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看见了,也没有什么好避的了。施玥儿走过去,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她不开口,施子珩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再怎么样,他们之间并不欠一个“谢谢”。
她从常将军处得知,施子珩的粮草并不是无偿提供,粮价比起官府的征粮价钱贵两成,押运的费用未计在内,等回京后一并结清。不管他是不是出于商人利字当头的考量,她都是心存感激的,若不是他及时出现,饥饿、绝望到极点的将士也许挺不过最后的一刻。就是这一刻,胜利的天平微妙地倾向他们这边。
施子珩没有说什么,面上是往常一贯的无表情,甚至没看她一眼,好像他们不过是陌生人,陌生人之间的不愉快是能轻易忘掉的。
他们之间,只有这段擦身的距离,不尴不尬,近一点不是亲密,远一点不是疏离。
“等一等。”她咬了咬嘴唇,在施子珩背后轻声问,“你刚从京城来,你知不知道京城的情况?”
施子珩明白她的意思的,有一个人,在梦里也萦缠绕着她不放,因为太了解,她始终不能放心。
“不知。”施子珩答得干脆。
施子珩走后,她见刚才离去的士兵跑回来,并没把剩下的数车粮食运入库内,而是直接叫人拉走了。
她一时有疑,便着人来问了两句。士兵皆知她的身份,又听说了她在战场的事迹,心里佩服得紧,她的问话不敢疏漏,说粮食是送去救济流离失所的百姓的。
“这几万百姓都不容易啊,早前还有秦将军前头顶着,一年还有几天安生日子,现在可好了,军神也当了缩头龟,拓跋蛮子来了,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官府怎么不叫他们迁回冀州内,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祖祖孙孙,上百年的根都扎在那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谁都不愿迁走。何况,官府哪里给得起安家费,冀州城内哪有地儿安置得下他们,那么一大批人,迁了谁养活他们的孤儿老小?”
她听完始末,又问了几个问题,想起来时一路上都是逃难的百姓,再想起那天常将军惊愕的反应,她被自己的猜想搞得心神不定,倒宁愿自己没有多此一问,也省得烦心。
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只有去问慕容德馨。慕容德馨的表情很微妙,却证实了她的想法。
她知道战争的残忍,打仗总是少不了死人,尤其她今日亲眼目睹了一场浩大的屠杀,那种声势与视觉的震撼,根本不是任何电影特效能制造出来的。
身边最亲近的人,总是温柔对待你的人,转身之间,却能冷酷地操控上万人的生死,那种感觉让她感觉空洞且陌生。
韩煜齐借着不胜酒力,总算离了席,仿佛也察觉她有心事,柔声道,“怎么了,一进来就看你在发什么呆你?”
她摇摇头,“我有点累了。”
他掐掐她的鼻子,笑道,“秦管事回来了,你不会想知道他怎么控诉你干的好事的,鬼丫头,胆子倒是不小,今日之事我还未教训你,以为推说累了就可逃过去了,嗯?”
她一听秦岭回来了,忙道,“我只下少了很小的分量,绝不会对人体有害的,哪知道他看起来强壮,连这一点也受不了。”说到最后明显的底气不足。
他只是笑,拉起她,“既然不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是一座烽火台上。她从未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天空,天上无星,只有一道银白色的光带,仿佛一伸手便可以掬一把银河水。
夜色沁冷,天空却格外的明净,像是刚刚磨好的墨。
他身上有酒的气味,混合着夜色的清新和熨帖的味道,她一瞬间就迷惑了。好像还是在顶楼的天台上,还是从前的他们,繁星,夜色,天台一夜醒来,她还要上班,他在家里无所事事,或翻报纸上的招工广告,下班了,她像经纪人一样带着他到处转各个用人单位。对方一见他,不是一拍即合,就是断然拒绝,原因是怀疑他是太子到基层考察来了。
如果,如果有“如果”,他们会是什么样子了?会不会早已结婚了?每日为薪水加班愁眉苦脸,为柴米油盐起争吵……
她恍惚地想着,一连被叫好几次才回过神来。
“你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他笑着掐掐她的鼻子。
她红了脸,幸好夜色中看不到,悻悻道,“没想什么。”
韩煜齐似乎也想起以前,低低地笑了,从背后揽住她,贴着她耳边暧昧道,“我说过我会报答你,你想要什么?”
