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话,正是兵家的“知己知彼”,比较敌我形势,令寇仲勿要轻敌。因为眼前形势,他
们确是陷于被动和下风。
徐子陵目注前方不住扩大的长安城,点头道:“世民兄的话发人深省,我有另一感
受,眼前的情况,似若有小长安之称的龙泉当日形势的重演,不过凶险远远过之,当时
我们也屡次遇险、差点送命,所以绝不能以粗疏之心应付眼前危机。”
李世民苦笑道:“我不是在猛泼冷水,自父皇肯让我亲迎诸位入关,我便生出不祥
的感觉,此时长安就在眼前,这感觉份外清晰。唉!”
跋锋寒道:“秦王可否说得清楚些儿?”
李世民叹道:“假若父皇先召我返京,当面盘问清楚我与你们间的关系情况,反显
示他有与你们携手共抗外敌的诚意。现在则摆明他是认定我有借你们以争夺皇位之心,
故全站到太子一方。照我猜估,问题该出在长安不乏认识你们的人,知道以你们的为人
行事,为了窦建德和刘黑闼的血仇,绝不会与太子和齐王妥协,加上你们一向与世民有
深厚交情,故助我是顺理成章。所以入城后的风险,将会远出我们估计之外。”
寇仲色变道:“你老哥说得对,我们不但一厢情愿的过份乐观,还沾沾自喜的以为
可运消带打的解决所有问题,事实则根本没解决之道。”
轮到李世民动容道:“想不到少帅这么肯接受世民意见,令世民放下其中一件心
事。”
跋锋寒饶有兴趣的道:“这么说秦王对少帅尚另有担心的地方,何不一并说出来,
少帅定必虚心受教,因我深知他的为人。”
李世民回复从容,微笑道:“我确另有一件心事,是怕少帅的注意力全放到接踵而
来跟塞外联军的平野大战上,致忽略眼前凶险诡变犹有过之的局面。”
跋锋寒目注李世民,显是对他忽然变回沉着冷静大惑惊异,点头道:“经秦王提点,
包保我们没有人再敢有轻忽之心。若令尊立下决心要我们不能活离长安,入城后确是寸
步难行,动辄掉命,无法预料变化。剩是我们任何一人负伤,有可能影响最后的结果。
哈!坦白说,我很欢喜陷身于这样的局势,比对决沙场更为刺激有趣。”
寇仲开怀笑道:“我真高兴没人提议掉头开溜,即是说我们别无选择。这个游戏现
在是欲罢不能,没有回头路。他乃乃的熊!爷儿们来哩!”
鼓乐声喧天而起,联合船队从永安渠缓缓入城,左岸码头处人头涌涌,旌旗飘扬,
李渊亲率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迎迓。
由左右羽林军组成的仪仗队从码头列队直抵朱雀大门,阵容鼎盛,尽显大唐军威势。
那些因寇仲的驾临而喜出望外,以为和平可期的长安城民夹道欢迎,争睹名震天下的寇
仲和徐子陵的风采,气氛炽热,万人空巷。
“砰砰嘭嘭”!夹岸四座高达三丈的鞭炮塔同时燃点爆竹,纸屑烟火直送上天,盖
过所有欢呼和鼓乐声。
四人也似嗅到长安城内弥漫的火药味,但正如寇仲所言,他们再没有回头的路。
寇仲首先离船登岸,李渊排众而出,迎往寇仲。
寇仲见他穿的是武士服,只外配双龙纹披风,确有大唐霸主的威风气概,心中暗打
个兀答,暗忖难道李渊是要向自己示威?脸上却露出灿烂的笑容,只依江湖规矩以晚辈
之礼打躬道:“晚辈寇仲,特来长安向阀主请安问好。”
后面的徐子陵、跋锋寒、李世民等一众人等听得彼此相觑,寇仲以这种明捧暗贬的
态度对付李渊,若甫见面即开罪李渊,以后的日子不是更难过吗?李渊闻言微一错愕,
在三步外站定,双目闪过一瞬即逝的怒意,哑然失笑道:“少帅令李渊有点像返回往昔
刀头舔血的江湖生涯。唉!坐上唐主之位后,李渊失去的东西太多哩!”
