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情人作者:肉书屋
第4部分
快捷c作:按键盘上方向键←或→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enter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可回到本页顶部!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收藏到我的浏览器功能和加入书签功能!回家的路上丽莎睡着了。她做了很多梦,但是梦里的背景太黑,什么都看不清楚。醒来时布克告诉她,她一直在喊一个叫埃达的姑娘。他问她,那姑娘是谁?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她告诉他说是里根的女朋友。布克听了后惊奇得合不拢嘴了。“谁都知道,那个男人是没有实体的。只要问问农场里的人就知道。”丽莎平心静气地想,没有实体又怎么样呢?布克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话,接下去说:“没有实体,就可以在火海里穿行。”
丽莎叹了口气,说道:“埃达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她和布克回到了家里,但是文森特并不在家。屋里保持着她离去时的样子,没有显出有人来过的迹象。丽莎觉得,也许文森特已从这个家里消失,成了一个居无定所的人了。虽然文森特不在家,丽莎还是嗅到了他的气味,那是一种以前没有闻到过的,类似麻醉药的气味。笼罩在这种气味当中,她和丈夫离得更近了。也许文森特就待在贫民区的某个地道里头,那种地道像井一样斜着向地底延伸,沿途有一些蜡烛头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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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橡胶园里发生的事(9)
丽莎进入梦中了。在梦里,她用不着去找文森特,因为他像猎狗追随猎物一样追随她。有文森特的地方就有乞丐,乞丐虎视眈眈,却并不向丽莎要求什么。丽莎在那种小巷纵横交错的地方尽量乱钻,她在同文森特进行智力比赛。但是文森特以不变应万变,他总是从地下冒出,如同一朵蘑菇云升起,云一散,他就站在那里了,被一大群乞丐围着。中途丽莎也醒来,望着抖动不休的,印着棕榈树的窗帘一阵阵高c涌动,然后重又跌入光线幽暗的虚幻之中。
“文森特!文森特!你不寂寞吗?!”她用力喊,但并没有声音。
她想,真空是不传递声音的。她几乎要绝望了。
然而远处的文森特向她耸了耸眉毛,做了一个意义含糊的手势,那些乞丐就朝她发出猥亵的大笑。这时丽莎就怀疑自己是否没穿衣服。她没法确定,因为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她记起在农场里的那次l体,那次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文森特为什么非要同乞丐在一起不可呢?当他走近时,丽莎看见他的脸上也有乞丐那种猥亵的表情,她不由得脸红了。文森特停住脚步,似乎不想和她靠得太近,他在想什么呢?他,庞大的、井然有序的服装公司的老板,竟然隐身于黑dd的地道里头,与乞丐为伍了!丽莎为最近滚滚而来的订货单感到担忧……
窗外有水鸟在叫。他们这栋房子在市中心,哪来的水鸟呢?
“夫人,那不是鸟,是我在你窗外练口技呢。”
布克满面笑容地坐在她面前,他显然已从昨天的疲劳中恢复过来了。他的样子有点古怪,额头上粘着一个很大的蜘蛛标本。
“农场的礼品。我现在日日夜夜都在蛛网之中。我在饭店门口抓到它的,我一抓到它,它就死了。我和我的情人一块将它做成了标本。它那个巨大的蛛网啊,真像一床蚊帐!”
