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想法会改变。”
她叹息。“你知道我不能拒绝他的接触,恩恩需要爸爸。”
他知道,他也明白,这个身份是他永远也无法替代的!血亲——是世上最牢紧的牵系,不可能断,也不可能换。
就因为这样他才处境堪虞。
“我看到你们跳舞的样子了。”
“跳舞?是你鼓励的。”
“我可没鼓励他把手搂在你的腰上。”
“跳舞本来就会这样。”
“我也没有鼓励他搂得那么紧。”
“你果然在吃醋!”
“因为我是正常的男人!”
杨俐一静。“我不要和你吵架。”
“很好,反正我家也到了。”
她停车,两人留在位置上,不动也不语。
季圣理真不喜欢这样,愈小心翼翼反而愈容易失去,他方寸渐乱。
“吵架也是一种沟通方法。”
“圣理。”她希望可以做些什么,只要让他安心。“你是不是有话问我?”
他专注地看她,半晌,轻轻开口:“我想知道你的心里,还有没有他?”
???杨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已经回答过了。
季圣理几乎是一开口就马上后悔,他觉得自己很混蛋。问这种问题不仅表示对她没有信心,也失去了对自己的自信。
他愈来愈不对劲了,莫非真是缺乏考验?
“小季,你中午空出来的便当我就接收了。”小成推了椅子滑过来。
“我的便当为什么会空出来?”
他指指玻璃门边,颇为艳羡的表情,又滑回去。
“圣理。”
杨俐!他对小成比了个ok的手势。
“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来找你。”杨俐一身素白,搭着酒红色的毛料外套,外套上是他送的果冻别针。
季圣理瞪着那颗小巧可爱的粉红心,牵起她的手,带她到附近的公园去。
他的手心很暖,力道很牢,杨俐跟在他身后,终于问:“你失踪好几天了,为什么?”那晚之后他就没再现身,害她担心出了什么事。
季圣理停下来。“我心虚。”
“干嘛心虚?”
他转身。“你没生气?”
“没有。”
这就是杨俐,她有最柔软的好脾气,所以他更觉得惭愧。“我说了很过分的话。”
她看他一眼,沉默下来。
果然伤到她了。
“我要去巡一处工地,陪我好吗?”他问。
“好。”
这件案子是一处住宅社区,刚好中午了,工人们都去休息用餐,监工也不在,一片空荡荡。
“圣理,没有人。”
“没关系。”他计量了梁柱的高度与隔距,拉着她往里走。“上去看看,小心!”
地上散实着许多装饰的瓦片和磁砖,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杨俐差点踩到一只玻璃瓶。
“施工中,请多包涵。”
她笑笑,却见季圣理弯下了身。
“上来。”
“圣理!”
“上来嘛,我还没有背过你呢。”他自顾自将她揽到肩背上,就这样勤奋地爬上楼梯。
“放我下来,好丢脸喔!”杨俐低喊。
“才不会。”
怎么不会,让旁人看到一定会被笑的,她还怎么做人。不过……他的背靠起来真的好舒服,很宽、很平。拗不过他的坚持了,杨俐慢慢搂住他颈子,把脸贴在厚软的羊毛背心上,隐约听着季圣理平稳的心跳。
幸福的触感,层层酝酿。
“我很重?”
“有一点。”
一般男人敢说这种话大概都会得到一记爆栗作报答,而杨俐只是轻笑。“你真诚实。”
“真的只有一点点。”他又走了两步,停住。
“这个窗户好特别。”她注意到,是八角形的。有棱有角的形状并不突兀,反而与空间形成一种奇异的协调。
“玻璃更特别,是新进材质,利用折s的原理可以强化及减弱不同时间的光线,使室内亮度均匀。”季圣理一边讲解一边走到窗前,玻璃窗上不甚清晰地映着两人极为亲密的身影。“抱歉。”他突然说。
“嗯?”
“我不应该问那种话的。我很不安,真的很不安。”爱情醉人也恼人,他不曾这样患得患失地。“温冠威的存在——令我紧张。”
“圣理。”她抱紧他。“你怕我不要你?”
