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路作者:肉书屋
尘路第24部分阅读
”
那个人将灯笼插在墙上的一个小孔里,又将墙上的长枪一一地拔了出来,而后靠在墙上,没好气地说道:“你比以前坏了。连傻子都能看出来,想拿到白玉美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从这里走到那里,肯定要杀不少人。如果我帮你把这些人杀了,你干什么?”
他指自己的鼻尖,又说道:“我王风看起来有那么傻?世上有很多傻子,但一定没有傻子王爷,杀人这种既无聊又费力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替你做。我跟在你身后,照样能看到,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事。”
孟昶突然笑了笑:“你刚刚好像杀了几个人。”
王风也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嘴里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刚刚觉得很无聊,你信不信?”
第二十八章河水
这句话没有一点值得相信的地方。
转身背对着王风,这就是孟昶的回答。
转身从屋里拿出一把长刀,对着小巷两边的墙壁用力劈出了几刀,一条笔直的小巷又重新出现在孟昶的眼前,而后孟昶一句话不说,径直往前走去。
王风从小孔里取出灯笼,不紧不慢地跟在孟昶的身后。
他离孟昶有五步的距离,这点距离使他可以紧紧地跟在孟昶的身后,绝不对丢失,而且也绝不会让他处于危险之中。
灯笼红光映照出孟昶的背影,带着不属于人间的诡异,这点特殊环境下的气息竟让王风产生了一点冲动,一点兴奋,他的心里甚至有一点跃跃欲试的念头:如果此时从孟昶的身后发起攻击,不知道能不能杀了他。
不过,这只是个想法,王风并没有准备这么做。
他来这里只是想见识一下白玉美人,杀了孟昶并不比他亲自去取轻松多少,而后还要承担着被杀的风险。
这种无聊透顶又没一点好处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尽管他却实很无聊,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从皇宫里跑到这里来。
告诉孟昶的,当然也是实话。
只可惜,实话有时候并不能让人相信。
孟昶并不知道王风心里的这点想法,他的身体突然停住。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小巷的尽头,正如同管家所说的那样,在小巷的心头,孟昶果然看到了一条河。
抬起头向上看去,一直笼罩在头顶上的那层网终于落在了身后,隐藏在空中的若隐若现的杀机也在此刻突然消失,孟昶又扭头向后看去,目光从王风的身侧绕开,落在了他的身后,小巷里凌乱依旧存在,可是孟昶却感觉像一场梦,梦的起因来自于头顶。
王风走到了孟昶的身边,借着灯笼的光,孟昶果然在河面上看到一截断桥。
王风当然也看到了,他轻轻地笑了笑:“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桥断得这么齐整的。”
孟昶看着桥面回答:“下一次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说完之后,他又提步向前走去,直到河边才停了下来。
小河的水平缓的流淌,显得非常的温顺,河面下还有几条鱼游来游去,时而抱成一团,时而并排前进,就像是一场欢迎的仪式,只是不知道它们欢迎的是不是孟昶。
孟昶的脚踩在了河面上,又向前几步走到了河中央。
他的脚步很轻,轻到河面上居然没有晃起一丝波纹,轻到河里的游鱼居然没有发现头顶上已经多了一个人,依然在水面下游动。
游鱼没有反应,但是王风的心里却起了波澜,他正站在河边上看着孟昶的脚,脸色依然平静,提在手中的灯笼也纹丝不动,但他的心里如同狂风卷起的海啸。
他终于明白之前可笑的想法从何而来,可是王风现在却觉得那个想法一点也不可笑。
孟昶的进步太快,只怕用不了多长的时间,皇帝坚实的皮肤已经没办法阻挡孟昶的刀。对于皇帝,王风心里更多的是畏惧,也时常期盼着他快点死。
但有的时候想法只是想法,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希望有人能够杀了皇帝,包括孟昶。
心里的杀机快要升起时,又被他压了下去,王风的眼睛依旧看着孟昶的脚,他忽然发现了奇怪而有趣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奇怪的事情都代表着杀机。