他猛地将她转过身来,覆上她的唇,吻得她身心发烫。许久,他松开她,贴着她唇边,气息不稳,“我们该回去了。”
她一颗脑袋埋到胸口,不敢抬头看他,知道她会错意,他又笑了,加重暧昧的口气,“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兑现,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回京。”
“听说你刚刚去了南营?”他突然转了话题,淡淡问道。她一震,她才去了一小会,他如何知道的?他温和的眼睛定定望着她,“你知道了?”
她一震,本来想推说不知道他问什么,可看着他徒然犀利起来的眼睛,觉得自己在他前面无所遁形,任何遮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轻轻地点头。
“你心里怪我?你觉得我太冷血,太残忍了?”
他突如其来一问,她有些吓到了。“我,我知道你放弃他们,是为大局着想,退回关内,才有一分胜算。”
“嫣儿,你心里看不起我吗,你总是太善良,你觉得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卫百姓,现在竟为了保住自己,自己先逃了,我不想瞒你,那几万百姓一早便成了弃子,之所以还留着他们,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秦世崎才有一分顾忌,不敢背地里插上一刀。别说是几万人,就算是整个冀州城,必要时候,我也要挥刀断臂。”
她急着辩解,“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不是没看到你做每一个决定有多艰难,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呢?”
她理解的,若不是退回金蛇谷,他们根本无法利用有利的地形防守,一旦被拓跋攻破,保不住的又何止几万人,整个冀州、甚至中原都岌岌可危。
他却步步逼近,眼里那一点清浅笑意褪去,似要望穿她的心底,“你还是不能理解,我希望你从心里认同我的做法。”
她退了一步,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强求。
“知道吗,我就是不想让你承受这些,才要你离开。”他接着缓缓道,“可是,你偏偏回来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
韩煜齐松开她的箍制,转身望向无尽的夜色,轻轻一叹,“罢了,我真是醉了,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
“夜冷风大,你身子受不得,我们回去吧。”他转身面对她,摸摸她冰凉的脸颊,牵起她,“手也是这样冷。”
他还是那么温和,她说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了,经过刚才,她却敏锐地感觉到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她顺从地点点头,朝他挤出一笑。他望向神秘辽远的夜空,“快下雪了,等第一场雪来的时候,我陪你一起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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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生命之不能承受(一)
更新时间20114223:06:03字数:2336
韩煜齐送她到帐篷外,一个亲兵正等着在外面说常将军有事汇报,韩煜齐微微一蹙眉,她便知道他军务脱不开身,理解地让他快去。
韩煜齐道,“是你的兄长,他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尚未好好答谢他。”
她一听说他要她一同去感谢施子珩,忙说自己累了,推他一个人去。
施玥儿看着他远去了,才转身返回,一手撩起帘子,意外地里面恰恰也有人掀起帘子一角,里外两人正好打了个照脸。
一看那人是添香,她手中端着一托盘,一见她便笑逐颜开,“小姐可回来了。长公主可等你好久了。”
帐篷内的炭火映得一室温暖如春,慕容德馨坐在软垫之上,施玥儿从背后看,只见她披一身雪白狐裘,长发披散,十指纤长,露出袖口一段肤色如雪,纤秀的身段投下长长的影子,竟有种让人屏息的美丽。
慕容德馨转过身来,朝她温婉一笑,“夜寒风重,玥儿去这么久,可当心别着了寒。”
“长公主有事?”她身上还披着韩煜齐的外衣,她感觉到慕容德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有些不自在。
“添香做了野参汤,刚着她给王爷送过去了,你也过来尝尝吧。”慕容德馨双目含笑,示意她坐下。
青瓷小碗,碗口处泛着一点润泽的光,更有一双素手如玉,所谓美人如玉,洗手侍羹,每个动作都优雅如行云流水。
野参汤有些涩,却是下足心思,她心里微苦,嘴上却由衷道,“很好喝。”
她料想慕容德馨定是有话对她说,才会深夜前来,可对方不动声色,直到她把汤喝完了,仍不见她有开口的意思。
“长公主深夜前来,不会是只为赠汤吧?”
