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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羁 清穿第32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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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无奈的问方苞先生:“这江南三织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最先动的是李煦家,那另外两家岂不‘兔死狐悲’,拼死也要出力相救?他们在朝野这么有势力,不知其中给皇上添了多少麻烦?可恨这胡大人这么无能,只抄个家、清个帐册,居然把老李煦关四十几天、人都折腾死了,还没有弄清楚,不是叫整个江南和朝中大臣看了寒心么?就越发要暗中反着这些事情了,这下可好,亏空银子一点没找出来,反倒折腾去了朝廷多少力气!耗了多少元气?”

“正是,所以后来皇上命随赫德给曹家抄家,千叮万嘱,却仍然免不了许多事,甚至牵涉到天家许多深不可碰的隐秘……圣祖爷亲自经营树十年的基业,自然盘根错节,诸多隐讳,触之者,皆难自保……”

“这个,似乎全天下都知道了:随赫德前年去给曹家抄家,今年随赫德自己也被抄家;胡大人因与年家的姻亲关系,也被算做年家一党,当年胡大人给李家抄家,现在年家已经被抄,这胡大人竟然也难逃一劫……江南有民谣说: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筵歌舞,眼见他楼坍了……皇上正为这个生气,说是江南有人以此歌谣影射九爷、十爷、十四爷等人现在的处境。皇上,他心太急了……”

方先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主子能明白就好,兴衰轮回一甲子,当有此劫。微臣真羡慕邬先生……”

与方先生长谈之后,我却仍然不能下定决心去见年贵妃——尤其怕她那双悲苦的眼睛。

年贵妃出宫不易,那一次之后,不知是吓到了,还是皇帝没有再准,她再没有来过圆明园;而我,因为皇帝整个夏天都在圆明园避暑,他又是个出了名的没时间出门的皇帝,当朝期间,连满族固有的狩猎都没有,更别说出巡了,他天天“勤政”,我也只能陪着,没有半天离得开的。

这么不安着,又盘算着,拖到十月底,议政大臣、刑部等衙门终于议定了,题奏年羹尧九十二款大罪,年羹尧应“立正典刑,以申国法”。其父及兄、弟、子、孙、伯、叔、伯叔兄弟之子十六岁以上者俱处斩,十五岁以下及母、女、妻、妾、子之妻妾给功臣家为奴。正犯财产入官。

虽然早知道年羹尧会死,但从不记得历史上有过这个死法?全族男丁十六岁以上的全部砍头、十五岁以下的男孩与所有女眷一起没为官奴?在胤禛手上看到这份折子,大概不忍之色立现于形,让胤禛一见之下,连忙收了折子顾左右而言他。

果然连胤禛也觉得这定案太过了,与方先生议论、犹豫了两天,最后下旨:朕念年羹尧青海之功,不忍加以极刑,著交步军统领阿齐图,令其自裁。年羹尧刚愎残忍之性,朕所夙知,其父兄之教而不但素不听从,而向来视其佼兄有如草芥,年遐龄、年希尧皆属忠厚安分之人,著革职,宽免其罪。一应赏赍御笔、衣服等物俱著收回。年羹尧之子甚多,唯年富居心行事与年羹尧相类,著立斩;其余十五岁以上之子著发遣广西、云贵极远烟瘴之地充军。年羹尧嫡亲子孙将来长至十五岁者,皆陆续照例发遣,年羹尧之妻系宗室之妇女著遣还母家去。年羹尧及其子所有家资俱抄没入官……

真的该去瞧瞧年贵妃了,时间一久,竟在我心里搁成一件事儿,老觉得欠了什么似的。正好深秋冬至时节,皇帝决定先搬回宫内,在年底处理一批大事,我也随之搬回宫内。胤禛忙忙的召见一批即将上任的外放官员去了,我还在瞧着宫人摆放东西,却从雕花窗眼外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在殿后汉白玉座下墙根处踟躇张望,两名侍卫不耐烦的作驱赶状。

“高喜儿!快!去叫她过来!”

“哎!——主子!”高喜儿清脆的答了一声,伸长脖子一看,回头迟疑道:“可……那不是年贵妃宫里的兰舟吗?”

回头看看我的脸色,他一溜烟去了。

兰舟通红着两个眼圈也不进门,“扑通”就跪在门外玉阶上。

“兰舟,我刚随皇上回宫,正打算去瞧你主子呢,怎么了?就急成这样?”