文森特其实仍旧在公司的总部上班,从农场回来之后,他形容自己的心态是“心静如水”。中国女人(这回是中国了)到他的办公室来过一次。她并不穿缎子旗袍,她穿得像清扫街道的工人,上衣口袋里还c着一支笔。她进来之后就熟练地绕过桌子,坐到了文森特的膝头上。她从口袋里抽出笔,在桌子上写字。她写出的字像那种四四方方的房子,稳稳地钉在纸上,单个却又相对独立。当文森特凑近去看时,看见纸上什么都没有。文森特感到女人的身体轻得异常,她扭过身来盯着他时,他看到她的黑眼睛里头也有四四方方的房子。
他的欲望又被这奇特的女人激发起来了,但是他坐在那里不动。他觉得只要自己一动,这女人就会消失。他想,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心静如水”吧。有乌鸦落在街对面的屋顶上,弄出一阵响动。女人吃惊地站起身,向外走去,文森特也跟着她走。后来他们就到了她的家里。文森特认为那是她的家,否则会是什么地方呢?那是24层楼上一间y暗的房子,墙角有一只巨大的蜘蛛在结网,文森特觉得那只灰绿色的蜘蛛很面熟。他们俩躺在那张双人床上头,但是他们的身体并没有接触。
后来,他就天天下班后到24层楼上去,他忘了自己应该回家的事了。白天的工作是很繁忙的,公司日益壮大,厂房内机器轰鸣,厂房外车水马龙。文森特并不想扩大业务,形势的发展却由不得他,他看见自己的事业正在向四面八方扩展,就如同乔所透露的他的那个故事的背景一样。这些日子,当他在公司里看见乔时,总觉得迷惑:他的公司里怎么会有像乔这样的员工呢?他一直在心里将乔称作“双面人”。在里根的农场里,当欲望在虚幻之中令他痛苦不堪时,他不止一次地想到乔,以及乔藏在办公室的那些书籍。也许,乔不是偶然到他公司来任职的?可是关于20年前的那件事,他实在是记不清了。惟一留下的印象是当时的乔不爱说话,一开口就变得忧虑重重。
中国女人从来不说话,文森特猜测她拥有的是另一套语言系统。她的房门总是虚掩的,他一推就进去了。有时她坐在床上,有时她坐在窗前,坐在窗前时,文森特站在她身后就看见外面的空中有许多方形字块,那些字块移动着,很繁忙似的。女人是匀称的中等个子,同以前那位黑衣女郎一样看不出年龄,文森特将她看作自己的情人,可是他一点都不急于要同她有身体上的接触,他无端地觉得那样一来就会坠入无底的虚空。他虽然每天看见她坐在24层高的老建筑物里,还是禁不住猜想,她是不是从南边里根的农场里来的呢?里根的农场的地理位置虽然在西方,那里的风景却有浓浓的东方味,所以他才会去那里追寻他梦里的东方女人吧。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寂寞,清心寡欲,如同一个梦。也许她真是另外一个女人(比如说阿拉伯女人)的梦?文森特觉得,这个y沉沉的城市里一定隐藏了好多这类女人,他不是已经有过好几个了么?她们有的寄住在三流旅馆里,有的在偏僻的小街上巡游,还有的就像这位中国女人一样在某栋高楼里拥有一间房子……文森特有点神思恍惚,有点头晕,他扶着大柜站稳,便看见那女人露出牙齿冲他笑。她的牙齿有点发黄,好像是抽烟所致,但房里并没有香烟。女人做了个手势,让他坐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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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橡胶园里发生的事(10)
他刚一坐下,女人就过来搂住他坐在他膝头上,文森特立刻冲动起来。他们赤身l体贴在一起时,他听到她体内有水波流动的响声,然后他就迷失在那跃动不息的深水之中。这一次,文森特体内的欲望终于得到了释放,这种释放并不是随高c的来临而获得,而是在中途转了向。对于文森特来说,这是一次完全失去判断力的性活动。以往同丽莎在一起时,他习惯于把自己想像成斑马这种热带动物,他在那样的想像中变得风情万种。可是同这个女人却是另外一回事,他放弃了对自身的想像,追随她在水的世界里游荡。他们两人一道钻入那些y暗的沟壑里,在那种地方进行交媾。他的耳边老是响着那同一个声音:“这是海还是湖?这是海还是湖……”他觉得应该是女人在说话,但女人在晃动的深水中紧闭嘴唇和双眼,完全不打算说话。文森特激情高涨,他觉得自己正在用头脑做a。他竭力要恢复从前那种风情万种的样子,但他失败了。水的波动促成了他和女人交媾的节奏,他的r体表现变得完全不重要了。有一刻,从遥远的处所传来里根先生有节奏的呻吟,文森特一听便明白了那种呻吟的含义。难道这就是农场里的那个湖?中国女人身体灵活,不断变换体位,文森特自己的身体也在这种奇特的运动中变得年轻了。然而并没有r体的高c到来。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之所以没有明显的高c,是为了绕开高c过后的萎靡啊。
他不愿意离开那张床,他伸手捏住女人的茹房。但他立刻感到手下一滑,女人消失了。空空的大床上只剩下他自己。
他走出那栋大楼时仍然激动不已,无法思考。但这种激情并不完全是性。那么这种冲动是什么呢?