寇仲深有同感的以苦笑回报,装出颓然神色,点头道:“多谢阀主指点,晚辈自做
上什么劳什子的少帅后,早尝透身不由己的诸般滋味,所以今趟是来解决问题而非增添
难题,希望阀主与我抱有同一想法。”
徐子陵三人醒悟过来,终弄清楚寇仲玩的把戏,此叫置于死地而后生。
寇仲以这种颇有对立意味的词锋加于李渊,第一个获罪者势将是李世民,因为寇仲
是李世民叫回来的。正因如此,恰可显得寇仲是一副恨不得李渊降罪李世民的不在乎态
度,反足证明寇仲并没有和李世民暗中勾结,否则怎会加害李世民?群众的喝彩欢呼逐
渐消退,今李渊后方的李建成、李元吉、李神通、李南天、尹祖文、宇文伤、裴寂等无
不清楚听到李渊和寇仲的对答,虽感刺耳,可是寇仲今趟来是结盟而非投降,语带警告,
正好尽显寇仲强悍的本色,恰如其份。
徐子陵留意李渊身后众人神情,以建成、元吉为首的太子党核心人马无不现出讶色,
显然有点弄不清楚寇仲和李世民的关系。宇文伤和独孤峰均木无表情地盯着寇仲,两对
眼睛s出深刻的仇恨,正是难忘旧怨。像温彦博、刘政会等一众较中立的大臣,则心惊
胆跳的等候李渊对寇仲颇有挑衅意味的说话的回应,杨虚彦、王伯当、诸葛德威等与他
们积怨甚深者,却一个不见,没有在场。
李渊显露世家大族出身的关主风度,仰天长笑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远胜闻名,
少帅的英雄硬汉本色,令人折服。李渊谨代表大唐臣民,欢迎少帅大驾光临,为我中土
历史写下不朽的一章。只要少帅是抱诚意而来,李渊必不教少帅空手而去。”
徐子陵听得心中喝彩,李渊这番回应软中带硬,语带双关,不失身份。
他和寇仲曾与李渊在马球场上并肩作战,知道李渊不但非是庸儒之辈,且精于计算,
善用出奇制胜之术,不可小觑。
寇仲则心中暗栗,明白李渊愈能“忍受”他,愈显示他不怀好意,如李世民猜估的
已站往建成、元吉的一方,使他们入长安后的处境更为艰困。
见好立收,寇仲从容道:“寇仲今天在这里向阀主请安问好,为的非是个人得失荣
辱,而是我华夏的盛衰,请阀主明察。”
李渊微笑道:“少帅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论敌人或朋友,均是心中有数。少帅远道
而来,李渊自要尽地主之谊。有请少帅起驾,我们入宫后再把酒言欢,尽量增加双方的
了解,缩窄你我的分歧,何愁大事不成?”
寇仲忙道:“阀主若不介意,寇仲想先去拜会师公,以示对他老人家的尊重,然后
和关主把酒谈心,商量大计如何?”
李渊一呆道:“师公?”
寇仲趋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的师公就是傅采林傅大师,请关主通容。”
李渊失笑道:“是我糊涂!少帅乃我大唐贵客,自然一切悉随尊意。李渊安排好少
帅停驾太极宫的春临轩,今晚为少帅洗尘时再和少帅欢聚详谈。”
寇仲把声音更压低少许,近乎耳语的道:“小子狂野惯了,可否在宫外另找地方,
方便我们逛街观光,让我们能行动自由。”
李渊开始认识到寇仲不守成规的一面,拿他没法的道:“城东春明门附近的兴庆宫
有园林之胜,少帅意下如何?”
寇仲探出双手,欣然笑道:“关主确是善解人意的好主人,预祝我们两军合作成
功。”
李渊伸手和他紧紧相握,夹岸以万计的群众遥见两人对答不休,正一头雾水,暮见
两人四手相握示好,登时爆起震耳欲聋、高呼万岁的喝彩声,摇撼着长安城的西北角。
鼓乐声同时响起,接待的仪式告一段落。
李渊以开蓬马车,亲送寇仲等人回宫,沿途接受夹道掌众发自真心的欢呼。王玄恕
和三十名飞云卫,另有专人侍候,领往兴庆宫去,好打点安排,让寇仲等人住。
庞大的车马队从朱雀门入宫,沿天街经横贯广场,入承天门后,李渊本要陪三人往
见傅采林,却为寇仲婉拒,改由韦公公负起引路招呼三人的重任。
李渊、世民、建成、元吉等各自回宫,一众大臣相继散去,韦公公亲自领路往傅采
林寄身位于太极宫东北的凌姻阁去。
宫内守卫明显加强,当抵达凌姻阁院墙入口处,随行的十多名禁卫止步门外,没有
随同进入凌姻阁的范围。
韦公公神态亲切友善的解释道:“我们是依傅大师的意思,阁内不设任何守卫。”
跋锋寒顺口问道:“毕玄是否在宫内?”