“很怕。”他坦白。“我不是自卑,也不是多疑,只是他与你相识在前、相恋在前,我有一种落人一步的遗憾,我讨厌他知道的你比我还多,讨厌你和他共有的回忆比我还浓,我很介意,我不甘心——”
杨俐的食指伸到面前,点住他的嘴唇。
季圣理停住话,一会儿后。“我嫉妒,所以才会那么说,对不起。”
原来他是如此恐慌,因为太在乎她。
他却不懂呀,女人的心,一次只为一人悸动。
她将脸贴住他的面颊。“我的心里,现在只有你。”
他微微侧首和她目光相对,看到美丽的眼中漾满了回应他的深情。
“你安心了吗?”她牢牢勾着他脖子。
季圣理笑了,玻璃窗前映着他们相吻的甜蜜镜头。
第八章
“百货公司?”
“对呀,我们要去看童玩展,妈妈也一起来!”
“这……”
温冠威兴奋地看她,带着期待。“好不好?我已经答应恩恩了,你也一块陪他吧。”
杨俐看看他,又看恩恩。
“妈妈来嘛。”恩恩摇她,一脸教人不忍拒绝的渴盼。
温冠威看她犹豫的样子。“是不是担心季先生,他会不高兴?没关系,那就不勉强了。”话是这么说,表情却很扫兴。
“妈妈!”
只是陪恩恩看展览,温冠威同行也无不妥,她相信这种芝麻小事季圣理不会计较的。
何况上回他也坦言告解了,不会再无端吃味,杨俐抱起儿子。“好啊,妈妈也陪恩恩去。”
“好耶!”
温冠威笑了,朝恩恩眨眨眼。
三人一同步出了家门口,刚离开不久,巷子口的角落内也走出一双红色鞋子,和一对带着怨意的眼睛,瞪视他们离去的方向许久许久……???
季圣理翻翻白眼,既不耐又无奈地。“为什么我得陪你逛百货?”
“陪我一下会死吗?”
“是不会,但是我非常地不情愿。”
马志文瞪他一眼,还是不肯放人。
“好啦,这么需要我一定有原因吧,到底要我陪你买什么?”季圣理只想早早摆脱她的纠缠,他还有要事要办咧。“陪我上七楼,男人的品味你比我了解。”马志文抓着他手臂,半强迫地勾住。
七楼是绅士馆。“你买男人的东西作什么?”
“送人呀。”她甜甜地笑说。
“志文,你有男朋友了?”他的声音终于有些精神。“恭喜恭喜!”
她的笑容拉了下来。“我交男朋友你这么高兴?”
“你不希望我给你祝福吗?你这年纪是该好好谈恋爱了。”
木头木头木头!她扁着嘴,既呕又气。“我爸过生日,孝敬他的啦。”
“老板?那你可得买份大寿礼,看他一高兴会不会比较有人性。”
“季圣理!”
他连忙摆摆手,顺便不着痕迹分开她的黏触。“开玩笑,开玩笑。”
马志文自己却忍不住偷笑了。“其实我也很同情你们的,他确实不是很善良的老板。”
“是个善良的父亲就够了。到了!”他先往前走。“麻烦你速度快点,我赶时间。”
“今天假日,你又没事。”
“谁说的,我很忙。”
忙约会,对吧!她跟到他身边,很是气闷。马志文怎么可能要季圣理陪她选个礼物就会满足,这是她的手段而不是目的,她后面还计划了许多节目,没料到的是他这么敷衍的态度,一副对她摆脱不及似的,怎不教她懊恼?
“我不管,你得都陪我看完。”
“大小姐!”
“花点时间你也这么委屈,别人想还轮不到呢,我们到底是不是朋友?”她不满地埋怨,硬要赖着他。
季圣理不跟她拌嘴,反正已经被拉出来了,只好耐着性子陪马志文。见他似乎妥协,她也就开心地占据他的时间。
不过是个离过婚的老女人,论外貌论条件她相信自己都不输对方,马志文打定了主意要竞争,绝不退让。
恐怕今天要浪费掉了,季圣理百无聊赖地,直到被一抹熟悉的声音吸引。
“你帮我决定好吗?”
“那——黄色好了,比较有朝气,深色的花纹也不失稳重。”
“是呀是呀,先生,您太太的眼光真好!”销售小姐嘴巴很甜地奉承。
“那就要这条。”
季圣理循声走近,看见的是杨俐为温冠威选购领带衬衫的亲匿画面!