文森特抬起头时看见了乌鸦,令他吃惊的是那些乌鸦身上全是湿淋淋的,它们排成长长的一排站在阳台的栏杆上,正在用嘴梳理羽毛。难道它们刚才也去了爱情的河流中游泳?阳台上出现一个穿白裙的女人,鸟们“呼”的一下全飞走了。女人朝下探出头,便看见了文森特,她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过背去用一把喷壶浇阳台上的几盆花。显然,她没注意到湿淋淋的乌鸦。那个女人脸上红喷喷的,充满了朝气,文森特注意到她的胸脯很丰满,令人想入非非。然而文森特的想入非非却是冲另一个女人的,那是一个外表上看不出性感的异类,只有到了水中,才是另外一番模样。用文森特的贫乏的字眼来形容是:“既y荡又缥缈,既欲壑难填又清心寡欲……”他忽然又想起了南方的里根,想起了他在水中发出的痛苦而又充满渴望的呻吟。南方的骄阳是否正在治愈他心灵的创伤呢?那是什么样的创伤?
他到达办公室时,里根已经坐在接待室里头了。他大大地变了样,憔悴的脸上尽是日光斑,一只受伤的眼睛不停地抽搐。
“里根先生,您的眼睛……”文森特担忧地看着这位朋友。
“是我的宠物留下的纪念。”他回答说。
他站在圆形办公室那巨大的窗前,原先高大的身材好像突然萎缩了好多,皮鞋上面尽是尘土。
“我不是为业务来的。”
“当然不是。”文森特理解地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整个农场全着火了,我有种失控的感觉。”
“我早上看到湿淋淋的乌鸦……”文森特犹豫不决地提起这事。
“当然,我也看到了!”里根激动起来,“黑压压的像乌云,从半空往湖里扎下去,是集体自杀,真是壮观啊。然而并没有死,对不对?”
文森特心里想,怀着惊人的念头的人和动物,是不会那么容易死去的。
他突然开口邀文森特去酒吧。文森特迟疑着,因为他从未去过那种地方。但他马上又为自己的迟疑感到了羞愧。
他俩在高脚凳上坐下时,店堂里有年轻人在争吵。里根用那只浮肿的眼睛锐利地看了文森特一眼,文森特的脸颊上立刻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他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第三章橡胶园里发生的事(11)
但是里根并不喝酒,文森特喝完两杯啤酒了,他面前的白兰地还没动。文森特想,他不喝酒,到这里来干什么呢?文森特又看见他那多毛的手掌在台面上游来游去的,似乎因为焦急而抖得厉害。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文森特连忙付完账追了出去。当文森特同他并排前行时,里根问他:
“你认识这条街上的清洁工吗?她是个黑美人。”
“乔伊娜?你去找她啊?”
“不,不找她,只是问一下有关她的故乡的事。你们离得这么近,你就从来没有梦见过她?”
“为什么要梦见她呢?”文森特好奇地反问。
“因为——因为她脸上写着那么多的记忆,没人逃得脱她。你迟早会和她打交道的。你看她会不会躲在这个花店里头?”
