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城北郊外———
芦席棚和披着稻草的棚子遍布整个野地,一座一座低矮的人字形草棚随处可见,三百多个简易棚却住着千余人,后面陆续赶到的难民无处居住只得坐在铺盖卷上,怀抱奄奄一息病儿的母亲,守着病死亲人的老少,哭天喊地,声声呼唤,泪湿衣衫,人群里不时穿梭着送衣送饭、拿着药箱的人,已是人满为患的难民营吵杂声不绝于耳。
“快点,快拿碗粥过来!”棠儿扶着一个骨瘦如柴快要饿死的老人,焦急的支唤着营里的工人。
“再在锅里添些水,先将就着让那些饿昏的喝着,小安,你带些难民回客栈挤挤,把客栈的伙计调这边一些,再带些银子回来。这忙不过来啦,还不快,你那墨迹什么那!!”棠儿棚里棚外忙的焦头烂额。
“我有工夫墨迹么!客栈那边比这还乱,哪里调得出来人,钱就更别提啦,你还有钱啊!”往大锅里舀水的小安扯着嗓门喊。认了她这个娘就没清闲过,她狭义心肠的到处接济救人,他就得跟着忙得陀螺一样转,他的童年啊,虽说如此他还是为有这样的娘自豪!
“尔棠老板,我来帮忙可以不?”
忽听人群中一声音字正音圆,煞是动听,棠儿抬头便见一个翠裙鸳袖,锦衣珠环的秀美妇人领着十多个年纪不大的丫头走入营内忙忽起来。
“雪儿姐姐!你怎么会来?好久不见,想死你啦”棠儿惊喜的奔向妇人,张臂就要抱。
“蛋白质,你想非礼姨姨啊!”后跑来的小安推开棠儿抢先投到妇人怀里,提醒一身男装的棠儿。
“哈哈,我差点忘记了,要是被姐姐那个‘醋相公’误会可就不好喽,哈哈”他们夫妻俩可是一对欢喜冤家。当初,雪儿在‘新拉斯维佳斯’当管家没一年就被一个从千里外追来的男子扛回家了,后来才知道那个帅气俊男是雪儿的相公,而且俩人的孩子都好几岁了,她的相公听说她在山西和一个商人要好,醋意大发,幸亏最后解释清楚,真相大白。雪儿是个自主、不受拘束的人,在讲究家规、礼数的大家族里自然不习惯,加上思念亲人就偷跑出来。她棠儿可是机缘巧合的捡了个大便宜,这雪儿原来是‘皇祖温惠皇贵太妃’的侄女,能和她结成姐妹,不就算皇亲国戚啦,哈哈,‘皇祖温惠皇贵太妃’是乾隆的爷爷的妃子,论起辈分,那皇帝老子不还得管她棠儿叫声‘姑姑’?!
“少笑话我哦,将来你也会和我一样的,呵呵”雪儿嗤嗤一笑,“你不知道这两年我多想你,可家里看的严,就是出不来。这次姑姑召我进宫,才有机会来看你,这些丫头都是姑姑身边的人,我借来使唤的,我得早些赶回京城,要不姑姑那边好着急了。想不到这几年,你竟帮了这么多人”
“喂!你们没完没了地亲来亲去,就算漠视我的存在,也不能漠视这么多难民的存在吧,还不快干活啊!”冷落在雪儿怀里的小安不高兴的噘嘴。
“呵呵,哪会忘记我们的‘小神童’呢,这次给你带不少好玩的哦,连我自己的孩子都没份呢,等回客栈我给你”小安的聪明雪儿早见识过,想必他的爹一定是个特别的人,只是棠儿很少提级,只知道棠儿的相公和家乡的村子都淹在洪水里。
“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的难民进来啊?”雪儿望向不断涌来的难民,2年没来,山西这般混乱了。
“黄河又发水灾,官兵们作威作福,当然难民多了。”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从雪儿耳后传来,雪儿慌忙的向身后看去,入眼的是一张充满霸气的俊脸,貌似相识,这人气度不凡,绝非平民百姓,会在哪里见过这人?
