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自己的原因,但章清亭还是觉得很抱歉,起身递了上回买的药酒给他,“伤着了吧,这个要么?”
赵成材摇了摇头,只苦笑着说了一句,“这下,玉兰真的要嫁人了!”
章清亭面有戚色,“真的一点转寰的余地也没有了?”
“我都跪下了,娘才住了手。不过,也逼着玉兰答应嫁人了。”
“真是抱歉!”
“不关你的事!其实也不能怪小蝶!”赵成材还很明白事理,反过来宽慰着她,“这事儿迟早有一天会来的,只不过小蝶这么一说,把它给提前了。”
章清亭也只能祝福,“但愿玉兰能找个好人家。”
“现在也只能希望如此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赵成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言简意赅的把赵王氏自作主张给她接了王屠户家生意的事情一并说了,“你也别恼,娘也是好心。你要是不乐意,想回就回绝了吧!只请你把话说得婉转些,彼此都留些面子。”
现在这关口,章清亭哪有心情计较这些?“算了,我明儿去看看,要是价钱东西都合适,让他们做着也无妨。”
次日一早,赵王氏宣布,女儿要嫁人了,不适合再出去抛头露面。让章清亭要不就自己请人,要不就让张罗氏去店里帮忙。
这一层章清亭倒是昨晚就想到了的,张罗氏那个生相如何见得人?想想还有方明珠,几人辛苦一点,一边做一边招吧。
张小蝶不知昨日说的话,今日这么快就见效,心中内疚,低着头沉默不语。赵玉兰更是一言不发,看得章清亭心中怜惜不已。
心事重重的到了绝味斋,王屠户第一日送货,不敢怠慢,倒是很用心的挑了些好东西过来,赵王氏谈的各项价钱确实也算便宜,章清亭便拣能用的拿了,按价付款,王屠户也自欢喜。
刚开门还没生意上门,章清亭仍在想着赵玉兰之事,忽然张小蝶道,“大姐,门外有个人一直鬼头鬼脑的在往我们这儿看!”
章清亭起身一瞧,那人却迎着她的目光忸忸怩怩的走过来了,正觉得有些面善,再一想,认出来了,“田福生?”
田福生脸涨成猪肝色,很是赧颜的拿一只脚尖在地下蹭着,结结巴巴的道,“呃……嫂子好!”
章清亭出来到他跟前,“有事么?若是来找玉兰的,她可不在。”
“也……也没事!”田福生从怀里取出一把包好的菜刀,还特意拿了一根红绸子捆着,“我……我听说你们家开铺子了,想着你们用得着,便打了一把,嫂子你别嫌弃……”
章清亭叹了口气,“你们那小本经营也不易,何必又费铁费时的打这个送来?拿回去吧!你的心意我领了。”
田福生目光中立即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
章清亭瞧了有些不忍,温言道,“你别误会,我真不是嫌弃!只是……”
“那你……你就收下吧!别的,我也没了……”
章清亭略一思忖,这长痛不如短痛,他迟早都要知道的,不如早些告诉他也好,“玉兰她,快要嫁人了。”
第二卷(七十七)情敌相见
(七十七)情敌相见
闻知赵玉兰要嫁人了。田福生顿时呆在了当场,刀掉下来砸到脚背都不觉得疼。
章清亭索性把话说清楚,“嫁什么人还没定,不过想来也快了。你还是……回去吧!”
“我去找她!”田福生扭头就想跑。
“站住!”章清亭厉声喝止,“你找了她有什么用?想害得她再被打一顿么?”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田福生回过头来,一脸的惊愕,“她娘……又打她了?”
“是!”章清亭斩钉截铁道,“你既然知道,该知道她为了你们的事挨打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你去找她又有什么用?若是她娘能同意早就同意了,为什么拖到如今?”
“可我!我是真的喜欢她!”田福生的脸上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又是惶恐又是焦急,他努力的想表达出自己的心意,痛苦的拳头攥得死紧,浑身都微微颤抖了。
看得出来,这人是真心喜欢玉兰的。可你喜欢她,能给她一份安定富足、衣食无忧的生活么?
