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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书院淡泊居。
一个月之内官兵第二次出现,这一次甚至不是所谓的帮忙维持警戒而是直接的拿人。继而又是学生挨打,何明钦被抓,甚至那些(阴)私之事被公诸于众,再加上其他书院联手发难,一时沸沸扬扬,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艾夫人为之心力交瘁。尽管她确信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局,何明钦都不至于愚蠢到吐(露)那些内情,她仍旧是满心烦躁,大半夜的仍然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一个个跃上脑海的法子又被她硬是按了下去。
也不知道兜了多久的圈子,她就只听外间传来一个妈妈的话语声:“夫人,京城来人了!”
她早就等京城消息等得心火都起来了,此时自然是立时吩咐把人请进来。待到那人一来,她也不等人开口,劈头盖脸地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这么迟才来?”,来人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低头说道:“夫人恕罪。京城那边元辅被锦衣卫盯得很紧,最近风头松弛些,这才能派出信使来。况且朝廷这段时日虽说很少议江南的事,但重头人物都到了这边,再加上还有曲公公在,所以一时……”
尽管那人说话毕恭毕敬,但艾夫人今天白日里已经一忍再忍,此时哪里忍耐得住,当即冷笑道:“曲公公?要不是京师送信来说道了那番话,那个老阉奴怎会有戏耍我的机会!父亲都是当了几十年官的人了,怎么会看错了人,等得我白白丢掉了一举奠定胜局的机会!”
“夫人息怒,元辅和曲公公也不止是打了一两回交道,怎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见艾夫人脸色更加不好,那人便知机地截断了这个话题,只是从怀中毕恭毕敬地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待到安夫人动作生硬地一把抢了过去,他又低下了头,“小人也走进了南京城才知道这边的情形,一定会一五一十禀报元辅。”
“等你禀报就什么都迟了!”艾夫人也不是第一回见这个信使,知道他是父亲最信赖的心腹之一,此时便当着他的面审视了封口又随手撕开,就这么取出信笺在人面前匆匆浏览了起来。待到从头到尾看完,她本就不那么好看的脸色更是一下子变得铁青,随即竟是捏着信使劲拍在了一旁的案桌上,“父亲早先还吩咐说不能让上头控制江南如今竟然要让我退让?都做了这么多事情,两边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他让我退让,我往哪退?”
见艾夫人狂躁地把信捏成一团随手一扔,旋即毫无半点淑女风度在屋子里团团转口中不时迸出一些大逆不道的字眼,那信使只是一味低头不语,仿佛什么话都没听见。直到艾夫人好容易冷静下来”他才低声说道:“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江南这边向来是夫人主持,若是元辅这信上所说已经不合如今局势,夫人临机专断也并无不可。”
“就是这话!”
艾夫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回到了案桌后头悠然坐下,随即开口说道:“虽说此前连番受挫,可我们毕竟占的是地利,又有这许多年来在江南积攒下的名声和人脉。之前不过是被他们一时连番重击打得有些乱了方寸,真要拼起来,就算他们是皇上最看重的年轻才俊,可也决计压不住金陵书院这地头蛇!更何况,荆王就要走了熬过这几天,他们就是群龙无首,届时再使上一把劲……”,见艾夫人突然就笑了起来,那信使微微低着的脑袋上,脸色突然有些变化但仍是在那笑声渐渐停下来之后轻咳了一声:“就连元辅也说过,夫人这神机妙算少有人能及”想来必定深有把握。只是行前元辅问过龙泉庵主给夫人的信不知道还在不在?”
