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潘凤梅还能说什么呢。她一双眼睛看着阮大可,嗓音略有些沙哑:“那以后,你要常来——给他看着点啊。”说这话时,一双凤眼竟迷茫起来,看上去水汪汪,无限留恋似的。阮大可安慰潘凤梅:“老龚的情况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悲观,只不过需要些时日罢了。”停一停,又嘿嘿一笑,“治他这病还需要你配合啊。”潘凤梅瞪着两眼,不解地说:“我?”阮大可点点头:“不错。我那药再好,也离不了你这味活药引,只是要把握好分寸,悠着些。”潘凤梅听懂了,顿时满脸通红。
诊费是少不了的,多少的阮大可也不推辞。除此之外,潘凤梅依然是备了一桌酒席,带有送别的意思。阮大可自然更不推辞。酒席上仍只他们三人。阮大可依旧和潘凤梅海阔天空地神聊,老龚依旧在一旁低着头和自己那两个に阏恕?吹贸隼矗潘凤梅是精心地选了一身衣裤,不似平日凸凸凹凹的那么惹眼,头面也拾掇得雅致了些。话语腔调却格外的有趣,撩人。席间,潘凤梅问阮大可:“你真的去过暖春阁?”阮大可说:“真的去过。”潘凤梅又问:“那暖春阁里——那帮人传扬的事都是真的?”阮大可又点点头:“一点不假。”潘凤梅终于鼓起勇气问:“你对那里的小女子真的没动心?”阮大可啜了一口苦艾味的伊人酒,笑笑:“当时我想起了我那病老婆子。”潘凤梅盯着阮大可:“要是放在现在呢?现在表嫂可是不在了。”阮大可低着头,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说:“现在——现在不是还有个沈秋草么?”潘凤梅不吭声了,一仰头,把满满一大杯酒一饮而尽。阮大可二话没说,也将满满一大杯酒一饮而尽。这时,两人才发现,老龚已歪在那张椅子上打起了鼾声。
潘凤梅的眼神就异样地迷离起来,那情味是任何男人也抵挡不了的。
阮大可一刻也不敢待下去,他逃也似的出了红梅饭店,一路趔趔趄趄地奔回家。到了家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他醉意朦胧的,就觉着自己仿佛失去了些什么,又仿佛守住了些什么。失也好,守也罢,都教他惆怅不已。
潘凤梅这一阵子心里特别失落,行为上也就有些破罐子破摔。这其中的缘故大半要归结到阮大可身上。那天阮大可从红梅饭店逃出来,教潘凤梅好不懊恼。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她心里一阵一阵往外冒着无名火,很想找个匪样的男人将自己着实地蹂躏一番。恰在此时,一个机会来到她眼前。
红梅饭店的三年租赁期就要到了,有消息说,镇房管科长的小舅哥要接手下一轮承租。还有消息说,下一轮承租要用竞拍的方式,谁出的承包费多这饭店就是谁的。可是,平头百姓哪个竞得过那科长的小舅哥呢?即便有那不知深浅的主儿硬要和人家叫板,回头还不是教人家给揍个臭死?谁还敢去你那饭店吃喝?情况是再明白不过的了。潘凤梅心里也明镜似的,科长那飞扬跋扈的小舅哥她是很了解的,就是阮红兵有时也让他三分,那小痞货到现在还欠着红梅饭店三千多酒饭钱呢。她掂量一下眼前的形势,没正路好走,上梁山,只有亮出她的杀手锏了。她知道自己这一招的厉害,错非不出手,一出手即可致敌于死命。——试问,小城那班有权有势的鸟男人,哪个能抵得她这致命的一击?
