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沁却出乎意料的倔了起来。她站起身来,抓住紫恋的手臂往外拉,一边拉一边说道:“走!怎么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紫恋被扯得差点掉下床去。她反过来紧紧制住自己手臂上的两只白玉般的手儿,可怜兮兮的说道:“姐姐,就算要走,你也要等我穿上衣服啊!”
蓝沁才察觉自己是过于激动了。她讪讪的笑笑,放开了手。紫恋这才爬下床来。
正想唤随儿进来伺候,便见她拿了张帖子走了进来。“小姐,罗公子刚刚派人送过来一张帖子。”
紫恋从镜子里瞟到蓝沁偷觑的眼神,诡谲一笑,问道:“你说的哪个罗公子呀?碧城罗家的公子可是有好几十位呢!”
小姐的心意,随儿心领神会。她便具体答道:“回小姐,是罗十二公子,罗云罗公子的。”除了罗云,她们和罗家的其他人没交集。那个该死的罗平除外。
紫恋不出所料的看到希冀的目光从蓝沁眼里射出。她笑笑,没有接帖子,而是对蓝沁说道:“劳烦姐姐帮妹妹看看吧!妹妹正在梳妆,不方便。”
蓝沁的嘴角往上翘了翘,她伸手正欲接过,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在手与帖子正面接触的前一秒把手收了回去。
“妹妹,这帖子是给你的,还是你自己看吧!”她才不要看那个人给别的女人的东西,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妹妹。
这个人,又闹起脾气来了!紫恋微笑,接过帖子打开看了两眼便把它扔到一边。
“你……你怎么把它给扔了?”蓝沁心疼的想去捡,却又碍于面子不敢去捡。
“看过了,不要了,不扔了留着做什么?”紫恋哂笑,“罗公子请我五日后去碧城近郊的荷花园子里赏荷呢!姐姐你要不要与我一道去?”
“我……我才不要呢!人家请的是你,又没有请我。”蓝沁酸溜溜的说道。浓浓的醋味弥漫在屋子里。
“但是你是我的姐姐呀!妹妹要和姐姐你在一起,若是姐姐你不去,那我便也不去了。”紫恋绝然道。她唤来随儿,说道:“你去回了罗公子,就说我不去了,我们今天便要走了。”
“哎,你别呀!”蓝沁忙止住她,“人家一番好心好意……”
“那么姐姐你是答应与我一道去了?”紫恋开心的笑道。
蓝沁为难了老半天,才红着脸说道:“好……好吧!但是……我只是陪你去哟,没别的意思!”
“知道了,姐姐是为了陪妹妹我才走这么一遭的,不是为了去见某人。”紫恋意有所指的的笑道。
罗云,我算是尽了我最大的力帮你了,你再不把她搞定,我可真要把她带走了!紫恋暗自在心里对罗云说道。没担当的男人,不值得托付终身。
不过,若是紫恋知道这趟荷园之行会成为她一生的另一个转折点,恐怕她是不会这么轻易地赴约的。
第四十六章荷园
五日后,紫恋与蓝沁一起坐上罗云派来的轿子到了荷园。
说起这荷园,以前原本是碧城一个大户人家宅院里的荷花池,可是经历了家族几代的兴衰荣辱之后,后人无能,卖掉祖宅到外地谋生去了。而这个宅子经过几次转手、休整,便成了今日的碧城一大景点、现在专供游人观赏休憩的避暑胜地。
下了轿,一个小厮带领她们穿过游廊来到院子深处——荷花池边。罗云正坐在池边的一个小亭子里静候她们的到来。
蓝沁远远的见到罗云的影子,越走越踟蹰,到了离亭子十步远时,便不愿再往前走了。任紫恋怎么拉她都没用。
“妹妹,他……罗公子在那边等你,你快过去吧,我自己到处看看。”说着,她便趁紫恋不备挣脱她的手往荷塘另一边跑去。
“姐姐!”紫恋叫了几声,追她不回,又恐怠慢了罗云,便只好先进了亭子。
罗云见到蓝沁跑了,也心急得不得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直直的望向她离开的方向,其它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姐夫既然如此担心姐姐,为何不去追她?”紫恋进得亭子来,懒得跟他虚与委蛇,便直接坐到凳子上,随儿给她倒了杯茶。
罗云苦笑。“她不是不愿理我么?”
