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再谈?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千万不要是……那件事情……不好,那我岂不是……又想到承诺过姜伯夷,苦于当时将话说得那样满,但已经宽慰过姜伯夷,此时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等到人都见过了,我只是执意不肯,料想这晋公子也不会太为难我。
于是轻轻点头道:“那好吧!”
晋公子自斟自饮,满饮一杯。
“来人哪!”
进来的却是副统领星让。
“李姑娘要见刺客,你去安排,记住要时时留意着,李姑娘说去,便不可怠慢拖延。”
星让揖道:“诺!”转身而出,腰间佩剑发出轻微擦响。
晋公子甚至不问我为何要见刺客,只是我说了,他便答应,姜伯夷啊姜伯夷,你来求我,可真是因为看准了晋公子的软肋么?我何德何能,让晋公子这样看重?千般荣宠谁又不爱?只可惜我无此福分承受得起。
暗暗想,过了姜伯夷这件事情,便远远地躲开吧,只在人后替晋公子祈福祝福,再也不露面于人前受福以免邀恨。
我知道姜伯夷心急,晚饭过后便着星让带我去牢狱相探。想那时都是人入牢狱探我,与晋公子结缘也恰恰是在牢狱之中,此时却换成了我入牢狱探人。
恍若隔世。
“李姑娘,就是这里了。”星让说完,便亲自守在一旁。
果然见牢狱之中一个瘦小身影在墙角倚靠,似乎是冻得发抖。
我轻声叫:“阿漕,阿漕。”
不见他反应。
我看一眼星让,道:“他受过刑?”
星让道:“受过一些轻刑,即刻便招了。”
我道:“星统领,烦请替我拿一些被褥过来。”
星让虽心中不愿,却也只能依言照办,面上更是对我恭敬有加。
“阿漕,阿漕。”我又叫。
此时他才慢慢醒转来,眼中净是懵懂之色,昏暗的灯光中见他面有污血,哪里还是原来那个机灵的少年?自己的骨肉血脉,姜伯夷如何不心疼?我看心中隐隐发疼。
阿漕目光浑浊呆滞,反应比常人慢了许多,看了我好久,才自干裂的唇中吐出几个干涩的字来。
“你是……李……姑娘?”
我连连点头,眼中已有泪花,最看不得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是啊,是我。阿漕,你还好吗?”说着便隔着木栏伸手去捉过他的手来放到掌中忍不住搓一搓,以为这样能让他回过神来反应快些。
“你怎么……在这里?”阿漕慢吞吞问到。
我道:“我来看你啊阿漕。你怎么……”他手上实在是脏污不堪,裂开了一道道触目的口子。
“他们打你了?”
阿漕摇头,口中却说:“打得好啊,打得好……”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我紧张起来:“阿漕,阿漕……”
他却只是自顾自笑,浑似没有听见我的呼唤。
“星统领,他怎么了?”
星让看一眼阿漕,禀到:“许是……疯了吧!”
“胡说!好好的人怎么会疯!”
星让不敢得罪我,忙圆回来说:“是是……他大概是笑得止不住了,过一阵子便会如常的。”
星让将被褥抱了进去,不想刚回转身,阿漕便扑过去对他又撕又咬。依照星让的本事,怎么会让阿漕追着打?星让一味闪避退让,不过是看在我的份上,怕失手伤了阿漕得罪了我。
我抢进去推开阿漕,怒喊一声:“阿漕,放手!”手下便去扯脱他的手。
阿漕力道一弱,这才松开手软下来。星让在一旁呲牙吸气,神色好不尴尬。
我唤来亲兵替星让治伤,又让他们将阿漕锁住,自己在监外隔栏同他交谈。
“阿漕,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方才我一掰他的手,他便松开,尚且知道不伤我,我认定他必定是装疯无疑。
阿漕茫然望天,根本不答我话,嘴中自顾自喃喃诅咒到:“没有一个好东西,打死他,打死他!”
“阿漕你看着我,你跟我说话啊,我是李思羽啊,我在你店里投宿过的,你还记不记得?你娘……那时候是我陪你报案的,你还记不记得?”
阿漕忽然低下头来,眼里露出凶恶的光,将我吓得打了一个冷颤。这样的眼神,不该是他的呀!
我不由退后一步,怕他忽然伸手来厮打我。他真的不认得我了,他是将我当成仇人了吗?
我心下气馁,直后悔不该来这一趟。
叹了口气,道:“下次再来看你吧阿漕,晚上睡觉好好盖上被子,不要着凉了。”不管他能不能听得懂,我总还是不忍看他成这样。
果然阿漕没有半点反应,方才收起来凶光,眼底又黯然下去,好像我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了,只有他自己的世界。
出来时又嘱咐牢卒替他治伤,要有几个人帮着捉住手脚才好,免得有人被他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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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恩仇模糊(四)
姜伯夷已在房中等了多时,不用想也知他心中煎熬。
“如何?”
我摇头:“情况不妙。”
姜伯夷不解:“怎么……”
我轻叹一口,懊丧不已:“他不认得我,还将星统领打了一顿。我担心是受刑之时伤到了脑筋……”
姜伯夷闻言大惊:“怎会……我明明记得用刑之时,并未丝毫触及头上啊!”
