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想法完全被打乱,不知如何说起,只好先叫她起来说话,朕听见自己的声音分外和蔼。问她什么呢?
“你是南方人?”
她苍白的小脸突然俏皮的笑了:“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回皇上话,奴婢是四爷从扬州人市上买回来的。”
她的声音轻灵,这苍白却灿烂的笑让人心痛。人市?……
追问她,她告诉了我更令人心痛的事实。贱籍,秦淮河天香楼,族人出卖,愤而投河,失去记忆。这……就是编戏词儿,没有亲眼见到,亲身经历,也编不出来这样的……老四,亲眼见了这一切,救了这样一个孩子……原来他对民间疾苦的了解,比朕想象的还要深。
要低头看着自己精瘦的手背想一想,才能整理自己被这一切震惊的心情。朕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是不是朕在皇宫里关久了?朕也许该去进行朕一生中的第六次南巡了?再去看看江南,看看江南的灵秀山水、人物……
随便找点什么问她,只是想听她再说说话:
“你……在看什么书?”
“喜欢谁的词?”
“奴婢最喜欢苏东坡的词。‘大江东去’‘明月几时有’‘缺月挂疏桐’‘十年生死两茫茫’‘夜饮东坡醒复醉’
‘清夜无尘’‘世事一场大梦’……读其文字,当真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看着她姿态如此自然的侃侃而谈,似乎朕只是一个在路边茶馆遇到的普通老先生。
狐媚?这个词离她岂止千万里?
有风骨在其内,她不做作,不扭捏,不娇不媚,淡定从容……
可惜,朕竟然是来要这样一个孩子去……死。如果她知道了,还能如此轻松的笑谈么?
要使劲皱眉,才能说出这句话:“凌……儿,你可知,朕今日所为何来?”
她笑得比刚才还轻松,似乎朕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简单。
“……请问赐给奴婢的,是毒酒还是白绫?”
“你!”不由得站起来,这是真正的,震惊。朕……不相信!
“……将你给了胤禟便是?”
“……凌儿毫无活下去之理,否则,何需皇上您圣驾亲临?……箕豆之火不燃,则兄弟相安。”
趋近了,深深的研究这个孩子雾蒙蒙的美丽眼睛——这个苍白柔弱的身体里,究竟装着一个怎样洞穿世事的精魂?!
朕要坐下来,坐下来,支撑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你……是个好孩子……是朕那不成器的儿子……对不起你……”
“……奴婢以不洁之身,有辱雍亲王体面……
“……越是如此,奴婢越是不能活着,无论奴婢跟了哪位爷,另一位爷必定……恳请皇上快些赐凌儿解脱……”
这一句一句看似卑微恭顺的回答,她竟然是在提醒朕……朕已经明白了……
她,不但早已明白,而且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她真的完全不留恋这繁华?也许跟了老四或老九,不但有繁华富贵,还有热烈的情爱。可是她,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居然像一个早已勘破世情的老僧,有些等不及的看着朕,等不及的……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朕要向她道歉……朕教的什么儿子啊?糟蹋了这叫人心疼的好人儿……
她却耐心的安慰朕:“……海晏河清,盛世将至……”
海晏河清,盛世将至?
朕想起了这几十年来艰苦奋斗下来的江山基业,牺牲了多少江山灵秀所钟的人?皇祖母、皇后、伍先生、苏麻喇姑、周培公、熊赐履……一个个把心血洒在大清基业上的故人,在朕之前离开的人们,走马灯似的过在脑子里……这个得来不易的锦绣江山,朕要把它看好了!要我大清盛世相传!不能让它被……被那些不争气的孽障……糟蹋了!
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仍在微笑的孩子,她似乎已经变成了苍白得透明的灵魂,不在人间……不再受人间的苦,也是好的。
强迫自己抿紧了嘴,拉她起来,转身欲走,看见胤禛胤禟还死死的盯着她。朕不想再看他们的目光,怕自己也想再看看这个叫人心疼的孩子,硬生生扭回头,声音已经变得冷冰冰:“胤禛,胤禟,随朕去畅春园!”
离开了,脚步越来越快。毒酒是宫里药房常备的,足份量的砒霜,只一口就可以要了那个小小的身体的命。……只有安慰自己,这也是她的期望,希望她走得快些,不要痛苦……
胤禛胤禟的脚步在我身后拖沓迟滞。朕的脚步也有些虚浮。
为了这个江山,要牺牲多少好好的人儿……我放在老二身边的朱天保、陈嘉猷,其学问人品,何尝不是崖岸高峻的正人君子?要照他现在这样胡闹下去,这些人迟早也会被他害了,可是他是朕的儿子,朕和皇后的儿子……朕老了……朕只能给他最后一个机会……朕去南巡,散散心,把朝政交给他,看他究竟会怎样折腾?
