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作者:肉书屋
冠盖满京华第107部分阅读
答应了她们。要是夫人有事差她们去做,我这就让人叫她们回来。”
“不用了,这两个贪新鲜的丫头”
陈澜这才放下心来,因见云姑姑又打了灯笼在前头引路,刚刚和她一道的柳姑姑已经不见,想是进屋子去准备了,她也就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可没走两步就被人揽着了肩膀。见杨进周依旧是大半个伞面朝自己倾斜了过来,她没再言语,只是任凭他勾着自己,穿着木屐子一步步往前慢走。恍惚间,那玉兰花在春雨中,仿佛香气更馥郁了些。
厅堂前,左手打着灯笼,右手撑着伞的芸儿见长镝踩着那梯子攀折枝头上的玉兰花,右手空余的两根手指提着那布兜,嘴里不禁连声提醒道:“天都黑了,你小心些,别脚下打滑哎,已经装了好些,差不多了吧?别把人家那玉兰树都给摘秃了,回头夫人非骂我们不可”
“每棵树上头摘上五六朵,哪里就这么容易摘秃,上头花苞还多着呢”长镝一面说,一面手下不停,直到再次爬下了梯子,见小布兜里确实已经装了不少沾着雨水的花,这才嘿嘿一笑,“夫人帮老爷在房里换衣裳的时候,你没看见老太太那高兴的。毕先生又偏凑趣地说了这个偏方,老太太哪有不乐意的。”
芸儿连忙收起了布兜上的绳子,见长镝头发已经湿漉漉的,又掏出手绢递了过去,因笑道:“看来咱们今天就是落汤鸡的命了,才换上的干衣裳,这会儿又湿了老天保佑这偏方有效,老太太之前不是还问么,说只听说玉兰花能治头痛鼻塞,就没听说还有那功效,毕先生却说这法子确实管用……只夫人现在正喝那汤药呢,一两年之内还用不上,可咱们得好好学起来怎么炮制。赶明儿还得去打听打听,哪里有人擅长做玉兰花茶,万一回京城也好预备。”
两人对视一眼,终究嘻嘻哈哈地共打一把伞,快步往回走去。空气中依稀还飘荡着她们低低的嘀咕声:“要是真有用……万千之喜……这江南可就真成福地了”
屋子里,已经洗过澡的陈澜披散着头发斜倚在床上,当听到一阵响动时,还以为杨进周进屋了,谁知道却是芸儿。见其笑吟吟端了一碗汤药送上来,她有些不情愿地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捏鼻子直接灌了进去,随即赶紧在送上的蜜饯捧盒里拈了一个去了核的塞进嘴里。
“真成药罐子了”
“夫人忍一忍,等过了这一关,保管不用再这么吃药了。”
“尽挑好听的说”陈澜尽管已经对这些苦得什么似的中药要多排斥有多排斥,终究还是认命地不敢停,等到芸儿出去,她又舒舒服服往后靠着,虽是拿着一本书,可心思却完全不在上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听到又一阵脚步声,像极了芸儿平日里那蹑手蹑脚的架势,当下便头也不抬地问道,“你这丫头,又有什么事来聒噪?”
“没什么其他事,只是娘子,夜色已深,我们是不是先安置了?”
