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三个根本就是吉祥的一家吧!
我默默地转过头去,流下了宽面条状的眼泪……
一只手忽地伸到了我面前,“喏,拿去。”
我愣了一愣。
那只鸽子虐待我头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么近地看到它倒还是第一次。
小小的一只,立在他掌中也不飞走,正歪着小小的脑袋看着我,乌溜溜的眼睛转啊转的,一身白羽纤尘不染的模样……简直是可爱到爆了……
我忍不住伸手试探着摸摸它的头,它居然不躲不闪,还时不时侧着头“咕咕”低叫两声,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好萌!
“不是要炖汤吗?”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也分我一杯羹,如何?”
“呃……”我一时语塞。
欧阳少主煞有其事地看看天,“若是不动手,我这可就放它回去了?”
“……”
我只好装没听见,手搭凉棚遥望远方。
啊,天可真蓝啊,树可真绿啊,水可真清啊……某只鸽子飞得可真快啊,它根本就是在逃命吧……
欧阳少主轻笑了两声,倒没再追问关于鸽子汤的问题,转向了郭大侠。
我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
“郭兄,令师已到了京东西路袭庆府泰宁军地界,看来一路还算顺利,不曾有事。”
虽然完全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里,但只要没事就比什么都好,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几乎在同时也听到了郭大侠吐气的声音,可见我们的想法很一致啊……
黄姑娘眉头微蹙,“那我们岂不是只相隔三日路程,不如暂时放慢行程。”
“在下也正有此意。”欧阳少主微微一笑,“那七位江湖经验丰富,若是发现我们随在其后,只怕反而不悦,倒是违了……本意。”
黄姑娘的意见向来就是郭大侠的意见,至于我……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不认为自己能比那两位思虑更周到,见解更高明,所以早就明智地放弃了发言权。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要放慢行程的话,无非就是在沿途的落脚之处多盘桓个几天。
唔……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
这会儿阳光正好,温暖而舒适。
我懒洋洋地趴在老马背上,任它四平八稳地踱着方步,脑子里模模糊糊地转着各种各样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终的念头。
“可是累了?”
“还好吧……”
我漫不经心地应着。
等等,声音怎么离得那么近,还有那种拂过耳垂的热气……下一个瞬间我就捂着耳朵弹起来了。
“喂!”
这家伙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到那处便能歇息了。”
欧阳少主就跟没事人一样,淡定地指了指前方,果然,已经隐约能看见城池的轮廓了,似乎是一座挺大的城啊。
“郭兄和黄姑娘已经先行一步前去打点了,呵呵……”
他笑得别有深意,我忍不住脸上微微有些发热。
不就是……我的马太慢了吗……
黄姑娘骑的是小红马就不用说了,郭大侠和欧阳少主一起买的那两匹白马也颇为神骏。
只有我骑的还是从草原带出来的那匹老马。
倒不是没银子买马啦,只是,如果换了坐骑,该拿它怎么办呢……
就算是给银子寄养在农家,短期倒还好,时间一长,也不知道会把它怎样,遗弃或者虐待或者宰掉也不是不可能。
它驮着我万水千山走到这里,无论如何……也不想随随便便地就放弃啊……
但是和人一起旅行的话,这样似乎又太自私了,毕竟别人没有义务一定要迁就我的速度。
其实仔细想想,有他们三个一路跟在江南七怪身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不知道确切的行踪关系都不大,只要能赶在太湖归云庄前后和他们会合就可以了。
所以……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斟酌着措辞,“其实不用特意等我。你们一路留下标记,我沿着标记慢慢找来也是一样的……”
“哦?”欧阳少主挑了挑眉,“然后你便打算一个人自北而南地走这上千里的路?”
从大漠到西域,再从西域到中原……我一直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也没怎样啊。
我挠了挠头,正想再努力一把说服他。
“马慢……便慢吧,又有什么要紧?不管怎样我总是……”
他忽地住了口,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微微一笑道:“到了。”
“喂!”
郁闷地一把拍掉他的爪子,环顾四周,这好像是一家酒楼吧。
熟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华姐姐,这里这里!”
