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目的地是汉水旁的竟陵郡。
今趟他们学乖了,不取水道而走陆路,方便隐蔽行藏。黄昏时他们在平野扎营休息,
骡马则饱餐美草。
寇仲和徐子陵来到一堆乱石草丛处坐下,前者叹了一口气:“萧铣真厉害,吃了人
都不用吐骨。”
徐子陵遥望地平处争姘竞秀,突兀峥嵘的群峰,在夕照下有种可望不可即仙胜般动
人的感觉,陪他叹了一口气道:“他有素姐在手上,实不怕我们敢拿他怎样,假若香小
子是为了‘杨公宝库’才娶素姐,我第一个要取他小命。”
寇仲捧头苦恼地道:“这比用刀架着素姐来威胁我们更厉宫。不要看香小子对我们
恭顺尊敬,事实上他可能比我们两人加起来更要狡猾,至少我们拿他全无办法。”
徐子陵脸色沉了下来,媛缓道:“异日若见到李靖,我定会问他为何要辜负素姐对
他的情意,若非素姐,他早命丧南方。”
寇仲一震道:“小陵你还是第一趟直呼其名。”
徐子陵一掌拍在身旁一块重约百多斤的石上。
“砰!”
石块立时中分而裂。
寇仲看得瞪目结舌时,徐子陵重重舒出一口气,叹道:“为何人生总是这么多无奈
的事,明知不应为,却是无可奈何。”
寇仲垂头不语,深有感触。
那晚两人就这么呆坐至天明。
※※※
翌晨继续上路。
两日后进入山区。
沿途景色极美,山路掩映于绿树浓y中,其中一程下临百丈深谷,山下田畴尽收眼
底。到高处时更见层峦叠翠,万山起伏。
那晚他们就在山脚歇息。
自呆坐一晚后,徐子陵出奇地沉默。两人晚上也不睡在营帐里,而是席天幕地,似
像回复到傅君婥葬身那小谷时的原始生活。
愫笮熳恿暌桓鋈嗽对蹲开,寇仲则和段玉成等闲聊起来。
段玉成恭敬地道:“我们四人能随仲爷和陵爷出来闯天下,实是家山有福,短短一
两个月工夫,就像别人数年的经历,真个眼界大开。”
包志复等纷纷点头附和。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都不以帮主称呼两人。
石介亦有感而发道:“无论在多么恶劣的形势下,只要有仲爷和陵爷在,我们便总
是充满斗志和生机,有信心应付任何危难。”
麻贵接口道:“最难得两位爷儿从不拿我们当下人看待,更从不摆架子。”
寇仲洒然笑道:“大家现在是兄弟手足,一起去打天下。不但为了建立百世不朽的
大业,更希望能使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命运是由有志者去创造的。”
四人都听得露出感动兴奋的神色。
石介狠狠道:“我们最痛恨就是那些狗官贼兵,杀多少个都绝不手软。”
段玉成忽地垂下头去,双肩抽搐,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显然有惨痛的过去。
寇仲讶然瞧他时,麻贵凑到寇仲耳旁轻声解释道:“小段未过门的妻子被贼兵先j
后杀,每次想起便痛哭涕零。”
寇仲同情地点头,探手抓着段玉成的肩头道:“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明天却是我们
的希望所在。命运再不应c在别人手上,而是在你和我手中。纵使为这拋头颅洒热血,
也永不言悔。”
※※※
寇仲来到正卧地看天的徐子陵旁盘膝坐下,仰首一看,见到乌云掩至,遮盖了大半
个本是星辉灿烂的夜空,吁出一口气道:“看样子又有一场雷暴和大雨了!”徐子陵默
然不语。
寇仲低头瞧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徐子陵坐了起来,沉声道:“我想起那段住在娘埋骨那小谷的日子,假设我们一直
没有离开,现在就没有这么多令人神消魂断的痛苦。人是否总要自寻烦恼呢?”
一滴豆大的雨水,落在寇仲后颈处,滑入襟领去,他抬头观大时,刚好捕捉到一道
闪电划破了夜空,接着闷雷爆响,粉碎了山野的宁静,奏起了暴风雨的序曲。寇仲伸手
搂着徐子陵肩头,苦笑道:“命运是没有如果这两个字的。已发生的就是发生了。假设
我们不是凑巧扒到了长生诀,现在面对的只是另外的烦恼和痛苦,言老大亦不用横死而
可继续虐待我们,我们更不会坐在这里等待暴风雨的来临。生命就是这样,老大爷将你
摆在这么一个位置上,不管你情愿与否,都要竭尽全力去做好那个角色。”
“哗啦”声中,随着一股席卷山野的狂风,大雨倾盘洒下。
徐子陵任由雨水湿透全身,低声道:“你何时变得这么相信命运呢?”
