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歌作者:肉书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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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麦跑啊跑啊,一タ长腿就不敢回头。一天天下去,他开始后悔,因为实在过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就在这个秋天的末尾,他尽管害怕,还是不得不回转身子,去追赶白毛率领的那支队伍了。他抬头寻找野地上的袅袅炊烟,终于在一口破锅旁找到了躺着饮酒的白毛。他嗓子哑哑的:“我要入伙……”白毛并不起身,只朝一边歪歪脖子喊道:“收下这根嫩毛!”三个手脚污脏的年轻人“哎”一声过来,把他架到一边,翻遍了所有口袋,问东问西,最后还想脱他的裤子。他往旁一跳:“干什么?”“这可是规矩。入伙就得有福同享,上一回有个小子把钱藏在了胯裆里,老大一气,差点没把他阉了!”廖麦只得忍了,避过不远处的女人,脱了下衣给他们看。
这一伙人行止无常,要走要睡只听白毛一句话。几个年纪轻的除了讨要、从秋野里揪来一些瓜果,还要去远处的村庄偷j摸鸭,有时甚至牵回一头猪。白毛老大让几个女人煮东西、为他捉虱子,还要陪他睡觉。一个疯女人四十多岁,茹房像口袋一样耷拉着,说是白毛的本家婶子,一天到晚光着上身烧火做饭,有一天半夜疯劲上来,用火g把白毛的g丸捅了一下。那天白毛的午夜长嚎真是吓人,尖尖的,最后把附近村里背铳的人都引来了。那些人都认识这一伙,笑笑,饮了几口瓶里的酒就走了。
白毛手下的几个小子喝了酒就胡闹,偷东西,硬廖麦一起干。有一天他们让他吞食放了几天的馊饭,廖麦一气之下把碗掀翻。“那就得给你退退火了,那咱哥们儿就不客气了。”几个人使个眼色,一块儿扑向他,揪头发、踢胯部,还挽袖子撸胳膊要脱他的裤子。白毛只看不管,看了一会儿摆摆手,对廖麦说:“嫩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廖麦脸上是抓伤,头发掉了一撮,怒冲冲盯住老大。白毛说:“这些狗日的都是吃着疯婆的奶长大的,他们全是疯子,你不能和他们干架呀,除非你也变成疯子……”他这样说时,向一边噘噘嘴。
那个疯女人捧着两只茹房看着廖麦,龇着牙,r汁一滴滴从胸前淌下来。
夜晚廖麦常常无法入睡。他盯着北方的一颗星星,认定它的下方就是棘窝镇——是那儿,而不是任何地方,才有自己忍受和活下去的全部理由。他每天都默念一长串的“美蒂美蒂”,以此来抵御一切艰辛。他知道她留在了棘窝镇,这就等于是在火铳林里活着——但他坚信她会活下去,因为她也会像自己一样,默念着另外两个字:廖麦廖麦……
这支脏乎乎破烂烂的队伍往东流去,就像秋野上一股漂着杂物的泥汤。一路上不断有人入伙,这些人从此就被白毛保护起来,却不得不为他做各种事情。一个女人拉扯着孩子入伙了,半夜孩子大哭,女人就寻个机会领上孩子逃掉了。最令廖麦觉得怪异的就是白毛的朗读癖:几乎每天晚饭前他都要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小宝书,大着声音当众念上几段。所有人在这个时刻不准做任何事情,必须聚精会神听他念,就连疯女人也不例外,而且手捧双r一脸端庄。白毛说:“不学习还行?不学习,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了!”