韦公公双目闪过嘲弄之色,像在说跋锋寒不自量身份,旋又敛去,堆起虚伪的笑容,
点头道“毕大师法驾所在处是太极宫西北角陶池南岸的临池轩,景色不在凌烟阁之下,
以示皇上对两位大师的敬意。”
跋锋寒精神大振,哈哈笑道:“毕玄啊!我们又碰头哩!”
寇仲毫不客气问道:“香玉山那混账小子有否随赵德言那家伙一道来?”
韦公公为之一呆,垂首道:“这方面小人并不清楚。”
三人当然晓得他在装蒜,而韦公公最独到处正是真人不露相,以绝顶高手的身份装
扮奴材,事实上他至少是与尤婆子、宇文伤同级数的可怕高手。
韦公公显是不愿与他们磨蹭下去,躬身道:“少帅请!”
寇仲领头跨步,凌烟阁美景尽收眼底。
凌烟阁是筑于人工湖岸的殿阁楼台组群,仿似栖于烟波之上,水色苍碧,林木婆娑
间,一道长达数丈的长桥跨烟池引出的支流而建,接通沿岸的走廊亭台,直抵凌烟主建
筑的大门。台榭水光,辉映成趣,景色极美。
四人来至桥头,忽然一人踏桥而至,隔远招呼道:“这不是有缘千里能相会吗?愚
蒙正在思念三位,竟就这么与三位碰个正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赫然是狭路
相逢的回纥高手,大明尊教的余孽烈瑕。只见他精神抖撤,一副故友相逢,没有半点芥
蒂,似明知在现今的情况,三人拿他没法的可恨样儿,今人气结。
寇仲见他大模大样的迎来,想起尚秀芳与他的关系,立即心头火发,但脸上仍挂着
笑容,漫不经意的道:“烈兄仍没给人宰掉吗?可喜可贺。”
烈瑕直抵三人身前,露出他招牌式的j狡笑容,道:“托少帅鸿福,在下到今天仍
是活得健康快乐。噢!秀芳大家还以为少帅到长安后必忙得晕头转向,要到今晚廷宴才
有机会亲睹少帅风采,少帅现在进去见秀芳大家,肯定可予她意外惊喜。”
以徐子陵的淡薄无争,仍忍不住心中暗骂烈瑕,他故意提起尚秀芳,摆明是要刺激
寇仲,暗示他与尚秀芳的亲密关系。忍不住c口道:“令教主恶贯满盈,若非烈兄早走
一步,当可见到他畏罪自尽的结局。”
寇仲和跋锋暗感快意,心忖徐子陵这番话还不命中烈瑕的要害。
跟在后面的韦公公听得满腹茫然,他只知道三人积怨极深,难以善罢。
岂知烈瑕趋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不瞒三位大哥,事实上我正为此感激得要命,
在下是早有脱教之心,只是苦无善法。现在大明教云散烟消!以往小弟有什么行差踏错,
请三位大哥多多见谅,容我一切从新开始。”
三人听得面面相觑,因亏他说得出口如此这般的一番话来。
跋锋寒双目精芒一闪,冷哼道:“无耻!”
烈瑕一呆苦笑道:“跋兄要这么看在下,在下也没有办法,在下佳人有约,请哩!”
就那么从三人间穿越而去,经过韦公公旁且特意大声请安,故意耍弄三人。
跋锋寒收回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淡淡道:“这小子在找死,他是我的!”
寇仲搭上他膊头笑道:“悉随你老哥心意,做兄弟的怎会反对!来吧!师公怕等得
不耐烦哩!”
四人踏上桥头,望凌烟阁大门举步——
旧雨楼·至尊武侠独家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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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卷第二章以夜为日
大唐双龙传。。经典文学
第二章以夜为日——
午后的阳光下,凌烟阁的建筑组群没有传出半点人声,静悄悄至异乎寻常。主楼以
金箔装裹的屋橡、鎏金装饰的大门在日照下闪烁生辉,使撑天而起高低聚散有致的楼房,
多添几分富丽的气派。
鱼儿在水中畅游拨弄的水声,雀鸟在林木间的吱喳鸣唱,不但无损阁园与世隔绝的
宁静气氛,且倍增其空寂神圣的感觉。
柔风拂过,满园花树沙沙作响,广阔的池面泛起轻柔的波纹,春意盎然中另有一股
午后懒洋洋的滋味。
踏足杏木桥的足音,对这凌烟阁内与别不同的净土是一种不必要的入侵和s扰。
寇仲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浮现着尚秀旁的绝世姿容、耳鼓仿佛听到她天下无双的
歌曲。
徐子陵想的却是远道而来的传采林,由于与傅君婥的关系,不论傅采林如何对待他
们,只好逆来顺受。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师公傅采林势成长安城内最今他们头痛的人。
步上石阶,抵达敞开的大门前,韦公公恭敬的道:“少帅请在此稍候片刻,待小人
进去通传。”
韦公公没入大门后,三人瞧进主堂,被一座反s出五光十色的云母屏风挡着视线,
可见到的是紫红色的地板铺放着厚软的波斯地毯,不但增添异国的风味,更加强因傅采
林法驾寄居此地的神秘气氛。
寇仲苦笑道:“这叫丑妇必须见家翁,又如烈小子说约有缘千里能相会,待会师公
倘要执行家法讨回我们的武功,该怎办好?”