慕容德馨眼色微黯,“其实我刚从哨营外面回来。”
她一震,这么说,韩煜齐和她在烽火台之上,慕容德馨全看见了?
慕容德馨嘴角绽开一个苦涩笑意,随手挑起一根木杆儿,拨拨炭炉里的火星。通红发亮的炭火静静燃烧着,这种炭好就好在质地细腻,燃烧起来无烟,不会呛人。因为她怕冷,韩煜齐便让人把营里最好的一点炭都给她送过来了。
拨着炭火,慕容德馨眼神更黯了几分,“我记得宫里有一座掬星台,玥儿想必也是知道的。以前我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不愿意让人上去,连我缠了他好几次,他也没有应允,现在我明白了。”
她没有答话,无声地底下头。慕容德馨好像也不期望她回答,“没想到我还是落在你后面遇到他。”慕容德馨轻轻叹息,“你们有什么样的过去我不知道。可是你知道么,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我救了你。”
施玥儿猛地抬头看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救下了你,我宁愿你当日就死在丽妃手上。”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说残忍的话的同时,用这么轻柔的口气?
她找不到一句话来为自己辩护,忽地想到慕容德馨让她喝的参汤,一阵齿寒,瞪大眼看着空空如也的碗。
“你喝得毫不犹豫,难道你从来没有对我戒备过?你不怕我会补上往日的遗憾?”慕容德馨的笑变得飘忽起来。
眼前是再强大不过的对手,她不能步步退了,迎上慕容德馨的眼,淡定道,“你不会,我当日死不了,说明我们缘分未了,我现在死了,你便永远赢不了我。长公主冰雪聪明,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透。”
慕容德馨清浅一笑,“我真是喜欢你,从见到你第一次起,我便喜欢上你,如果我们爱的不是同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她喉咙也是一阵苦涩,好半响才挤出一句,“长公主,夜深了,回去吧。”
慕容德馨显然没那么轻易退却,口气冷了下来。“你以为我是来跟你示弱的吗?虽然我不曾料到你对他竟有如此大影响力,可你真有自以为的了解他吗?”
“你什么意思?”施玥儿一惊。
“我来说说,你有多不了解他吧。你以为他放弃关外数万百姓是逼于无奈吗,你未免太天真了,他一早有计划,三万将士大多来自关外,被屠的百姓,大多是他们的亲人,我早说过,他们是一群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羔羊,只有让他们亲眼看见亲人如何惨死在拓跋手里,才能激起他们身上的狼性,这一仗才有胜利的希望。”
她脑子一片空白,忆起那天的烈日,无数的尸体,杀红了眼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
慕容德馨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当初秦将军以你安危要挟,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甘愿答应?你以为秦将军隐忍多年,为何到今日才忍不下去?无论是先皇还是他,秦世崎是一定要除掉的,多年来他在秦将军身边埋下暗桩,就是等这一天,如我没料错,秦将军活不了多久了,而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拼了‘军神’的虚名不要,也要殊死一搏。可笑的是,秦将军以为把二皇兄推上皇位,就赢了?先皇之所以动秦将军不得,因为他是天下人的‘军神’,要动他,天下人都不会答应。而王爷,首先要的,便是逼他把狼子野心露出来,所谓的军神遭了天下人唾弃,他才能把秦世崎的人拉拢过来,他要的,是天下人的心。”
慕容德馨说的都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她脑子发胀,艰难道,“你告诉我这些,就是想说明我不了解他?”