饮下疯子r汁(2)
这天傍晚几个小子不知从哪儿挖出了一头死猪,那臭气让人掩鼻,他们却满不在乎,偏要煮来喝酒。廖麦对面前的酒和r一动不动,白毛盯了他一会儿就火了,喊:“咱这里还多了一位少爷公子呢!”几个小子分明是看准了一个眼色,吐一口,一跃而起按住了他。他们捏住他的鼻子灌酒,塞臭猪r,还连声招呼疯女人,让她快些喂他一点r汁。奇怪的是疯女人真的慌慌上前照办了。
廖麦连连大咳,呕吐不出,绝望地蜷倒在地上。
白毛连饮几杯说:“吃了疯子奶的人,一个不剩都得变成疯子。我这人就喜疯子哩。”
疯女人害怕地蹲在廖麦身边看着,一焦急哗哗n了起来。廖麦就是被一股n臊气呛醒的,他一翻身坐起,随手攥紧了一块石头。
“怎么样?这回该要疯了吧?”白毛盯住他问。
廖麦点点头。他觉得灌进肚里的烈酒像火一样燎着肝肺,头皮又麻又痒。他试着转了两下脖子,咬咬牙,吹了两口气,又闭了闭眼。
“看来这小子真的要变成疯子了,”白毛向一旁挤挤眼。
廖麦还没等他做完一个鬼脸,就噌一下直直蹿起,一石击中了他的头顶白毛处,立刻让其血流满脸。旁边几个人完全没有准备,他们愣了一霎,然后叫着跳着找东西打人,却被异常敏捷的廖麦一一击中。他像个豹子一样在几个呻吟的人之间跃动、击打、嚎叫,锐不可当。“这家伙!这家伙真是个疯子啊!”白毛一手掩脸一手去解腰上的铁鞭,却随即大叫一声歪倒了——那个疯婆婆趁乱又向他两腿间伸了一次火g。
廖麦在乌云遮月的时刻跳跃在秋野里,两耳生风,后衣襟破烂成绺,飘飘欲飞。“我从今以后真的是一个疯子了,我饮下了疯子的r汁!我什么都不怕了,我敢跳火网,敢杀土狼,我今后死也要闯进棘窝镇!”
廖麦跑啊跑啊,压根儿就不在乎身后是否有人追来。实际上没人能追得上,就连枪子儿也追不上。
月亮从乌云后面闪出了脸庞,当月亮第一眼看到秋野上飞跑的廖麦时,满脸惊讶,然后尖声大喊起来:
“瞧这是谁家的小伙子呀!好英俊呀!好长的腿呀!”
小脸可人(1)
在这方圆四十里山地上,人人知道:最俊的姑娘叫疤杏。她的母亲是三个小村的头儿,三个小村呈三角形筑在了不大的山包上,相距仅一里左右。女头儿外号叫绛紫唇,貌凶心善,一直守寡,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她认为疤杏将来要许配给一个最大的军官——因为经常念叨这事儿,所以连村上的小孩子都知道了,他们相互问答:“大军官——多么大?”“大军官——驴那么大!”
这些年里,敢对疤杏的美貌出言不逊的人,似乎都没有落个好下场。一个老婆婆说如果这姑娘的嘴再小一点、乃子再大一点就好了,结果被人在暗影里打了一巴掌,接着嘴上生疔,治了不到半年就死了。另一个老娘们儿在大街上说自己的闺女“出挑了”,并有意无意影s只有自己这孩子才是实打实的美人儿。结果几个背铳的后生拉姑娘串乡扮演戏文,因为这是节令里必办的大事——姑娘描了眉眼自然俊美,可惜不会唱念,没有嗓子,一个冬季下来忧愁成疾,瘦得像个骷髅,头发一绺一绺全掉了,从此再不言美。
疤杏的美貌由绛紫唇看护多年,不仅完美无缺,而且日盛一日。“花儿开得好,果子结得大!”绛紫唇吸着喇叭烟,一说话就像男人一样,打着有力的手势,对来村里检查工作的头头脑脑们说。
所有外来的头头脑脑都凑近了看过疤杏,无不啧啧称奇,后悔到了这把年纪才得一见。一个上级头儿曾闻名来访,人们记得他腰上挂了巴掌大的小火铳,而且还装在棕色小皮套子里;那天他卡着腰,注视了疤杏片刻,试着捏了捏她的手和脚,又夸她的衣服,隔了单衣将茹头一把掐住,耸动不已,连连说:“料子不错啊!料子不错啊!”疤杏哭个不休,这让绛紫唇觉得极无颜面,呵斥女儿说:“穷嚎个什么!人家首长什么人物没见!”