“这位是?”雪儿问向棠儿,希望得到答案。
“你来这做什么?”傅恒的出现让棠儿一惊,他怎么阴魂不散的跟着她啊。
“尔棠老板不想人帮忙么?这个给你——”傅恒将手里的一袋银子晃到棠儿眼前,棠儿盯着袋子两眼发直,要流出口水的贪婪表情使傅恒嘴角微扬。他见大批难民朝一方向走,以为是到官府找救济,却没想到,跟来的地方是这番令人心酸的场面。他在远处就望见人群里那个最忙碌的身影,为伤者包扎时的小心谨慎,为老者喂饭时的细心体贴,为孩子披衣时的耐心温柔,为难民死去时的热泪含眶,她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眸牵动着他内心全部的柔情,让人想分担她的辛苦劳累,享受她仁慈的善良。难民来对了地方,他傅恒来对了地方,这地方让他了解到他不知道的另一面——一个贪财女子的爱心,他终于可以明白他的夫人为何如此沉迷‘尔棠’,‘他’的美是无与伦比,是内心自然散发出来的魅力。
“哇——!真的,太谢谢你了,谢谢你,有救了,又可以救好多人了!”棠儿眼发金光的夺过袋子,抱着袋子激动的跳喊。
“我的银子可不白给,我有条件的。”
哼,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样更好,她也不想再多欠他的,“说吧,不伤天害理的我都答应,但是银子你休想往回要哦。”棠儿紧搂怀里袋子,生怕傅恒后悔。
“我送出去的东西向来不收回,你不必过度紧张,我的条件是——”傅恒故意拉长音调,瞧着紧张西西的棠儿,“让我和你们一起照顾难民”。
“呼……,我以为是什么难以完成的条件呢,就这么简单,我答应你,”棠儿放心下来,白捡个劳动力,哈哈,看来他没自己想的那么坏啊。
棠儿偷瞄一眼身旁的傅恒,却发现他也一直盯着她,“呃,干活,都干活啦,你那傻看什么,要加入我们,还不自己找活干”这个人的眼睛老盯她干嘛,没见过她这么美的男子啊,盯得她棠儿心里痒痒的。“既然有银子了,雪儿姐姐你和小安就到城内买些菜,不能让大家光喝没米的汤水了,咱们熬些菜粥,补匆点营养”
“是,遵命,呵呵”雪儿领命带着小安离开难民区。
“你们几个去买药,你们几个去接新来的难民,得再盖些屋子,你们几个去……”棠儿开始对工人分配工作。干起活来的棠儿行事干练果断。睿智、健康、感性和阳光是棠儿在警察工作中培训出来的,一遇特殊环境就会本能发挥。
棠儿望着越来越多的难民“怎么办?人手还是不够啊。”。
“尔棠老板——我们来帮你了”一批百姓从远处浩浩荡荡的过来。
每个百姓都带着从自家拿来的衣服,大米,药品,还有一些小孩子手里捧着鸡蛋、水果……
“你们这是?”棠儿克制自己从心底泛起的感动,泪迹挂在眼角,嘴却微微笑着。她不能哭,她一哭,那些难民和百姓就会跟着哭的,她希望大家都跟着她笑。
“尔棠老板!我们一家三口谢谢您的大恩。”百姓中一个瘦小的男子拉着自己的老婆和女儿挤到棠儿跟前,三人‘扑通’一声跪在棠儿的脚旁。“您这3年都在帮我照顾我的妻女,我却差点伤了您性命,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我只希望您让我尽我所能的做些‘人’该做的事儿,让我和大家一起在这照顾难民吧!”男子说着就是一个磕头。
“尔棠老板,您放心,他已经戒赌了,不会给您惹麻烦的,我们一家三口能团聚一起,那都是您的大恩啊,我和女儿也给您磕头了”粗布衣衫的妇女拉着身边一个十多岁的女孩跟着男人一并向棠儿磕头。
棠儿抬头强忍眼中泪水。
“为什么不哭出来”,跪在地上的男人竟是赌场开业时要杀棠儿的赌徒。傅恒希望她像3年前在傅府大厅里那样肆无忌惮的哭,她的忍耐让他难过,为什么要强装坚强,你只是个柔弱的女子。
野地一片马蚤动,哗的一下,众人跪成一片,砰砰磕头。
“我们山西的百姓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遇到尔棠老板这么好的人,这3年不是您帮我们百姓交税、交租,我们哪能过上平稳的日子,上面官员压榨您的狠,不为我们百姓,您哪能待在这个地方这么久啊!”