“你不但不了解他,而且你的存在只会给他惹来危险。他从来算无遗策,他唯一算漏的是,你。”
帐内很静,静得只有她们的呼吸声,风声刮过帐篷,偶尔听到外面巡逻士兵经过的脚步。
施玥儿听见慕容德馨说,“我虽然还不明白他如何会突然昏迷不醒,是遭了谁的毒手,但我断定跟你有关。你对他来说是个羁绊,你存在一日,他永远不能放开手脚做他想做的事。”
“所以你要为他除了我?”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尖深陷进入手掌。
就是在方才,他对她说,他希望她从心里认同他的做法,她觉得透不过气来,如果她一早知道几万百姓惨死的初衷,她还会说得出她能理解他的话吗?
“为了他,我连慕容家都能背弃。”慕容德馨淡淡道。
她强自镇定道,“你不会,我若有事,他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杀你。”慕容德馨清浅一笑,仍是婉约如兰,缓缓吐出几个字,“我要你主动离开他。”
“在你告诉我他有多在意我之后,你还以为我还离得开他吗?”
她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脊背里渗出冷汗来,她嘴里倔着,然而心里却没有她表面那样的自信。慕容德馨的笑太有把握了,她只用言语,不需兵刃,她便觉得自己的死|岤被牢牢掐住,然而死不是最可怕,可怕的是生命里不堪承受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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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生命之不能承受(二)
更新时间20114314:05:13字数:2590
施玥儿不知慕容德馨是何时离去的,不知道她何时瘫倒在地上,不知道她呆坐了多久,不知道本应是沉睡的夜晚该做什么。
空落落的帐内,一丝声息也没有,火盆的炭许久没有添加,黯淡了下去,偶尔“哔剥”一声跳动,慢慢燃成一堆松软的灰团,沉闷一声,从盆底下的漏口坍下来。
炭火熄了,寒意一寸一寸从脚低侵上,再逐寸逐寸蔓延向全身。
仿佛从梦里醒来一样,她倏然爬起来冲出帐外,守卫在外面的士兵一惊,忙上前关切道,“王妃有何吩咐?”
“给我滚开!”她急怒道,猛地推开他们就往外跑。她知道,她的怒气不应该出在他们身上,可是她胸口憋着一团熊火,不找发泄的途径,那团火就会把她的五脏六腑焚尽毁灭。
士兵鲜少见她发脾气,吓得一哆嗦,还是尽职地拦着她,“王妃,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呢?”
是了,她要去哪里呢,士兵的话点醒她了,她不能这样没理智,她不能听风便是雨地跑去质问,她得先把事情搞清楚。
士兵心觉不妥,又小心道,“王妃,容小的给王爷通报一声。”
“谁也不准给他通报,否则我饶不了他!”施玥儿试着平息怒气,缓和了口气,“施子珩在哪里?”
“小的不认识……施子珩。”
另一人忙上来接腔道,“他是新来的,王妃莫见怪,小的知道王妃的兄长在哪,小的带王妃过去。”
“不用了,你直接告诉我怎么走。”
施子珩并没有呆在他的帐里,而是一个人跑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那地方虽仍在严密守卫的范围内,可毕竟少有人往来,巡逻的士兵皆知这位王妃的兄长性子孤僻,不喜与人打交道,也甚少过来这一带打扰他。
他的脚下滚着几个空酒瓶,不远处还有数个,施子珩侧靠在一颗大石头上,一动不动,似乎就这样枕着石头睡过去了。施子珩素来习武,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十分敏锐,一有人靠近便应该清醒过来,不知为什么,她连呼了好几声,也不见他答应。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靠近几步,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皱眉,这人倒是喝了多少,他真是放心在这里睡!