“黄领带应该配暗色系的衬衫吧。”
“这件?”
她看了一眼,拿起旁边的。“我觉得这件比较好。”
“小季!”马志文过来拉他。“怎么了?”
杨俐倏地转身,居然看到季圣理就站在眼前!“圣理——”
他眼睛望着她,又调向温冠威,对方平静的脸上是胜利炫耀的浅笑,心里有股火……难堪地往上烧。
“你毕竟为他流过眼泪。”
???季圣理误会了!
因为温冠威突然说他最近应邀参加一场讲座,但行李箱内却没有合宜的衣着,临时向杨俐求救,所以她才陪他去选的。可是从季圣理的神情看来显然并不认为这么单纯。
你毕竟为他流过眼泪……他一定在意她没有否认销售员的话,但那种状况下解释反而尴尬呀,偏偏他话说完了转身就走,杨俐根本没有辩驳的机会。
“小俐。”
“恩恩呢?”
“睡了。”
她点点头,安心地起身。
“你要去哪?这么晚了。”温冠威问。
“去找圣理,他误会了,我要跟他解释清楚。”
“别去!”
杨俐的手被拉住,才一回头,温冠威按住肩膀迅速亲吻了她。
“冠威!”
“别去,留在我身边。”他深情地说,将她拥入怀中。
“放开我!”她吃惊,想要挣脱。
“你别去找他了,那个男人不适合你,幼稚又肤浅,相信我,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他不让她走。“你适合成熟的男人,我们重新开始。”
这不是她认识的温冠威。“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以为你愿意祝福我。”
“我是白痴才会祝福,把你拱手让人!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回来?!我是为了你,小俐。”
她错愕。“为了我?”
“过去是我的错,伤害了你,原谅我。”
杨俐不想听,她和他,在爱情的线上早就没有交集。“我们做不成夫妻的,只适合当朋友。”她十分确定,因为她用三年的时间去懂。
“男女之间没有朋友,我不相信你不再爱我。”
季圣理并没有过于敏感,他的不安都是合理的,温冠威确实想再回头,当然造成他的威胁了。反而她还傻愣愣地要他别想那么多,她觉得自己好迟钝!
“所以你是故意的?”对季圣理的种种挑衅。
“他没有和我竞争的资格。”对温冠威来说,他只是要回原就属于他的。
“我是不爱你了,冠威。”
他脸色一错,拒绝信服。“你说谎。”
“我不爱你,就像三年前你无法爱我一样。”
“我爱你,我还是和从前一样爱你的!”
杨俐摇头。
“小俐,我们重头来过。”他真心地说。
“不可能。”
“小俐——”
“我做不到!”她推开他,跑了出去。
温冠威追到巷口,来不及拦住她坐上计程车。
“杨俐,你回来!”他懊恼地吼。
她想见圣理,好想好想见他!要和他说抱歉,要向他澄清,他现在一定很生气,她要他相信她。
车子到了季圣理的公寓,杨俐走进去,急切地按着门铃。然而就像故意和她作对般,好半晌,屋门才缓缓开启。
“圣理——”她的声音骤地打停。
“是你。”
开门的竟是陌生人,这个女孩是谁?杨俐错愣地看她。“我……找圣理,请问他在吗?”
“他不在。”马志文倚着门,懒洋洋地答道。这不正是今天在百货公司的那个女人,把季圣理给气跑了,她就是杨俐!季圣理就是为了她失魂落魄。
居然追到家里来了,看样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嘛。
“他去哪里?”
“你问我?哼。”马志文见到她当然没有好脸色了。
这女孩似乎认识自己,但杨俐的印象中却拼不出眼前这张脸孔,她不明白对方带刺的口气所为何来。“我在这儿等他好了。”她退到一旁。虽然心底仍有疑惑,季圣理的屋子为什么会有女人?