黄蓉笑意盈盈地自二楼的窗户中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向我们挥着手。身后郭大侠急得满头冒汗地跟她说着什么,她一脸娇嗔地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一位立刻便满脸涨得通红……
还真是……超可爱的一对啊……
我怕自己笑出声来,那两位面子上未免有点抹不开,赶紧转过头,却看到欧阳少主面无表情地甩缰下马。
呃……差点忘了,这种情景对他来说应该算是莫大的刺激吧……
虽说这家伙非要跟着情敌一起旅行纯属自己找罪受,不过……有时候也觉得他真是满惨的……
我相当小心地跟在他后面上了楼。
靠窗的雅座上,黄姑娘和郭大侠正肩并肩地喁喁细语着什么。
唔……记得以前看到的心理分析是这么说的:并肩坐着的情侣关系最为亲密,因为下意识里希望随时能触碰到对方才会选择这样的坐姿。
我一边不厚道地琢磨着这俩人的关系到底到了几垒,一边趁欧阳少主跟跑堂的说着什么的机会,迅速地出溜到了窗边坐下。
万一待会儿欧阳少主因嫉生恨跟郭大侠大打出手的话,这里比较安全。
结果……人家只很有气度地站在桌边跟黄姑娘和郭大侠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自然而然地一撩袍摆,坐到了我边上。
——好吧,貌似是我挑错地儿坐了。
根据心理分析来说,坐在对面是第二亲密的关系,因为潜意识里希望随时能看到对方。
我边上的座位可不就正是黄姑娘对面吗?
这这这,要是待会儿打起来我是跳窗还是咋的……我欲哭无泪地转头估量着窗户和街道的高度差。
大约半顿饭不到的时间之后,楼上果然打起来了。
我猜对了结果,却没猜对原因。
郭大侠和欧阳少主倒是一直相安无事,送上门来挨揍的另有其人。
这人……唔,该怎么描述呢?
要归类的话,绝对是属于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说陌生是因为的的确确没有人认识他;
说熟悉是因为几乎在所有古代背景的文里,都有类似的角色出场,就连人物造型和出场台词都没什么大区别。
“桀桀桀,好一位美貌的小娘子啊。不如跟大爷我回家,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
……
……
没错,这位就是传说中家有良田万顷,终日不学无术,没事就带着一群狗奴才上街去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恶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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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看书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了。
就凭黄蓉的绝世姿容,居然在整本书里从头到尾都没被调戏过——欧阳少主的那部分暂且忽略不计——好像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吧。
当然……现在我已经知道这只是因为金老爷子没有写而已。
想想也是,要是连这种事都巨细靡遗地写上的话,《射雕英雄传》不如直接改名叫《黄蓉遇色狼记》算了。
就在四人同行的这短短几天时间里,我已经充分见识到什么叫色迷心窍,什么叫猪哥嘴脸,什么叫赶都赶不走的苍蝇了。
以至于当这种毫无创意的恶少通用版台词第一千零一次响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淡定得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了。
打苍蝇是苍蝇拍的事,而黄姑娘专用的苍蝇拍……自然就是郭大侠了。
郭大侠此时武功虽然不高,但对付这类自身没有武功完全靠着人多势众低俗作品请删除霸道的恶少还是绰绰有余的,通常一拳就能放倒。
今天他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身体有什么别的状况,动手略微慢了一点,于是此人破天荒地捞到了说第二句台词的机会。
“这丫头也还看得过去,一并拉回去,若是服侍得大爷满意,便格外开恩收你做个小。”
这是在说谁呢?我迅速扫了一眼四周,没发现第三名女性的存在……然后……
靠啊!
我正想掀桌,郭大侠的拳头已经砸到了他的鼻梁上,当场飙血飙得满脸桃花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打身边疾飞而出了两根竹筷,精准地把他上下嘴唇钉在了一起——是欧阳少主出手了。
当即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嚎……
(以下省略极度不和谐的18x血腥暴力场景若干字)
总之这位恶少最后的结局就是下半身和下半生大概都从此不能自理了……
谁让他倒霉催的非赶着欧阳少主心情不爽的时候来调戏黄姑娘呢。
话又说回来,这量刑会不会过重了点?
