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忽地一笑,上前几步说:“十四弟,你们这是唱得哪出戏呀?感情我们来得倒是不巧了。”我抽了抽胳膊,十四虽然手下松了力,但仍然紧紧拽着不动,十四脸色冷然地凝视着十三,十三笑嘻嘻地看着他,一面只是瞟向他握着我胳膊的手,再眼神暧昧地看回十四。
四阿哥缓缓走进,淡淡说:“我们刚从额娘那边过来,额娘正惦记着你,若得闲,去给额娘请个安。”
十四猛地紧了紧手,松开了我,我忙收回胳膊,轻轻揉着。他弯身低头盯着我,挨着我脑袋笑道:“过几日得闲再来看你。”说完,不再看惊怒交加的我,只向四阿哥和十三笑着扎了安,转身翩然而出。
我拿袖子胡乱抹干眼泪,抬头尴尬地看了十三一眼,扶着榻沿,想站起请安。十三笑道:“腿不方便,免了!”
我听后,顺水推舟,坐于榻上向四阿哥躬身请安:“四王爷吉祥,十三阿哥吉祥!奴婢行动不便,不能给两位爷奉茶,请两位爷多包涵。”
十三随意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歪靠着笑说:“你好生把这场戏的来龙去脉讲来听听,我们就不和你计较了。”
我怔怔出了一会子神,心中酸疼,眼中又泛出泪意来,忙背转了身子急急抹干。十三叹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
我转回身子朝他苦涩一笑,他静了一会,肃着脸说:“十四弟若真难为你,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着化解化解!”
我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向他感激一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时争执罢了!回头就好了!”
十三耸了耸肩膀说:“不愿意说,就不勉强了!不过若有为难处,别自个受着,解难我倒不一定能做到,不过出出主意,排排忧应该还行!”
我点点头,他含着丝笑说:“实在不行,找你姐夫告状去,十四弟虽是个犟牛,可对八哥的话倒是听得进去。”
我心中惊悸,面上却未敢露出分毫,飞快地瞟了四阿哥一眼,看他神色如常,笑道:“只怕被训‘恶人先告状’,我还是省省吧!”
说完再不愿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笑着岔开话题:“多谢你来看我!还有上次也要谢谢你!”十三笑笑未回话。
四阿哥问:“脚恢复得可好?”我俯了俯身子,回道:“太医说伤着了筋骨,倒是没有大碍,只需耗些时间慢慢养!”四阿哥听后,看着十三说:“回吧!”十三点点头,起身要走,我心中一动,忙出声叫住他。
他和四阿哥都立定,静待我下文,我为难地蹙蹙眉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再加上四阿哥在一旁,更是不好开口。
四阿哥瞅了我一眼,对十三说:“我先出宫了!”提步要行,十三忙拽住他,对我说:“我的事不瞒四哥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看这个架式,本来还想算了的,现在不说倒是不行了。只好笑道:“我想问你件事情。”我做了个请他坐下的手势,然后又看着四阿哥笑请他坐下:“绝非顾虑四王爷,只是刚才不知如何启口,所以有些犹豫。”
两人坐定后,都是看着我,我紧了紧嘴角,笑看着十三说:“这次随皇上去塞外,我见到了敏敏格格!”十三一听,脸上怔了一下,微微蹙着眉头,四阿哥却是带着笑意侧头看向他。
我看着十三蹙着的眉头,心头有些凉,但还是接着说:“你对她……啊?”我话未完,十三已经站了起来,四阿哥抿嘴而笑,看了看我,又看向十三。
十三看着四阿哥:“我们走吧!”说完想走,四阿哥坐于椅上未动,伸手拉住他,笑道:“话还未说完,干吗急着走?”十三有些跳脚,看看我,又看看四阿哥。苦笑一下:“这风水转得也太快了,才一会的功夫就轮到我唱戏,你们看了?”
说完坐回了椅子上,我掩嘴而笑,原来也有让十三想溜的事情呢!十三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问吧!不就那么点子事吗?也值得你们揪着不放?”
