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醒来的时刻,眼前一片陌生;说是醒来,其实只是眼睛睁开,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应该是在哪里呢?“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阿弥忽然想到柳三变的这句词,感到迂腐之极,差点笑了出来。时间已是早晨,没有杨柳与残月可供参照。曾经相似的酒醒时分,在上海的华山医院里,那是有护士看护的,一问就知道是因为前天晚上醉酒在延安高架路下,华阳警署的警察送到医院来;来龙去脉也就搞清了。这次酒醒后是在一间空屋里没有人可供查证;只能从回想最后的记忆开始——但那是怎样的醉呀?关电视式的!突然间记忆的屏幕转为黑白,连雪花状的亮点都没有留下。
破旧的窗帘,挡不住的光线和噪音挤了进来;好像是四川口音正在吆喝着“收—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不,对,是昆明话。阿弥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在昆明,而不是成都!于是,昆明打开了那台被关掉的电视机,断断续续,有关的记录片播放了出来。
“ji这小子,把我扔在哪里了?”一骨碌爬起来,阿弥像丧家犬一样到处找寻线索,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房间里不知在何处的电话响了,循声索去,电话那头是ji得意的坏笑—
“昆明的女人怎么样?”
“什么叫昆明的女人怎么样?”
“床上怎么样?”
“……”
“昨天在骆驼酒吧,你喝多了,一直讲所有女人的坏话!有一个女孩偏偏喜欢这一点,他说你是吃了女人的亏,需要女人来补偿的!她特别愿意补偿你,我就把你们送到我的朋友大伟那儿了。怎么样?她还在你怀里吧!”
“什么呀!”
阿弥觉得事情搞得一塌糊涂,他奇怪人醉了怎么可以什么都忘记!科学原理上讲,醉酒醉的是小脑;但自己的情况好像是大脑醉了而小脑清醒,要不然怎么会有ji所说的事情。他伸手摸摸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迹象表明昨天晚上使用过;感觉一下腰的疲劳状况,酒醉后的乏力掩盖了一切。他很快怀疑是ji的谎言,即使情况属实,自己也肯定保持了“贞洁”—他自己清楚,喝醉了,是什么也干不了的!
与ji约好依然到昆都吃中午饭。阿弥出门前发现不见了手机,也许是丢在骆驼酒吧了?多次丢手机的经验表明:一是可以拨一下自己的手机号码;二是手机已经关机。明知结果,阿弥还是拨上了自己的手机,居然通了!在五六声长长的闷响之后,一个带着睡意的女声用矫情的、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应答道:“醒啦,酒鬼—”
“你是……我的手机是怎么回事?”阿弥心里明白,ji说的也许不是玩笑,女人的事可能真的存在,但一切未明了之前,自己决不会去打开那个未知的潘多拉魔盒。
第十二章醉(7)
“你这个打完炮就不认账的家伙!我是你昨晚的老婆啊,手机在我这里!要不是因为手机,你是不会跟我联系了,哼!你一晚上大呼小叫,搞得我只有先撤离战场了……”
阿弥赶忙挂上电话,混身汗毛倒竖,有一种被女人qg的羞辱感觉。慌乱中又检查一遍自己的身体和床,一切无异;并不像经历过任何风浪。想想这个事情,还是要跟ji那家伙讨个说法。
与ji仍旧约在昆都的那间咖啡厅里。阿弥到来时,看见ji在与两个女人浪笑着交谈。
“你这个家伙,要给我说说昨天晚上的事!”阿弥直奔主题。三个人只笑不语,他越发觉得把柄落到别人处。真希望自己玉树临风地与一个漂亮可人儿发生些风流韵事,即使被人偷窥到也罢;偏偏自己醉到那个地步,床上表现一定差劲,说不定还被视做无能!面前两个女人倒也过得去,年轻、掩藏不住的放荡,也还算干净。如果是ji有意的安排,自己被女魔头糟蹋的担心可以排除!不过也只有“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老女人才会对烂醉如泥的可怜男人下毒手的。
“你的手机就在她们手上,猜猜是谁吧!”ji得意地笑,故意与两个人都保持距离。
好比魔术师紧攒着两只手,叫你猜钢蹦儿在哪只手里;人们常常会来回观察,而魔术师的两只手不会有任何的不一样。面前的两个女孩明显地不一样,马裤长靴的那个,脸面出奇地小,整个头都小;却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粉白的脸和红润丰满的唇,这种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另一种唇!带着某些少数民族的独特长相,却有着俏皮时髦的神态;身材是陶器作坊中旋转着的台子上塑出的—呈中轴对称。穿牛仔裤的那个,实在是一个r感的小尤物。对于女人,小男孩很在乎脸,所以中学生的梦中情人多半是脸庞周正的女老师;大一些的青皮仔很在乎胸,所以大学生多找些胸大无脑的女朋友;据说老男人有痴恋女人的腿和脚的,电影《三轮车夫》中有过刻画。阿弥当然不能算是老男人,他认为女人的腹部和臀部最是性感的标志。面前的牛仔裤女人就有着这样微隆的腹部和高跷的臀部—虽然隔着坚实的仔布,明显的前三角和后双圆完美勾画了一段多事的身材!对于这样的女人,腰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杨柳腰或者小蛮腰,是一样的风s。
阿弥从未如此认真地、色眯眯地考察过一个女人的身体。男人会本能地搜索一个女人的性感指数,但多是由下半身完成的、下意识工作;这样审视面前的两个女人,到底哪一个曾经跟自己巫山云雨,即使登徒子再世,也会为难的。从主观愿望来讲,阿弥觉得手机在谁那里都无所谓。如果“她”是马裤女孩,最好事情发生在她嘴里;而如果是牛仔裤女孩,则事情应该正常地发生在他腹中;庆幸的是,ji给出的两个选择,要比想像的好。
ji是个热心肠,他好事地说:“你这个家伙猜来猜去,还不如现场打个电话,一切不就明白了?!”说着就伸手送来他自己的手机。
两个女孩依旧沉默不语,连一个凭声音定夺的机会都不给阿弥。
“小生技不如人,又饮酒过度;其实是不好意思面对,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受的委屈?”阿弥一心想打马虎眼。
ji似懂非懂,头转得像拨浪鼓似地左右看着两个女人,女人们终于开口说话了—
“唉呦!真是个床下才子,床上豺狼!”这是马裤说的,离当事人比较接近,声音也比较接近。
“你怎么不说床上小旋风—办事不到三分钟呢?”这是牛仔裤说的,语气更接近,声音也接近。
女人的事,她们相互之间常是相通的,其中一个跟ji相好,ji也必在秘密之中,就只有阿弥在秘密之外了!