寇仲露出一丝苦笑道:“我只相信过去了的命运,至于未来的,老子我只信是掌握
在自己手里的。若果不是这么想,做人还有什么斗志和意义?”
徐子陵点头道:“由于不知道,故而不存在。这正是命运最动人之处。无论将来如
何,我们也要向将来挑战,寻求自己的理想。”
寇仲微笑道:“哈!不若我们就在豪雨雷暴之夜,齐声高歌一曲,以舒胸中对生命
的悲壮情怀,陵少尊意如何?”
徐子陵哈哈一笑,扯着他站了起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有会于心的眼神后,不约而同地齐声高唱道:“山幽观天运,悠悠
念群生,终古代兴没,豪圣定能争……”
歌声远远传开去,连雷雨也不能掩盖分毫,段玉成等闻歌而至,亦为他们的豪情咏
颂而兴奋神往。
雨势更趋暴烈,但他们心中燃起的烈焰,却半点无惧风雨的吹打。
※※※
骡车队穿过溪谷,进入竟陵城东南左的平原,把崇山峻岭逐渐拋往后方。寇仲和徐
子陵并骑前行,为四辆骡车引路。
在这十多天的路程中,各人都没有松懈下来,在武技的锻练上精进励行,准备应付
随时来临的恶战。
徐子陵指着左方远处一个小湖道:“今晚我们就在湖边宿营,更可乘机畅泳。”
寇仲正在马上细阅香玉山给他们的地势图,闻言道:“明天下午我们就抵达百丈峡,
此峡长达两里,两边陡壁万仞,有些地方只能窥见一线青天,更有瀑布悬空直下,极为
险要,若有人在那里伏击我们,骡车肯定不保。”
徐子陵对动物最具爱心,笑道:“今晚我们清溪浴罢,就先到那里散步看看好了。”
寇仲哈哈笑道:“好主意!”
拍马便往小湖驰去,徐子陵策马紧追,段玉成等亦催赶骡子,加速朝目标进发。
※※※
只穿短胯,湿淋淋地从温暖的湖水里爬上岸旁的徐子陵,回头对仍在水中载浮载沉,
仰观星夜的寇仲道:“你那把老萧送的宝刀为何舍星变而一再取井中月为名呢?”
寇仲笑道:“我是要把星变这名字让给我们的徐子陵公子嘛!”
徐子陵在一块大石坐下,翘起二郎腿,没好气道:“不耍赖在我身上了,快给本少
从实招来。”
寇仲开怀大笑道:“失去了的过去又回来了。这是我不怕会给你骂的好时光。告诉
你又何妨。哈!井中月就是星变,星变就是井中月,井中月的下着变化,不就是星变?
明白了吗?”
徐子陵动容道:“果然有点道理,好了!做探子的时间到了,快滚上来。”
寇仲一声领命,跳上岸来。
他们以最快手法穿上衣服,嘱咐了四人后,全力展开身法,朝百丈峡飞掠而去。半
个时辰后。两人走了近二十里路,显示他们的轻功比以前又大有长进。
这时前面出现一道横亘无尽的密林,在没有星辉月照的黑夜里,份外y沉诡秘。
两人童心大起,掠入林里,就在树上枝叶间穿c跳跃,好不写意。
快出林时,林外隐见点点火光,还传来厮杀之声。
两人大讶,停在林近,往外望去。
林外地平远处,是一列耸立的崇山峻岭,在这之间则是地势起伏的陵丘与疏林,此
时火光掩映,以数百计的火把布满陵野之上,两帮人马正作生死拚杀。
寇仲和徐子陵瞧得面面相觑,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子陵吁出一口凉气道:“他们把往百丈峡的去路完全封闭,现在我们该继续行程
还是掉头回去睡觉呢?”
寇仲功聚双目,遥观两里开外正在厮杀的两帮人马,道:“看到吗?在战场中心有
盏高悬的黄灯,那是挂在一个高台的木柱上,木柱似还有些东西,似乎是有人给绑在柱
底处。”
徐子陵点头道:“那人身穿黄衣,难道这两帮人马,就是为争夺此人而以生死相拚
吗?”
寇仲心痒难熬道:“若不去看个究竟,今晚怎睡得着。来吧!”
