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亭把赵成材拉了出来,回了房才揶揄着,“气够了没?”
见她这么软语温存,秀才哪里还气得起来?倒是跺足叹息不已,“我也真该打,怎么就跟娘别扭成那样?还累得玉兰无端跌了一跤,要是她有个什么,可叫我怎么能安心?”
章清亭抿嘴笑着,给他斟了杯茶来,“你倒是把今儿的事源源本本先说给我听听!”
等赵成材讲完,章清亭微微一笑,“你呀!想法是对的,可是方法用错了!先说成栋那儿,你自认为你说的是正理,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已经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子了,也是要娶亲当爹的人了。可是你呢,就这么劈头盖脸的把他训了一顿,哪怕你这道理全是对的,他也不定能听得进去。说不定还觉得反感呢!”
“可是……”赵成材皱眉不解,“那难道连说都说不得?”
章清亭摇头,“你想想,若是今儿换过来,做了那些事的是金宝,你该怎么跟他说?”
赵成材略一沉吟,明白过来了,“我确实有点着急了。应该客气委婉一点。可我就是怕说得不重,他更加听不进去!”
章清亭轻轻一声叹息,“人呀,总是对自己身边至亲之人,说起话来,做起事来无所谓,好象不用避忌。可是,往往就是这样同在一个屋檐下,才需要更多的细心才是。”
想当年,她们章府里说起来可全是亲骨肉呢,却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亲人之间若是相处不好,反而更象深仇大恨似的。
“成栋虽然是你亲弟弟,毕竟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有些话你只能点到为止,他愿不愿意听是他自个儿的事,你就是再不乐意,也不能强按着牛头饮水的。”
“可是……”赵成材仍不甘心,“若是看着他行差踏错,也不言不语,又岂人为人兄长所该做的?”
章清亭真是觉得这书呆子有些执拗得可爱了,象她从小到大的那些兄弟姐妹,哪里有人肯这样掏心挖肺的为了你着想?不由得语气越发温和了,“我这不是让你不管,是要注意管的法子。你瞧瞧,你倒是说得声音够大的,可那起到效果了么?他肯听你的么?若是明明知道此路不通,还要一意孤行,那才真真是出力不讨好呢!你以后别老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孩子,想教训他的时候就想想若是面对金宝你该怎么做,便好了。”
赵成材想想也觉有些道理,“那我二回试试。”
章清亭掩嘴一笑,“还有你母亲那儿,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想起赵王氏,赵成材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说她那么大年纪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就那么喜欢操心管事?我知道她其实也不是要跟我争成栋这事,就是气不过我当了家,没她管事的份儿了!所以才闹腾成这样。”
“你既然都知道,干嘛不顺着她的气好好哄哄?非得跟她拧着来!何必呢?到底还是让玉兰吃了亏,你说她又招谁惹谁了?”
赵成材瞧见她嘴上劝着,却眨巴着眼睛含着几分调笑之色,忍不住蓦地屈指弹了她额头一记,“你还有脸笑!”
章清亭疼得一皱眉,心下不忿,毫不客气的踢了他一脚,“我又没招惹你们,干嘛对我动手动脚的?”
赵成材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在环上那纤细柔软的腰肢时心情就好了许多,“你怎么没招惹我了?我怎么就不能对你动手动脚的?这身上还有哪里是我没动过的?”
章清亭大窘,羞得脸通红,推挡着赵成材越靠越近的脸,“越发没个正形了,快放开我!”
可惜人家却不听她的,得寸近尺的一定要吻上了那张总是惹人恼火的小嘴,直到她的唇上尽是自己留下的滟红,如同盛夏里绽放的蔷薇一般方才满足的离开。
章清亭本就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更似蒙上了一层水雾,氤氲得令人着迷,两腮红得如鲜荔一般,含娇带嗔的呢喃细语,“这还大白天的……”
“怕什么?又没人瞧见!”她见模样,让人越发的忍不住想逗弄了,手探进她胸前的丰盈里,“你要不好意思,那就等着晚上?”
章清亭偏过脸去,就在他微凉的衣襟上贴着自己滚烫的面颊降温,温柔里带了几分羞涩,“我……我今早,身上来了……”
经历过一次的赵成材略一思忖,明白了过来,挽着她坐下,“可有什么不舒服的么?我瞧那书上说得玄乎,只知道挺重要的,只总是闹不明白,到底是何等迹象?”