“主子,他们不让通传皇上,可是……娘娘她……”

兰舟应该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居然也乱了阵脚,我心头一下紧一下的跳,难道年妃出事了?

干脆拉起兰舟,匆匆叫人备来宫内用的小轿:“带我去翊坤宫看看。”

“可是,主子!皇上呢……”高喜儿赶着提醒我。

“皇上召见十几位外放大臣,必定有许多话要嘱咐,我先去看看再说。”

坐在轿子上,还在努力回忆,年妃,历史上她的结局是什么?

就像当年对良妃,我只知道她是八阿哥的母亲一样,除了年妃是年羹尧的妹妹这种身份,对她本人几乎一无所知。古代史上大部分女人,能留下的除了那些空空的名号,谁知道她一生的喜悲?甚至连她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史上太多后妃了,哪个不是血泪交织?故事要全都写出来,怎么也是汗牛充栋……早知道要回清朝生活,怎么也该把清朝历史、数千位著名人物生平都弄来,不论正史野史,狠狠的背上几大本。

翊坤宫是西六宫中占地最大的一座宫房,南面紧邻前朝良妃住过的永寿宫,格调却大不一样,这里配以汉白玉基座,高大轩敞,气象华贵,东西还有配殿延洪殿、元和殿,也是三大间开的黄琉璃瓦硬山顶建筑。因为宫室太多,原本年妃还领着齐嫔李氏一起住在这里的,但自从年家出事,年妃对外称病不出之后,齐嫔李氏请旨另行居住,打点东西迅速搬走了,这宫殿的奢华,眼下唯一的用处不过是衬托繁华之后的凄凉。

走过台基下陈设的铜凤、铜鹤、铜炉,绕过殿前紫檀透雕五蝠捧寿、喜鹊登梅的屏门,正堂空落落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东侧用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隔开正堂,再往里走,隔扇隔出梢间,里面帷幕低垂,静得……与良妃死前那座宫殿出奇的相似。

“人呢?!都到哪儿去了?”因为对那段不愉快记忆的联想,声音大得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个小宫女慌慌的跑出来,胡乱磕个头,也只知道抹眼泪。

年贵妃躺在牙雕螺嵌的大床上,面色青黄,气息奄奄,一眼看去,比上次见到的她判若两人,我竟不敢相认了,要回转头缓一缓心中的吃惊,当下一把拉过兰舟问道:“上次见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才一两个月就这样了?”

“娘娘早已病着了,只是年上家里喜事多,娘娘精神好,太医调理经心,样样补品作养起来,竟也还好。自打上次从圆明园回来,娘娘没一个晚上睡得着的,只是哭,饭也吃不下,一宫的太监宫女也懒怠了,太医也不愿意来了,到年将军降罪后这些日子……凌主子您瞧瞧,这满宫的人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要壶热水,也得我们几个自己扇炉子。去请太医,不是说要去别的宫房忙不过来,就是不当值……皇上在圆明园,一个信儿也没有,皇后也不肯见奴婢们……就是一个好人儿,也能被他们逼死了……呜……”

兰舟一头趴在汉白玉的地面上,死命的掩着嗓子哭,正好李嬷嬷从外面端了什么进来,一边走一边心急火燎的骂:“总算热了参汤来!小蹄子们只知道哭,娘娘还没死呢!赶紧给娘娘喂,只要还能灌下去……”

一眼见到我带着高喜儿和宫女,站了一屋子,她愣愣的端着参汤发呆。

“李嬷嬷,你拿参汤来做什么?”

“参汤……给我家娘娘续口气儿……”一开口,她又想放下碗行礼,我一把拉着她对高喜儿道:“还不把参汤拿出去!”又问她:“亏你还是多年的老嬷嬷,参汤是好东西,什么时候都能用么?!她这虚极了的人,一碗参汤下去,是续命呢,还是催命呢?”

这么一说,她也彻底没了主意,颤巍巍的捂着嘴,语不成句:“要不……还能怎样呢?凌主子……您是好人,年家出事儿之后,您还是第一个踏进翊坤宫的主子,皇天菩萨保佑您,救救咱家娘娘吧……”

“别哭了,年贵妃这个样子,你们一哭,她受得起这份儿闹吗?高喜儿,你赶紧回乾清宫,请李公公进去通传一声儿,就说我在年贵妃宫里,请皇上准请两位太医过来,娘娘凤体要紧,不可耽误了!”