“我们难民没您的照顾也活不了啊——我们不懂得什么国家社稷,我们只知道尔棠老板就是我们的天,您要是不嫌我们贫贱,您就是我们最亲的亲人!”群声而起,催人泪下,仿佛天为之落泪,地为之悲鸣。
“我今天能有你们这些亲人,我活的值了!大家都起来,我不能受亲人的跪啊,你们肯认我为亲人,我们就一起努力,共度难关!”突然的竟有那么一行清泪就这样的划落了下来,泪水再也无法抑制的悄悄流淌,那是被感动的眼泪。
难民营里的人都禁不住涕泪长流温情荡漾。
未哭的傅恒紧握拳头,他看见难民眼中的泪花,看见百姓心中的依靠,他竟要折杀人们如此爱戴的亲人,那份名单真是糟糕。
“我们不靠天地、不靠官,我们靠自己,来,有体力干活的就跟我干”棠儿扛起一捆稻草爬上残漏的棚顶。
房上屋下,拿铁锹的、磨料的、铺顶的,河边洗衣服的,饭棚里做饭的,棚内棚外堆放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裹,匆满干劲的难民营干得热火朝天。
棠儿心里压着气,满头大汗顺着脖子往下淌,也不擦,只狠命的往棚子上铺着稻草,脸上颊上都是水,也不知是汗是泪……
都怪雨下得那么急
都怪没有地方躲雨
才会一头撞进了你的怀里
跌进你深深的眼里
都怪梦境太过迷离
都怪你身影太清晰
总是听见雨水耳边滴答滴
忘不了你温柔表情
自从遇见你的那天起
我的心就不再属于我自己
不管上天下地都看见你
想念如影随形
猜不透这是什么道理
怎会想你想到昏天又暗地
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爱情
已悄悄闯进心里
天,在难民一天的忙碌中渐渐的暗下去;夜,无声无息的降临。
急走在郊外的林中,死灰般的静寂,幕色笼罩住了森林,没有星星,言不出的宁静,一种莫名的不安“天灵灵,地灵灵,雪儿、安儿快显灵,妖魔鬼怪可别灵……天灵灵,地灵灵……”低头自言自语的棠儿害怕得一身身冷汗。妈妈啊,这林子一到天黑怎么这么恐怖啊!每次和小安穿树林到难民营时也不觉得吓人呀,死小安,也不知道和雪儿疯哪去了,叫他俩买菜,买天黑都没回来,还得她出来找他们。
“不好,要下雨了啊,难民的棚子还没全盖好呢,天灵灵,地灵灵,外加一条,下雨别灵。天灵灵,地灵灵,雪儿、安儿快显灵,妖魔鬼怪可别灵,外加一条,下雨别灵……”棠儿快步急驰,双手合十,嘴里反反复复不停的嘀咕着。
“喂——前面的人——,我的出现是什么显灵?”一个男子低幽的声音阴森森的飘荡在棠儿的身后。
天啊!不会运气那么背,中招了吧??!!谁来救救她啊!!棠儿吓得浑身抖擞,傻傻的站在原地。咦?是什么掉在肩上?暖暖的、软软的,棠儿握住肩膀上的东西——“啊————,手……手、手手手……”鬼拍肩啊!!!