“好呀!”马志文傲慢地睨她一眼,扬手就把门甩上。但没一会儿,她忽然又打开,态度也莫名其妙和气了许多。“有事是不是?请进来坐吧。”
“这……”
“不用客气。”她拉杨俐进屋。“他没交代回来的时间,你在外头不知道得站多久,那怎么行。”
这是杨俐第一次进季圣理的家,竟然是在这么奇怪的状况。
“请坐。”马志文招呼,俨然是女主人的态度。“不好意思,我正在忙,所以开门的动作慢了点。”她把抹布丢进水桶,提到一边。
这女生在替季圣理打扫房子,她……层层浓雾罩上了杨俐,她心神开始不宁。
圣理——也是用这样的心情看她和冠威?
“他啊,本来就不是很容易找的人,也不晓得看不见的时候都在搞什么鬼。”马志□自顾自地说,瞄瞄杨俐。“要是今天等不到他,你也别意外。”
“他没有交代去处吗?”老实讲,她一度还担心他想不开。
“谁知道!八成又泡在哪个美眉那边寻求慰藉了。”
什么?杨俐愣了一下,却见马志文发笑。
“没有啦,我乱讲的。”她走过来,坐到杨俐对面。“这房子不错吧!”
屋内的空间并不大,但格局设计简单,所以不会有狭窄的感觉,整体是以米、灰二色为主,加上花樟木的建材,十分素净利落。不过杨俐总觉得不太像季圣理的风格,有太多颜色鲜艳的摆饰了。
“这个呀!”马志文顺着杨俐的视线落在一对造型姿势都很诡异的琉璃偶人上,兴奋地介绍。“是我特别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大师的杰作哟,全世界就只有这么一对,很棒的。”她对自己的品味很有信心。
“喔。”
那对偶人没有脸孔,像和稀泥一般扭绞成一团。浓艳的绿与橘被揉掉了界线和距离,无法分清。
“相知相许的恋人,至死也不分开。”马志文说,淡淡的语调里有几分犀利的冷意。
杨俐将目光移回,看她,马志文又恢复了笑脸。
“这些布置花了我不少心血呢,可是圣理老是说太前卫了,不喜欢,不过嫌归嫌,还是随我的意思就是了。”她故意对杨俐说,提到季圣理时声音更是掺着甜蜜。
“这些都是你的布置?”
“当然喽。”她打量杨俐迷乱又受刺激的表情,很有作恶的快意。“圣理的家,也是我的家。”
“你是谁?”杨俐终于问,这女孩从头到尾都在暗示着她什么。
“你不知道?”她轻浅地冷笑。“我对你可是一清二楚咧,杨小姐。”
“你认识我?”
“你们最近走得、很近。不是吗,圣理都一五一十跟我报告了。”
报告,这是属于义务性的字眼。她和圣理的事为什么要对她报告?“我不认识你,你到底——”
“马志文。”她眼神一沉。“他的同居人,如果没有意外,就是他未来的老婆。”
杨俐怔住,她不相信耳朵听到的。“不可能!”
“不信?我就知道会这样。”马志文起身,靠到她面前,手又着腰弯下身,很可笑的口气。“你不会真以为他要娶你吧?大姐。”
“我……”
“别傻了啦,比较一下彼此的背景,相配吗?你有个孩子耶,圣理才二十四岁,前途大有可为,他还准备出国深造的呢!你想怎么,带着孩子拖累他,还是把他留在身边埋没才华?不要开玩笑了。”
杨俐咬着嘴唇,被马志文的话说得不堪。“这是我和他的事。”
“你的事我不管,不过圣理的事情就跟我有关了,我不能让别人妨碍他。”马志文
以占有者的姿态与杨俐对立。
不可能的,季圣理不会有别的女友,还和对方同居,她绝对不信!
杨俐心中这么告诉自己,却无法解释眼前的证据。
“如果我不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我不是,为什么屋内都是我的东西?如果我不是,为什么会知道你?我跟圣理已经交往好几年了,拜托你,逢场作戏就够了,不要破坏我们。”
她说的人,不是她的圣理。
“圣理是非常优秀的男人,有才华,够风趣,个性又好,几乎可以打一百分。可惜就是有一项缺点,也是他的老毛病了——爱跟客户纠缠不清。”
她说的,都是真的?
马志文逮着良机,面带苦笑,继续残忍地道:“男人真贱,不是吗?”
???季圣理觉得自己快要想不开了!
“小季,心情不好就喝点酒,别只y着一张脸,把我们大伙儿的兴致也给扫光了?
第4部分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