潘凤梅太明白这一点了。与其说这是她自豪之所在,倒不如说这是她悲哀之所在,或者说,是她深感耻辱之所在。表面上她风情万种,似乎人尽可夫,实则她常常暗夜扪心,有时甚至抛洒下几滴清泪。这在小城人看来是绝对不可理解的事。她?潘凤梅?也为自己的情色掬一捧怜惜之泪?是的,在内心深处,她不想借自己那份色相在小城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要说,她还残存着一丝丝未泯的羞耻之心,她的埋藏很深的良知还不时地在痛苦挣扎。可现实中她又很无奈。一方面她须生存,她要虚荣,她喜欢热热闹闹地活;另一方面,她不由自主,她生活中更多的是沿着一条惯性的路朝前走,她无法止住自己的脚步。没有了男人们热辣辣目光的搜刮与映照,她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更何况阮大可撩起的那股邪火还在她心里残存着,她老想找个由头好好儿作践一回自己。
她去了主管经济的副镇长家。她没跟这个人打过交道,但事先打听好了的。她把这人的软肋摸得准准的。
那个副镇长表面上似乎见不得女人,很脆弱的样子,可一上手却教潘凤梅惊讶不已。这位年近六旬的衣冠楚楚的老者,对她竟了如指掌,言谈之间还拿出一大沓她的各种照片。坐的,站的,歪的。笑的,怒的,嗔的。背景大都在红梅饭店里。在潘凤梅的印象中,副镇长似乎从未去过红梅饭店。潘凤梅问是谁拍的?什么时候拍的?拍这要做什么?那副镇长眯缝着眼笑而不答。在床上,潘凤梅更是惊讶。她不知道,这么一把年纪的人竟还有如此旺盛的精力,况且那情趣之古怪,手法之繁复,言语之l露,行状之y猥,也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副镇长教她尝到了渴望中的那种匪味。那一时刻,她神志恍惚,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了自己身边的赤l男子究系何人。
副镇长毕竟是副镇长,他的诺言如铁一般的坚硬。第二天,有关部门便来饭店与潘凤梅续签了租赁合同。红梅饭店依旧红红火火地开着,潘凤梅的生活依旧秩序井然地向前延伸。只是她常想起阮大可,想起的时候眼神便很迷茫。
阮大可的面老也见不到,几个平素觊觎她的男人却整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说是来饭店吃喝,也不过一碟花生米,一碗乱炖,几两二锅头,解干渴、耗时日罢了。这一班人里面,就有一个是阮红兵。
这天傍晚,阮红兵领着丢丢来到红梅饭店。
潘凤梅有个女儿在省城念书,平时想得很,看谁的女孩都可亲,这会儿见了丢丢就一通亲热。阮红兵因有前车之鉴,总记得那一头臭泔水,所以不敢太造次,只朝潘凤梅抱抱拳:“恭喜呀,老板娘。”潘凤梅乜斜他一眼:“你这是恭的哪门子喜?”“咦?不是刚续了合同吗?接着发财呀。”潘凤梅不理他,仍和丢丢说话。阮红兵又赔着笑脸说:“还是你神通广大呀,说说吧,用的什么独门绝技?教咱土老鳖也开开眼。”潘凤梅知道阮红兵在拿她开涮,柳眉一竖刚要开骂,阮红兵赶紧抱拳作揖:“息怒息怒。我不跟你瞎逗了,说正经的吧。我呀,给你寻了一条财路。”潘凤梅骂道:“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你还有那份良心?”阮红兵起誓发愿地说:“我要是骗你今后你别教我进这个大门。跟你说了吧,这条财路几乎是桩没本的买卖,包你赚得流油。”潘凤梅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不再骂了,等他的下文。
