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伙儿都从新房出来,只见正屋堂上摆着好几十只红绸扎花的箱子,沉甸甸地放着,里面的嫁妆给了大伙无限想象,不知是金的多还是银的多。二太太见大伙一脸的羡慕,更是得意了,转念一想,等时候差不多,要把亏在楚乔烟那里的银子从这里找回来。
申时末,晚宴开始,大约酉时结束,有些醉醺醺的尹昭被送入新房,在喜婆的指导下用秤杆撩开盖头,喝了交杯酒,喜婆用筷子夹了一块儿生饺子喂到新娘子嘴里,然后问道:“生不生啊?”
新娘子含羞带怯地说:“生。”
逗得众人都笑了,那新娘子俏脸更红了。
到此,婚礼圆满结束,二太太在前面垂花门前送客,后面的事儿少不了楚乔烟打点一些。
至戌时三刻,大件的东西才收拾好,余下小件的还在料理。楚乔烟见处理的差不多了,交代主事婆子几声,就准备回静园休息去。
岂料,前面端着碗碟的一名小丫头,突然脚底打滑,东西碎了一地不说,她摔倒的同时把楚乔烟也带动地摔倒了。
手掌立刻传来钻心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过掌心。楚乔烟“哎呦”一声,金玉和银玉连忙过来搀扶,可那些碗碟都是装过菜肴的,还有些油汤全部洒在地上,金玉和银玉又惊慌,也滑倒了。而恰好楚乔烟刚刚弯着腰坐起来,这一下又被她们两个带动着摔下去,这一摔比刚才还要紧,另一只手也被碗碟划伤不说,背心都传来一阵刺疼。
这边动静那么大,惊动的大伙儿都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金玉和银玉扶起来,这才搀扶起楚乔烟。金玉一瞧少奶奶满手都是血,吓得脸色都白了,惊恐地喊道:“少奶奶受伤了,快叫人去请大夫来!”
众人也惊恐地喊起来,一时间都放下手里的事儿过来看,也有慌慌张张去请大夫的,不小心碰了桌子椅子,或者碰上其他搬东西的人,真正叫人仰马翻,一团糟了。
尹荣远远听见这边有人喊受伤了,也快速跑过来,见众人都围着楚乔烟,料定是她受了伤,心里更急。推开众人就到了楚乔烟身边,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只有触目惊心四字能体现他的感觉。
也就顿不得其他,连忙命众人让开,又叫人打清水过来,他只紧紧握着楚乔烟的手腕,拉着她到了灯光更明亮的地方,接过丫头递来的干净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手上的鲜血。而后,就用帕子按住伤口,避免血流不止。
其他人见尹荣神色肃穆,全无平日里的温和,都不敢多言,安安静静地看着。倒是金玉留了心,见荣少爷如此紧张,心里明白了几分,只是众人都在,少奶奶的伤也确实严重,也不好多言。
不消片刻,楚乔烟受伤的事儿也惊动了老太太,原本是手受了伤,到了老太太那里就是浑身都是血。老太太急得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往这边来了。嘴里念叨:“好端端的,怎么就浑身都是血了?”
还有些没有离开的宾客听闻这件事,也都返回来慰问,一时间沁芳园又热闹起来。
人越来越多,金玉见荣少爷还是这么没个避讳的样子,心里不免着急,只拿眼睛瞧着少奶奶,才发现少奶奶一直都怔怔出神,眼神迷离而茫然。金玉心头一震,恍恍惚惚想起曾经的少奶奶就是这样,眼神总是一片迷茫,顿时也怔住了。
倒是老太太过来推开尹荣,要看楚乔烟的伤口,尹荣才让开了。可他紧张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少奶奶,这一点许多人都注意到了。
“天呐,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老太太惊呼一声,眼眸有些湿润,又朝众人问道,“怎么不见大夫?可去请大夫了?”
众人连说已经去请大夫去了。
经过老太太这么一提醒,许多人也才注意到,少奶奶左掌心几乎被碗碟碎片穿透!
二太太、二老爷、三老爷也听说了,都赶来看,老太太见还有些客人没有走,就叫他们送客,又叫众人下去别围在一处,沁芳园才安静了一些。
楚乔烟这才觉得痛,钻心一样从手心传到心脏,只皱眉。不多时,大夫来了,为楚乔烟取出肉里的碗碟残渣,上了药,包扎好,嘱托伤口不能沾水才下去。
此刻其他人都在外面,里面没有外人,只有楚乔烟和金玉。金玉想起刚才少奶奶的表情,还戚恹恹的,忽而听少奶奶道:“我梦见尹凉受伤,浑身都是血,今天受伤的人是我,那么尹凉一定没事了吧?”