陈澜闻声抬头,见是杨进周那张脸已经凑到了眼前,她连忙嗔怒地丢开了手中的书,随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鬼鬼祟祟的,进屋也不言语一声,想吓死人不成”
感觉到那只撑在自己身上的手颇有些软弱无力,杨进周自然不会在意这色厉内荏的话,在床沿上坐下之后,随便一蹬就甩去了脚上的两只鞋子,左手则是直接把帐子放了下来。借着床边那高烛台的光芒,他端详着陈澜那红润的脸色,想起这两三天因为事情太多,晚上归来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有碰她,他只觉得整个人都炽热了起来。
“澜澜……”
甩了甩半干的头发,陈澜见杨进周吹灭了灯,随即整个人迫近了过来,忍不住轻笑一声,随即索性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直到那重重的人如同意料之中压倒了她的时候,她才轻轻咬了咬嘴唇,只下一刻,她这最后的一丁点自由也完全丢失了去,只沉浸在那难以分开的深吻之中。当两个人真正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品味着那种熟悉的律动,只是抱紧他轻轻扭了扭腰。
这一瞬间,家事国事天下事,全都从她的脑海中烟消云散,存在的只有眼前这个真真正正的人。
萧朗的院子距离杨家老少三人颇有些路程,平日三更天的时候,院中上下原本都依照镇东侯府的规矩,早早地歇下了,然而这时候正房中却依旧灯火通明。萧朗一个人怔怔地坐在东屋里,想着毕先生刚刚说的消息,他突然使劲搓了搓脸,这才总算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母亲……仿佛比父亲更像是铁打的母亲,竟然在去年年底的时候经历了一场险些要命的重病因奴儿干城太过阴冷,不适宜安养,过年之后父亲请旨把母亲送进了京城,如今这会儿船大约快到天津了。而且据毕先生说,女真诸部如今蠢蠢欲动,那边兴许又要打仗了
父亲在辽东,母亲和弟弟在京城,如今他人在江南鞭长莫及,与其苦思排忧解难,只有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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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京华侯门第三百六十七章良宵苦短日高起,不速之客登门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良宵苦短日高起,不速之客登门来
擦干了身上那黏糊糊的汗水,换了一身中衣,陈澜这才拥着重新换过的被子躺了下来。等了不多时,外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影敏捷地钻进了帐子里,只在枕边躺下的时候,冷不丁又凑了过来。觉察到脸上被那微茸的下巴蹭了一记,她不觉往旁边挪了挪,随即用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都这时辰了,还闹”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有这么多昏君了。”
陈澜不想杨进周竟是说了这么一句语带双关的话,察觉到他那不安分的手又隔着中衣揽上了她的腰,她知道挣扎也是白搭,一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是是是,古往今来那么多昏君,偏失道的缘由几乎全都归在女人祸国上你别和我耍贫嘴,这几天早出晚归,你又不肯放下那一趟练剑,睡的时辰本来就少。难得今天早,可这因一折腾也快三更天了,还不赶紧多睡一会儿?”
杨进周侧头瞧了瞧,见她的脑袋抵着自己的肩膀,在黑暗之中依稀能看见她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子,那炯炯的眼神中分明没什么睡意,他不禁轻轻笑了起来。等枕边的人儿轻轻扭了扭,随即竟是侧了过来直勾勾看着他,他才凑了过去,两个人的鼻尖几乎挨到了一块。
“我心里高兴,一时半会睡不着。陪我说会话吧,今天回来给毕先生接风,之后也来不及说其他的……”
“你还说?”陈澜闻言气结,索性又往前拱了拱身子,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手臂上,“我明明是在那看书等你的,谁知道你一洗完进来就……就……哼,这时候倒记起说话了?”
“你呀……”
由于陈澜又凑近了几分,说话时那种吐气如兰的感觉越发明显,杨进周一时间只觉得身子又有些反应,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习惯性地说了那两个字之后,他就察觉到下头那柔若无骨的脚踝搁在了自己的小腿上,他愈发心猿意马,好半晌才努力按下了绮念。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阳宁侯府的三小姐从容大气,冷静得不像寻常女流的?唯一庆幸的是,这份不为人知的妩媚仅仅对他一个人绽放,只是他一个人的……
然而,陈澜却仿佛不知道自己这些举动正在撩拨着身边的男人,只若无其事地说:“你今天做了这样的大事,这一两日间,南京城的要人应该就会蜂拥而至了吧?就算你是百战百胜的大英雄,可我怎么不记得你在查案子上很有心得?”
“你忘了你家相公曾经干过锦衣卫侦缉?”
杨进周索性把玩着她垂落枕边的一缕长发,借此消解心中的那念头,当下随口应了一句。等手臂上被人不轻不重的一拧时,他这才再次对上陈澜的眼睛,却发现她已经撑着手半坐了起来,那中衣零落松散,露出了中间的大片雪白。明知道这是她故意的,实在难耐的他只得伸手把她拉了下来,拥在怀里好一阵子,这才碰了碰她挺翘的鼻尖。
“没错,从前办的都是御命要案,轮到我出面去查的时候,线索就已经都汇集到了我手里,要做的只是带队行动而已。最大的那桩案子,还是有了你这个女中诸葛出面,这才得以马到功成。”顿了一顿之后,他见陈澜索性伏在了他的身上,一时又是无奈又是懊恼,“这次是运气好,有人通风报信,我索性借着机会耍诈,想来那个邓冀没想到我会直接把他拿下。”
“邓冀?邓忠的堂弟?”