他们俩一齐走进黑黝黝的铺子里,听见房子后面一阵慌乱的响动,然后就无声无息了。
“天哪,这屋里发生过可怕的事!”里根小声地、惊恐地说。
文森特并不紧张,他在想他的中国女人。她会不会同这个“黑美人”有什么瓜葛呢?她们离得并不远,很可能相互认识。街上的人都认识热情的、性情有点古怪的乔伊娜,文森特的公司经常从她这里订花。但是里根还是在空气中嗅来嗅去的,全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文森特只闻得到那些盆花的香味,幽暗中看不清是什么花。里根穿过这些盆花,走到屋后去了,待文森特打定主意跟上去时,里根已经不见了。屋后是一个窄窄的天井,有一个楼梯可以上楼。文森特站在天井里,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他到过这个地方,就在昨天。这个又陡又窄的楼梯是通到一个平台上面去的。当时他站在平台边缘的跳板上闭眼往下一跳,就到了深水之中。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可以像鱼一样呼吸。他怎么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了呢?原来“入口”在这个地方,里根早就知道。那么有可能他的中国女人也是从这个入口进入水的世界的。他又想到丽莎,想到阿拉伯女人,他觉得她们有可能全来过这个地方。乔伊娜的花房,是世界的真正的入口啊。那么“黑美人”是世界的看门人了,而在这条小街上,文森特曾看见她那么急切地揪住一个嫖客的上衣,两个人都几乎要打起来了。
文森特在胡思乱想中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下来的人却只有一个。
“你同谁一起下来的啊,她们呢?”
“她们?没有人,她们是一些影子。”里根沮丧地说。
“那上面有些什么?”
“上面?上面什么都有。可是我回忆不起来了。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他变得烦躁起来,他头也不回地出了花店。跟在他后面的文森特听见身后的黑暗中一片大乱,花盆一个接一个地翻倒了。文森特忍不住一回头,这时他猛然看见一排湿淋淋的乌鸦停在花店楼上宽大的窗台上,有一只黑手从窗户里头伸出来,从容地放好鸟食。“原来乌鸦是从这里飞出来的啊!”文森特在心里感叹道,背脊骨随即有点发冷。
“汇明夏!”乔伊娜清脆的声音从窗口飞出,她叫的是一个中国名字。
文森特死死盯住窗口,他认为乔伊娜在叫他的中国女人。然而没人回应。
里根走远了,文森特急跑着追上他。
“我是去车站,回南方。”里根的声音里头有嘲弄的意味。
“那么我就去送送你。”
“你要多多注意乔伊娜这样的人,你们离得这么近。其实呢,我同她也离得很近,每次我一进城就发现了这一点。”
里根在火车站登上了开往北边的火车。那之前他对文森特说:“我总是随便坐车。随便哪趟车都会到家。”
回办公室的一路上,文森特口里都在念叨着:“汇明夏,汇明夏……”他在办公大楼门前看见了乔,他问乔到哪里去,乔说去接他的客户里根,里根乘坐的火车下午三点到城里。
第三章橡胶园里发生的事(12)
“从那种地方过来的人很喜欢搞突然袭击。”乔说这话时显得很苦恼。
文森特看见乔正将一本相当厚的书放进皮包里面去。
第四章牧场主金(1)
“古丽”服装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了,乔的客户也越来越多,而且都是大宗买卖。现在他几乎没有时间读书了,出差变得很经常。
有一次,他到了北方的一个大牧场,主人的房子在半山腰。虽然是盛夏,到了夜里山里就变得冷起来了。乔裹在主人给他拿来的厚睡衣里头,还是有点冷。主人金先生是朝鲜人,早年随父母移民来到这里。
“我有一万只羊,还有奶牛和鹿。”金说,“我不管农场的业务,像一个退休的国王一样住在这山上。听说你要来,我就感到我的机会来了。现在我们来干一杯吧,这种酒是好东西,它会使你今天夜里实现你的愿望。”
外面已经天黑了,乔看见屋里有很多高大的人影走来走去的,但金似乎并没有看见。乔心里很害怕,表面还得故作镇定。金告诉他,他的妻子和儿子前些年相继得肺炎死去了,他们受不了这地方酷烈的气候。但他舍不得离开,他就像中了魔一样,这地方太美了。如果现在是早晨,他就要带他爬到山顶的冰冻处去看风景。
“这屋里还住了别的人吗?”乔忍不住发问。他想起了自己带来的那部恐怖小说。