虽然知道孟昶必然已经发觉,可是王风的心里却有一点小小的侥幸,他希望孟昶并没有看到这一点。
河里的游鱼突然沉到了河底,而后第一只鱼开始向河面上游去,游动的方向刚好是孟昶的脚底,它好像一点都不害怕踩在河面上的那个人。第二条鱼跟在第一条鱼尾巴后向上游动,然后是第三条鱼跟着第二条鱼,剩下的鱼也加入了队列,排成一个竖着的一字。
鱼在河里游的很快,几乎是眨眼之前就已经游到了河面,眼看着就要撞上孟昶的脚,可是它们却一直保持着不变的方向。
这个时候,孟昶忽然向前走出了一小步。
鱼贴着孟昶的脚后跟冲出的水面,同时冲出水面的,还有一把细长的剑。
孟昶的右脚轻轻一动,一圈圈波纹从他的脚下散发了出去,同时一道真气从右脚透过薄薄的布鞋底,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传进了水里。
长剑在水面上只露出了一半,又沉了下去。
一道血花从河里升了上来,将这一片河面染成了淡淡地红色,随着又被缓缓流进的河水带到了看不见地方。
正当孟昶准备提脚前进时,河面的平静却突然被打破,三道水花从河面上升起,升向了空中,而后又迸然碎裂,轻薄的水雾四下飘散,笼罩在河面上,在孟昶的身边营造出一种朦胧的意境。
这样的水雾似乎还有点美。
在水露出现的那一刻,孟昶忽然闻到了一种香味,就像空谷兰花那样的幽香。
淡淡的香味给人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似乎香味并不存在于真实中,而是在惘然如幻的梦境里,任何人如果闻到都会忍不住深吸一口,孟昶却突然屏住了呼吸。
香味里还带着一种旖旎的气息,只是闻到淡淡的一丝,就让孟昶的真气比平时运转慢了一倍。
两把细长的剑就在水雾的掩盖下,无声无息的刺向了孟昶。
但是孟昶却在水雾里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个人的存在。
“哼。”孟昶的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右脚轻轻抬起,而后用力蹬在了水面上,一圈水墙无中生有,从河面上突然升起,冲散了河面上的水雾,将孟昶围在中央。
两把长剑也在这时候露出了它们的杀机。
孟昶突然拧身,身体朝着左后方移动,差到毫厘避开了刺入水墙一半的长剑,短也没入了水墙之中,而后反手下压,水墙突然变成了红色。
一声扑通落水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
长剑也在孟昶的眼前从水墙下坠落。
身后的一把长剑却已经刺破了水墙。
第二十九章河殇
孟昶收刀,身体水面轻轻地向后退去,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又突然下蹲,又一把细长的剑从他的肩膀上面刺出,短刀顺势在空中画出了道圆弧,从身后那人的腰间斩过。
那个人也同样落入了水中。
水面已经不再平静。
水墙渐渐散去,重新化成了河水慢慢地流淌。
空中所剩不多的水雾也在孟昶的头顶上渐渐收缩,化成了一个水团,但是收缩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水团最后居然凝聚成了一滴水,而后这滴水朝着孟昶的头顶快速的落了下来。
水是生命之源,这是三岁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但任何一个人都能明白,空中的这一滴水绝不在这个道理之内。
水滴的颜色也在下落的过程中渐渐发生了变化,无色的水慢慢变成了红色,又化成了鲜红,就像是一滴血从空中落下,颜色的变化还没有停止,由鲜红变成了暗红,最后化成了一团黑色,比黑夜还要黑。
孟昶的眼前已经失去了这个水滴的轨迹。
在身形在河面上连续的变化九次之后,孟昶就已经无法判断出水滴的位置。
那团水滴也没有再追击,而是没入了黑暗之中,但谁都知道当它再一次出现时必然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孟昶立在水面上,静静地等待,等待着死亡,或者死亡前那只存在短短一瞬的生机。
王风本是个看客,他提着灯笼站在河岸上的样子,也像极了一个真正的看客,当看到孟昶被那滴水追击在河面上不断变化位置的样子,他也如同一个合格的看客在看到精彩的片段时表现一样,他居然用一只手在空中慢慢地鼓起掌。
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用一只手发出鼓掌的声音。
在这条河面上也没人会去思考这个问题。
