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路,找关系,只要能和礼部搭上边儿,只要能傍上某位达官贵人,花再多的钱也不算冤枉。
于是乎连贾政这样半闲赋在家的人都开始频频被拉去吃酒,京城里还有什么官员不想要趁机捞上一笔?
武家七爷正是如此。
这位七老爷最近很是烦闷,自从父亲回京,家里忽然涌进了一批陌生人。这些人虽血缘上是自己的侄儿,可他们之间半点亲情也没有,甚至彼此相看生厌。父亲武卫老将军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家里的大小事情只要稍稍不能叫他顺心,轻则一顿斥责,重则就是拳脚相向。
更不能叫武家七老爷忍受的是父亲在众多的侄儿面前从不给自己留情面,打骂随性。
这一点叫七老爷如何忍得,他打小和父亲见面不多,是在母亲手心里养大的,从没吃过亏,和三位胞兄也不过是面子上的礼数,心下隐隐以为几个侄儿是回来和自己夺家产的混账东西。偏父亲对这些人百般的回护,不管对错,总是在七老爷身上找毛病,而非几个孙儿。
几个月的时间,武家花钱如流水,几位小公子简直当银子不是钱,不是从西边胡市上买来价值千金的宝马良驹,就是在乐宝斋一类的古玩铺子里相中什么稀有翠扳指,名剑师锻造的绝世宝剑。
往上报账的时候,七老爷看着那账单子心里直淌血。这些钱明着说是公中账上,其实都是七老爷“耗费心血所得”。
武家这些年俨然有了分家的态势,远在西北的老将军领着几个儿子,开销都是朝廷的军饷,而七老爷跟着武老夫人,绞尽脑汁的想钱生钱的法子,几年下来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武家七老爷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将偌大的家产拱手想让。
这日七老爷在刑部的一个狐朋狗友拉了他去富锦楼吃酒,这位友人姓杨,也是姑苏人士,天恩八年的进士,一直在刑部上不来,却也下不去,因善说讨喜的话,所以还算对七老爷的胃口。
小吏专门挑了富锦楼一处靠近朱雀大街的雅间,推窗便可看见街心全景,小吏一杯又一杯的劝着酒:
“要我说,大人就是太慈悲,你心里念着几个侄儿在北地从军艰辛,可他们怎么不想想大人的难处。一个个都当天上掉了馅饼下来,吃的倒是欢畅”
小吏嘲讽一番,顺势又给七老爷满满斟了一杯。
七老爷目光中怨毒之色尽显,手指细嫩的不像个男人,正轻轻的摸索着粉桃定窑的酒盅,里面的惠泉酒不断激荡出波纹,一如七老爷现在并不平静的心情。
小吏了然的一笑:“大人当日就该听我一言,你拼死拼活累成这样,还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莫不如找点自己的出路,趁着老爷子还在高位上执掌大权,大人该捞就捞,该偷偷转移就偷偷转移,别在一根绳子上吊着,多为自己留下条后路才是。”
七老爷“哧溜”一口,悉数饮尽了这杯中物,甚至恨不得一口咬碎酒盅。然后“啪的”将其重重放下,愤然道:“只恨我当初没听信杨老弟的忠言,如今是悔不当初。”
小吏执起酒壶,呵呵一笑:“不晚,不晚,下官这里尚有一条赚钱的买卖不知大人是否有意?”
七老爷肃然的看着小吏,他喝的虽多,但是脑子还算清醒,就是觉得脸皮儿烧得慌。
“杨老弟说来听听。”
小吏心下窃喜,忙道:“大人可知道如今赚谁的钱最是容易?”
七老爷茫然的摇摇头,小吏便说道:“自然是这满京城里的举子,他们一心想要图个前程,大人若是这个时候出出面,提拔提拔他们想必举子们的父母都会感念大人的善心。”
小吏将五根手指往前一摆,七老爷微微皱眉:“五千?实在不值当下一回大气力。”
小吏忙笑道:“大人可了错了,却是五万整”
七老爷被酒水一呛,不敢置信的看着小吏:“杨老弟,你没记错吧”七老爷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高,忙压低声响,窃窃的问道:“真有这个数儿?”
