只想睡,你就陪我躺一躺吧。”
她这一说,宝钗才惊觉自己浑身竟没有一处不酸疼的,于是答应了,也上床来,姑嫂两个便盖着两床薄被,昏昏眠。薛蟠见她们歇下了,忙命几个小丫鬟在外间伺候看守着,不许人打扰她们,彼时薛姨妈已过来探看了几遍,对发生了什么事还茫然不知,先前也没人来得及应她,此时诸事已毕,薛蟠才拖着累极的身子到了薛姨妈房里,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也没敢说那些惊险的。饶是这样,也把薛姨妈给吓了个面无人色。
红楼之我是悍妇我怕谁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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