“她的信?”艾夫人微微蹙眉,随即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父亲也是的,那个女人死都死了,况且又是那样的罪名,我怎么还敢留着她的信,早就都烧了!她虽曾经是郡主可又不曾拉起多大场面,不过是靠的亡父班底才做出的那样一番事情。而且那信上少有别的东西就是一个劲念叨楚国公,楚国公都死了多少年了还一个劲惦记着干什么?至于还口口声声说那个陈澜和楚国公兴许有些关系,真真是笑话,她一个正牌子侯府千金,天子赐婚的总兵夫人,怎么会和百多年前的一个死人有关?害得我huā费老大功夫探她的口鬼……”
艾夫人这一抱怨就是老大一通,那信使却自始至终垂头听着,丝鼻没有(插)话。待到好容易瞅了个停顿的空子,他才仿佛是自然而然地说道:“只是,之前入城,小人入眼看到的是满城的戒严兵马,听说是南京守备许阳居中主持。杨进周这个两江总兵就已经是手握兵权的人了,若是再加上许阳那三卫兵马,兵权都在他们手里,夫人纵使有通天之计,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施展的,若是太勉强的话,不如还是从元辅之意。”
“勉强?我手中可是还有真正的杀手锏!”艾夫人下巴微微一扬,面上(露)出了自信满满的表情,“江南向来没怎么经历过战事,南京城那三卫军马也就是看着好看罢了,真正拉上去打仗根本不顶用!至于许阳,就算他在辽东是声名赫赫的将领,可他难道能够在南京练兵?两江能够打仗的就只有设在崇明杀所和南沙所的那些水军,那是当年跟随过安国长公主去琉球的。至于其他的,不值一提!”
艾夫人完全没发现,在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那信使的眼神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接下来她便再也没有顺着此话多做解说”而那信使也是没再哩嗦什么口只不过,因为南京城如今局势难明,艾夫人一时半会也没工夫去写什么回信,就顺口让人留下再住两天。那信使起初还有些为难,但(禁)不住艾夫人的(强)硬,最终勉勉强强答应了。
一晃就是几天过去了,由于金陵书院前后大门都被守备府派了军马牢牢守住”艾夫人虽然恼火,但也没有轻举妄动。毕竟,每日里负责采买等等的杂役下人仍然可以〖自〗由外出,她要传个什么消息固然不太方便,但要打听消息却还是容易得很。因而,外间那些事情的进展几乎是同步传入了她的耳中。
金陵府衙正式接下了审理何明钦和邓冀的案子,只是从荆王到罗旭萧朗,乃至于江南督抚两级再加上南京守备许阳这强大的旁听阵容,那位知府吴应正是应接不暇。
巡按御史周泰同被(禁)家中”督漕御史林之善直接跟着平江伯方翰回淮安府去了,算是正式避开了这一趟浑水。
初次审案虽不曾动刑,但两位金陵书院的重要人物同时出现在公堂上,仍然在民间激起了一片哗然。再加上其他三大书院一边倒地造势支持,舆论对金陵书院极其不利。好在荆王说是起程回京”却还抽空笃悠悠地和萧朗一块去扬州赴了未来小舅子的婚礼。这一来,艾夫人自又从容了几分。
由于这金陵书院的进出人等并未搜身,她的第二封亲笔信又顺顺当当送了出去。如此一来,心情稍稍好转的她自然是耐着(性)子又等了数日,眼看那些书院门口的兵卒仍是一如开始的丝毫不通融,她渐渐就有些坐不住了,这日一大早就索(性)坐了轿子带人出去。
轿子才到前门,就被一群士卒拦住了。不管领头的那亲随说什么,为首的总旗就只有一句话,上头严令,何明钦和邓冀的案子不曾查明白之前,金陵书院书生暂时不得出门。眼看这陷入了胶着状态,轿子中的艾夫人终于忍不住了,用力蹬了几下让轿夫落了轿,随即就自己打起帘子从轿子里头出了来。
“金陵书院才刚刚得了朝廷册封,不过走出了一桩连是非都尚未断明白的案子”你们就把这要封闭了好几天,直到如今还不许人外出,这难道不是藐视朝廷?如今真正的大佬都窝在府里不动弹,却支使了你们这些小人物冲在前头,想咱们金陵书院出了多少阁老部堂重臣,要是他们联名压下来,你们自付可承受得起?”