楚乔烟怔怔出神的时候,就是在想这个问题,都说梦境是一种征兆,如果那个梦预示了他们两个其中一人有血光之灾,如今她受伤了,尹凉就不会有意外了。
金玉听了楚乔烟的话,微微怔住,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至少她确定,眼前这个少奶奶还是她金玉喜欢的那个少奶奶。
而这话,正巧被屏风后面,放心不下她的尹荣听到了。一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恍恍惚惚地从沁芳园出来,呆呆地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大哥尹凉愧对楚乔烟,她这么心心念念地想着大哥,大哥可曾想过家里还有一个楚乔烟呢?
尹荣一路走来,也没注意其他,倒是要去沁芳园的沈君谊远远地看到他了,笑着走来问:“不知嫂子的伤势如何了?”
尹荣抬头见是沈君谊,只淡淡点点头道:“大夫瞧过了。”
沈君谊道:“我这里有一瓶药,是进贡的物品,过年时得了。这药对伤口愈合极有好处,再大的伤口也不会留下疤痕。不知嫂子还在沁芳园吗?我这便给她送去。”
尹荣听了沈君谊的话,又觉得自己无用,那么深的伤口一定很痛,他止血的时候却用了那么大的力。但是楚乔烟没有一点儿反应,一定是疼的麻木了。
尹荣刚离开,楚乔烟就动身回静园了,因背心也疼,似乎也受了伤,但这地方不好让大夫瞧,何况当时还是在沁芳园。所以,一回到静园,楚乔烟就让金玉关上门,去净房脱了外衣。
那血已经浸透了几层衣裳,暗暗地一片,金玉又唬的脸色苍白,连忙小心翼翼地替楚乔烟脱下衣裳。拿帕子把血擦拭掉,把大夫给的药撒上去,又用棉布包扎了。
这一折腾,已经是三更天。因为没有止痛药,伤口这会儿正疼的厉害,楚乔烟又不习惯趴着睡觉,一直睡不着。
金玉担心夜里少奶奶疼,也不敢睡,便陪着她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金玉忽而想到荣少爷,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倘若少奶奶没有发现,自己说了反而多事,凭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说,搁在心里不踏实,犹犹豫豫好半天,终究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新进门的新娘子要上祠堂记名,给长辈敬茶,与平辈认识,还要受晚辈礼拜等等程序,楚乔烟作为平辈嫂子,但因是尹家长媳,身份与别人不同,少不了要送上见面礼。
金玉将柜子里年前老太太给的一套头面拿出来,楚乔烟瞧见了直摇头,让她将楚夫人去年离开时留下的那一箱首饰拿出来,挑了一套赤银金点翠珍珠头面拿出来。
金玉道:“真要送这个吗?”
楚乔烟笑道:“你别看不起它,虽然谈不上名贵,只因这点翠的师傅以前是宫里的,如今已经不在世了,而她点翠的手法,如今是没有人能超越过去了的。”
金玉听了,觉得没有必要,“既然如此,合该给自己留着,怎么就送人了?”
“我那里不是还有一套吗?你放心,我自有道理的。”
金玉知道拗不过少奶奶,只得将东西拿出来,用镶金托盘装了,用红绸盖着,和楚乔烟一同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原是尹家外面的亲戚也在老太太那里,如今正拿话儿取笑昭哥儿媳妇。
新娘子生的眉清目秀,仪态端庄,又开了脸,自比女儿家更显得娇媚明艳。梳着妇人圆鬓,戴着几只珠簪,上面穿着崭新的浅红褙子,下面穿着翠色襦裙,脖子上戴着赤合络缨。此刻正羞涩地垂着头,不好意思呢。
尹昭道:“婶子们别取笑她了,她腼腆……”
话没说完,有人笑道:“瞧瞧,这么快就心疼起来媳妇来了。”
说的众人都笑了,老太太见楚乔烟来了,忙拍手引荐给新媳妇,“这是你大嫂子,凉哥儿媳妇。”
新娘子走到楚乔烟身前,盈盈一拜,娇娇柔柔地叫了一声:“嫂子安好。”
楚乔烟让金玉拿来一个镯子,递给新媳妇道:“别嫌弃。”
新媳妇没说话,倒有人先开口了,“大少奶奶的见面礼不会就是这么个镯子吧?怕是打发不了新人的。”
楚乔烟道:“老太太都没给呢,我怎么好开头?这个是我为昨天的事儿向她道歉呢!”