不过这人面带凶相,目光不正,行事蛮横,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而且从他手下的那种熟练度和配合度上来看,多半是经常干强抢良家妇女这种勾当吧——在这个年代里,那也差不多就等于把人家往死路上逼了。
所以,欧阳少主下手虽然狠了点,但应该还算是在正常范围内吧……我有点不太确定地这么想着。
没多久,事实就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所谓“恶少”这种东西,总是跟“后台”这种存在成对出现的。
我们离开酒楼没多久,一大群官兵就舞刀弄枪地冲了过来。
都史番外:塞外牛羊空许约
【始】
朔风吹雪,烛暗夜寒。
华贵的纯白毡帐中立着四根围金云纹的柱子,十数根足有小儿手臂粗细的牛油巨烛“吱吱”地燃着。
“嗤”地一声之后,传来了皮革被灼焦的糊味,与原本就弥漫在帐中的淡淡血腥混在了一起……
巴音掀开帐门之时,扑面而来的便是这样一种让人连头发根处都会直沁冷汗的味道。
不,真正让他打从心底颤栗的,与其说是气味,倒不如说是此时正站在帐中擦拭着手中钢刀的那一位,脸上所流露出来的那种神情。
他自少年时起便加入军中,跟在王罕身边东征西战,更为残忍的情景也见得多了。
只是……
此时仰面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在不久之前还是这帐中颇受宠的女奴。
黄昏时分,她以有机密要事为由将他呵斥了出去。
他早已是年轻将领中位阶最高之人,居然被一名女奴呵斥。虽然碍着主人的面子不便发作,心中却仍是气恼,出帐便寻人饮酒去了。
直至片刻之前,帐中亲卫奉命来寻他,没料到帐中竟是这样的场景……
“巴音,你来了。”
淡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心中一惊,迅速收回目光,俯身行了一礼。
“都史少爷。”
身为王罕大汗唯一的孙子,克烈部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此时站在他身前的这名二十岁的英俊青年,便是他的直属统领,也是他早已决定追随之人……
王罕大汗年事已高,独子桑昆每日只知饮酒作乐,倒是这位都史少爷大有祖父之风。
这些年乞颜部野心颇大,双方摩擦渐多,无数次明里暗里的交手下来,连铁木真那几个儿子也没讨了什么便宜去,是以声望日隆,在族人间颇得拥戴。
近几年来……甚至传说连族中的耄老宿将都曾向王罕大汗进言,要将汗位直接传给都史……
“叫什么少爷,铁木真那边从来没这么多规矩,照样领兵打胜仗。”都史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这样,你可还满意?”
他的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谈论今天的烤羊是否鲜嫩多汁一般。
巴音却知道他所说的绝不是什么烤羊,犹豫了一下,才道:
“我不明白……”
都史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尽是残酷之意。
“区区女奴也敢对你不敬,自然不能再留。若是你觉得不够解气,再做些什么也无妨……”
跟了都史这么久,巴音自然明白这句不过是玩笑话,听在耳里却仍是忍不住心中一凛。
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地下那具女尸。
致命伤自然是胸腹间的那一刀,但是……她的神情……
似是在死之前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双眼惊恐地圆睁着,多少破坏了原本颇为秀美的面容。
身为都史心腹之人,他时常出入于这座华贵营帐,自然是认得她的。
名为其其格的女奴,十年前由铁木真所赠,近一年来时常奉都史之命回乞颜部给他那位未婚妻送衣物。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晚上她确实是刚自乞颜部归来……
巴音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都史,不太确定地猜测着:
“……她可是惹到乞颜部的那一位了?”
“其其格哪次去乞颜部的时候不惹她几次,她要是什么时候肯来跟我抱怨两句倒好了……”
都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之意昭然若揭。
平日里杀伐决断的一个人,一遇到和那一位相关的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巴音又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闭嘴。
“不说这个了。”
都史脸上忽地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容。“你找人将尸体处理一下,对外……便说她是触怒了我被活活鞭死的。”
“连夜把这消息给我散出去,我倒要看看还有几个人有异议……”
“那您……”
“我这便去见祖父,商议和华筝的亲事。你处理完这里,便点一队兵马,待会儿随我一同去乞颜部提亲。”
巴音愣了一愣,眼看都史已经掀开帐门走了出去,忙追上前问道:
“婚期不是定在明年吗?”