徐子陵好奇心大起,随他朝高台奔去。
愈接近时,喊杀声更是嘈杂,已可清楚见到两帮人马正交手拚搏,火炬错落分布,
或c地上或绑在树上,愈接近核心的高台,火炬愈密愈多。
这时他们清楚看到一方人马身穿胡服,显非中土人士,而另一方则一律黑色劲服,
泾渭分明。
很自然地,两人都生出偏帮黑衣武士一方的心意。
高台的情况更是清楚无遗,被反手绑在台上是个黄衣女子,如云的秀发长垂下来,
遮着了大部分脸庞,教人看不清楚她的玉容。
胡服武士正在阻止黑衣武士攻占高台,而且明显占在上风。
黑衣武士人数过千,比胡服武土多出一半,但胡服武士却是武功较强,成缠战之局。
剑气刀光,不时反映火炬的火芒,就像点点闪跳不休的鬼火,份外使人感到战争的
鲜明可怖。
战场的分布辽阔,虽以高台为主,但四处均有激烈拚斗的人群,此追彼逐,惨烈之
极。
迫到战场边缘处,刚好一队五、六人的黑衣武士被一群十多个的胡服武土圈了起来,
乱刀斩死。
两人看得热血填膺,涌起对外族同仇敌忾的心意。
“锵!”
寇仲掣出井中月,大步迫去。
徐子陵也不打话,紧随他身旁。
那十多名胡服武士亦发现了他们这两个闯入者,目露凶光的一拥而至。
在这一角离高台只有百来丈的战场,黑衣武士陷于绝对的劣势,不但保持不了阵形,
且被冲得七零八落,予敌人逐个击破的危机。
敌人已至,矛斧刀戟,声势汹汹的盖头杀来。
寇仲加速掠前,振起井中月,刀身立时黄芒剧盛,连挡格都省了,闪电的左挥右劈,
就在敌刃及体前,斩杀两人。
最令人吃惊的是尸身并没有似以往般应刀拋跌,而是凝止不动,先脱手掉下刀枪,
才柱子折断般颓然倒下。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愕然,这才想到此把看来拙钝不起眼的刀,实是锋快无匹的神兵
利器。
余下的多名胡人见只是黄芒两闪,己方立即有两人以奇怪诡异的情况命丧当场,无
不心胆俱寒,暗想这种连如何出手都看不清楚的刀法,教人如何对抗,立时斗志全消,
四散奔逃。
寇仲把刀收到眼下,傲然卓立,伸手抚上刀锋,叹道:“你以后就是我徐子陵以外
的最好伙伴,千万勿要辜负我寇仲对你的期望啊!”
此时又有另一批胡人朝他们杀至,但徐子陵却像视若无睹般来到寇仲身旁道:“你
知否刀尚未及敌体时,剑芒竟可先一步侵进敌人身体去,制着了对方经脉,要他们乖乖
受死。”
寇仲点头表示知道,又苦恼地道:“照你看!究竟是我功力大进,还是全凭这怪刀
的关系呢?”
三支铁矛,疾刺而至。
寇仲看也不看,踏前一步,井中月往敌画出,刀光漩飞,黄芒暴张,三支铁矛应刀
而断,吓得那三人踉跄跌退,狼狈不堪。
另有两名胡寇仍悍不畏死的各提双斧来攻,寇仲顺势回刀,黄芒如激电般掣动一下,
两人都撒斧倒跌,当场横死。
其它人更一哄而散。
徐子陵像不知刚有敌人来袭般,油然道:“我看两方面都有一点关系,看你这两次
出手,已具有点弈剑术的味儿,能先一步封死敌人的下着变化,迫得敌人不得不变招抵
御,以至锐气全消,否则怎会不济至此?”
寇仲叹道:“唉!若有跋锋寒、杨虚彦之辈在这里给我试试刀就够痛快了!”这情
景极为怪异。
四周虽是喊杀连天,刀光剑影,两人却像怡然散步到这里来,还闲聊起武功的问题。
徐子陵倏地横移,劈手夺过偷袭斩来的一刀一剑,两脚疾郏,同时反手掷出刀剑?br/
四名胡寇立即报消,一时间再没人敢来惹他们。
徐子陵回到寇仲旁,一肘打在他胁下,笑道:“别忘了有我这个对手,放马过来吧!
让我看看你有了井中月后,究竟是如虎添翼,还是似鼠生瘤?”
寇仲一边雪雪呼痛,一边摆开架势,怪笑道:“你这小子近来最爱板起脸孔向我训
话,今趟我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看刀!”