“女人对情郎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反话!”紫恋笑道,“姐姐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么?外冷内热,嘴里虽说得绝,其实心里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罗云眼前一亮。“真的吗?”
“我还骗了你不成?能见到姐姐有个好归宿,我这个做妹妹的也高兴啊!”紫恋笑道。怪不得别人说沉浸在爱河里的人智商都为零,都不会用正常的脑子思考一下。
罗云有些蠢蠢欲动。紫恋见了,便推推他,推波助澜道:“还不快去?待会姐姐跑远了看你上哪里找去!”
罗云往前动了两步,又像想起了什么定住身子,转过身来,不太自然地笑道:“紫恋姑娘你的舞技超群。上次罗某没有眼福,错过了,不知道你今天能否为我单独舞上一曲?”
这个……紫恋犹豫的看看四周,“我没有事先准备……”
罗云像是看出了她的忧心,便急忙道:“姑娘你不必担心,刚才罗某进门时已吩咐过看门的老奴,半个时辰内不准任何人进入。现在院子里只有我们几人,你放心,不会被别人看去的。你也不必准备,只要随便跳跳便好,毕竟,我也出不起那么多钱。”
“可是……没有伴奏……”紫恋又道出另一个问题。叫她随地起舞没问题,可是一时半刻的,没有音乐,她找不到灵感。
“那就让我吹一曲箫好了。”罗云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身后的小童手里接过箫管,对她亮了亮。
“那姐姐……”你不去追她吗?
罗云满含深情的往远处看一眼,幽幽道:“先让她安静一下也好。”
“那……好吧!”紫恋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推脱不掉,便答应了。“姐夫你自如选曲好了,妹妹我一般来说跟得上的。”今天,就把能为他做的全做了好了,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也省得留下一笔烂账以后算不清。
第四十七章罗江
清越的箫声悠然响起,婉若凤鸣莺啼,飘然如在云端。
紫恋初听,惊诧不已。稍加适应,她便甩动衣袖,依韵而舞。其舞姿也,“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抑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烟蛾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白居易《霓裳羽衣歌和微之》)。
时而敏捷刚健,时而优美柔婉。其罗袖轻舒,身躯曼转。身段飘摇,翻跃如风,令人眼花缭乱。配上身后盛放的粉色荷花与一望无际的碧绿荷叶,远远看去,翩然若天女散花,飘渺神奇的意境应运而生。
正是:
罗袖动香香不已,
红蕖袅袅秋烟里。
轻云岭上乍摇风,
嫩柳池边初拂水。(杨玉环)
舞毕,紫恋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处,还未开口说话,便听见一阵掌声从旁边传来。
“好,好,好,紫恋姑娘的舞跳得真是好,不仅健舞气势磅礴,震慑人心,软舞也是风情旖旎,诱人怜爱呀!”
紫恋心惊,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便见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迎面走来。他一边走一边鼓着掌。
这人是谁?罗云不是说院子里除了他们几个没有别人吗?紫恋疑惑,转身去找罗云,但发现亭子里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紫恋姑娘你不必看了,十二弟已经照我的话去找蓝沁姑娘了。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么?”那人走到紫恋面前,得意地笑道。
紫恋退后几步,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确定对他没有丝毫印象。“你是谁?”
“我?”那人又笑,“在下罗云的大哥,罗江。”
“罗江?罗家家主,碧城运盐司运判,罗江?”罗平那个杀千刀的爹,破坏蓝沁与罗云姻缘的老头子,罗江?紫恋搜刮出脑子里仅有的一些关于他的信息,选择了几个说得出口的问道。
“原来姑娘对罗某知之甚祥啊,罗某甚感荣幸。”罗江皮笑肉不笑道。紫恋看了真想叫他干脆不要笑。
“哪里哪里,罗老先生客气了。”紫恋状似客气的说道,一个“老”字出口,她明显的看到罗江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嘿嘿,解气了不少。老男人,敢不出钱偷窥她跳舞!