高喜儿去后,我觉得气闷,又叫身边的宫女去把所有在翊坤宫当差的宫女太监都找出来做事,有搪塞的一律送到秦顺儿那里治罪。

“娘娘醒了!”一直守在床边那个小宫女惊喜的叫道。

转身一看,她果然睁开眼,慢慢集中起目光,朝我望过来,好像要说什么。

连忙坐到她床边,换上笑脸,安慰道:“年贵妃,你放心,太医马上就来了,皇上绝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他只是太忙了,朝中的事须得一瞬也不能眨眼的盯着,你是知道的……”

“我无妨……”她声音虚弱而飘忽:“我打十四岁起就伺候皇上,都知道……刚进府的时候儿,连个洗脚水都打不好,现在知道了……”

她皱起眉头,目光茫然了一刹那,又重新转回现实,略振作了些精神:“好妹妹,你不要为难他们,事世炎凉、人心冷暖本是人之常情,何况宫里人谋生不易,谁都怕沾着我家的晦气,跟着倒霉,拜高踩低也不算稀奇……”

见她状态还算稳定,我放下心来,心想就这么拖着说说话,只要太医来了,好歹也能维持下去,于是轻声笑道:“姐姐你放心,我没打算真的惩治他们,你问问我身边的人就知道,我向来都是对他们说,每个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不管命好命歹,自己也要先把自己当个人待,才能做好事情。姐姐这么善良的人,宫里这些太监宫女,过去不知道得了多少恩典,沾了多少光,一有事儿却都跑得不见人影儿?这算什么?——并不因为他们是奴才。要说,这命中的事儿,谁敢说就是一定的?昨嫌紫蟒长,今日枷锁扛,王公大臣一朝沦落,便为阶下囚,街头乞儿一朝得势,便起居八座,开府建衙,这样的人,姐姐你不是也都亲眼见过了吗?所以命中有定,想开了就好了,姐姐还这么年轻,今后日子还长着呢……”

一朝幻灭、家族难保的达官贵人多了,而官居显赫的李卫和坎儿,当年不正是扬州街头的流浪乞儿?年贵妃果然似有所想,默默的看着纱帐顶出了一会儿神,才说:“妹妹,你不怪我去找你,给你添晦气,这种时候儿还能来看看我……你是好人儿,怨不得皇上和十四爷都那么疼你……”

十四爷?看来胤禵炮制的那一场“莫须有”的痴情还真让她们印象深刻,我苦笑,难道我还能向她解释那一切?罢了……

“妹妹,我自个的身子自个儿明白,没多少日子了,你告诉我,我那姐姐,姐夫现在如何了?”

“哦……他们没事!他们与年大人的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皇上只是斥责胡大人尽快弥补,那胡大人仍在江苏织造任上,好好的做着官儿呢!看姐姐面色是个气血虚弱的症候,开几付方子,慢慢调养必定能好,何必说丧气话呢?”

现在的确是没事,但接下来会怎么被胤禛收拾就很难说了,我只好又赶紧说起她的病症该如何养治来。唉,且先瞒过这一时……

“皇上驾到!”高喜儿的嗓子很远就扯得高高的叫了一声,满屋子人立刻都不敢相信的惊呆了,年贵妃脸上现出茫然、惶恐混杂着惊喜的表情,我连忙给她掖掖锦被,笑道:“你瞧!我就说皇上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你就该放宽心,生病了也该早些让皇上知道……”

皇帝亲自带了太医来的,经过一番请脉问诊,李嬷嬷亲自跟着小太监去取了药浓浓的熬出一碗来喂年贵妃喝了,满宫室的太监宫女也不知道从哪儿都冒了出来。年贵妃见了胤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望着他不停的流泪,泪水串珠般无声涌出,那目光凄婉万端,让我和胤禛在回去时沉默了一路。

“年氏服侍了朕二十年……晋‘皇贵妃’吧。”

负手站在乾清宫铮亮可鉴的金砖地上缓缓叹息了一刻,胤禛才这么说着,走向早已迎候着的几位大臣。

我斥责了高喜儿一直不报给我年贵妃的消息,并苦口婆心的“教育”他:祸福难料,我平时总对他们说的“人人平等”不是白说的,将相或乞丐都是凡人肉身,谁都指不定会有落难的时候,善待他人就是善待自己,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此种种,高喜儿听得鸡啄米似的,果然时常帮我留心着年贵妃那边的动静,还替我送了几次燕窝过去。但年贵妃已经病入膏肓,虽重新得到精心的诊治和照料,但眼看寒冬已至,也未见有明显的好转。