艾夫人这大帽子一压下来,十几个兵卒顿时面面相觑。
为首的那个总旗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正要说话,前头的亲随便也帮腔道:“就是,你们也不看看我家夫人是什么人!两江地面上,多少大人多少老爷要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师母,就凭你们这些低三下四的也敢伸手阻拦,瞎了你们的狗眼!”
那亲随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正想再砸上几句狠的,一旁突然传来了一个冷淡的声音:“他们是朝廷在册的军人,领的是朝廷傣禄,什么时候变成了低三下四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往那话语声传来的方向瞧去。那总旗和十几个军汉瞧见来的大约十余人”领头的一个风尘仆仆,头脸都不甚分明,一时没认出是谁,可别人为自己说话这口气总听得出来,因而那总旗自是连忙迎了上去,觑了觑这一行人的打扮,便试探着问道:“敢问这位老爷去……,…”
艾夫人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她使劲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也没察觉到那手指甲透过薄薄的绢帕陷入了手心的软(肉)中,好容易才挤出了一丝笑脸。
“听说杨大人又出门办什么大事去了,想不到会有空到这儿来。”
这一声杨大人”上上下下顿时都明白了来人的身份。那总旗慌忙带着属下行礼拜见,结果膝盖还没着地就被人一把拖了起来。他不自觉地随着那劲道站直了身子,见杨进周目光直视过来,当下竟是连手都不知道摆哪儿好。
“虽说你们没上过阵杀过敌,但既然是受命正在执行军务,自该一切以军令行事!”杨进周说着就斜睨了一眼那个之前还咋咋呼呼的亲随,见其慌忙躲开自己的目光往旁边缩,他又移开目光看向了艾夫人,“都说金陵书院乃是书香翰墨的地方,连洒扫的仆役都通晓礼仪,可今天一个甚至连黄册户籍都没有的小厮亲随,竟然敢这样大放厥词?”
艾夫人被杨进周这话顶得胸口一阵憋闷,好一阵子才强笑道:“多谢杨大人提醒了,回头我一定好好管教下人!只不过杨大人不在南京,却有人这么夹喇喇调动军马,这倒是奇了。”
“许大人本就是南京守备,城内兵马调动只要有他允准,并无不可。”杨进周见艾夫人闻言一滞”突然石破天惊地说,“今次我来,是有一件事要请问夫人。崇明沙所的指挥使沙大人,夫人可认得?”!~!
正文第四百一十四章群英会的落幕
“短短一句话,艾夫人就为之神色大变。然而,不管她如何仔细端详,都难能从杨进周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只能尽量整理了心绪,可交叉放在身前的双手仍旧有些微微颤抖。
“杨大人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会与镇海卫的军官有什么联系?”
“大人若真的是不认识沙大人,怎么会单凭一个沙字就想到了镇海卫?须知崇明沙所不单单驻扎着镇海卫,还有其他兵马,姓沙的指挥使也不仅仅只有一个人。”见艾夫人面色煞白,却紧咬嘴唇没答话,大约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杨进周只觉得这几天一路奔波忙碌都没有白费功夫,当即淡淡地说,“好教夫人得知,那位沙指挥(勾)结海寇图谋不轨,兼且事到临头仍是冥顽不灵,已经被我斩于刀下。镇海卫某些和贼寇沆瀣一气的军官已然全数拿问,将以军法律例惩治。”
倘若说刚刚头一句话让艾夫人心神大震,那么此时此刻,这一番话就好似晴天霹雳一般,砸得她连动弹都难能。看着杨进周那张玟丝不动的脸,她很想反唇相讥,可偏巧喉咙口噎得慌,那一颗心更是堵得难受。因而,她只能用最凶狠的目光瞪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恨不得把人就这么吞下去。
好半晌,她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声音却变得异常沙哑:“杨大人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因为夫人乃是相关者。”杨进周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见艾夫人闻声竟是往后头退了一步,原本就紧张僵硬的脸上,嘴角甚至还抽搐了起来,他又冷冷补充道,“所以,夫人如果没事,但请不要离开金陵书院,否则后果自负。”
说到这里,他才对一旁那听得若有所思的总旗说道:“刚刚你做得很好。就说是本镇地军令,从今天起,比照之前的守备,人数增加一倍,进出人等全都要先行查验过。”
那总旗虽是对刚刚亲随的一句低三下四极为恼火,可也知道自家这些弟兄和金陵书院的大人物不能相提并论,原本已经准备忍气吞声。可此时此刻杨进周这样吩咐了,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继而慌忙单膝跪下行了军礼。
“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尽忠职守,连一只蚊子别人都休想夹带进出!”