“大人先听小人细细说,虽开价了这样的高价,可到咱们手中的能有一半便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儿了。贡院里的差役们要打点,几位考官要收大份儿,礼部上上下下,就连宫里面的戴公公也少不得分些好处。”
七老爷忙道:“纵然这样也是值当的。老弟只管告诉我,这事儿要如何去办,我们武家又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小吏叹着气:“大人怎么还不懂下官的意思,不是武家准备什么,是七老爷你自己得下定决心。这么辛秘的事儿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难道大人就那么希望叫您几个侄儿分杯羹?我看不尽然吧”
七老爷一咬牙一跺脚:“没错,难道我吃的亏还不够,今后武家想从我这儿抠走一分银子都是妄想。”
小吏见激起了武家七老爷的斗志,心下窃喜,忙正色道:“下官给大人出的招子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只要大人能帮着举子们把官府差役,贡院上下打通,届时下官自然会把试卷偷偷转交到你的手上。”
七老爷迟疑道:“我怎么听着这事儿杨老弟你自己便能摆平,又何须我来出手,莫非”
七老爷的警惕性很高,对酒肉朋友顿生疏离。
小吏忙赔笑道:“大人在小人面前还隐瞒啊,您可是此次贡院内监察之一,专门管理徇私舞弊的事儿,只要你手轻轻一抬,谁夹带什么,接了什么条子,还不是七老爷您一句话的事儿”
七老爷一怔,呢喃的重复道:“贡院内监察果真是我?”
七老爷被这个消息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甚至不知道多问几句,便浑浑噩噩的出了雅间的大门,小吏一直洗脑似的往七老爷的脑子里灌输“私房银子”的重要性。
直将武家连人带马都送走,小吏才渐渐收起脸上逢迎的笑意,脸色肃然的转身。
他此次且并非往临街的雅间去,反而拐了一个道儿,直奔西去。越往西边,富锦楼里声音越静,房门口的布置越雅致。也不知拐了几道弯,小吏才在一间挂着翠竹牌子的门前站定,没等伸手去敲,门已然开了。
门内人没吭声,小吏忙压着脑袋挤了进去。
“林大人,话都按照你说的给武家七老爷讲明白了,看着他的意思,应该已然心动。”
端坐在此的赫然就是林致远。
林致远笑指着对面的高绣墩:“杨大人辛苦。”
小吏诚惶诚恐的说道:“不敢当大人这样一句盛赞,为了朝廷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林致远哈哈大笑:“杨大人说这话叫致远诧异了,私人恩怨而已,何尝就扯到了朝廷一说?”
小吏觑着林致远的脸色,发现对方并无不喜,便筹措了词语说道:“下官虽愚钝,可也知道武家势大,是陛下的心病一块。”小吏拽着高绣墩往前凑了凑,涎着脸笑道:“林大人是皇上的心腹,怎么会坐视不理,肯定是要替陛下分忧”
小吏说到这里,腾的一跃而起,脸色极其肃然的看着林致远:“下官虽官职卑微,但对陛下却是一片赤胆忠心,只求林大人肯相信杨某一次,叫下官也能为咱们万岁爷分担心病烦忧。”
林致远心里笑的几乎拧断了肠子。
这帮人可真是厚颜无耻的很,明明是他看中了刑部右侍郎那个位置,偏在自己面前装出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给万岁爷分忧
倒不如说是给他谋划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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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五零四章谋计布局
第五零四章谋计布局
武家七老爷辗转反侧了一整夜,连新纳的爱妾都没理会,孤零零的在书房里窝了一宿,第二天顶着个硕大的黑眼圈就上了朝。武家老夫人打儿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把在书房外伺候的一干小厮们叫了过去,挨个询问。
可惜那七老爷将姓杨小吏的话当成了辛秘,连自己的娘都不愿意透露,还怎么可能叫几个小厮察觉出来。
所以便成了老夫人一发问,众小的们几乎是茫然不自知。
说老夫人爱子心切不假,可她从不愿意强制的干涉儿子的生活,再加上近来家里孙儿辈的孩子太多,那也都是老夫人身上的血亲,所以多少被分淡去很多的关注。
武家老夫人有点温氏的味道,当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无论从心思还是谋断,都透着许多的超然,可惜家门缘故,嫁了个不如意的丈夫,半守寡似的过了几十年。猛然间膝下儿孙环绕,武家老夫人对自己那小儿子就去了几分留意。
如果现在的老太太肯对这个小儿子多上几分的心,帮着捋顺一下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想必也就没了后来武家分崩离析的厄运。
且说七老爷穿好官袍坐着小轿往宫门去,如今家里还能在金銮殿上面圣的就只剩下他一个,皇上显然不大待见父亲,只轻飘飘的下了道养病的恩旨,变相将父亲软禁在了京城。七老爷的几个侄儿品级又太低,加上皇上有意为林致远出气,所以明知武家此番有不少的年轻人返还京城,但是一个也没提拔。
七老爷在软轿里随着颠簸慢慢生了睡意,耷拉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轿子行至朱雀大街的拐角处,忽然停了下来,七老爷被这乍来的变故惊醒,忙单手挑了帘子问道:“什么事儿?”