跋锋寒傲然微笑道:“此正跋某人坚持同来的主因,文的由你们负责,武的一概由
跋某接着,不是所有问题迎刃而解吗?跋某正要见识……噢!”
寇仲和徐于陵听得大吃一惊时,韦公公从屏风后转回来,身后随着一丽人现身,不
但跋锋寒虎躯一震,中断豪语,寇、徐亦一时看呆了眼,心中涌起深刻难言、肝肠欲断
的滋味。
出现眼前的是久违了的傅君瑜,她一向神韵气质酷肖傅君婥,当年纵使在颜色艳丽
的武士服包裹遮藏下,仍使寇仲和徐子陵联想到身形音容酷似的傅君婥。更何况此刻她
换上如雪白衣,打扮一如昔日的傅君婥,更彷如傅君婥复生,重临人世,怎不勾起两人
永远藏在心底对傅君婥的思念。
她比起返高丽前较为清减,一对秀眸默默含愁,神色平静地打量三人,来到三人前
三步许处盈盈俏立,轻轻道:“公公请在此稍候片刻,君瑜有几句话想私底下跟他们
说。”
韦公公逢迎李渊惯了,忙道:“小人在院门外恭候!”
说罢掉头过桥远去。
待韦公公消没于林木间游蜒的走廊后,傅君瑜目注跋锋寒,淡淡道:“为何送我回
国的非是跋锋寒而是宋师道呢?”
跋锋寒愕然轻颤,一时语塞说不出半句话来。
傅君瑜露出一丝充满自怜意味的苍凉笑意,道:“过去的事不用计较,亦没法计较。
师傅正在睡午觉,我可安排你们今夜子时与他老人家见面。”
寇仲一呆道:“睡午觉?”
傅君瑜漠然道:“这是师傅数十年来的习惯,他认为晚夜是最美丽的,所以当人人
上床就寝,正是他欣赏和享受生命的时刻。唉!你们为何要到长安来,难道不知师傅对
你们没有好感吗?到今天,他仍认为大师姊是因你们而送命的。”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仍不知说什么话好。
徐子陵偷看跋锋寒一眼,后者目不转睛地盯着傅君瑜,双目s出复杂难明的神色。
傅君瑜并不理会跋锋寒的盯视,柔声道:“你们在龙泉的所作所为,大大加深敝国
上下对你们的误会。今趟随师尊来者,还有被誉为仅在师傅之下敝国最出色的高手‘五
刀霸’盖苏文,而与他结伴到长安的除有韩朝安、金正宗外,还包括对你们恨之入骨的
马吉、他的手下党项第一高手拓跋灭夫,他们寄身于通化门附近永嘉里的凉园,听得你
们要来,人人摩拳擦掌,誓雪前耻,你们怎可如此鲁莽,难道不晓得大唐由上而下,没
有人对你们怀有好感吗?你们与李世民的勾结,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纵然事实
并非如此,别人仍会这么想。”
寇仲艰涩的道:“小师姨呢?”
傅君瑜听他唤傅君嫱作小师姨,没好气地横他一眼道:“在师尊驾前,千万勿师姨
师公的乱叫,以免局面更不可收拾。君嫱去了凉园见盖苏文,否则立即有你们好受。师
傅最疼惜她,而她对你们的印象是劣无可劣。当年若你们肯让她杀宇文化及为大师姊报
却血海深仇,情况该不致发展到现今的地步,可是这一切已成为不可改移的事实。你们
若想活着离开长安,愈早走愈好。”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肯应邀而来,早预料到会出现眼前情况,多谢瑜姨关心。”
傅君瑜叹道:“早知劝不动你们,在敝国内也只有我明白你们是怎样的人。现在师
傅最不愿见到的是另一个强隋的出现,那只会为我们带来大灾祸,更不愿见中土最超卓
的三个人联成一气,此念与以毕玄为首的使节团心意相同、敌忾同仇,希望你们能体会
到我?
第313部分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