万一……老二果然不争气,还能交给谁?这样的锦绣江山,这样的灵秀人物,难道要交给老八、老九他们,就像糟蹋这孩子一样糟蹋了?……
原来老四,朕看走眼了。原都说他德薄量浅,刻薄寡恩,只胜在办事精细,是个好臣子。可如今看来,他心胸并不冷漠,也毫不狭窄,他不但心中有热腾腾的爱,还有极大的包容之心——只是性子太刚毅,不易被人了解……他心里,其实很苦……
看来,是要重新、好好看看这些儿子们了……只可惜了这个孩子……
尘世羁第一卷第24章
胤?番外(一)
门,被德楞泰轻轻关上了。
我仍然不打算看一眼站在身边的胤?,我怕我只要一看到他,多年来辛苦修身养性的成果就会毁于一旦——我会扑上去毫不犹豫的亲手掐死他。
我刚才也没打算再看一眼房间里面,皇上正面对着的,已经在我心上深深扎根的那个苍白的人儿。
我已经准备很久了。
往身后看看,侍卫后面,太监中间,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捧着酒壶酒杯。里面应该用的是砒霜。管药房的张宝在我接管内务府后就入了我门下,他说早已做好准备,那个负责看守药房,一步也不许离开的守库老太监,在我给消息之前,无论什么地方取毒,一律只给砒霜,其他药,或受潮变质,或与别的药混合了,尚未清理出来。我是管着内务府的亲王,这点小事,若不能做得滴水不露,我胤?这么些年的虚名就白担了——我不认为这样是过虑,虽然宫里头永远是用千年不变的鸠酒——砒霜,但是这件事,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李卫已经回来,远远的在侧门那里躬身侍侯。照我早先的吩咐,一回府,他直接去后头小佛堂叫性音,坎儿把所有人摒推在书房外。邬先生,老规矩,有外人出现时,一律只回避在他的房间里。梅香兰香奉过茶回避出去了,就在这书房院子里。
再想了一遍,我才冷冷的看了一眼低头看着地的李卫,要是凌儿没有活下来,我要他们殉葬!
房间里声音低低的,凌儿的笑声却响起。她笑得轻灵、萧索、释然,我明白她早已在等着这一天,难道她真的已经心如死灰?我把拳头握紧,再握紧。
凌儿……我这样爱她,却没有保护好她。
但这越来越多的磨难,只能让我燃起越来越熊熊的心火和斗志——我,爱新觉罗胤?,向我信仰的佛祖发誓,就算要下地狱,就算为此需要登上帝位,我也要去做——保护她,爱她,让她不再受苦,还有……为她报仇。
门被皇上亲手拉开,他双眉皱得很紧很紧,神色哀伤。凌儿……为什么你总是让见到你的每个人心疼?看到你,我总是会陷入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你让我想到活在这世界上一切值得高兴的事情,哪怕,仅仅是活着;可是同时又会想起所有值得担忧和哀伤的事情——你的目光看着一切,好象又穿透一切,让人想到韶华易逝,繁华一梦——佛家说的,万事皆空。
凌儿……你特别美丽吗?也许……可是当你不在眼前时,我想起的你,除了瘦小的身子,干净的脸庞,其实就只剩下一个虚无的东西,一种感觉,也许……是你身体里的那缕精魂。
深深的看了你一眼,你的目光却雾蒙蒙的,那个笑,快要把我的心都揪出来了。如果不成功,这就是见你的最后一眼?……不可能!性音和邬先生都说,砒霜虽然是产常见的毒中药性最厉害的,但也因为如此,它被广泛使用,更被广泛研究。性音更保证说,他们江湖人,早有一套可靠的解毒办法。万一凌儿被赐毒酒,只要我能确定用的是砒霜,他就有办法。赐死无非是两种可能——毒酒或白绫,如果是白绫,就更简单了,只要我把周围的人都安排好……
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随皇上离开你的每一步都叫我心痛。你又要承受一次痛苦了,就算能成功……不!是一定!一定能成功!我会弥补你,我会实现我的诺言——我能给你幸福。
可是我又需要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我们走时,只留下赐死和监督收尸的两个太监。就是宫里头妃嫔赐死,也不过是多几个太监而已,不过是个女人,还能逃了不成?这样容易做到的小事,皇上不会想到,居然也有挽回的可能性……