众人便起哄,叫新人给老太太磕头,要看老太太的新人礼。
老太太受了礼,琥珀遂上一套黄橙橙,极耀眼的赤金头面来,晃得众人眼都花了。另外还有一对翡翠戒指和一对龙凤赤金簪子。
众人笑道:“老太太给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的可怎么拿得出手呢?”
老太太乐呵呵地,“谁叫你们和我比了,也比不过啊。”
众人只说是,又叫新人给大太太磕头,大太太送了一对赤金络子,和三对白玉福字簪子,东西不在大,而在于名贵。大太太也不是吝啬的人。
然而就是二太太了,二太太却道,“还是先给三太太和大少奶奶行礼……”
有人道:“这话怎么说呢?难道二太太怕三太太和大少奶奶的东西镇不住我们,要拿出比他们更好给自己儿媳妇?”
二太太本来就打定主意要楚乔烟大出血,以解她心头的不愉快,正被人说中,只得讪讪的。
三太太冷淡地道:“我这里是没有多好的东西了。”然后将一套赤银头面放上去,也不等新人磕头了。
众人都晓得三太太心情不好,但这么一闹,气氛就有些古怪了。楚乔烟便示意金玉将东西放上去,反正新人也不能给她磕头的,只笑道:“我的东西也给了,现在该二婶子了,相信二婶子自然比我们更心疼昭哥儿媳妇吧?”
二太太一看上面的东西,顿时动了气,三太太给一套赤银头面还说的过去,楚乔烟身为尹家长媳,却还是相同的东西,正想着挤兑几句,岂料突然有人惊呼道:“大少奶奶这头面莫非是连师傅打造的?”
老太太一听,也来了兴致,走过来边瞧边道:“是连师傅的手笔,这点翠的技巧,没人能及得上。”
经过见多识广的老太太确认,自然就不会是假的了。有人笑道:“大少奶奶果然是大手笔,也真的比我们更心疼昭哥儿媳妇。”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二太太才是最疼新媳妇的。”
对于说话的这两人,楚乔烟由衷的佩服,笑眯眯地等着二太太反应了。
二太太再怎么没有见识,也听说过连师傅,她本是宫里面给娘娘们做首饰的师父,后来年纪大了,才从宫里出来。晚年也做了一些东西,但大多都被京城有钱有势的人家买了去,普通人家根本是见不到的。
这么名贵的东西,楚乔烟真舍得?二太太想来想去,心头一乐,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倒也不算吝啬,是一套赤金头面和一套流苏簪全套。
但是,这样也无法和楚乔烟的比较啊,众人起哄。老太太跟着乐,又赏赐了几件东西,大太太也随了几件,二太太见状,有些发愁了。
有人笑道:“如果二太太的东西镇不住少奶奶的,我们送什么呢?”
二太太暗地里骂了多嘴人一句,将头上戴着赤金寿字簪子和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放在上面了。
他们还不肯放过她,都说比不上大少奶奶的,镇不住,二太太一人也压不了众人,只得叫丫头回去把首饰匣子取来,又添了几样东西。瞧着她那心疼的样子,楚乔烟莞尔一笑。
众人也把礼品送上了,或名贵,或普通,都与如今的家道有关。用过午饭,楚乔烟回静园休息,半路上遇见昭哥儿媳妇,要将楚乔烟送给她的还回来,“这东西太名贵了,就是京城也找不出几件来,弟妹实在是承受不了。”
楚乔烟摇头道:“既然送了你,你就收下吧,哪有收回来的理儿?”