章清亭也不忍过于苛责,“这事原也怪不得谁,就当,当你们之间没缘份吧……”
田福生紧咬着牙关,额上青筋爆起,到底半晌什么也没说。只重重一跺脚,转身跑了。
章清亭拣起了刀,拍拍上面的尘土,好生收了起来。
张小蝶问都不敢问,方明珠就更不吭声了。
难道因为穷,就真的连喜欢一个人,和一个人厮守的资格都没有了吗?现在穷难道就会穷一辈子?嫁给他就真的不行么?
章清亭自己也很是矛盾,虽然看到了田福生的贫困,但从内心里,她还是同情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心酸。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赵王氏作出的决定,恐怕很难有所改变了。
“章姐!章姐!”方明珠连叫两声,章清亭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瞧,来客人了。
赶紧收拾情绪笑脸相迎,“几位姑娘是要扯衣料么?”
眼前一共三位女孩,一着红衣,一着蓝衣,一着绿衣,想来都是出门的好衣裳,有七八成新,不过却是普通面料,除了蓝衣女子有副银耳坠,其余几人不过戴着一两色铜簪环,很是朴素。
章清亭当下一看就泄了三分劲儿,也不是小瞧她们,若是有上年轻的妇人陪着,倒有可能出手买件衣裳,就这样仨丫头片子。估计只是来瞧个热闹的。
三个女孩还有些害臊,你推我,我搡你的,到了柜台前面假意看布料,眼睛却都不住的往章清亭身上瞟。
毕竟年轻,眼睛里藏不住事,章清亭当即就料着有事了,她以为是看了门口的招工启事想来应征的,便笑着问道,“几位姑娘可是想来我这儿应征的?”
蓝衣女孩当即一撇嘴,“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会错事了!章清亭马上道歉,“我瞧几位姑娘一直瞧着我,还以为你们是看了门口的启事,来应征做工的。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蓝衣女孩哼了一声,言语中多有轻慢之意,“我们可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可能出来抛头露面干这个?”
“就是!”那俩姑娘忙跟着附合。
“再说,你这儿也没什么好衣裳,俗……那个俗不可耐!姐妹们。走!”蓝衣姑娘抱怨完了,一声号令就想带人离开。
“慢着!”章清亭听出来了,敢情这三人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找碴的!无缘无故的骂了人,就想这么走人,当她章大小姐是吃素的?
她微微冷笑,拦住三人的去路,“几位姑娘嫌弃我这儿的衣裳我没话说,反正我这儿的绫罗绸缎肯定是比不上你们身上的布衣粗裙来得高贵典雅。只是你们这样好人家的女孩儿,不养在深闺,却跑来在这市井之中抛头露面,恐怕不合适吧?还是赶紧家去的好!”
方明珠一听,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章姐姐这骂人骂得太绝了!
那三位姑娘气得涨红了脸,还是那蓝衣姑娘接话,“你果然是牙尖嘴利,泼辣成性!”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章清亭微微颔首,一点也不动气,“几位姑娘也果然是笨嘴笨舌,无礼之极!”
三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开始真的出言无状了,“哼,不过是个杀猪女,有什么好神气的?连嫁个人都是别人不要,死赖着成的亲,瞧瞧这德性!”
章清亭脸色一沉,这话实在太过了!不管她和赵秀才的亲事是如何的不情愿,但也没轮到她们几个来说三道四的!
“怎么着?几位姑娘今日是替谁打抱不平么?还是说看上了我家相公。他没相中你们,所以才这么因妒生恨的拈酸吃醋?若果真是一片真情,只要你们对我三跪九叩,我也可以考虑考虑收你们进门做个小。”
“你胡说八道什么?”几个女孩被骂得脸通红,七嘴八舌的那儿说,“谁要来做小了?赵秀才本来就不喜欢你!他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是你强逼他娶的你!”
章清亭从一片杂乱无章中理出重点,心下已经猜到她们是为何而来了。反倒抿嘴一笑,“我想几位怕是弄错了吧?可不是我逼我家相公强娶的我,而是他苦苦哀求,强娶的我!若是不信,你们大可以去找他对质!”
她款款坐了下来,手指轻点着柜台,好整以暇的瞧着她们,“你们若是要打抱不平呢,也得先分清是非,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只能徒增笑尔!”