七老爷的贴身长随忙道:“是柴翰林的轿子秤坏在路当间,林大人正帮忙修弄呢”
七老爷脑袋直接钻到了帘子外,不断向远处张望:“哪个林大人?”
长随低声道:“就是被小五爷射中的那位林大人。老爷咱们是不是预备绕个道儿?免得大家见面尴尬。”
长随一心以为,武家和林家从那次的事儿之后就是水火不相容,所以肯定不好走在一处。
哪知七老爷蹭的从轿子里蹿出来,整理整理衣冠。此刻天仍只是蒙蒙发亮,七老爷的举动着实吓到了毫无防备的长随,他还只当是自家主子是从轿子里面滚出来的,这么突然就出现在他眼前。
“老爷,你这是”
七老爷兴冲冲的跨过了轿子杆儿,无论长随子在身后怎么搭话,他就是不理,反而越挫越勇的往林致远身边靠。
“林大人?柴大人?”七老爷试探的喊了两声,见轿子后转身出来个年轻人,正是他遍寻不着的林致远。七老爷忙笑着迎了上去:“刚随从说看见柴大人的轿子出了差错,武某可正想过来帮忙,不知林大人可见了柴翰林?”
别看林致远手中实权巨大,但是依旧套着四品官服,见了七老爷笑道:“我已经叫了我的轿子先送柴翰林往宫门去。不巧,刚走。”
七老爷满脸悔恨的神色:“哎呦,我还说把自己的轿子让出来呢,林大人今后有这等与人为善的事儿,可得多想着我们。若是林大人不嫌弃在下倒是有几匹好马可供林大人代步,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致远笑道:“那,致远在这儿就多谢武大人的美意了。”
武家的长随赶忙牵来两匹神骏。倒不是七老爷大手笔,每日早朝奢华出行。而是最近他惊觉,自打几个侄儿回来一后,他这些难得一见的好马都越发的呆滞,听马房的人一说,原来西域还有一种专门给小母马吃下去的秘药,能催生良驹,七老爷心疼这些宝贝,还怕家里那帮臭小子糟蹋自己的东西,便每日一出门,就叫手下人牵上这两匹神骏。
林致远也不推辞,一个翻腾,人已经到了马背上。七老爷弃轿而与林致远并行,这才慢慢说道:“小林大人是个豪爽的人,可别因为那次在金銮殿上的不愉快而闹的咱们之间生疏。”
眼见宫门就在眼前,七老爷只能硬着头皮笑道:“林大人,听说这次会试,朝廷仍旧要在兵部里选三人作为贡院内监察,不知林大人可有什么准确的消息?”
林致远笑道:“武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确有这么一说,按照皇上的意思,只怕今儿就得在金銮殿上宣布。”
七老爷紧忙拉起缰绳,将马头靠近林致远,低声道:“大人可否能提前透露透露?”
林致远似笑非笑的看着七老爷,轻声道:“圣心如何敢随意揣测,不过武大人若是有心,不妨走走戴权戴公公的门路,就是这会儿只怕也问不出什么,白白费了力气。”
白白费了力气?
七老爷心下生疑,会不会是林致远一语双关,到头来并不如意?