阮红兵拉她到角落的一张桌上,坐下来,刚要说,忽然笑道:“弄点酒菜嘛,干说怎么行?”就从一只皮夹子里面拈出两张钞票来拍在桌上。潘凤梅唤来个女孩,吩咐几样小菜,阮红兵才慢悠悠地说:“我打算给你这饭店请一位占卜大师。”潘凤梅有些泄气地说:“我请算命先生干什么?我压根儿不信那个。”阮红兵乐呵呵地接过女孩送来的现成下酒菜,摆放好,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女人啊,就是比男人少根肠子。你想啊,现在好多人都信这个,听说你这里有个大师,能不来么?这回你该明白了吧?”潘凤梅还是疑惑:“谁知道我这有个大师呢?我总不能当幌子整天把他摆在大门口吧?没人来,我不是白养个闲人吗?”阮红兵看潘凤梅傻乎乎的样子,吱溜一声喝口酒,说:“这些问题有何难哉。这世界上不是还有个阮红兵么!”潘凤梅哼了一声:“你替我张罗这个?那么,你费劲巴拉的图什么呢?”阮红兵说:“哎,你别心疑。我不图色——论色,我家陈露也不比你差,我图的是财。当然,你赚大头,我赚小头,用时下的新词儿说,这叫双赢。”潘凤梅不大明白:“你怎个发财法儿?”阮红兵这才跟她揭了底:“我给你拉顾客,每拉一个咱仨人儿三一三十一。”潘凤梅恍然地哦了一声,想了想,又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偏要往我饭店里领人?直接领大师家不就结了?挣了钱也好二一添作五,省得三一三十一呀。”阮红兵笑了:“这正是我阮红兵的过人之处。刚才我正要跟你说呢。那客人在你饭店必得有消费,你想,来请教大师,能不吃酒席么?吃酒席就有利润,不过这利润你也别独吞,你,我,还有大师,咱还是三一三十一,怎么样?”潘凤梅不吭声了,她想,这个阮红兵真的不简单,挣钱的招数一套一套的。她盘算一阵,就说:“那好,你去物色大师吧。”阮红兵哈哈大笑:“这个现成,就是王天佑他老人家。”潘凤梅不解地问:“王绝户不是在省城一家公司发财吗?”阮红兵笑得更厉害了:“他现在不发财了,正坐在家里发昏呢。”就边吃喝边讲了王绝户新近的故事。
原来,王绝户在省城那家信息咨询公司惹上了麻烦。
自王绝户走马上任,原本干得好好儿的,仗着那一身命理绝学,又兼一副深不可测的貌相,求测者见了他那通红油亮的秃顶,先就诚惶诚恐,待听完他“青龙”、“白虎”、“大运”、“流年”地排解着,没有不死心塌地信服的。人气一时旺得很。可这老头子脾气太倔,竟立下“三不测”:黑心钱财不测,y邪之事不测,为官不正不测。这三条清规戒律,挡住了公司大半财路。你想,这三种人事都离不开一个“贪”字,而大凡贪欲之徒,又都幻想借助预测达到目的。正人君子大道直行,有几个将自己的行事寄托在命运之上的?
公司经理又气又恼,却不敢强制王绝户,他深知这老头子虽家境穷困,但骨头很硬,不能强攻,只可智取。然而,面对这尊堪称是刀枪不入的石佛,你如何智取他?他穷困不假,可对来路不明的钱财态度却极其鲜明,面对公司送的“额外津贴”,只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便再不睬那凭空飞来的一大摞阿堵物。在经理眼中,当今世上除金钱外还剩下什么呢,惟有女人了。可是——看看年逾七旬的高僧般孤傲的王绝户,经理实在没有信心。无奈之中,死马当作活马医,只好祭出女人这一招了。
公司公关部部长自告奋勇,发誓要拿下这个老顽固。她请来省城有名的风尘女子满天星,许以重金,任务只一个——拿下老头子。只要老头子趟进浑水,不怕他不听摆布。满天星一口应承下来。这娘们儿名声大,据说她全身大大小小二十八颗黑痣,光那见不得人处就有八颗,人就说那二十八颗黑痣应了天上二十八星宿,就叫了个满天星。其实,满天星的真正含义只有熟悉内情的人才知道,那是指和她来往的男人太多了,像满天的星星一样数不清。她在公司的公开身份是王绝户的助手,整天不离老头子左右。
常言道,久在河边站,哪能不湿鞋。那王绝户一个月也回不了一次家,回一次家见了黄脸婆也是少情没趣的。有时老头子也象征性地点点卯,不过仅是走走形式,尽尽夫妻之道,并无多少实质性内容。其实王绝户多少年来清心寡欲,身体还很好,只是一向对男欢女爱不感兴趣,加之自己那黄脸婆实在无味,就早早地心如止水了。但不能因此说,春风徐来之际,这汪死水就一定起不了微澜。谁能透彻地认识一个人?王绝户自己也曾说过,这世间惟“人”字最难解。又何况,他断续地喝着阮大可那汤,恐慢慢也煨得熟了,所谓火到猪头烂,所谓火大没湿柴。
满天星果然名不虚传,以水滴石穿的韧劲,她的种种手段一天天地在起着作用。王绝户的脸上时不时现出些笑意,与满天星也偶尔有简短的对话。别看那对话简短得只一两个字,可久历风尘的满天星知道那一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在她眼里,王绝户对她吐出的每一个字、发出的每一个微笑都价值千金!