这等私密之事,当然只能与最亲近的人分享,章清亭红着脸道,“无非是腰酸背痛,容易疲乏,怕冷畏寒,饮食上要格外当心,不可进寒凉之物,又懒怠思静。从前……还好,这北安国的冬季可真是难熬,每月来时,着实疼痛得紧!”
她皱眉小小的抱怨着,想着去年刚来这儿时,甚是不惯,也不知那张蜻蜓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那么大冷的天,别说让她杀猪了,就是拿把刀都觉得凉得刺骨。
见赵成材是真心疼自己,更加要博人的怜惜,“妇人这个若是调养不好,别说生育了,就是自己身子也是极亏损的!”
赵成材点头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到了冬日那么怕冷,那时你记得不,我们还开着绝味斋,早早就生起了炉火。还有家里,我总说你有时恨不得钻到炉子里去了,问过一回,你就翻个白眼,什么也不肯说,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章清亭却不记得了,“我那时有那样么?”
“可不是那样!”赵成材学她当时的表情,倒把章清亭逗得咯咯直笑。不过他又正色道,“既是如此,那你今儿怎么不说呢?应当在家里好生休养才是!”
见他如此重视,章清亭目的已经达到,带着小小的狡黠,用懂事的无辜表情来卖乖,“那怎么行?大伙儿谁都没说为了这个休息的,偏我一个能例外么?少不得只好自己撑着了。”
赵成材当即道,“既然从前没有,那往后就改!你到了这时候就在家歇着,我想法抽空顶你的事!就是我没空,不还有明珠他们么?你们可以错开了休息,女孩儿家本就身子柔弱,更要好生保养才是。”他末了又笑道,“你现在又是我的娘子了,以后我们赵家的香火还要靠你来传承,不养好身子怎么成?”
章清亭笑得如小狐狸般得意,揽着他的颈子撒娇,“这可是你说的,那以后我可不客气了!”
“这话怎么说的?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赵成材扶她起来,“走吧!我下去跟娘说会儿话,免得她又搁心里头生气。”
“那你想好跟她怎么说了么?”
赵成材嗤笑,“你以为就你会哄人?你相公也不弱!要不然,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章清亭笑得自信,就算赵成材在别的方面学得再快,可这些女人家的心事她还是觉得自己经历得更多,也更有经验一些,“我倒觉得你不用这么快就去哄你母亲,你既然知道她的心事,又不可能让她当回这个家,再说些什么,无非也就是给她个台阶下。既然只是要下个台阶,那随便说两句话,一会儿叫她来吃个饭就行了。倒是让旁人去劝劝你母亲的好!”
“哦!那你要毛遂自荐么?”
章清亭还没闲得发慌,要去讨那个吃力的差事,“我不合适!我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别人都会以为是咱们俩商量好的,纵是好心,也未必能听得进去。倒是吃了饭,去把小莲请来,那丫头最是善解人意,让她跟你母亲说说,只怕比咱们费尽唇舌还要好些。”
赵成材听得有理,二人下了楼,他让章清亭去坐着,自己挽起袖子下厨帮忙,反正一家子也见惯了,都不以为意。章清亭心里甜滋滋的,有这样一个知疼著热的相公,就是穷点,她也甘心。
等饭菜摆上桌了,赵成材亲自进去请娘亲。赵王氏瞟了大儿子一眼,就着这台阶也就下来了。脸上虽是和气了些,只仍不肯言语,低头闷声的吃了饭,又回去陪着女儿了。
章清亭本说自己去请赵玉莲,可赵成材不让她动,让吃完饭的银宝元宝过去跑了一趟,正好他们小孩子又愿意找牛得旺玩耍,顺便把赵玉莲请了来。
一听哥嫂说了个大概,赵玉莲立即就明白了,掩嘴一笑,“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进了姐姐的屋子,赵玉兰服了药,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有点疲倦,半靠在床头休息。赵王氏陪在一旁,握着大女儿的手,满面的担忧。见小女儿进来,忙让她坐,神情中加多了几分客气和讨好的味道。
赵玉莲心中莫名生出些酸楚来,自从把她送了牛姨妈,赵王氏再不敢跟她亲近了。每回见了面,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不敢正视她,又老是偷偷摸摸的背着她擦眼泪,那份既无奈又心痛的感情让人着实揪心。说起来,这回牛得旺留下来读书,还算是让她分别几年后,第一次和家里人又开始了长时间的相处,虽然隔着院落,但毕竟时常可以见到,赵玉莲的心里是满怀欢喜的。牛姨妈和牛得旺待她再好,毕竟也跟隔着一层,哪象爹娘兄姐这般,贴着心呢?赵玉莲很想跟家里人亲近,可又不忍心让家里人总以那么愧疚的眼神看着自己,只好保持着距离,小心翼翼的观望。
“姐姐,没事了吧?”赵玉莲在床边坐下,轻声问候了一句。
赵玉兰半睁开眼睛,低低的嗯了一声,正要答话,赵玉莲按着她道,“你快别费神说话了,养养精神,我跟娘就在这儿说会话,会吵着你么?”