陈澜冷不丁听到邓冀的名字,一时间忘了自己刚刚的姿势,双膝一用力就半跪了起身。紧跟着,她方才察觉到了自己这动作有所不妥,可还没等她设法补救,就被人一下子拉了下去,夫妻俩一时间滚作了一团。倏忽间,那大床再次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嘎吱嘎吱声。
“喂,都这时候了,明天……”
“明天的事待会再说,都是你自作自受……”
这一夜,无论杨进周还是陈澜真正睡着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只男女之间的差别终究在天明之后显露了出来。当杨进周在一片昏暗中悄悄起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陈澜捂着被子整个人从一头歪到另一头的不安分睡姿。替她将被子又往上头拉了拉,又轻轻吻了吻那呈现出无限妩媚的红唇,他这才回转身穿衣,不多时就出了屋子去。
外间隐约传来了小声的说话,甚至门帘也轻轻打起了些许,仿佛有一个脑袋伸了进来查看情形,但很快又缩了回去。床上的陈澜仍是眼睛紧闭躺在那里,只是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笑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澜方才在一阵说话声中睁开了眼睛。瞧见枕边空空,帐子仍旧低垂在地,那缝隙中依稀能看见外头有人在走动,她便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随即懒洋洋地问道:“谁在外面?什么时辰了?”
“夫人醒了?”一只手撩开帐子,随即麻利地将其挂在一旁的金钩上,紧跟着就探进了头来,却是柳姑姑。见陈澜面色娇艳,整个人都流露出一股异样的风情,她不禁微微一笑,这才说道,“已经快午时了。一大早老爷就吩咐人知会了老太太,庄妈妈之前还来过,说是不要惊醒了夫人,咱们也就没叫人。”
“午……午时”
此时此刻,陈澜货真价实吃惊不小。尽管到了这儿不用管家,但成日里也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所以她仍旧睡得轻起得早,却不想今天这一迟索性连早饭都错过了一骨碌爬起身来,她一把将垂到胸前的长发全都拨拉到了后头,这才有些气急败坏地说:“这晚起也得有个度,你们怎么能只听他的,这也太离谱了些”
“老太太都不挑这个理,夫人您还在乎这些干什么?”柳姑姑笑吟吟地扶着陈澜起身,又张罗着穿上衣裳,待红螺和红缨捧着木盆提着热水和巾栉等物进来,她这才亲自到了床边上,瞅了一眼就不动声色麻利地收拾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刚刚还凌乱不堪的床上就变了个样子,待她抱着东西出了屋子又转回来之后,陈澜也已经梳洗打扮好了,只仍看着镜子出神。
一觉睡到中午,尽管饥肠辘辘,但陈澜看着镜子中脸色红润神清气爽的自己,好半晌才移开了目光。待看见旁边的红螺和红缨都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只嘴角都微微往上翘着,她哪里不知道这两个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横了她们一眼就起身往外走去。刚到明间,她就正好看见一个人挑了帘子进来,正是庄妈妈。
“夫人起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陈澜却一下子觉得脸上火烧似的。只恨这会儿没有镜子,她也不知道面上是否真的红了,只得强自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好在庄妈妈接下来并没有说别的,只道厨房一大早煮了红豆粥,还有几样点心,让她先用一些垫垫再去见老太太,午饭兴许要晚一些,她自是一一答应,等到庄妈妈转身要走的时候才记了起来。
“怎么,是叔全说要回来用午饭?”