“谁都看得出来是手,是人手!我的手让你很激动么?”傅恒用假嗓音变着鬼调,跟她后面走一道,她嘴就没闲下,待听清她嘟囔的话差点笑出声来,有胆子一人穿鬼林还知道害怕。
黑夜中一张带着捉弄笑容的俊脸凑到棠儿眼前,棠儿两只黯淡的眼睛立码明亮,甩掉手里握着的大手,锐气尽失瘪着嘴杵在一棵树下喘粗气,她得恢复恢复元气了。
不说话了,是吓着了么?不服命运,不怕官府,不惧自己的她被个“鬼”吓着了,傅恒暗笑,“得赶在雨前把难民安排好,大伙还剩几个棚子没铺,我们先回去帮忙吧”。
“你成心吓我是不是?”顺过气的棠儿双手叉腰,气急败坏的瞪着傅恒。
“没有,我看要下雨了,特地来找你的”承认了吓她,准没好果子吃,傅恒一口否认,满脸真诚。
没有星星闪耀的夜空乌云遮掩。一滴、两滴……,断断续续,点点滴滴的水滴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雨飘打在水洼里,溅起一朵又一朵的雨花。
春雨淋湿了大地,林中道路更加湿滑,路上的泥泞与坑洼,稍不注意就会偏离前进方向甚至滑倒。
“啊呦!”棠儿脚下突然踩空,一个踉跄,眼看身体失重地跌下去,一只有力的臂扶住棠儿,并揽入怀中,借着月亮微弱的光芒,棠儿对上一双深深眼睛,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棠儿很想转开视线,可不知为何却没有动,只是看着,黑夜梦幻迷离的眼眸嵌入了棠儿的心脏。
傅恒脸上紧闭双唇,一点表情也没有,也只是看着棠儿。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一秒钟,也许有一个时辰。他从嘴角渐渐逸出一丝笑来,然后这笑意慢慢地扩散到脸,最后眼睛里也盛满了笑,“尔棠老板的身子轻的像个女儿家啊——哈哈哈哈”
戏弄的笑声如电波流过心脏,顿时惊醒棠儿,“小弟忧国忧民,操劳过度造成营养不良以致于体重下降,当然比不得那些含金汤匙出生、不知饥苦的富人了”,哼,说的就是你,府第那么大,家里摆设随便典当一样就够几个百姓吃穿不愁一辈子了,奢侈的纨绔子弟。
“还不快赶路”推开傅恒,失去支柱的棠儿顿感重心不稳,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洼的林中。
“先避会雨吧,尔棠老板可别被雨水淋坏了操劳过度的身子骨,还有国民等着你忧那”傅恒上前扶住差点再次跌倒的棠儿,“先躲会,等雨小了再走,小心你没等走到难民营,自己就先摔成难民了”
也只能听他的了,现在俩人都成落汤鸡了,再摔个腿断胳膊折就更凄惨啦,棠儿小鸟依人的紧紧的靠着傅恒躲到一棵枝叶密实的大树下。
棠儿抹去了脸上的雨珠,望了一眼烟雨朦朦的夜空,好似愁思一样,棠儿闭上双眼,文诚的双手合掌,心里默默的祈祷。
“在默念你的天灵灵、地灵灵、求雨快停么?”傅恒扯动嘴角,开口打破了沉寂。
“没你那么幼稚,下雨是大自然现象,不是我说停就能停的,我只是希望难民的棚子能经得起风雨,让他们睡个好觉。”
顺着棠儿的目光望向夜空,这绵绵的雨帘,纷飞飘落的雨,是否能把她的祈祷带到“为什么总替别人着想,你真认为天地间有神灵的存在?”
“替别人着想,别人都幸福了,自己自然不会难过了。至于神灵么,我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有人说”它“存在,试验着祈祷看看,能做的事情尽量去做,才没遗憾,万一凡是经过祈祷的人愿望都实现了,自己就因为少祷告几句话没实现愿望,多冤啊……啊……啊嘁!啊嘁!”棠儿吸吸鼻子,紧紧衣袍,已淋湿的身子强忍着凉风的袭击,完蛋,肯定感冒了,到这3年可都没感冒过,不知道这个年代的感冒药效果咋样?
“过来。”傅恒朝棠儿展开一支胳膊,严肃又霸气的声音不容忽视。
一张温暖厚实的大手不容拒绝地握紧了她的柔荑,棠儿忸怩了一下,脸蛋忽然飞红“放开我,你干嘛啊。”
“你病倒在这,我可没闲力背你,你一个大男人忸怩什么,我没断袖之癖,尔棠老板莫不是怕了?”激将法对付她准管用。
“谁怕来着!我又不是女的,怕你什么”反握住傅恒的手钻进他的臂下,一股阳刚热气猛的扑进肌肤,好舒服哦,棠儿感觉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浑身的血液在迅速的循环。
“雨停了”俩人齐声自语道。收拾起心情,继续走吧,风吹拂过两人的脸庞,心仿佛被石子击破的水面,泛着微微涟漪。
树叶上的雨滴因风扬洒在俩人的身上,迷乱了俩人的眼睛,以及,纷繁的思绪。
夜那么长,看不轻夜幕下掩盖的东西,“谁?”瑟瑟声响,俩人望向身后黑影。
“少爷?!”黑影渐渐靠近俩人,待看见傅恒时诧异惊呼,少夫人非要她连夜赶往难民区找尔棠公子,这下可出岔子了,这俩人应对立呀,怎么凑一块了?
“一会带我去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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