到了宫门前,七老爷再不好多少说什么,只能与林致远并肩往里去。好些人看见这两家人并肩而行,无一不表示惊讶。连佟太傅瞧着了也并不苟同的叹息了两下。林,武在外人看来就是水与火,不敢交融。偏林致远做到了此点,而且还不非费什么大周折。七老爷将这些同僚们的目光悉数尽收眼底,只是冷冷一笑。
朝会上,皇帝果然说到了此番贡院内监察的事儿,七老爷在下面急的直跺脚,心里长了草似的难耐。远处的林致远和曲君昊对视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将头一扭,就如同什么也没见到。
戴权通读了圣旨,三位内监察中果然有七老爷,他忙抻着脖颈四下寻觅着林致远的踪影,人没找到,七老爷反被前来恭贺的同僚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致远抱着两臂,站在远远的地方冷眼看着武家人的风光,轻哼道:“且容你再逍遥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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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五零五章放下心防
第五零五章放下心防
贡院的内监察其实就相当于正常会试里的巡调提督了,不但管着举子们的行为是否端正,还要间接的为皇上监察主考大人和两位副手,允许在贡院各处巡视,一旦发现行为不轨者,当即就可以叫差役将其捆绑起来,发落到单独的小院子里。此外,一旦他们认为主考大人有徇私舞弊的情况,可以先斩后奏,一定程度上限制主考,转而要求两位副手代职,等贡院大门开启后,需亲自押解主考进宫面圣。
当然,未防会试出乱,羁押主考的事儿甚是少发生,而且之后一旦查明是误判,内监察是罪名就不是革职查办这样简单了,有心人会以为内监察是对会试有所不满,企图浑水摸鱼,行为不轨。
七老爷只听别人说过此项差事的特别,轮到他这儿,才知道众人是什么意思。
他人还没出神武门,众位大人们就将七老爷堵在了宫墙之内,七老爷整个人就晕乎乎的处在各种奉承和讨好中,深一脚浅一脚的上了他的蓝呢子官轿,狠狠往自己的大腿上一掐,“嘶”的一声低呼,腿上传来剧痛。然后整个人陷入呆滞,七老爷没发话,轿子便不能走,他的贴身长随看着周边的官轿渐渐走远,才低声问道:“七爷,咱们这就走?”
七老爷恍然醒悟,忙挑开帘子的一条小缝:“去吏部杨大人家。快”
长随不敢怠慢,忙吆喝了一声叫醒众轿夫,匆匆赶到杨府。
话说小吏自打和武家七爷说了那件事儿之后便再也没去衙门上差,因为林大人告诉自己,七老爷一定抵挡不住心里的诱惑,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头上,小吏当时在富锦楼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不信,可现在听了门外管家来报,才惊觉出一股子冷汗。
小吏将七老爷引到自己的书房,亲自关好门,又叫心腹管家在院子里细细巡视,这才放心的说道:“大人这是打宫里回来?”
七老爷面色古怪的看了看小吏:“我先问你,你是打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我瞧着满朝文武可都很是诧异,但林致远似有先兆。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林家有什么瓜葛?”
小吏忙摆手,紧随眉头解释道:“这可是冤枉卑职了,大人与在下一向是推心置腹,上次在富锦楼,确实是留了点小悬念,其实也是担心那人说的不准,叫大人空有牵挂,如今好了,圣旨也定下,大人自可放手一搏。”
七老爷对小吏的话是将信将疑:“你把话说明白了。”
“这自然。”小吏见七老爷放低疑虑,心下缓缓松了一口气,笑道:“卑职有位远房亲戚在扬州做丝绸生意,几年的光景,把扬州官场上的人认识的七七八八,因他说话恭谨,所以深得盐帮余总舵主的赏识,这些年靠上余舵主这棵大树,也跟着贩过几次的私盐,赚的是盆满钵满。这次来找我,就为一件事儿。”
小吏声音渐渐降低,声音极细:“余舵主有个独子,不爱赚钱,偏偏一门心思要中状元。而且还妄想来个三元及第。余家老太太发了话,孙儿想什么就是什么。我那亲戚拿着余家的钱打点了上上下下,半考半买了个乡试解元,可大人知道那扬州再地杰人灵,可科举这档子事儿,谁又能说准什么。我那位亲戚就说了,只要能叫余家少爷在会试中挑个好些的名次,余家就再在原来说的数字上多加三万。”
里外里就是八万,
小吏见七老爷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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