出府了,皇上进了御辇,我也上了自己的软轿。此时,性音应该已经指挥他的几个徒弟把书房悄悄围起来了;李卫应该已经去给太监塞银子,请喝茶,和梅香一起哭着求他们让给凌儿最后梳洗换装了;兰香……已经被性音灌了砒霜,换上了凌儿的衣服,打扮成凌儿的样子——小太监才见了凌儿一面,兰香和她年龄、体态相仿,且已经是个死人,太监亲眼见到凌儿喝下毒酒,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轿子四周是马蹄整齐清脆的“得得”声,我们走得越来越远了。此时两个太监应该在旁边屋子等着梅香给凌儿梳洗换装,而兰香应该已经被换进了凌儿的房间;性音应该已经把凌儿带到侧门附近的秘室里进行第一步的解毒——邬先生于医道上也颇为不俗,已研究过性音提供的解毒方法,觉得是说得通的,但是究竟有多大把握……?我只有握紧自己空虚的手。
这条路如此漫长……想起我带你去庄子上看马那次,抱着你,几十里路一转眼就过去了。而现在,你应该已经在被性音和他的徒弟们带去老黑头的庄子的路上了,一乘不起眼的软轿早就等在侧门,我亲自叮嘱过,除了性音任何人都不能用。
老黑头的庄子上,有踏云和小枣红,你一定会喜欢的。那也是我的所有庄子中离我王府最近的一个,谁会想到,你不但没有死,还就被放在我的眼皮底下?李卫和梅香应该已经由小太监看着,把兰香的尸体运到左家庄化人场了。
性音有没有在路上就赶紧用内力为你逼毒?据说解毒的第一步,就是用绿豆汤和生豆浆灌,催吐出还未完全进入血液的毒素,这在府里就应该做好了,现在再用他的内力彻底逼出剩下的毒……但是性音说,你体质太过虚寒,近日又不进饮食,仅靠喝汤维持。毒,会很容易侵入你的身体,彻底解毒恐怕不易……
“王爷……”有人在叫我?已经到畅春园了?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身体也僵硬得厉害。
艰难的钻出轿子,胤?的轿旁围了几个人,样子焦急,皇上不满的向他那边看过去。
有人把他扶出来,他居然在哭。
我狠狠的回头。就算完全能理解他哭的心情,也丝毫没有减轻我对他的痛恨。是他,侮辱了凌儿!还害死了凌儿!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皇上对我的表现似乎还算满意,让我留在书房陪他看折子讨论政务,不耐烦的把胤?放在了一个偏殿叫侍卫看守起来。
我自然一点也不会出错,任何方面……政务,我熟悉的侃侃而谈,另一边,应该也不会有差错吧……凌儿应该已经到了庄子上。有一座单独的别院,专门为我偶尔要去散散心,小住两日准备的,位置在山坳一边的最高处,隐秘,幽静,就算要打仗,也是易守难攻。因多年不去,也有些荒了。我早已吩咐性音让他的徒弟们亲自悄悄去打扫出来了,庄上除了老黑头一家,没人知道,当凌儿住进里院时,他一家也已住进外院,方便照顾,也很好掩饰,就说我把那宅子赏他了。老黑头一家都在我手里,他们也知道我的脾气……
不用说话的时候,我都在反复的想着他们做此事的每一环。如何进行,可能会有什么差错,如何弥补……见了好多大臣,我不用像应付皇阿玛那样应付他们,所以他们看我的样子都很.jwooo.整理制作解,本来属于我的,一个这样可怜的人儿,她本来可以幸福的……
我的心痛根本不用假装,因为她也可能真的就这样死去了……这种可怕的可能性偶尔会让我眼前发黑,就算皇阿玛赐参汤也没有用。
眼看她经历的每一层苦难和困难都只能让她在我心上的烙印越来越深。正如那天我对凌儿说的:“不管是谁的意思,我都不会让你死。不管为此需要什么,我都能做到。”胤祥在离开之前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说:“四哥,你已经痴了……只是,凌儿如何承受得起?曾因酒醉鞭明马,惟恐情重累美人啊……”我无法回答,因为我几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这也许就是我的性格,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我想去做,一定都会做到底,直至成功为止。
天终于黑了,皇阿玛赐过晚膳,放我和胤?回去。虽然我没有看他,但知道我们都走得很慢……脚下好像有胶粘住了,我们的每一步都举得很沉重。
出了畅春园,不要轿子,我骑上马机械的往回走。胤?突然骑上马,一个人胡乱飞奔走了,他的随从们大呼小叫的追了去。我没有反应,虽然我心里早已打马飞奔向了庄子,但是不能……现在不能……
慢慢捱回府,支走福晋和所有的人,叫来李卫他们两个,细细问了一遍。
“……两位公公收了五十两银子,在书房喝茶,就让我们给凌姐姐换装梳头了,性音大师把凌姐姐接了过去……”
“……一直到后来送去左家庄化人场的路上他们都没有再看一眼……已经把骨灰交给兰香的家人了,说是暴病,100两抚恤银子也给过了,他父亲说谢王爷恩典……”