有一阵子,大约十来天时间,满天星忽然消失了。王绝户起初未加理会,继而眼光到处探寻着,最后竟有些心神不安了。终于,他向公司的人打探满天星的去向。回答说,走了,不在公司干了。王绝户就有些怏怏的,给客人预测时也常常走眼漏神。
一天,满天星又忽然回来了。人们就见王绝户那红通通的秃顶异常的亮,精神也格外好。当夜,王绝户就不行了。他一双老眼极力回避着眼前露着白晃晃胳膊大腿胸脯的满天星,心里拼命默念《命理三十六要》,妄图以此消解欲念,负隅顽抗。把持了约两个时辰,终是抵不住满天星的轮番进攻,于是心中那堵高墙轰然倒塌。那一晚,他的神志始终处于半昏乱状态。自然,接下来再测时,他那“三不测”的律条也就主动撤消了。满天星不辱使命,携了那笔重金仍回她的风尘世界。过后,公司里的人都说,满天星那一招医家称作饥饿疗法,兵书上又叫欲擒故纵,很少有男人过得了这一关。
王绝户大梦初醒,却也悔之已晚,只有仰天长叹:“天要亡我,奈何?”但王绝户是何许人也,一旦彻底清醒过来,他便做出了出人意外的反应:十多天后的一个上午,老头子毅然走进一个“衙门”——他也没细看是公安局还是工商局——将自己的丑事及公司的种种黑幕和盘托出……经有关部门审查,那家信息咨询公司涉嫌多种不法行为,被勒令停业,王绝户也属参与宣扬迷信人员,且有色情行为,但因举报有功,又念其年事已高,只给予口头教育,勒令返回小城。
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关王绝户的故事很快就在小城传扬开来。以阮红兵、魏老二为首的少数派高度评价王绝户,说他活得明白,得潇洒时且潇洒,又不乏骨气,该出手时敢出手。然而大多数是骂。有骂满天星的,说她做了j也是只瘟j,对一个风烛残年之人竟也下得了手。也有骂王绝户的,说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然,骂阮红兵的居多。而另有清醒派分析说,王绝户不是毁在那家公司手里,也不是毁在满天星手里,甚至也不是毁在阮红兵手里,他是活活地毁在他那患了白血病的孙子手里了——他命中该有此劫。总而言之,一世清高的王绝户自此算是走下了神坛,他那多年的道行也随之灰飞烟灭。
潘凤梅听阮红兵讲完王绝户的故事,就说:“你把王绝户给毁了。”阮红兵说:“这怎么能叫毁?是我教他活得更像个人了。”潘凤梅说:“你就作孽吧。”阮红兵还是不服:“我不给他弄这些个事,他孙子的医药费你给出?”潘凤梅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行,照你说的试试吧。”
王绝户的软肋算是教阮红兵给抓住了。为了孙子,老头子硬着头皮二度出山。他往返行走在小城的大街上,眼是直的,脸是呆的,听到招呼只懒懒地应一声“嗯”,这一声拖得很长,尾音悠扬着,似有千言万语含在里面。听上去,依旧是矜持,依旧是孤傲,可仔细咂摸,却多了些委屈,多了些无奈,多了些自嘲,还多了些任谁也说不清的情味。回小城后,阮大可曾探望过他。当时,两人相对无语。阮大可自言自语似的说:“我那孽子怎就成了你的克星呢?”王绝户一抬掌,示意阮大可什么都不必说。阮大可还是继续说:“我打了那孽畜。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王绝户淡然一笑:“我命里该有此劫,关别人什么事?”阮大可见老友脸上一副超然的神情,心里才稍稍安定些。
那个主管经济的副镇长不久因权钱交易、权色交易被司法部门查办,查办其间,潘凤梅自告奋勇出庭作证。也因此,在人们的心目中,潘凤梅的破罐子破摔就有了某种悲壮的色彩,姑且不论那破罐子摔得有无道理。