罗江好歹是做官经历过多少大场面的人,他马上便又挤出一个比刚才稍微难看一点笑容,盯着紫恋的连看了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变为意味深长的笑,对紫恋道:“姑娘你真是聪明人,自知容貌不够艳丽,便以纱巾覆面。于若隐若现之间,与人无限遐想,令人内心激荡销魂,从此对你魂牵梦绕。男人,总是认为吃不到嘴里的才是最可口最诱人的。可等东西一但到了嘴里,又觉得不过是平常的一块白肉罢了……”
紫恋摸摸脸,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面纱已经在走出亭子时被她顺手拽下,扔到小石桌上了。罗云说这里没有别人,她便信了。在信任的人面前,她是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实面目的。
……可恶!罗云这个骗子,竟然这样耍弄她!亏她还想方设法撮合他和蓝沁。
第四十八章利诱
这人真真强悍,竟能把她当初的心思之一猜到!不过,她不拿脸见人的最大原因还是:怕被人找到!
单身女子出门在外,最显眼的就是一张脸了,她又不可能一天到晚化妆化妆,那样对皮肤刺激太大。她想,除了像薛晔这样大张旗鼓的找她的一队人马外,至少还有司徒南瑞私下派出的人在暗地里打听她的下落。她才不想被捉回去呢!
紫恋耸耸肩,暂时把罗云抛诸脑后。对付眼前这只笑面虎才是最重要的。罗云等回去再收拾他不迟。
“姑娘舞技如此之好,难道真的打算在青楼卖一辈子艺么?只是罗某恐怕等你年岁渐增,体力不支之时,便被其它小辈挤了下去。”罗江呵呵笑道,一派慈善样,“凭姑娘你的容貌,等到那个时候,也有不知多少年轻貌美的姑娘排在你前头,只怕到时候你的生活——”
死老头,谁说本姑娘要在青楼呆一辈子的?你以为我和你们做官的一样,尝到点甜头便食笋知味,再也放不下了?本姑娘最近两天解决了蓝沁姐姐的事便要大江南北随我逍遥去的,等到年长色衰……哎呀,太遥远的事了,到时候再说!
但是心里想的话是万万不能对这个人说的。蓝沁姐姐的幸福还掌握在这人手中。紫恋便虚意抖抖身子,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大人您说,小女该如何是好?”
“办法不是没有”,李家见紫恋上了钩,便笑得像只狐狸似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从良?”
“从良?”紫恋状似白痴的问道,心里笑个半死。她是个如假包换的良家妇女好不好?从良,良人从哪来?她算是知道这个人打的什么主意了,无外乎把她收回去做妾或者赎了身作为讨好某位高官的礼物送人去!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是啊”,罗江尽量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现在年纪还轻,又是春风楼的头牌,不如就趁这个红得发紫的时候嫁人得了,不仅留了名声,还可以嫁进大富大贵之家,享尽荣华富贵。若是生下个一男半女,后半生也算是有个依靠,不是吗?”
荣华富贵?她十几年享受的还不够么?紫恋哂笑,这下东西打动不了她的。她倒是对罗江亟欲巴结的人更感兴趣。“大人,您口中所说的大富大贵之家,是谁呀?”
“万胜侯,龙将军!”罗江骄傲地说出这个称号,紫恋一头雾水。
万胜侯?谁呀?龙将军倒是好像听说过,但她都没有怎么留过意。她向来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
“大人您千方百计帮小女找到归宿,又想要小女帮你做些什么呢?”紫恋笑道,句句直捣黄龙。他才不相信这个人只是一心为她好,官场上的人,都是深谙相互利用的手段的。看他伪善的一张脸她就想吐!
“罗某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请姑娘你在眷宠浓重之时,为本官说两句好话便可。”罗江假笑道,似乎已看到自己升官发财的那一日。
第四十九章威逼
坏人,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紫恋在心里唾他一口,也假笑道:“但大人您也知道,小女相貌平凡,将军府定是美女如云,大人您又如何敢肯定小女会蒙受将军眷宠?”放弃吧放弃吧,将军不会喜欢我的。
罗江笑着摇摇头,道:“姑娘此言差矣。诚如你所说,将军府里美女如云,这些年了,将军对美丑早已看淡。柔弱的,温顺的,妖媚的女子,他应有尽有,都已经腻了。他现在需要的,便是你这样狂放不羁的女子!”
应有尽有,那还缺女人啊?照他的说法,那位将军应该是个催花高手,而且年纪也不小了……呃,她不要和一堆女人抢男人。而且……狂放不羁?是她吗?她很乖的好不好。
“哦?”紫恋笑道,“大人您确定将军缺的是我这样的女子,那您是否又确定,我甘愿趟这趟浑水呢?”一个听起来有过不少女人的男人,她才不要!脏!