两部当初议定的是等女方年满十六迎娶,怎么突然……
夜色中,披着华贵银灰色貂裘的青年身形顿了一顿,才回身笑道:
“……我等不及了!”
巴音站在帐外,担忧地看着都史远去的背影。
他对那位未婚妻实在是过于在意了啊……
倒不是说那一位有什么地方不好,只是毕竟是铁木真的女儿,对未来的大汗影响如此之大,绝非克烈部之幸……
【续】
夜色深沉如墨。
在这世间万物都陷入了沉睡的时刻,一小队兵马忽地自克烈部营地疾驰而出,“嗒嗒”的急促蹄声仿佛在昭示着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大事。
克烈部距乞颜部约有十日路程。
都史扫了一眼身后随行众人,俱都是他帐下骑术最为精湛之人,可见巴音是精心挑过的。他想了一想,冲跟在身侧的巴音招了招手。
巴音立即策马靠了过来。
他们两人骑术均极好,所以在马匹疾驰之时仍然能保持并行交谈的状态。
“巴音,传令下去,所有人轮班歇息,五日内我一定要赶到乞颜部。”
“这是不是……”
巴音有些犹豫。其时蒙古人的马术天下无双,战事紧急之时,在马背上不眠不休赶路也是常事,但这次只不过是去提亲而已……
都史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想早日见到姐姐吗?”
“……是。”
看着巴音脸色苍白驰向后队的样子,都史心里微微有些愧意。
这位长他八岁的年轻将领,原本很可能成为他的姐夫……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姐姐最后竟然会嫁给了铁木真的长子术赤。
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
听到姐姐被术赤□的消息,他红着眼要去找术赤拼命,却反而被姐姐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克烈部和乞颜部迟早会有决裂的一天,我既然已经选择了要做术赤的妻子,从此就是乞颜部的人。他胜也好败也好,生也好死也好,我总是要同他在一处的。”
……
那个时候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牢牢地记在了心上,却一直到这些年才慢慢懂得了那是什么意思。
原来姐姐一直喜欢的人是术赤。
原来所谓的“□事件”只不过是姐姐铤而走险的结果。
原来……
只要嫁给了一个人,便可以从此与原来的部族毫不相关……
“全队都已知晓您的命令了。”
巴音策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低声向他禀告着。
都史点了点头。
“您这么急着赶去乞颜部……”巴音顿了一顿,才试探着问道,“是不是跟其其格所说的机密之事有关?”
“她是铁木真安插在我身边的探子。”都史眼中杀意大盛,“居然从十年前就开始算计我了……迟早有一天要跟他算清这笔帐!”
巴音迟疑了片刻,才再度开口。“所以……您杀了其其格,又赶去提亲,是为了麻痹铁木真吧?”
话音中的期待之意显而易见。
都史扯了扯嘴角,笑而不答。
他没必要让忠实的属下在这种时候失望,何况巴音所说的也确实是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要赶在双方开战之前……把她娶回来……
他轻按着胸口的那方素帕,唇角微微上扬。
只要成了亲,她便不再是铁木真的女儿,只是他的妻子……是他一个人的……
【终】
他躺在草地上,仰望着灰色的天空。
“又下雨了啊……”
冰凉的雨水毫无遮蔽地浇在胸前的伤口上,血一涌出便被冲散了开来。
这样也好……现在这副满身血污的样子如果被她看见……
那时候真不该说那句话的,这下……她真的会哭了啊……
其实……我不是想看你哭的样子,我只是想看你眼里有我的样子……
其实……明明是有的吧,却总是不肯让我看……你这个任性的家伙……
还真是……遗憾呢……
视线越来越模糊,已经连天空的颜色都看不清楚了。
但是……为什么……我还能看见你呢……
穿越成华筝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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