“王爷,凌姐姐已经到庄子上了,性音大师叫了他的一个徒弟回来传信儿说性命应该无碍,但至今未醒,还说王爷其实不必急着过去,若去,最好也等到三更时再动身,以免惹人生疑……”
别的都不需要听,有那一句话就够了——性命无碍……
挥退他们,一个人坐在房间,打开那副画,细细的看着,想着,等着……
第一次看到你,就是在邬先生的这副画中。
我那时和老十三焦头烂额的在江南,从盐商身上千方百计要银子,修河堤,救灾民。狗儿和坎儿两个小家伙的出现,我颇为欣慰,他们很聪明,又是被我亲自救回来的小叫化,稍加调教,今后必定是用得上的。得知邬先生也救了一个人,我还和老十三嘲笑了一番,说我们江南此行就是劫富济贫来了。
过了半个月,年羹尧的信和画像一起送到我手上,我对他办事的利落很满意。
先看了信,无声感叹一下,随手递给胤祥。展开画,立刻被画中人的目光神态吸引。一个少女青裳朴素,面色苍白的斜倚在床上,眼睛微睁,目光迷离,似乎在看着很远的地方。她五官精致,但最吸引人的,并不是她的容貌,而是眉目微拧,嘴唇紧抿的那一股倔强之意。
我最先感叹的,却是邬先生高才,更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画笔好。谁都知道,一个人字画就是一个人的心胸视野,这么一副简单的白描小像,却如此生动,为何?
邬先生看人,已经能直接洞穿人心,这目光用来看事,也必定入木三分——不是寻常人能达到的。
后来事务烦心,只得知先生已随性音安然起程进京,叮嘱了一回福晋要以国士之礼相待,就把这事丢开了,倒是胤祥,对着画儿啧啧感叹了半天。
回京城时,发现百官和众兄弟们隆重得异常的在码头接风,我已知道事情不对,干脆闹了个不欢而散;不敢回府就直接去找皇上交差使,皇上什么意思也没吐,说我们办得好,他人的指责不用去管,就是不说一句实在的。
不赏不罚,就是坏事。退出来,想到这几个月的辛苦,我还先强打精神安慰了一番胤祥,才气闷的策马回府——也许邬先生,能从这混乱的朝局中理出些什么。
然后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你。在邬先生身后,人群中间,因为没有化妆,衣着朴素,你的外形简直有些面目模糊,但是你眼里的晶莹闪烁的光芒让我在人群中第一个注意到你。
走近先生时,我其实一直在不自觉的看着你。你居然也在毫不回避的,好奇的看我,那目光如此轻灵生动,让我想起……想起江南那碧绿的水面上时时变幻流动的波光,想起江南的春天里随风轻颤的花瓣。
我有些疑惑。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我何时有过这样文人般善感的联想?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女子?我还以为,自幼我就只会揣摩人情世故,细察朝局变化,然后纤毫不差的去完成事情,任何事情,还都是有利益的,那么一直到我一生终结,都会是这样了,谁知心中还会泛起这极细小的波澜?已经走到万福堂门口,我终于又回头,再看了一眼,你还在望着我,“水是眼波横”,我总算亲眼见到了。这细小的波澜在我心中一圈一圈,似有似无的荡漾开来……
尘世羁第一卷第25章
胤?番外(二)
至于这细小的波澜,是如何在心中卷起越来越大的漩涡,直至掀起惊涛骇浪的?每一点一滴,我都能清清楚楚的想起……
那天下午,我见到了你的可爱。你居然径直回去睡大觉,睡醒了又糊里糊涂进来,无缘无故的把窗户打开,视房间里的我、胤祥、邬先生如无物。不知道为什么,我也随他们笑起来,但是又突然想起来,我不是心里有事,午觉都没歇好吗?这个笑,不仅仅是邬先生解答了我心中疑惑的功劳吧?……告诉了你身世,你的反应让我可以相信你真的已经失去记忆,但是你哭得让我几乎要害怕。这样一个小小的身体,薄命的女子,却装进了一个如此性灵、刚烈的灵魂,我不忍的把你抱回房间,你的眼泪把我心里原本的涟漪打起了一层层的浪……
后来你在书房议政,我心里几乎是本能的陡生警觉:怎么可能?你究竟是什么人?谁派来的?……但是你察言观色,看了看我的脸色,恳切的跪下来,回答胤祥话,眼睛却看着我:“十三爷取笑了,四爷是奴婢再生为人的恩人,又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就这么点小见识,也不知道对不对,也不怕爷们责问我说错了,只把心里话说出来,想为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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