阿弥突然决定放弃—何必要知道就里—反正是一样的荒唐!原本是要摆脱这些无聊的情色r欲而离开成都、离开上海的,这样纠缠下去,跟在成都发生的四角恋爱、在上海遭遇的办公室隐情又有何分别?故事的展开,肯定要拖延脚步,不如就此打住。昆明就当是一个临界点,从这里跳开才真正能见到梦想中的纯美世界;更近一点讲临界点就在这里,从这个古怪的关系确定中跳开,自己就还是自己!他点上一支烟,洒脱地说:“ji,这个秘密就留在这儿吧!大家有这样奇特的相遇,就让它奇特下去吧—”
语惊四座,大家愕然无语。女人们交换着眼色,又看看ji;显然ji是事件的总导演。
“joke!你生气了?”
“没有,我真的拜托你,你知道我的。这个事情留在这儿还算是个故事吧,你们要是挑明了,就没意思了!如果我走回头路,大家兴许还可以再走到一起玩的!”阿弥诚恳地看看两个女孩,又看看ji,就坚决地埋头吃起饭来。他不敢去想,如果当初文静、与姜灿的关系不挑明,现在自己该身在何处!如果当初不把烟草文化的东西摸得那样透,还会不会去开“烟酒所”;有时候只有糊涂才能保持自我,怪不得说“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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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醉(8)
继续上路,阿弥自觉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可以自由驰骋、奔向前方!前方的前方,将是梦寐以求的香格里拉。从昆明出发的一路上,漫山遍野的烟田将视野装点得生机盎然!在烟叶葱茏的深处,烟农正忙着活计,这是他们希望的田野、也是收获的季节!路边是收获的烟叶,在烟农精心呵护下成长的烟叶,成熟后被迫与大地分离,经过火海的烘烤、刀山的切割,送到姜灿的流水线上,这些经过炼狱的精灵,在那里脱胎换骨,成为一支支欲念附身的“尼古丁女郎”,当人们把它化为灰烬时,正好在“尼古丁女郎”的缠绕中幸福或苦闷、爱或恨……漫天烟草舞蹈在同一片阳光下,那里曾有姜灿、、文静和阿弥活跃的身影,多少人来来往往,也曾沉醉其间;烟草的美丽,仅仅是在它生长的土地上,从人们走进烟田开始,它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已经很难说清!
跋
烟民中很少有人能说清自己的第一支烟是在何时抽的。小时候点爆竹时?中学毕业时?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时?—也很少有人能真正说清第一次喜欢的女孩究竟是谁,邻家小女孩?同桌女生?某个明星?或是第一次上床的女人?—造成这种结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们都在忙碌,为了工作更为了生存。大多数男人还上升到事业的高度,在事业上,人们却很容易说出挣的第一笔钱、做的第一分工、干的第一个行业!
道理上讲,非烟民是不会关心有关烟的话题的;但事实是,非烟民会困惑于:妈妈为什么要为了抽烟的问题跟爸爸吵架?老公为什么可以为了抽烟而表现得低三下四?“吸烟有害健康”为什么还要卖烟?是谁发现烟可以抽的?我会不会抽烟?
我们努力把生活过得丰富起来,却常常只是过得复杂起来!
好了,文章写完了,我给自己三支烟犒劳……抽第一支烟,头脑放松,就是抽烟的感觉;抽第二支烟,主人公的幸福或忧伤触动着我的心,欣慰于自己多少属于他们的同路人,共同经历着情节缺失的生活细节,似乎找到了归属;抽第三支烟时,开始梦想这本书能打动你、引起你的一些思考,不管你抽不抽烟、喜欢烟亦或憎恶烟。我手里的香烟代表了我的祈愿……
潘家华陈庆
二○○五年二月二十六日第一稿、三月十二日第二稿、五月十八日第三稿、十月十八日第四稿于成都。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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