疤杏厌弃读书,就从学校早早回家了。绛紫唇说:“能写下人名儿就得,那些人,哼,十个先生九个驴,还是离他们远些好!”她让女儿坐在炕上织花边,终年不见风雨,养得细皮嫩r,专等某一天被一个大军官领走。
一天早上大霜。按惯例背铳的后生要早起查路:越是这样的天气越易得手,那些犯事出逃的挨不下冻,不是趴在土沟的风积草里,就是要拱进村边的草垛,一逮一个正着。结果正是如此:早晨六点左右,民兵们从草垛里摸出一个年轻的疯子,这家伙大眼生生,一出草垛就惊,对背铳的人睃来瞅去,几次想撒丫子都被按住。
绛紫唇许久没有审案子了,正好闲得有些手痒。她让人把疯子押解到一个屋子里,然后叼着喇叭烟使劲拍桌子,吓唬这个年轻疯子说:“惹火了我,让你穿铁鞋!”说着指指旁边一双铁鞋子——它到时候要放进煤火里烧个半红,再人穿上——往常就用这烧红的鞋子吓得不少人招了供。其实绛紫唇从未真的让人穿过,都知道她这人口狠心软,犯人挨打一嚎,她转过身就流泪。有一次因为村里有人谋反,她不得不让人将其吊打得血乎淋拉,结果她自己也哭了一夜,眼都肿了。这次年轻的疯子一听,上前就往铁鞋里c脚,一下惹得绛紫唇笑了:“真是个痴士不假,性子怪急,这鞋子还没烧红呢!”
绛紫唇审了一会儿,觉得不过是个串乡的疯丐而已,不像是出逃的犯人;最主要的是,她多瞥了几眼,对这个脏乎乎的青年很快心生好感。瞧这家伙满脸脏物,可就是掩不去一脸的俊气。她对他的眉眼瞧了又瞧,最后大骂了一句:“我日你十八辈祖宗,这双眉眼长在你身上真是可惜死了,你这样的疯子要耽误多少事儿!你这狗日的疯物痴人,就知道胡吃海喝满泊瞎窜,老娘我恨不得把你一伸手撕扯成八瓣儿!”
疯子被押在一间空屋里。像以前一样,民兵按时送一些猪狗食、倾一些浑水。可是这次绛紫唇吩咐换些像样的饭水,说先好好养着他,等上边来人审了再做决断。
村中逮住了一个异常俊美的疯子,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疤杏也忍不住放下手里正织的花边,出来看人了。她伏在那间屋子窗外,一个钟点都不愿离开。绛紫唇不得不过来揪女儿回家,女儿说:“我喜欢他哩!”绛紫唇骂:“没脸没耻的东西,这样的物件还有不喜欢的?可他是疯子啊,再好的模样有什么用!”疤杏撇撇嘴,对母亲发誓:“我从他的眼神看出来了,他压根儿就不疯!你们全给他骗了呀!”