“一旦得了宠,便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若是没得宠呢?若是宠了两天,来了新人,他又宠上别人了呢?他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到时候我该怎么办?”紫恋打断他的话。只是片面的强调好处,铁定有问题。那个龙将军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吧?
“放心好了,将军对被他宠幸过的女人向来大方。若是真的觉得你无趣了,他便会把你遣回原处,或是许给下属,当然还会给你一大笔银子。若是没得宠,他也不会留你太久。将军府里的女人,除了婢女,一般都不回滞留超过半年……”
听听,听听!这叫为她好吗?把她送到狼窝里去,还要看人家大野狼要不要她。就算要了她,也最多六个月,她还是要回归原途的。失了清白,给再多的钱又怎么样?在这个世道,女子的贞洁重于一切。虽然她对这些不是太在意,但是好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一定要慎重。
还是回绝他好了。她才不要到那个女人的战场去。女人和女人的战争是最累人的,在李府她已经受够了。
罗江一看紫恋的脸色,便知她不愿意,便眼珠一转,在她开口前抢先说道:“姑娘,在下决断之前,请先想想你的姐姐,蓝沁姑娘。”
蓝沁?她怎么了?……
——恶人!紫恋不觉想破口大骂。他竟然拿蓝沁姐姐的终生幸福来威胁她!
紫恋瞪视他,罗江却像没事人一般笑道:“姑娘你该知道,蓝沁姑娘三年前便对我家十二弟芳心暗许,只是本官不愿青楼女子沾污了门庭,另为十二弟觅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断了他们的来往。现在,十二弟已鳏居一年,做兄长的正张罗着再给他纳一位名门淑女。”
说来说去,就是瞧不起蓝沁的出身。紫恋气恼,却也无可奈何。若说他是拿别人的事情来威胁她,她才不管。可是蓝沁和罗云……他们都曾救过她的命。他们的恩德,她是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对鸳鸯再次被拆散,她真的做不到。
罗江,你狠!竟然戳到了她的软肋。
第五十章讨价还价
但她紫恋又是好欺负的?
紫恋收敛怒气,优雅笑道:“罗大人您保证,若是紫恋答应进将军府,您便同意我家姐姐与罗十二公子的婚事?”
“本官保证。”罗江笑眯眯道。娶个青楼女子而已,让她做妾不就好了?他自然会再给十二弟寻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但我家姐姐要做正妻。”紫恋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明的打破他的美好幻想。想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荣华富贵?做梦!既然他已经毁了她的终生幸福,那她至少要保障姐姐的终生幸福。“若是大人您不答应,那一切,免谈!”
“不可能!”罗江断然道,“一个低下的青楼女子,岂能做罗家的正室?这不是打我们罗家的脸吗?”
“哼!”紫恋冷笑,“你以为你那个弟弟又好到哪里去了?除了一张脸还长得看得过去,说人品吧,胆小怕事,唯你这个做哥哥的命是从;说才能吧,春试考了几次了,也没见他拿个名头回来;说官职吧,守着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官位,还要靠家里养活;说出身吧,你家爹娘生前也是一介布衣。俗话说得好,笑贫不笑娼呢;说现在吧,他一介鳏夫,我家姐姐还一直守身未嫁,到底谁配不上谁?我家姐姐看得上他,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你!”罗江被她的一番犀利的话语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马上的,他又眉开眼笑道,“好!果然不错!从你的舞姿里本官就看出了你桀骜的个性,料想这个性子,将军一定会喜欢!”
是会喜欢征服吧?男人都是这个样子,见到女人锋利的棱角就想着怎么把它磨平,在磨平的过程中享受驯服的快感,但等到棱角没了无趣了,他又会把她抛到一边。
“大人您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小女送进将军府是吗?”紫恋笑道。这是肯定的,她逃不掉了。
看来,她的命途还真是多舛呐!
“是。”罗江道。将军已经明示看上她了。
“那大人您可知,小女从未卖身到春风楼。您若是强逼于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卖身契都没有,看他怎么做!做官的若是做出强抢民女的勾当,下场可想而知。
罗江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一声。“没有又如何?将军看上你了,你以为你跑得掉吗?”表面上虽然平静如常,但他心里却在上下打着鼓。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青楼女子竟然没有卖身到青楼。那她还算是青楼女子吗?先下他该如何打算?若要把紫恋送进将军府,是一定要先把她的卖身契弄到手的。将军已经看上了她,若是他现在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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