“老爷是说得空就回来用午饭。不过,樊知府亲自过来,说是南京那边听说这儿出了遇刺的案子,不少人来了扬州。待会中午的时候,平江伯、许守备、金陵知府、浙江巡按御史、督漕御史……林林总总大概有十几位要过来。至于老爷,一大早出了门去,这会儿还没消息。”
来得好快
想起昨晚上癫狂到最后依稀听到的那些,陈澜不禁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就听见旁边传来了柳姑姑的声音:“夫人还是先吃些东西吧,这些事情一边吃一边想也不迟,横竖人也还没过来。就是来了,咱们又不是地主,总得知府衙门先接着,然后才会到咱们这来,再说老爷不在,难道他们还能强见咱们这些女眷,亦或是那位公子?”
饿着肚子确实脑袋转得慢,陈澜也就点了点头。然而,她着实低估了自己这时候的饥饿程度,待到粥和点心送了上来,她一口气喝了两小碗红豆粥,三个小花卷,又掰了小半个馒头,这才算是缓过神来。只不过这一番折腾又去后头更衣之后,她到了江氏房中时,已经是快到午正了。尽管婆婆半点没有问她起晚了的事,可错过了晨省的她仍是有些心虚。
江氏看着仿佛是出水芙蓉般艳光四射的陈澜,一时想起了数月前还是新妇的她。相比那时候的娇弱,如今这媳妇自然是显得丰满多了。再想想早上见毕先生时打探的那些话,她越发笑容满面,随即看着庄妈妈说道:“去调一盏玫瑰露来。”
见陈澜仿佛有些诧异,她就笑道:“是毕先生说的,以后记着每天晨起用一盏玫瑰露,既是滋补,也是养颜。这东西不比其他,又容易得,吃着又香甜。”
“娘,我刚刚才吃过早饭,这会儿吃不下了……”
“就当喝水似的,哪里连这点玫瑰露都吃不下?”
不多时,陈澜手里就多了一个盛着大半瑰红液体的玻璃盏子。若是平时,喜爱甜食的她三下五除二也就喝完了,可这会儿肚子里已经差不多饱了,免不了只能慢慢啜饮。当她用小银勺调着最后一丁点的时候,庄妈妈就从门外进了来。
“老太太,夫人,我刚刚到门上去取驿路送来的信函,谁知外头正好有人求见……是平江伯夫人,金陵书院的山长夫人艾夫人,巡按御史周太太,还有……江氏本家的宗妇江大太太。”
倘若是文武官员,如刚刚婆媳俩所说的,如今偶园里头只剩下了老弱病残,见或不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如今来的竟然也是官家女眷陈澜见江氏看了过来,便站起身走到江氏面前,稍稍弯下腰说:“别人也就算了,江家的宗妇也一块来了,娘若是不想见,我代您走一趟如何?横竖咱们是杨家人,江家纵使是宗妇亲来,与咱们也没什么相干。”
“想当初皇上放了全哥镇守两江总兵,不是也说,让我风风光光回一趟老家么,既如此,我还躲着他们干什么再者,你刚刚也说了,我们与江家没什么相干,要避也是那些见利忘义的人避着我才对”江氏一按扶手站起身来,又肃然理了理身上那件褙子,继而才轻轻搭着了陈澜的手,“有你这个县主陪着,我还怕她们?庄家的,你去请了四位夫人到二门甬道西边的小花厅说话。”
“娘”陈澜被江氏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两只手紧紧握了片刻,这才顺势搀扶了婆婆,嘴里又轻声说道,“让人去给那边递个信,人都来了,萧世子那边要完全躲着,只怕是不可能了。至于毕先生那儿也去个人说一声,我看他们俩昨晚上应该已经商量出什么了。至于前头那四位夫人,顶多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咱们娘俩应付不了的。”
“就是这话”
江氏重重点了点头,当即就按着陈澜的提议吩咐了下去。婆媳俩彼此审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虽不算十分庄重,可来的既是不速之客,忖度差不多,两人也就带着丫头们出了屋子,一路走又一路低声计议着待会的应对。江氏原本总有些心头不舒服,可看陈澜妙语连珠,一副怡然不惧的样子,一面暗想媳妇到底是见过大世面,一面忍不住调侃了起来。
“亏得你今天起晚了,刚刚才填过肚子,我也为了等你和全哥才用过两块点心。待会儿打叠精神应付这些恶客,看她们饿着肚子能挺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