河面上唯一站着的人就是孟昶,而他此时正在为了生命而警惕着。
看到这一点,王风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的笑也很难让人理解。
但这一点已经不重要,因为很快,他就笑不出了。
河面上一道水柱突然涌出,渐渐化成了一个透明的人形,而后河水慢慢落下,一个白色的人从头到脚随着河水的下落慢慢地出现在王风的眼前。
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是白色,连头发、眉毛都是雪白一片,但在灯笼红光的映照下却显现出一种让人作呕的颜色。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并没有向站立不动的孟昶发起攻击,而是一步一步地向王风走了过来。
他走得极为缓慢,也非常的小心,走的每一步都是脚尖先轻点水面,而后脚后跟才慢慢地压了上去。
一段一丈长的水面,他居然让王风等的有点着急。
王风很想知道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他非常希望这个人能走得快一点,但他的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不久,瞳孔就突然紧缩,因为那个人的目的已经暴露在他的眼前。
一柄同样细长的剑出现在这个人的手里,刺向王风的胸膛。
与别的剑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这把剑的速度。
这把剑的速度也如同这个人的走路一样,异常的缓慢,慢得让人心急。
这样的速度,似乎连头猪都杀不死,更别谈杀人。
可是王风却很清楚的知道,这把剑确实杀不了猪,但它杀起来人却会非常的轻松。
这把剑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它已经完全摆脱了速度。
这把剑刺向胸膛,王风感觉到周围的空间都已经被封死,他所有的退路都在剑势的范围内,似乎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这把剑慢慢地靠近他,而后用他坚实的皮肤去抵挡这把剑。
可是王风却不敢冒这个险。
手中的灯笼慢慢上提,直至胸前,而后用一种跟那个人一模一样的速度,将灯笼缓缓地向前送去,迎向了剑尖。
灯笼上木棍的前端和剑尖缓缓地靠在了一起,就像情人慢慢接触的两根手指。
只可惜少了那一种心心相印的情思。
从接触的地方开始,木棍慢慢化成了粉末,从前端一直向王风的手心蔓延。
长剑也一截一截的断裂,落入了河水中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灯笼也在这个时候掉在了河面上,灯笼表面那层火红的纸被烛水点燃,火苗快速的在灯笼的表面延伸,转眼前就在河面上升起一团明亮的火光。
火光在最亮的时候突然熄灭,就在熄灭前的那一刻,孟昶突然动了。
在河面是完全的黑暗里,王风轻轻向前走出一步,他走得是那样的轻松随意,一步之后,他就已经站在了河面上,而后双掌平着向前举起,轻轻地印在了那个人的胸膛上。
依旧是无声无息,王风的双掌好像没有任何力量,放在那个人的胸膛上,就好像情人熟睡时轻放在胸口的温柔小手,但是那个人却突然发现了声闷哼,而后向后倒去,在水面上溅起一大片水花。
就在这个人后向倒下的时候,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喝,之后就是一声尖锐的惨呼,紧接着,双脚在水面上快速行走时发现的啪啪声响在黑暗里不断的响起。
而后王风就感应到孟昶退到了他的身边。
“你为什么要退。”
王风感到很疑惑,可是“你”字刚从他的嘴里说出,河面上就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
巨大的爆炸几乎将河底掀翻,河面升起近两尺高,两个人也随着河面的涨高而升起,又被涌向河岸的水送到了岸上。
从空中落下一大片河水,向两个人迎头浇下,却被他们升起在身体外的真气阻挡,从身体的周围流向地面。
两个人没有被淋湿半点。
几条鱼落在了河面上,在黑暗中看不到丝毫的情形,但从落下的声音就可判断出,这几条鱼已经差不多被炸成碎片了。
爆炸过后,河水快速的恢复。在短短的时间内,河水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之前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站在河岸上很久之后,孟昶才低声地问道:“这些倒底是什么人?”