赵玉兰点了点头,以眼神示意她们可以。
赵玉莲这才道,“娘,您今儿怎么就跟大哥闹起来了呢?”
赵玉兰一贯性子和顺,不防妹子竟如此直白的问起娘亲,瞅了赵王氏一眼,听她作答。
赵王氏神色颇有些尴尬,“是你哥叫你来的?”
赵玉莲也不隐瞒,“是啊,他知道您在气头上,让我来跟您赔个不是。”
赵王氏气色好些了,嘟囔着,“那他自己怎么不来?”
赵玉莲微微一笑,“您让大哥怎么来?是去马场把二哥再折腾回来?娘,您别怪我这做女儿的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事儿呀,我倒是觉得大哥没错!”
他怎么没错了?赵王氏瞟了小女儿一眼,怎么都来编派我的不是?
赵玉莲柔声细气的道,“娘您先别生气,容我说两句。咱们这个家里,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第一能干人是谁?家里家外肯定都是您!”
赵王氏被小女儿这么一奉承,心下有了几分满意,“你别说好听的哄我开心了!你母亲能干个什么呀?连大字也不认识一个!”
“这可不是哄您开心,咱们放眼看看,这十里八乡的,有几家是象咱们这样靠娘支撑起来的?您这还是大字不识,若是读了书识了字,怕不得弄个官儿当当?”
赵王氏给逗得笑了,“拿你母亲开心呢!”
赵玉莲正色道,“娘,您的能干是大伙儿都瞧在眼里的。就象姨妈背地里也时常说,您这个大姐挑起这么大一家子,还把大哥供了读书,可着实不易呢!”
这话赵王里倒有几分相信,得知平常老跟她攀比置气的妹子也赞她,浑身都舒坦了不少,女人都能体谅女人的难处,她也说了句大实话,“你们姨妈这些年也真是不容易!”
“要不就说你们是姐俩呢!都是厉害人!”赵玉莲巧笑倩兮,转入正题,“可是娘,您再厉害,能管我们一世么?让我们几个子女都赶不上您,您愿意这样么?”
赵王氏听得皱眉,还没会过意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玉莲耐心解释着,“我们现都也慢慢大了,现在大哥成了家,二哥大姐日后也都要成家的,等大伙儿都成了家,您是愿意人家说我们比不上您,还是愿意听人家说我们比您还强?”
“那当然是想你们比娘要强!”
“正是这话了!”赵玉莲笑道,“您既想着让我们比您强,却为何要拦着大哥,不许他管事呢?若是您老是什么都帮他做了,让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学得比您强呢?”
啊!赵王氏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话说得有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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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二二四)不能被人比下去
(二二四)不能被人比下去
赵玉莲抽丝剥茧般跟娘讲着道理。“你们今儿为的是二哥的事争,根由是什么?您是心疼二哥,想留他歇一晚,大哥呢,他也是为了二哥好。娘,我近日听旺儿读书,有句话说得好,玉不琢,不成器。大哥虽然是让二哥辛苦一点,但也是想磨砺二哥啊!我还记得小时候大哥读书那会子,也有想偷着玩的,可您只要瞧见就是一顿好打,这宽是害,严是爱,您小时候既能那么严格的要求大哥,怎么现在就不能这么要求二哥呢?”
赵王氏听得有理,只是心里仍是别扭,“这才多大点事儿呀,你大哥他至于跟我那么争么?”
“娘,您也说才那么点小事,那您为什么一定要跟大哥争呢?若是要争。也该把大哥叫到一旁说话才是。您倒好,当着大嫂娘家那么多人的面,就给大哥下不来台。大哥若是应了您,让他日后在嫂子一家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虽说您是长辈,但他可是当家的,也得要面子的,是不?”