这天下起了纷纷扬扬一场大雪,皇帝召来怡亲王、庄亲王、果郡王、张廷玉、新进的军机处大臣鄂尔泰一起商议,刚刚被革退《圣祖仁皇帝实录》总裁的“舅舅”隆科多该怎样进一步处置,他们密议得十分投入,上午议过了中午赐宴,下午又接着开会。乾清宫独踞高处,前后没有园林树木,雪中更显峭寒敦肃,我独自站在高高的重檐下发着渺小的呆:雍正三年已经数到头了——“雍正十三年”这五个字,渐渐开始像一把悬在我心头的剑,一夜夜向我逼近。

我对中国古代史记得不多,只有史料最多的汉、唐、清三大盛世中,能记得几个数字,康熙因为做了史上最长的六十一年皇帝,很容易记住,他的孙子弘历正好也做了六十年而退位,于是也就顺便记得了康乾两朝中间,还有一位雍正皇帝,在其父其子对比之下,只做了短短十三年皇帝,时间显得尤其短促。

高喜儿拿来皮围子给我套在手上,说了几句话,我最初没有留意,似的非听的还在出神,过了一秒才猛的醒悟:“你刚才说什么?”

“啊?……回主子话,就在前几天,江苏织造胡大人,因差使办不下来,被皇上训斥得紧了,大约又见年……羹尧死了,吓破了胆,竟拉着自己的夫人,双双在江苏织造府中,上吊自尽啦!”

“……你从哪里听来的?”

“咳!今儿宫里都传遍啦!年羹尧刚死,连儿子都一起砍了头,年皇贵妃却又晋了位,这位胡夫人偏又是年皇贵妃的姐姐,主子你想想,外头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呢,今儿上书房收了好多折子,都是讲这个的,可皇上一早上就说了,任何事都不许打扰,所以那些折子到现在还没递到皇上手上呢。”

“你说宫里都传遍了,那年贵妃……?”

“啧……兰舟她们多半也听说了,只是肯定不能告诉年主子的,不然,那才真是催命呢……”

灰白的天,雪花扯絮似的直掉,怔了一会,我只能恨恨的对着漫天的雪问上一句:“世上竟有这样庸蠢如猪、目光如豆、胆小如鼠的男人,连自己去死也要拉上妻子作陪?!”

赶到翊坤宫,得了通报的兰舟迎出来,神情一看便知——这里也听说了。

“你主子知道了吗?”不等她行礼,我先问道。

“回凌主子,我家主子这几天拢共也只清醒了几个时辰,哪里还听得到……”兰舟行着礼,言语凄伤中还带着茫然,并不再哭,仿佛已经绝望。

穿过阔而深的重重殿房,年妃却睁着一双目光清明的眼睛看着我们,倒把我吓了一跳,回头看看兰舟,她也是一脸惊骇。

难道又要让我见证一次该死的“回光返照”?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年妃自己笑了:“不想竟是凌儿妹妹来送我这一程,可惜我们此生无缘早些相见……”

“……姐姐说的什么话?瞧你,已经精神许多了嘛,再过些日子,就该起来好好过个年了。”

“妹妹你不必安慰了,我心里清爽着呢,这个年,我竟赶不上了。求你告诉我,让我走个明白:我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左右看看,其他人都无辜而吃惊的互相打量。

“什么?你怎么这么想?南边没有什么消息啊。”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先说起谎来。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姐姐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在家里庭院玩儿,姐姐说,咱们姐妹命不好,不如不要嫁人了,一起去一个好地方,再也不用担心受怕的,我大哥和侄儿都已经去了,父亲不久也会去……”

“年皇贵妃姐姐!你那是思念心切,又睡迷糊了,一个梦而已,哪能当真?”不知道为什么,她陷入回忆时空洞的诉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回来的,我连忙打断她,却还要强做笑颜,一再否认:“不信,等你病好了,把你姐姐接回来相聚就是!”

“呵……或许是南边儿的信还没传过来,总要几天路程的,但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我就是知道,姐姐已经去了,她是在那边儿唤我呢……”

她突然紧紧拉住我的手:“我姐姐身子一向壮健,没有疾病,又是个好强的性子,决不会自寻短见,她突然就去了,定是死于非命!”

被她疑问目光的盯着,特别是最后这句话透着凄厉,害得我那只被她拉着的手心里湿漉漉的冒了一手汗。

再多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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