绛紫唇听了女儿的话,回头再看关押的疯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她吸了口凉气,在心里说:“了不得哩,如果真是假疯子,那事情可就大发了!”她对女儿佩服起来,磕磕牙,立刻让人把疯子重新提审一遍,并让女儿呆在一边观察。
这期间疤杏所能做的,就是不言不语,只以眉目传情。有好几次,她看到小伙子在她的示意下羞红了脸,一双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疤杏情急之中心生一计。她对审问无果、正在唉声叹气的母亲说:自己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总还算知道公事私事、事大事小吧?“咱有个法儿:让背铳的人守住外面,只把疯子交给我,不需三天二日他就得露了馅儿!”“露了馅儿再怎样?”绛紫唇满脸狐疑盯着女儿。疤杏双手一拢说:“咔嚓给他上个铐子!”绛紫唇这才多少放心了。
织花边的粉色房间坐了梳洗打扮的疤杏,旁边就是沉默无语的青年。“从实招来吧,你到底叫什么?”他差一点就说:“我叫廖麦”,但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他发觉在一个真正的美女面前要守秘太难了,这简直是天底下最难最难的事儿。瞧她呀,这回是切近了瞧个仔细:这张常年隐在山中的小脸儿是圆的、中间稍凹一点的、上面一对漆黑大圆眼的;由于一年里见不了几次阳光,这脸有些苍白;可是这肌肤嫩得像奶皮儿一样,像沙原上结出的白茸茸桃儿,还有一层粉粉的汗毛;那青青的脉管儿从额头那儿爬到颈上,清晰得令人疼怜;眼睛黑白分明,睫毛扑闪扑闪如同小蜜蜂折动双翅……“我,其实……”廖麦忍住了后来的字。“你其实怎么?你是谁?”“我口渴。我这会儿是个口渴的疯子。”
小脸可人(2)
疤杏下炕倒了两次糖水,看着他咕咕喝下。她挨近了坐,从他乱得不能再乱的头发上取下了几片草叶、一只七星瓢虫、一只正在缠丝的小蜘蛛。“多么可怜的人哪,风餐露宿,裤子破了没人补,露皮露r吃了上顿没下顿,口渴了连碗刷锅水都喝不上。”她叹气,皱眉,软软的小棉花手按在他的腱子r上,大黑眼一次次把人灼疼,“你到底是哪来的?”她歪歪头,噘着嘴,像小鸟一样看他。
廖麦满鼻子都是她身上的香气,不得不打起了喷嚏。他一颗心在快速有力地轰击胸廓,眼看就要受不住了。他正想转过头躲闪一对目光,突然被她一下捧住了脸庞,然后飞快而准确地在他的眉心那儿亲了一口。廖麦慌慌擦脸,嘴里发出吭吭声。她却迅速拉了这只手按在自己的心窝上。“踢啊踢!踢啊踢!”廖麦闭上眼,默念着,抗拒着,一会儿汗如雨下。
“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个疯子。你是最精最俊的好小伙儿,不知犯下了什么事儿——其实你什么都不用怕,你也亲眼见了,俺妈就是这里的王儿,她一跺脚满街都会打颤哩,她高兴了就会拿棉花把你包起来,数九寒冬都冻不着。我在炕上生个小柳木炭火盆儿,咱念着诗文剪窗花,饿了就吃黄瓤儿地瓜饼、吃小葱j蛋卷儿。俺妈嘴巴狠毒毒,心肠软绵绵,见了俊俏小伙儿烟都顾不得吸上一口……”疤杏握着他的手,忘情地咕咕哝哝。他听啊听啊,听得入迷,不由得开口问一句:
“你也会念诗文?”