“啊,有的。我有两个客人,他们多年前来我家拜访,然后就失踪了。我觉得他们就在这屋子里,我已经习惯了。”
乔发现他说这话时脸上有种残忍的表情,一头黑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令乔想起黑狼。因为害怕,乔就不再追问他了。他看见一个黑影停在金的背后一动不动,而金的眼镜的镜片在y险地发出反光。乔说自己刚才喝多了,先去睡。
乔把满身的酒气带进了客房。在迷迷糊糊中,他感到这是一间很奢华的卧室。但是床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黑猫呢?一共有五只,都趴在摊开的丝绸缎面被子上。卧房里开着几盏绿色的小灯,似乎比客厅里更冷。乔打了一个寒噤,连忙钻进被子里头,那几只猫顺势也钻进来了,毛茸茸的,倒也很舒服。一躺下,乔就醒了酒。有人在轻轻地敲门,他不敢去开,他打算让电灯一直亮着。刚才在客厅里时,金说起了乔所在的公司,他说“古丽”服装公司是一头怪兽,乔只有逃到东方国家去才能挣脱这头怪兽的魔爪。金说这话时始终从镜片后面冷冷地看着乔,看得他心里发怵。在心底,乔对他的话是不以为然的。现阶段他虽然很少有时间读书,但这并不妨碍他经营自己的故事世界。在来这里的路上,他已经将自己的旅行纳入了他的故事网络。所以虽然心里恐惧,他还是很兴奋的。
这个被称为“丹古蓝”的巨大牧场是多么美啊。乔一从出租车里头钻出,就站在原地发起呆来了。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的美。那沉默的连绵的草地,那傲慢的、戴着冰帽、看上去渺无人迹的高山,还有这建在半山腰的、独一无二的房屋,它们全都在无言地挤压着乔的心灵。乔不由得想退缩,但出租车早就不见踪影了。穿着睡衣,口里衔着烟斗的金从大房子的台阶上走下来,随随便便地同乔握了握手。乔感觉到他的手非常有力,甚至有种磁性,似乎在暗示乔,告诉他已经进入了金的地盘。
金的家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厨师,没有仆人——也许仆人都没出场。吃饭时,厨师也坐在一旁,但她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从她严厉地闭着嘴的表情来看,她似乎是看不起乔的。乔心里很沮丧,只想快点到客房里去,然后关上门,读那本带来的恐怖小说。但是金忽然对他谈起了他的家乡朝鲜,声音又尖又急,就仿佛是要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客人敞开他的内心。在乔的印象里,他的家乡似乎是浮动在空气中的一幢幢平房,平房里的男男女女既不耕作也不外出做买卖,但这些人的内心却具有惊人的情欲,能够在梦里长久地交媾,昏睡不醒……“黄色的玫瑰在冰山脚下怒放。”金含糊地说出这个句子的时候,乔看见他露了露血红的牙龈,整张脸变得有点像老虎。但他忽然在屋当中站住,声音又变成了刺耳的尖叫:“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太阳总是悬挂在东方吗?”
第四章牧场主金(2)
听着听着,乔就进入了金的故事。到后来,乔已不太分得清金的故事和自己的故事的界限了。金的那些像火柴盒一样的平房总是忽然炸开,里面飞出种种的异物,这些异物从半空散落人间,让人们生活在危机之中。“朝鲜,其实是茫茫大海里的一个气球。”他用肯定的语气告诉乔。乔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绣了很多狐狸的睡袍,只觉得欲望从两腿之间升腾起来。越听下去,他越觉得金的有趣,他在心里将这个小个子的男人称作“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称呼他。
外面起风了,狂风怒吼,整栋房子都摇晃起来,像要被彻底摧毁一样。乔吓得缩成一团,准备钻桌子。金稳稳地立在地板上,也许他将这所房子看成了巨浪中的大船吧。这时他凑近乔的耳朵,告诉了他这个秘密:“我的房子是没打地基的,这种房子是我们家乡的风格。”一会儿之后,房子就平稳下来了,而暴风刮得更猛了,似乎还有雹子打在铁皮屋顶上。金伸出手臂搭在乔的肩膀上,乔又一次感叹他体内的磁力。“谁会到这里来啊?除了你。”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