副镇长之职由蒋一雄和沈秋草的儿子蒋白风接任。小城人说,老蒋一世枭雄,儿子果然也不含糊。
小城人经常能看到蒋白风沉思的样子。他并非故作深沉,而是在琢磨一件要紧的事,这件事关系到小城兴衰,也关系到他个人仕途的升沉荣辱。
近几年,随着经济改革向纵深发展,也伴随一些官员对“形象工程”的热衷,某些事物就渐渐升温,房地产呀,旅游度假村呀,文体娱乐项目呀,及名目繁多的招商引资,把一向优游闲适习惯田园生活的乡野百姓搅得心也活了,眼看着别人将一座破败的寺庙略作修整,再竖起个神秘古雅的牌子,供满肚子怀旧情结的有钱人瞻仰,每到旅游季节甚至能蒙来一些老外当冤大头。如此这般就可成为“经济增长点”。人家的小日子就富得流油。——想想看,一样的乡镇,看人家大把大把地捞,盖楼房,置小车,心里不可能平衡。小城周围的几个乡镇几乎都已揭竿而起,别墅、酒楼、娱乐中心、高尔夫球场,呼啦啦冒出来。汪家堡开发的那个十里荷风庄园最近火得不行,省城好多达官显富都在那里安营扎寨,小城也有几个阔佬投奔了去。
形势就显得特别人,得一些不甘人后的官员绞尽脑汁地想辙。
这天下大势,主管经济的副镇长蒋白风看得清清楚楚。下一颗子落在哪里?他知道。别看他二十啷当岁,大孩子样的一张脸儿,心思深着呢,他能挫败几个强劲的对手登上副镇长宝座,是有道理的,不仅仅因为上面有人替他说话。
前几天,他和省城一家大企业商谈,要在小城建一处健身娱乐中心,不料那家是私营企业,算盘打得很精,蒋白风觉得没有多少游刃的余地,便毅然放弃了。他脑子转得快,总结经验后,将眼睛盯在了国营企业这块又肥又好啃的大锅r上。
他这次没有轻易出手。他心里清楚,此番成败关乎他一步登天或一落千丈,是他人生棋局中的胜负手。他出去转悠一遭,频频接触一些国营企业的头头,接触当中他并不十分留意对方财力雄厚与否,而是特别留心当权者的性格好恶及一些琐碎的生活小节。经过一番极严密的筛选,最后选中省城一家叫东方饮料厂的大型国营企业,初步商定在小城建一座豪华度假村。
这家企业的头头是个满脸油光的胖子,虽沉浮商海多年,但肚里文墨有限,他大咧咧地对蒋白风说:“咱这个未来的度假村,名字一定要响,我看就叫大富豪度假村。”蒋白风说:“不雅。”胖子说:“度假村不就是个玩嘛,要那么雅干个ぃ俊苯白风笑道:“如今的有钱人玩的就是个雅,这叫高层次。”胖子一愣,觉得眼前这个学生娃还真不简单,想了想,就说:“那就叫东方度假村,这回够雅吧?”蒋白风沉思片刻,说:“不如叫东方欲晓度假村更有品位。”说完给胖子背诵了一段毛泽东的名篇:“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又扼要地解说一番。胖子惊奇得大睁了眼,上上下下地看着蒋白风,嘴里连连说:“不简单,不简单呐。”当时蒋白风就趁热打铁,掏出准备好的草拟协议教胖子看,希望他能一锤敲定大局。胖子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从整个八十年代磕磕绊绊走过来,经历些风浪的,他拿过协议细细推敲,很快便指出协议中有几款内容还须商量。蒋白风一听,胖子说的正是自己最为担心的那几款,便觉得自己稍有鲁莽,还是小看了眼前这个貌似大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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