这一层赵王氏却是没有想到,若是让张家人都瞧不起这女婿了,那她纵是争赢了,又有什么意思?尤其是那杀猪女,本来就够强悍的了,若是让相公在她面前失了威风,那不得让她可劲儿的压下头来?这却是万万不行的!“你这话说得很是,是娘一时疏忽了!”
见她心动,赵玉莲又道,“大哥现在正经也是个夫子了,住在这胡同里,左右都是些有身份的人,您过来大吵大嚷的,幸好还是学堂放假,隔壁又是方老爷子家,没有人多嘴,若是平日一个不妨,给外人瞧了去,您让人怎么想大哥,怎么想咱家?”
赵王氏听得当真赧颜,支支吾吾道。“我一下子……这不是气上来了么?”却暗下决心,以后再怎么吵也得进屋关起门来吵。
赵玉莲见她明白了,也不多说,只道,“依我说,其实大哥不让您管事也是一番孝心在里面,这不是您年纪也大了,想让您享点清福么?您干嘛非得跟他争?再说大哥也不是事事都不问您的意思擅作主张的,真正大事,他哪样不跟您商量?况且家里头,您瞧,不管是二哥大姐,甚至于我和旺儿那里,又哪样不是他在操心照管着?娘,大哥已经很用心,很努力了,他读了书的人,想法有时难免跟咱们有些不同,您要是觉得不妥了,就好生跟他商量着,干嘛非跟他硬争到底?既伤了母子和气。还给外人看笑话!”
赵玉兰听了半天,此时虚弱的接了一句,“娘,妹子说得对哩!大哥对咱们,那真是没话说的,就连嫂子也是真心孝敬的。这不手上刚有点钱,就给您打了首饰,若是心里没您,这非年非节的,纵是不送,您又能说什么?”
赵玉莲点头,“大嫂就跟大哥一样,都是嘴上不爱作声的。可当真有什么事时,咱们还是得靠他们!”
二个女儿都这么说了,赵王氏也只好妥协,“行了,那这事就算了吧!”
赵玉莲一笑,“我就说还是娘最明白事理,一会儿大哥跟您说话,你就着搭几句,让嫂子一家人看看,这事就算过去了,要不他们心里也犯着嘀咕,都过得不踏实。”
赵王氏既然松了口,当然这也就一并应承下来。
又坐了一时,赵玉莲见时辰不早了,便要领着牛得旺回家。顺便把赵王氏也带了出来,意思给她和大哥一个缓解的时机。可那小胖子跟银宝元宝玩上瘾了,一时还舍不得走。章清亭便亲自下厨。教小玉泡了几碗八宝茶,留他们多坐一时。
等弄好了,她自拿漆盘先托了四盏出来笑道,“这还是从前跟那些回回学的,你们看惯不惯?”
赵玉莲忙帮衬着,“大嫂弄的,必是又好又精致的!”
章清亭跟赵成材使个眼色,让他赵王氏端了去,“娘,您先尝尝!”
见儿子如此殷勤,赵王氏随和的接过,“你倒是给你岳父岳母也端了去!”
这一开口大伙儿都放了心,满天的云彩总算都散了。
赵王氏瞧这小茶碗精致得很,不仅带了个盖,还有个托,捧在手里,一点不烫,外壁上还描着花,很是精致。揭开碗盖一瞧,扑面一股甜香,上面飘着枸杞、红枣、桂圆、葡萄干等物,下面才垫着几片茶叶。浅尝一口,清甜润喉。不觉皱了皱眉,“这也太讲究了,喝个茶还放这么些东西,一点儿茶叶味儿都没有了!”
章清亭怕她啰嗦,立即解释,“这茶是讲究几道水,每道滋味各不相同的,现在喝得甜,一会儿茶叶味道就出来了。这也是偶尔想起来,才弄的这个,这里头的料虽多。却不用浪费,等茶喝完了,把东西吃了也就是了。”
赵成材想帮媳妇解释,又怕他娘更加挑刺,赵玉莲已经抢先接过话来,“现在成日不是绿豆汤就是银耳汤,也怪腻味的,大嫂这个挺新鲜的,我倒是喜欢!一会儿教我怎么做,二回自己也弄弄,反正这里头都是好东西,吃着也没便宜外人去!”
很是这个理,众人皆
冲囍(上)第7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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