我猜测:“那会不会是伤到身上承受不起?阿漕毕竟还是个孩子……”
姜伯夷道:“不,绝然不致,待我发现他身上携有我的青铜锁,便知他身份,他身上的伤,不过都是些皮外伤,看起来可怖,其实一点不曾伤到筋骨。”
“当真么?”
姜伯夷点头确认:“当真。晋公子自持身份,绝不会自己开口对刺客用刑……”
我放下心来,既然姜伯夷说得如此笃定,我何须再疑?这样一来,便极有可能是阿漕在装疯卖傻了。可是他这样装疯卖傻,为的又是哪般?我想好好和他谈一谈,可是他可愿意跟我诉说衷肠?虽说认识也打过交道,在这样生死攸关的事上,不见得他会拿我当可以倚重之人。最怕的就是,他根本早就不想活着,只为一心求死————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惊肉跳,毛发都要竖起来。
一咬牙道:“姜大人,我再去看看他!”
姜伯夷甚是感激,道:“这原本是我该去做的事情……”
我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何必跟我见外?索性晋公子再明白不过,对你并无一丝疑心。”
姜伯夷道:“我知晓,我知晓……李姑娘……”
我轻轻笑笑,道:“你看,你还是这样见外,不是说过叫我思羽么?”
姜伯夷这才生涩地叫我一声:“思羽……姑娘……”
我觉得好笑,却也不纠缠在这事上了,他既然叫不顺口,我何必勉强人叫得熟络?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转身出门去,一边思索该何时去见阿漕才好,要怎样他才肯跟我说真话?又想起初次探监情形,一时想不到好主意,真是头疼不已。
萧萧见我愁眉不展只是支着下颌发愣,偏头问到:“思羽姐姐,你在想什么呐?”
唉,我如何能跟她说?
“可是姜大人的事?”
怎么她已猜到?
我问到:“姜大人什么事?”
萧萧低头喃喃自语道:“哦,原来不是姜大人的事。”
我看她一眼道:“当然不是姜大人的事,你想到哪里去了。”
萧萧低头不语,信了我的话。嗯,幸好她只是猜测。
我道:“夜深了,我困了,你也去睡吧!”
萧萧掌灯替我照亮床棱,我更衣上床,脑中却不得停歇。
忽而是阿漕满脸血污站在我面前手舞足蹈狂叫“杀死她,杀死她!”,忽而又是班夫人一脸媚笑不屑,道:“哟,这不是羽嫔妹妹么?怎么会在这里,跟了另一个男人?当真是足够吸引男子啊!”忽然苋般恶狠狠地盯着我恨到“凭什么你可以当妃嫔,我却总居人下?凭什么?”,说罢瞪着眼珠子伸出几寸长指甲的手朝我扑过来。
“思羽姐姐,你怎么了?”萧萧坐在床边又是关切又是紧张,彼时灯又重新点亮,在桌上泛着晕黄的光。
我心悸,浑身是汗。
幸亏只是一场梦。可不是么?苋般未死之时,哪里会知道我自那以后成了羽嫔娘娘?都是自己的想象,都是想象。可是犹在抚心回忆梦中情形,实在再逼真不过,若不是有萧萧在旁,实在不由得人不信。
“水,我要水……”
“好些了吗?”萧萧关切问,注视着我一丝不敢松懈。
我喝了一口水,这才算压了惊,喉咙里不再干涸难耐,问到:“你怎么会过来?没睡着么?”
萧萧道:“本来是睡着了的,可是听见姐姐在喊,就醒了。”
“哦?”我有些小紧张,问到:”我说了什么?”
萧萧道:“也没什么,我也听不清楚。”又是一笑道:“梦话么,有几个能让人挺清楚的呢。”
我稍稍宽慰,还真是想不起来我有说过什么,也罢。
于是催着萧萧回房,自己又躺下再睡,躺在床上眼望着床帐,一直折腾了半宿,这才累得合眼。
我一定是太紧张了,这些日子浑浑噩噩,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但好歹也平安无事地度过,真该庆幸。
……………………………………
春眠不觉晓,却还不曾到处处闻啼鸟之时。
“早啊,昨夜睡得好么?”晋公子不知何时站到门前似笑非笑的模样,总觉得似要嘲笑我一般。
我伸手就要关门。
“哎……”他伸手抵住,不让我关。
我没好气道:“我是答应你一件事情做交换,可是你也不用这样急吧?”
晋公子不以为意,嘻嘻笑到:“都已经是巳时了,你还要睡么?岂不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我道:“巳时又怎样?谁规定巳时就不许睡了?再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还在谁?我这不是正要出门么?”
“可是去看阿漕?”
我一愣。
“怎么你又知道?”
晋公子露出一口白牙来笑:“有人不知好歹,我一早便起来等着陪人去,谁知她却一点不领情。”
“嗯?”
“思羽姐姐,公子已经在门外等了你一个时辰啦!”是萧萧,她何时到了外面,正端着一盆水来?
“公子,你等一等,我伺候姐姐洗了脸再出门。”一边说着,萧萧便放下水盆,“姐姐,你进来吧!”