又过了很久,王风慢慢地才回答道:“我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第三十章来历
一盏灯从河面上亮了起来。
黑暗中一丁点的明亮都会吸引着人的目光,更何况这盏灯将河面都已经照亮。借着灯光,孟昶甚至还看到了河对面的岩石岸上那一块破碎的布。
这块布是亵衣的一角,透露着火红的颜色。
孟昶又想起黑暗里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睛里同样有着一团火,只是这团火却是疯狂的火焰,可以将人的生命燃烧殆尽,敌人或是自已,在火焰升起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果。
只是偶尔从河水中捡起的一块记忆,终究还是要被水带着,孟昶的视线又落回了那盏灯上。
灯正挂着一条小船的船头。
这条小船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河的对岸,至少在不久之前,河面上只有人,活人和死人,在孟昶的感应里河面上再没有其余的东西。
可是现在河面上没有了人,却多出了一条小船,而且小船正缓缓地从河对面划了过来。
船上有两个人,两个几乎完全一样的人。
并不是他们长得有多像,而是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特质几乎完全一样,跟河面上死去的那些人,也相差不大,唯一的不同就在于他们年龄看起来要大一些,又小一些。
两个人里,有一个孟昶见过,正是那个替他开了门,又指点着他走到这里的管家,不过他现在看起来绝不应该是一个管家。他不足三尽的身高却握着一根比他要高出很多倍的竹篙,不紧不慢地划着船,他的脸上带着一些愤怒还有一点点的羞愧。
另外一个人正坐在船中,闭目养神的样子就像是舒舒服服的坐在温暖的阳光下,听着一段悦耳的小曲,但是从他脸上跳动的皱纹里却可以看出他的心里并不像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船划行的速度很慢,但河面却也很窄,不一会儿的功夫,小船就已经停在了岸边,船上的老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当他的眼睛刚睁开一道缝隙的时候,孟昶还能模糊的感觉到他心里的悲痛,但等到他的眼睛完全睁开时,却又化成了一抹平静,像河面一样的平静。
管家手握着竹篙站在船头不动,两道仇视的目光却落在了孟昶的身上。
船上的老人慢慢站起身,前前后后仔细地整理着没有丝毫凌乱的衣服,而后轻轻地发出一声冷哼。
管家扭着看着他,而后极为不甘的低下了头。
老人从船上走了下来,在两个人的面前站定,而后拱手弯腰行了一礼,非常客气的说道:“我可以回答你们的问题。”
王风居高临下地看着老人,背负着双手,轻轻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说。”
“在海的那一边有一座岛,岛上有一个国家,只有十万左右的人口……”
“哈哈哈哈——”
老人的话才说了一句,就被王风的笑声打断,他的笑声非常激烈,就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笑声停歇后,王风极为不屑地说道:“十万人口也敢称国,简单就是无稽之谈。帝国随便一只军队就可以将它屠杀殆尽,立国!哼。”
没有理会王风的嘲讽,老人又接着说道:“只有岛中央的一块土地才可以种上容易存活的庄稼,庄稼的收成也只能养活很少的一部分人。所以岛上的大部分人只能靠捕鱼为生,就靠着这种方式,他们已经在小岛上生存了近千年。”
“但尽管大海里的鱼有很多,生活在岛周围海水里的却并不多,经过千年的捕获再是所剩无几。然而想要养活十万人口所需要的食物是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数字,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去更深的海里。”
“很多人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老人停顿了一下,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又说道:“活下来的人里经过长时间的适应渐渐多了一些别人不具备的能力。”
听到这句话,孟昶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已经知道了老人所指的能力,在不久前的河面上,他已经见识到了这种能力,出乎意料的诡异,防不胜防的隐藏,这是一种很有用的能力。
人在自然中学到的,都是一些很不了得的能力,在让人更好的适应自然的同时也有着极大的价值。
老人抬起头看了孟昶一眼,而后又低下了头。
老人眼睛里露出的复杂的神色,让孟昶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开始思考着老人的来意,可惜老人从站在他面前时就一直低着头,从他的话里也根本听不出任何意思,孟昶只能静静地听下去。
“长时间的适应后,他们学会了在水底下呼吸,可以在水下生活一天甚至更久。他们藏在水下时,连鱼从身边游过都不会感觉到。这是一项很有用的能力,当我们知道后,分几批送了很多几百个人去了那座岛上,可惜十年后能回来的却几有十几个。”
老人再一次的长叹,说道:“现在剩下的更少了。”
“从那种还没有开化的地方学来的能力,本来就没什么作用,死了也就死了。”王风嘴里在说这句话,心里却一直盘算着这种能力的价值,如果军队能够得到这种能力,那么战力必然会提升很多。
碍于颜面,他依旧保持着他的不屑,哪怕心里非常想知道小岛的确切位置,但话到他的嘴里却变成了另外一句话,完全不同的味道,他看着老人,不紧不慢地逼迫道:“你们原来的目标应该是他。”
他指的当然是孟昶,王风伸出的手指也在证明这一点。
老人点了点头:“所有的布置都是针对他,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有人却把我当成了目标。”王风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但他说出的每个字都似乎若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