她又等了好一会,再看看他,发现施子珩睡着的时候,表情柔和不少,甚至是安详的,尤其是眼底的一抹阴郁收敛起来,嘴角微扬,柔化了不少脸部的线条,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两人静静呆在同一空间里,如果他醒着也如同睡着一般,他们也不至于连平静共处也不能吧。
不知多了多久,施子珩才抬了抬眼皮,侧过身来,看清楚是她,又耷拉下眼皮,懒懒道,“你有什么事?”
“我来问你一件事,你想清楚再答我。”
他没吱声,又翻过身去,她知道他没醉得一塌糊涂,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才放心问道,“昔日我离家的时候,爹的身体还很好,怎么会一年多的时间内就得了重病?甚至连床都起不了?爹的身体是什么时候转坏的?”
施子珩想不到她会问这些,有些诧异,“爹上了年纪,身体一向有些老毛病,却也不是大病,严格说起来,是自今年年初。”
她回想年初发生过的事,年初正是风起云涌,朝堂大震荡的时候,先皇驾崩,小皇帝被推上风头浪尖,韩煜齐大权在握……她想起来了,“是自从那次关进牢里以后的事?”
施子珩点点头,蹙眉道,“那次关进天牢里的人,都受了不少苦头,当时娘在外面四处奔走,奇怪的是,天牢的人都成了铜墙铁壁,分毫不肯通融,就是这样,爹在牢里落下一身病痛,出了牢也不见好转,反而每况越下。”
她的心一寸一寸冷下去,如同浸在寒雪之中。当时韩煜齐在外面为施家奔走,她满心感动,却没想到以他的权势,要害一个人和救一个人同样容易,他只需暗示一二,便会有人急着讨好地替他完成,何况这事还同时得了先皇的属意。她嘴角的苦意泛开,忆起先皇昔日曾对她说,“皇子之中,齐儿最像朕。”的确是啊,他们都是为目的不择手段,他们连自己至爱之人的亲人也能作为筹码,静妃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施子珩察觉到不对,一双湛目清亮起来,里面已没有了醉意,盯着她冷然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怀疑什么?”
她不答反问,“你记不得那次我和施琏儿的生辰宴,王爷被人下了狼虎之药,你说你怀疑里面另有内情?”
他点点头,“没错,后来我四处查探,他们各自中的是幻欢散,这不是普通的蝽药,江湖上听过的少之又少,见过的更是罕有,据说是前朝深宫之内才有的秘药,早严令禁止,我娘一个妇道人家,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东西。”施子珩的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当时我却没想到这一点,我以为我娘为了琏儿也昏了头脑。”
是了,难怪喜公公当时便认出来,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妃子争宠夺爱的手段有什么能瞒过他?而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把宫闱禁药弄到手?
施子珩察觉她目光呆滞起来,重叹道,“此事过去已久,却也没造成实际伤害。你也不必介怀。”
“我最后问你一件事。”寒风刀子一般刮过,她忍住齿间的寒意,颤声问,“爹临终前的一段日子,是谁在照顾他?”
施子珩陷入回想之中,“是你留下的丫头,云裳,你走以后,爹那段时日过得很艰难,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云裳说她做得一手开胃小菜,便自告为爹每日准备膳食,她的手艺确是不错,爹只吃得下她做的小菜,身子也有好转的迹象,可就在听说了你的噩耗,爹便吐血不止,再也没能起来,若不是这样,兴许能慢慢调理好起来。”
原来是这样,难怪施老爷出殡那日,云裳躲在暗处偷听她和秦岭的对话,还有那些奇怪的举动,当时她觉得云裳未免身手太快,好像是会武功一般。再回想在睿王府的日子,她觉得这个丫鬟颇有心机,总有意无意挑拨她和韩成敖的关系,只想着无非是一个渴望飞上枝头的丫鬟,却不曾想过,韩煜齐能在秦将军布下暗桩,自然也能在韩成敖身边埋下人。他能放心让她成为睿王妃,自然是胸有成竹,料定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下。
施子珩更怀疑了,酒意全醒了,盯着她,“你怀疑爹的死跟那个丫鬟有关?”
“我不知道。”她呆呆地转过身,走出了几步,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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