呃,我可真是囧啊,没洗脸这样的糗事都被抓个现行。
胡乱拉过巾子来抹了两把就快步出门。
晋公子在身后亦步亦趋。
“我说李姑娘,你能走得慢点么?唉,我堂堂卫国二公子,今日竟然也成了你的小跟班。”
小跟班?他竟然这样自伤自怜?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还是他重伤之中我跟他偶尔玩笑的话呢,他可是学得真快。只是他是古人,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不协调,这才引我发笑。
我停了两步让他走到前面,道:“那还是晋公子先请吧,如论如何,你我二人都该我做小跟班才不辱没了你堂堂晋公子的威名。”
他不怀好意一笑:“适来英雄做美人跟班,古而有之,何必自谦?”
好啊,又笑话我。
我瞪他一眼,索性不理他油嘴滑舌,又抢到前面去。
作者题外话:还有几章就要写到男一再次出场了,舍不得啊舍不得,还是男二对咱女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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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恩仇模糊(五)
还是那座监牢,却空空如也。
我以为看错了,叫到:“阿漕,阿漕!”
只有回声才四壁传过去弹回来,没有半点回应。
我回身,却见晋公子脸色如常。那么他一定知道阿漕并不在这里,也就是说,阿漕并不是逃走,而晋公子,他一定知道阿漕的去处。
“晋公子,你将阿漕弄到哪里去了?”想必此时我的脸色一定臭得很。
晋公子不慌不忙道:“我已将他释放。”
我道:“释放?”
晋公子颔首:“不错,昨日你们相见后,我便着人释放。”
我心下宽慰,这才有了些赧色,道:“那你还带我过来?”语中却只带微嗔,再没有怨气。
“我带你来,只为让你亲眼看到好放心……他是你的故旧,我决计不会为难他让你心中难过……我知道你最看重信义,他若命丧我手,你必定与我生隔阂。于我来说,实在得不偿失。”
“你不会杀他?即便他是来刺杀你?”
晋公子摇头:“不会。再者他并未伤到我。”
原来他却又是为了我,我却方才对他起了一瞬猜忌之心,相形之下,我无地自容。
“晋公子,对不起,我错怪了你。”
“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他却笑笑自嘲。
他说习惯,并没有冤枉我,我并不止一次错怪他。真要算起来,我欠他的太多,只怕穷我一生未必能还。
“今后雷雨天不可将身子探到外头去遭劈了。”忽然之间,我却冒出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连我自己听到都觉得莫名其妙。
“嗯?”
“我是说,雷雨天不可躲在导电体之下。”
晋公子皱眉,脸上却含笑:“何为导电体?”他导电体三字尚且说不圆润,呵,科技革命后的新词,他怎么会听过?
我道:“马车是木头所造,车轮上尚有青铜,最容易引得雷电上身了。”唉,我那时却想不起来————二十一世纪高楼林立,到处都是人,找个屋檐便能躲雨,又怎会刻意去记这个?那次雷电后忽然一日我才记起来小学自然书课本上是学过的。
可是他怎么也不知道这个道理?
“噢,哦……”晋公子神色尴尬,“我确是不知道的。”
我忽然觉得此时不该这样凝重,反显得大家尴尬,于是打趣道:“唉,没文化这可怕。”说完便转身,志得意满地欲扬长而去。
晋公子却没听清,问到:“你说没什么?再说一次,我没听清。”
我回身倾一倾喊到:“我说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这样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就是乡间的老农,几岁的孩童都知道。”这个倒真不假,我在课本上学的,那是流传了几千年的生活智慧。
晋公子蹙眉道:“果真人人都知道么?”他有两道剑眉,眼睛又是那样黑亮,很是耐看。
我不敢多看,忙收回来目光道:“不信你去问问姜大人,不对,问问萧萧,问问祖荣,哦,问问星统领,看他们是知道不知道?”
晋公子别嘴不以为然,道:“我看不然,我的马车夫便不知道。”
我道:“那他一定是襁褓之中便已在皇宫内院,从未在民间生活过。”
晋公子挠挠头,道:“说得也对……改日我可要问问萧萧是否知道。”
我一笑,道:“走吧!我还没吃早饭,快饿死啦!”
这一顿饭着实吃得香,大概是因为心中为之纠结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席间我问晋公子:“你从未怀疑姜大人?”
晋公子放下手中食筷抬头道:“我为何要怀疑他?”
我更放心,道:“应该是这样,应该这样。”
晋公子又道:“姜伯夷是怎样的人你心中有数,可我也不是个糊涂到顶的人。”
我口中尚嚼着一口馍片道:“岂止是不是糊涂到底的人,简直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可是为什么事前不告诉我,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晋公子大呼冤枉,道:“我何曾将你一人蒙在鼓里?这件事便只有我与姜伯夷二人知晓。不让你知道,那是为着怕你担心多出事来……”
这我可不认,争辩到:“我哪里有?我明明就是个最不多事的人,你净会冤枉我……还有,你说只有你们知道,怎么星让也知道?”
晋公子一愣,这才说:“星让知道?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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