昭哥儿媳妇也不扭捏,或许也不是真心诚意要送回来,望着楚乔烟一笑,道:“谢谢嫂子,我知道嫂子是帮我撑腰。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婆婆是个吝啬的人,她今天能拿出这么多来,多亏了嫂子。”
楚乔烟不留痕迹地蹙眉,忙笑道:“休再如此说了,二婶子这是心疼你。”
昭哥儿媳妇抿嘴笑笑,福福身退下。看着她走远了,楚乔烟才喃喃自语,“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多端庄稳重的,以后和二太太怕是有的闹腾了。”
正巧金玉和银玉在讨论昭哥儿媳妇的名宇,楚乔烟一听,“噗嗤”笑出声,你们道她闺名叫什么,原来叫——刁蛮。
第六十四章:贞姑娘计谋及昭二奶奶的手段
大喜事留下的热闹气氛,整整三天才散去。而忙碌的三天过去后,依旧没有半点尹凉的消息,闲暇时。楚乔烟只坐在窗棂子前发呆,看着天气一天天的暖和,院子中小草冒出新芽,桃花结了骨朵,心却愈来愈沉。
伤口用了老太太给的药,已经结了疤,眼看着就要好了。想到这里,楚乔烟深深叹口气,本来她想借着受伤的事儿将当家大权交出去,可她还没提出来,老太太就冷着脸瞪着她,叫她连话都不敢说。
对于老太太,楚乔烟欣赏并敬重,她也不是没有过失的,只是都那么大的年纪,还那么精明,什么都瞒不过她。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教诲她:“如今你和凉哥儿夫妻同心,自然要多多想想你们以后的生活……”
以后,还有以后嘛?尹凉惹了那么大的事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楚乔烟忍不住腹诽,担心当然是很担心,只是楚乔烟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信念,相信尹凉一定会没事。
可这个信念也是矛盾的,不管是东宫太子还是北信王,都是小老百姓惹不起的人物。虽然尹凉没有明说,楚乔烟也大概能猜到尹凉在北信王身边扮演什么角色。只是想不通,他怎么就认识北信王了。北信王在京城,离东郡那么远,尹凉虽然常常出门,倒也是经常回一趟,来来去去的时间对不上,除非他们是很早的旧识了。
这边在琢磨尹凉的事儿,东府小院中的贞姑娘一样在琢磨尹凉的事儿,虽然没什么头绪,到底能明白尹凉是犯了事儿的。
早在尹荣和尹凉少年时期,大老爷就有了让尹荣来继承尹家世袭爵位的想法,只是苦于老太太和大太太阻扰,这件事才淡下去的。后来尹荣放弃科考,走上了同二老爷一样的道路,但他也有个秀才身份,要世袭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今尹凉惹了事儿,到目前为止大概大老爷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威逼老太太,毕竟楚乔烟没有生下儿子,剩下的人选只有尹荣。
琢磨到这里,贞姑娘已经有了主意。
二太太的心她是知道的,从小就更疼尹荣,如今尹昭成亲了。她就要开始给尹荣物色媳妇,自己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模样也不差,虽然家道落败,到底是嫡出,还要喊二太太一声姑妈。总算有几分情面在里面的,何况二太太对她也是好的,纵然老太太不喜欢,她一样把自己接来尹家住着了。
那天,二老爷正在为尹昭宅子的事儿和二太太生气,二太太只字不敢提被楚乔烟算计的话,正是有苦说不出,万分憋屈的时候。
贞姑娘见门口也没人守着,就自己进去了。发现二老爷脸色不好,二太太眼眶有些红,方才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要退出去已经被二老爷叫住了。
“你有事吗?”
贞姑娘见问,连忙走过去朝他们福福身道:“也没要紧的事儿,就是给姑妈送针线过来。”
说着,拿眼睛睃了二太太一眼,二太太强颜欢笑道:“我又不是没得穿的,何苦劳神费力?你身子不好,要注意休息。”
贞姑娘笑道:“反正也没事儿,正想问姑妈要姑父和荣表哥的鞋样子,也好给他们做。”
二太太也想借着贞姑娘引开二老爷的注意力,便叫人去取鞋样子来。贞姑娘闻言,自然欢喜,她就怕二太太拒绝呢!
打发贞姑娘走了,二老爷盯着她的背影道:“如今李家老爷那般,你做姑妈的也该替贞丫头合计合计,她也要十六了吧?”
二太太见引开了二老爷的话题,就顺着说下去了,“年前给她看了人家,也提了提,她说宝哥儿太小,想再照顾宝哥儿一年。我想着,她要今年夏天才十六,所以就放下了。”
二老爷自知一个男人,不好在贞姑娘面前提这件事,也就不说了。
且说贞姑娘,得了尹荣的鞋样子,当天就开工了,把柜子里最好的鞋面料子拿出来,更是白天黑夜地赶工,自不在话下。三天便做了一双精巧别致的鞋子。
在古代,针线是闺中女子必不可缺的课程,贞姑娘又是个要强的人,什么也不愿输给别人,自然针线功夫不差。
做好了,就让小丫头拿着,一路往尹荣的院子走去。
尹荣在书房处理一些账本,只门口一个小厮守着,又是春天,人容易犯困,那小厮坐在抄手回廊的栏杆上,打瞌睡去了。
贞姑娘也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见尹荣穿着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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