趁她们无话可说,章清亭又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撇着浮沫,象是自言自语,却又是说给她们听,“被人甩了就甩了呗,躲在自己家里哭哭也就是了。何必还要跑出来丢人现眼?真是自取其辱!”
“你!”
章清亭放下茶杯,“几位姑娘既然不买东西,就别在这儿聊天了,我们可不是开茶楼的,也没得茶水供应!明珠,送客!”
三女半天讨不到半点便宜,悻悻的走了。
方明珠站在门口瞧了一阵,回身道,“章姐,还有一个呢!躲在斜对面的铺子里,恐怕那个才是正主!”
章清亭一笑。幽幽叹道,“云空未必空,欲洁何曾洁?可怜!可叹啊!”
张小蝶听得莫名其妙,连方明珠也不大能领会。
章清亭嗔道,“好啦,干活吧!别为了这些没要紧的事耽误了自己生意!”
她不想找麻烦,不代表别人不给她找麻烦。
时间不长,三位姑娘簇拥着正主儿又进来了。
这倒有些出乎章清亭的意料之外,但她依旧满面春风,似是头次见到似的,说着客套话,“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姑娘要点什么?”
张小蝶也认出来的,当中这位肤白清秀的女孩不是姐夫那个老相好么?
杨小桃也不装傻,见店中无客,便上前万福道,“张姑娘,适才几位姐妹出言无状,多有得罪之处,小妹在此跟你道歉了。”
后头三女勉强之极的施了个礼,却都鼻孔朝天,明显不是真心。
章清亭微笑还礼,“杨姑娘客气,你和我家相公有同门之谊,就请称呼我一声嫂夫人即可。方才那几位姑娘不过是信口胡诌,我也就胡乱开了几句玩笑,有什么要道歉的?快别多礼了!”
她故意点出自己的身份,就是告诉她,自己已经是赵成材明媒正娶的妻子了。章清亭心说,这个身份要不要是我的事,可旁人却休想在她离开之前觊觎!
杨小桃脸上一僵,随即又从容笑道,“是。嫂夫人得配良缘,又新开宝店,说起来小妹还未曾到贺,实是失礼。”
“杨姑娘客气!方便时关照下小店的生意便是了。”章清亭可没那么好打发,想道贺。那就拿银子来吧!
杨小桃却似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那是当然。”
她随便选了两样吃食,章清亭示意妹子包了起来,一样的照单付款,连个折扣都不给。
杨小桃却又指着柜台上纸笔卖弄,“嫂夫人如若不弃,小妺还想写首诗恭贺一番。”
有点意思了!且看她水平如何,章清亭一笑,“多谢!”
杨小桃自信满满的上前提笔,写了一首诗,章清亭上前一瞧,好玄没乐出声来。
只见她写的是前人一首的《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是把她自己比做品性高洁的梅花,不屑于章清亭为伍。还特意用行书写就,意在考她。可那几笔字虽然娟秀,但柔弱无骨,行不行,草不草的,一看就只练了个半吊子。
再说,你“寂寞无主”,关我个什么事?既然“无意争春”,又跑来我这儿来耀武扬威的干什么?简直是不伦不类,用得牛头不对马嘴!
就这水平也敢拿出来显摆,完全和自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跟她相提并论,那是自降身份!
章清亭心下鄙夷,那杨小桃却以为她看不懂,颇为自得。
旁边女孩也帮着腔,“嫂夫人!你认得这上头的字么?要不要念给你听听?”
章清亭哂然,“好啊!那就劳烦姑娘你念念吧!”
那女孩可也不识得,转手递给了杨小桃,“小桃,你就讲给她听听!”
杨小桃清清嗓子,抑扬顿挫的把这首词念了一遍。
章清亭赶紧鼓掌称赞,“声音真好听!想来姑娘若是去学戏必也是好的。”
这是把她比作戏子了!杨小桃闻言面色一变,暗自咬牙,还以颜色,“比不上嫂夫人好身手!能唱念做打!”
这是讥讽她是干粗活的。章清亭听了也不恼,“既然姑娘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我也不能不还的不是?姑娘既以文赠我,我也写首诗还馈姑娘。”
她提笔唰唰很快也写了一首诗出来,递了上去。
杨小桃一看,傻眼了,那上头写的是小篆,她一个也不认得!