“那当然哦哟,那是一点不假的ⅲ卑绦酉窀龃笸尥抟谎仰脸儿眯眼,摇着头背了一首:“掀开缎子被儿,露出香粉味儿……”“姑娘家今年二十三,胸脯一天比一天暄……”廖麦心里哎哟一声:这个傻傻的美人儿,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么多俗艳的顺口溜儿。他的喉头那儿涨得发紧,一只手汗津津的。他站起来,她又按他坐下。她对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因为声音太小,再加上他耳朵全是轰轰的鸣响,根本就听不清。她有些急,双手拍打了一会儿,然后把他推倒在炕上,给他盖上了一床花被子,然后一直蹲在旁边看着。
廖麦只觉得泪水在心里流淌,双眼紧紧闭合。他暗暗呼叫:“美蒂啊,我一路奔逃一路跳蹿,逢山跨山遇河锳水,咱硬是跟冒烟取命的火铳争来一口气啊!咱的两脚生了厚茧像长了一层铁皮,结实得连棘针都刺不透!咱的胃吞食了草根泥巴,装满了冰碴子都不怕!可咱什么时候遇见这么好的被窝、这么好的闺女!咱就是再没良心,也不能说疤杏一句坏话啊!我真的太累了,太累了,我一路上只要躺下来静下来,满眼满心都是你。我天天念着你的名儿,火铳打不中,寒气不侵骨,什么毛病也生不出,什么闪失都没有!我太累了、太累了,让我先在好心的姑娘这儿睡上几天几夜吧,让我盖着她香喷喷的大花被子做个美梦吧,梦见你一双小手揽住了我,一张小嘴儿没头没脸地亲我咬我……”
这样念着,他真的睡着了,然后打起了呼噜……
疤杏蹲在一边,听见呼噜声简直吓了一跳,一会儿又高兴起来。她蹑手蹑脚离开,轻轻拔了门的c销走出来。
绛紫唇一直在门外抽烟等待,见了女儿劈头就问:“你们嘁嘁喳喳到底说了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他招了没有?”
疤杏打个手势,小声说:“他睡着了。他是太困了!他说着说着一倒头就睡着了,然后呼噜来了。我给他盖上了大花被子。你凑近了门缝听听,‘呼哧——呼克——’那就是他在睡……”
绛紫唇屏住呼吸听了听,听到了。她眉头紧缩,斥一句女儿:“这算什么!”
疤杏双手捧住了母亲的脸:“妈呀,谁不知道你是个软心肠啊!你就让这个好小伙儿睡吧,睡吧,等他睡足了觉,迎着日头打个哈欠,保管什么都吐个一清二楚!”
绛紫唇没有办法,就再三叮嘱背铳的年轻人守住屋门,加锁且不准离开半步,然后才和女儿走出了院子。她们在街上直溜达到天黑,回到屋门跟前听了听,里面还是呼噜声。她们再次出去溜达了一会儿。娘儿俩本来一个住西间一个住东间,这一夜都回不了屋了,不得不找一间闲屋和衣躺下。
这一夜她们都没有睡好。疤杏做了个梦,梦见英俊的疯子揽住了她,尽管满脸灰痕,可他的亲吻真是甘甜如蜜!绛紫唇做的是另一个梦:梦见那个五花大绑的疯后生死也不招,最后不得不让他穿上了烧红的铁鞋——他咬牙走着、走着,脱下铁鞋一看,两只脚全焦了。
绛紫唇从梦中先自醒来,盯着一片浓厚的夜色说:“看他穿了铁鞋,心疼死我了。不过,我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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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银山(1)
唐老驼死的前五年,一个春末的早晨,儿子将他摇醒了。唐童一脸汗珠凑近了父亲说:“狐仙夜间托梦给我了,说咱这山上出了金子。”老驼仰着脸说:“抗!”唐童又说:“金山银山。”老驼又说:“抗!”唐童知道父亲醒来时,要开口必得这样喊两声清清喉咙,不然就说不出一句成形的话。他等着,一边端量父亲脖子和膀子上那几处刺目的刀疤。老驼眯着眼:“抗!上边早传下话了,哪是狐仙!”他知道儿子这几年和珊婆往来日久,染上不少神神鬼鬼那一套,自己百年之后必不中用。
唐童搓搓手:“我梦见咱家院子堆成了金山银山。帮忙搬金砖的人除了镇子上的,还有说话南腔北调的家伙,有各种野物哩,他们为避邪气,全扎上了红腰带。”
老驼爬起来,一边抓烟锅一边咕哝:“金子这东西谁见谁眼红,官府恐怕不容镇上人伸手罢。自古以来都是一块金子一杆铳守住呢。”
唐童嚷:“咱也有铳,咱也有冒烟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