不过这一刀却是先劈向一名扑来的年青英伟的胡汉。
“铮!”
那人竟运剑架着他的井中月,还猛施反击,剑法凌厉奇奥,功力深厚,显是胡寇中
闻风来援的高手。
寇仲忘了徐子陵,唰地横移,幻出重重黄芒,长江大浪般向来人攻去。
那人连挡七刀。
“当!”的一声,长剑竟中分而断。
寇仲井中月乘势扑入,那人确是高明,竟可及时掣出匕首,“叮”的挡了这必杀的
一招,借力飘退寻丈。
徐子陵此时亦陷身重围里,却高叫道:“我要去看东西了!”拳脚齐出,硬是杀开
一条出路,朝高台方向奔去。
寇仲要追在他身后时,眼前一花,给三人拦着去路,包括了刚才那身手高明的胡人,
手上换过另一把长剑。
那年青胡人喝道:“朋友何人?身手果是了得,不知与独霸山庄是何关系?”寇仲
哈哈笑道:“什么独霸山庄,我听也未听过,本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寇仲是也。尔
等来自何方,为何竟够胆子到我中土来撒野?”
三名胡人闻寇仲之名,同时色变。寇仲愕然道:“你们认识我吗?”
刚才那个和寇仲交手的胡人道:“本人乃铁勒‘飞鹰’曲傲的第三门徒庚哥呼儿,
寇仲今趟你送上门来,休想有命离开,上!”
他身后两名胡人立时散开侧进,把寇仲围在中间。
寇仲耸肩笑道:“原来任少名真是你们的人,横竖我手痒得要命,就拿你们来祭刀
吧!哈!”
※※※
徐子陵突破一重又一重的敌人防御网时,战场上响起阵阵尖锐的哨子声,隐含某种
规律和指令,指挥。。第一时间更新胡人的进退,使他压力骤增。
不过他两人显然已牵制着铁勒人的主力,使独霸山庄的黑衣人声势大振,向高台发
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战。
徐子陵进入静如止水的灵明心境,在他四周虽是此追彼逐的混战场面,但他却能清
楚把握敌我的虚实,总可先一步避开前来拦截的敌人,使他们无法形成包围的局面。
黑衣武士则视他为己方之人,有时还为他挡着来攻击他的铁勒人。
到离高台尚有十丈远近时,一声娇叱,来自上方。
徐子陵迅速判断出来者是第一流的好手,遂厉喝一声,冲天而起。
火光映照下,一位露出粉臂圆脐的红衣美女,左右手短刃化作两团芒焰般的精光,
一上一下往他脸胸印来,迅疾无伦,凌厉之极。
此女轮廓极美,清楚分明得有若刀削,一对美眸更精灵如宝石,引人至极。
不过徐子陵却一点不为她的美丽分神,左右掌先后拍出。
“蓬!蓬!”
两人错身而过时,又再交换了三招。
徐子陵用了下巧劲,反竟能借力腾升,大鸟般往高台扑去。
那美丽的胡女显然想不到徐子陵不但可硬封她蓄势而发的凌厉招数,还高明到能借
力腾飞,欲追时已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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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第十章妖女圣女
大唐双龙传。。经典文学(第八卷)
第十章妖女圣女——
寇仲井中月一招漫天疾风,架开左右攻来两把大刀时,曲傲的第三门徒庚哥呼儿大
步跨来,手中长剑迎头直刺。
剑未至,寒气笼罩着寇仲整个前方。
寇仲知此一剑乃庚哥呼儿全身功力所聚,趁自己忙于挡格他两名手下时,觑隙而进,
厉害非常,反大感过瘾,刀势疾打,迎削而去。
黄芒到处,发出一下震耳响音。
寇仲凝立如山,庚哥呼儿却连退两步。
两柄刀又再攻来,使寇仲难以追击。
这两名铁勒高手武功虽佳,但寇仲可肯定自己只须三数招就可把任何一人收拾。但
偏是当他们联手合击时,由于时间角度都迫得他不能全力对付其中一人,故而颇感有力
难施。而从这亦可见两人施展的乃是一种玄奥的联战之术,合起来可制着比他们武功更
强的对手。
寇仲却是夷然不惧,豪气上涌。忽而左闪忽而右晃,硬是以迅若游鱼的奇异身法,
避过敌刀。
“嗖!”
庚哥呼儿长剑又至,仍学刚才般一剑当头疾刺。
虽是简单无比的一剑,寇仲却生出无法闪躲的感觉,运起井中月还击。
“当!”
寇仲井中?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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