杨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也不看艾夫人一眼,径直从来路走了。当走过街角,山门那边的视线再难企及时,他方才往路边的一个小茶摊走了过去,见里头端坐着的一今年轻人笑眯眯地站起身相迎,他便冲身后摆了摆手,旋即快步走了上去。
“殿下。”
“一回来就劳烦杨大人往这地方走了一遭,辛苦辛苦。”荆王笑容耳掬地双手捧了一碗茶递了过去,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杨进周手里,“借huā献佛,这是摊主特意炮制的凉茶,杨大人先喝一杯解解渴去去乏,接着再说话。
瞟了一眼那个远远躲在角落里满脸惶恐的摊主,杨进周又低头看了一眼那颜色黑亮的凉茶,眼角余光瞥见荆王后头的两个从人满脸无奈,他这才一口气把这碗茶喝干净了。那种清亮温润的感觉和微苦带甜的滋味夹杂在一起,他放下茶碗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多谢殿下。”
“哪里哪里,是我要多谢杨大人。”荆王见杨进周皱了皱眉,便诚恳地说道,“去镇海卫只得你一个,在营地里弹压立威更是难上加难,多亏你把事情都做成了”南京城这边方才能如此顺遂。更何况之前我俩回来遇到海寇那一次,我还不曾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再说了”你只因为我一句话就马不停蹄到了这里,都不曾向我这个浪荡皇子多问半个字,我哪能不感念?”
杨进周听荆王前头的话还算一板一眼,最后一句却本(性)毕(露),他不得不打断了这位接下来有可能的滔滔不绝:“殿下言重了,殿下代天巡狩,我奉命而行本就是应当的。至于此去镇海卫以及之前的同行,也都是该当之事。之前只是来不及问,如今殿下可否赐告,为何让我去向那位艾夫人说上这么一番话?”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经了。”荆王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随即似笑非笑地说,“让你去见那位夫人,告诉她那么一件事,自然是为了让她明白”她最大的倚仗已经没了。之前金陵书院逐出了那么一些人,结果另外三大书院被罗世子轻而易举地说动,立时三刻把人全都招了进去,甚至还联名为他们正名,再加上老冯和老叶一块拿下子何明钦,你家夫人又给他添上了确凿的罪证……啧啧,金陵书院已经到了这份上,哪怕那块招牌还是金字招牌,也总应该付出一点代价了!所以,这一次哪怕这个女人能保住自个,山长院长却一定得换人!”
“事到如今,此事当已成定局。”说到这里,杨进周便冲荆王拱了拱手:“时候不早了,我也应当回衙门了。殿下白龙鱼服,也请不要在外头再作停留”和我一道回去如何?”
这说话的人要是换成罗旭,荆王少不得要嬉皮笑脸设法拖延;要是换成萧朗,几句打趣戏谑就能把人气得扭头就走;然而,面对着面色沉肃的杨进周,他却知道这会儿就是说什么别的也没用,和那两只眼睛对视了一会,最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好好,依你就是!”
话音刚落,就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处而来。随行荆王的那些亲卫和杨进周的亲兵立时训练有素地散开,而守卫在街口的人已经叱喝着拦了上去。不多时,街口传来了一长二短的呼哨,紧跟着人就被放了进来。见这情形,眯缝着眼睛往那边打量的荆王便笑着冲自己那群亲卫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都别紧张了,既然在街口就放了行,看那装束,必然是萧郎无
冠盖满京华第12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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