旁边女孩还一个劲儿的催促,“她写什么了?”
杨小桃哪里答得出来?却也不能露怯,当下收了诗,微一敛衽,“多谢嫂夫人赐教!”灰溜溜的败退。
待回家拿这首诗给老杨秀才一瞧,更是恼火万分。偏她那个迂腐的爹还夸写诗之人笔力雄健,风骨毕现。杨小桃更是火大,区区一个杀猪女,凭什么有这本事?
她在成亲当日无端被悔婚,心中一直怀恨在心。不管赵成材是因为什么理由娶的章清亭,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她输给了章清亭。杨小桃在十里八乡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美人胚子了,自小是被爹娘捧着,外人夸着长大,几时受过这份窝囊气?
那赵成材从小在她家私塾念书,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赵家穷是穷了点,但赵成材怎么说也算是这一带为数不多的读书人,长相品性也都过得去。象他们这个怀春多梦的年纪,又认得几个字,看了几本闲书,自然就会联想到才子佳人,举案齐眉之类的故事。
所以在赵成材中了秀才之后,杨小桃和他爹都很是满意,觉得日后肯定是招他为婿,接杨秀才的班,便是皆大欢喜了。可谁能料得到,竟然凭空杀出来个章清亭,硬是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
杨小桃是越想越不服气,寻思着一定要狠狠羞辱章清亭一番。最好是弄得他们夫妻不睦,章清亭被休弃才能一雪前耻。
她自以为杨成材肯定仍是喜欢着她,只是迫于母命,无奈之下才娶的章清亭。若是要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反而显得有份,便装出一副尽管自己委屈万分,却依然大度的样子,还劝赵成材好好过日子。
她在这头觉得自己颇有几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悲情,奈何赵家却没有一点动静。
这两天,听说章清亭竟然还在城中开了家铺子做起了生意,过得是红红火火。
这哪行?杨小桃一听就不干了,自己在这儿“冷冷清清”,章清亭也应该跟着她“凄凄惨惨戚戚”才对!
故此今日相约了几个要好的姐妹,一起来找碴。小姐妹们能有多大年纪,能懂多少事?当然都是同情她的遭遇,觉得是章清亭破坏了她的大好姻缘,所以义不容辞的冲了出来。
杨小桃很是乖觉的没有露面,让她们去挑衅,若是成功便罢,不成功自己才亲自出马。她是欺负章清亭没读过书,肯定在文学方面不如她,才这么比试。可人家章大小姐出身官宦人家,受的教育可比她好上了千百倍。这些闺阁中的小把戏在人家眼里,更是不值一提,动动小指头就能让你吃了闷亏还说不出半个字。
杨小桃自己送上门那纯粹属于自讨没趣!可如此一来,她便更加的怀恨在心,日思夜想的如何拆散他们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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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七十八)谁在捣鬼
(七十八)谁在捣鬼
且不提杨小桃的一番险恶用心。待她走了,方明珠才问章清亭到底写了首什么诗。
章清亭一笑,原来她回的是一首《金缕衣》,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表面上是劝杨小桃珍惜时光,把握青春,其实在后两句讥讽她是已经“无花空折枝。”
方明珠咯咯笑道,“章姐姐,原来这诗也可以用来骂人的,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这诗词歌赋本来就是写了抒发心意的,人高兴的时候,乐一乐就完了。只有真生气了,难受了,才会想着写点什么来骂骂人,发发牢马蚤。你看古往今来的名诗佳句,十篇里有八篇都是这样。真正写诗填词作的好的,全是些落第秀才,不得志的文人,要是当大官的,诸事称心如意。忙于公务,可没几个再有闲情逸致来作诗了!”
“那说起来,还是不要会做诗的好!”
“会一点倒是无妨,只是不要太沉迷进去,毕竟又不能拿来当饭吃!”
杨小桃此事,章清亭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不过当作个小插曲娱乐而已,还特意收了她的大作准备晚上带回去给赵秀才珍藏。
日头渐渐偏西,许多人收工回家,就顺便买点卤水回家下酒,是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少了一个赵玉兰,应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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