我敛了笑意,叹道:“敏敏的心思,即使未说,你也肯定是知道的。那你呢?”他问:“她和你挑明了?”我点点头。
十三默默出了会子神,凝视着桌上的书说:“草原上的好男儿多着呢!她不用在我身上白担这些心思。”
一时,大家都静默下来。其实不是没有料到的,敏敏虽好,可只怕并不是十三想要的。想着草原星空下她璀璨的笑颜,想着从此后她也会知道虽贵为公主,可天下仍有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想着她可能的心碎、蒙尘的娇容,还是难过不已。
忍不住说:“敏敏格格是个很不错……”十三截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也说起糊涂话了?她就是个天仙,若不对我的心,又何必多说!”
我轻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十三站起,举步而行:“走吧!”四阿哥随他起身而出,我忙俯了身子恭送。四阿哥出门后,转身替我把门掩上,一面说:“虽不是大病,可自个上点心,伤筋动骨最忌落了病根!”我刚想抬头说谢,门已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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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伤还未好利落,康熙四十八年已是最后一天。斜歪在榻上,凝视着跳动的烛光,独自枯坐。‘笃笃’几声敲门声,玉檀带着寒气推门而入。随手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忙回身掩住了门,一面缩着脖子嚷:“好冻呀!”我纳闷地问:“今日不是你在前头伺候吗?怎么宴席还未结束,人就回来了?”
她一面搓着手在暖炉上烤着,一面侧头笑看着我说:“特意央了李谙达让秋晨替了我。反正她正好想凑这个乐子呢!”
每年除夕宴席上近前伺候的人都会得些赏赐,又有机会见着平日不可能见着的人与事。玉檀为了来陪我,竟然特特地推了这些。心中感动,叹道:“我自个呆着,也不觉得孤清,何必还为此去求李谙达呢?倒是白白欠了个人情!”
她烤暖了手,拿了食盒打开,笑说:“我备了些好吃的。今儿晚上我们一面吃喝,一面聊天,也好好过个年,岂不是比伺候人自在快活?”
她把杯盘在炕上的几案上摆好。又往熏炉中添了一小把百合香,两人半靠着软垫,自吃自饮起来。过了半晌,我还是没有忍住,假装不经意地问:“我姐姐可进宫了?”玉檀低头吃着菜说:“恩!还有八阿哥,八福晋都在呢!不过大概是因为病好不久,八阿哥看着精神不大好!脸上没什么血色。”我端起酒,一仰脖子,狠狠地灌了下去,又有些呛着,侧着身子低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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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担着心事,昨晚上幷没睡好。玉檀因昨夜让秋晨代了班,今日早早就出门代秋晨当值去了。听得玉檀掩门的声音,我也快快地爬了起来。洗漱妥当后,打开箱子,取出历年来的信,手指轻轻滑过每一封的信,凝注半晌,有心想打开再看一次,可狠了狠心,还是拿了宣纸全部包好。
眼光扫过压在箱底的玉兰项链,也拿了出来,心中想了想,走到桌边,提笔写了封信。不想费功夫去想那些文言文的行文措辞,索性就想什么写什么,反正我只要他能看懂就好。
“奴婢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四王爷看了奴婢的字和信,也就知道,算不上有文采。长得也许还过得去,可紫禁城里容貌出众的姑娘多得是,奴婢也不算拔尖的。现在奴婢尽心服侍皇上,等到年龄放出宫后,奴婢自会离去。奴婢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了。以前奴婢行事失常,欠缺考虑,给王爷造成很多误解。只能跪求王爷见谅。奴婢既然已下定决心孤身一人,不想婚嫁,王爷也无谓在奴婢身上白花心思。”
写好后,仔细读了一遍,琢磨了下,撕了,重新写过:
“……等到年龄放出宫后,奴婢自会离去。额娘因生奴婢而早早去世,常恨此生未能尽孝。奴婢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只想伴着青灯古佛,为母亲念经祈福。以前奴婢行事失常,……”
拿了信封,把信和项链都放进去。漠然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他们若来,一切归还;若不来,那他们就是放手了,另寻了机会还于他们。忽地想起手上的镯子,忙往下掳,试了几次,却未成功,摸着玉镯子,心神恍惚。
轻轻敲门声传来,忙收拾心绪,起身开门,一面想着是小顺子还是方合呢?一面开了门。
“姑娘吉祥!”方合利落的打了个千,一面起身一面从怀里掏了信出来。我笑着接过,“公公稍等一下,我有些东西想麻烦你转交。”方合微微一愣,忙点头答应。
我进了屋子,凝视着手中的信发了一会的呆,打开桌上的宣纸包,把信原封不动地和其它信放在一起,重新包好,拿了浆糊封上。
转身出屋,递给方合,笑说:“麻烦公公了!”方合一面把纸包揣好,一面陪笑说:“不麻烦!不麻烦!”说完,打了个千,匆匆而去。
我依着门框,定定站着,看他身影消失。心中一遍遍重复着‘从此后再无瓜葛,从此后再无瓜葛,……’
直到午膳时分,仍然不见小顺子来,我心想,这倒也好,他撂开了手,从此后大家都清静。正琢磨着如何把项链退还给他,‘笃笃’敲门声响起。
心中一叹,去开了门,小顺子笑嘻嘻地请了个安,“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我接过,仍旧笑道:“麻烦公公稍等一下,有些东西烦请公公帮忙转交一下。”说完半掩了门,转身进了屋子。
打开手中地狭长小木盒,一根通体晶莹,似有波光流动的羊脂玉簪。雕琢成一朵盛开中的木兰。我懒得再细看,将它丢进起先的信封里,仔细封好。出屋交给了小顺子。看他接过装好,我反身关了门。
背抵着门,过了很久,似乎才突然回过神来,想着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结束了。深吸口气,挥舞着拳头,对自己大声吼道:“新年新气象!”
吼完,决定开始收拾屋子,既然活着,就应该努力让自己过的好一点。爱情失败!伤心一时可以,颓废一时可以,但为了一个没有选择自己的男人搭进去一生一世就没有必要,不能从此生活就是黑色!我的身体年龄才十八岁,没有爱情,还可以有很多别的事情,再过几年也到年龄放出宫了,等出宫后,我可以自己去塞北看大漠落日,去江南看烟雨蒙蒙。当年一直想去青藏高原和云南旅游,可都未能实现。在现代时,有时间没钱,有钱没时间,现在我钱有大把,随便拿套首饰去卖也够挥霍一段时间,为何不趁此机会去过过理想中的游子生活呢?
自从来了古代,就一直围着紫禁城打转,以后可以笑揽风月,卧看红尘,游大江南北,交天下英雄!岂不自在?前面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我呢!
一面想着,一面笑着,一面手脚不停地整理着屋子,可眼泪却还是顺着眼角一颗颗滑落!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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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午后,和暖的阳光照得屋子通透明亮。
我坐在桌前翻阅苏东坡写的《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茶》、《试院煎茶》几首关于茶的诗文。玉檀一旁坐于榻上在手绢上绣花。两人静静地各自干着手头的事情。屋中流动着闲适恬淡的气息。
玉檀搁了绣花绷子,走到桌边,给我换了杯茶,又给自己也换了一杯,笑看着我说:“会读书识字的人就是不一样。”我正读得满口含香,头未抬,随口问:“怎么不一样了?”她站在我身边说:“姐姐总是气定神闲的,照说芸香姐姐她们都比姐姐先入宫,又年长,出身也不低。可往姐姐身边一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高低。”我搁下书,喝了口茶,笑睨了她一眼说:“别光说好听话了,有什么正经事就问吧。
玉檀嘻嘻笑了一会子,“这次皇上去五台山会带谁去呢?”我抿嘴一笑说:“原来是有人担心不带她出去玩!”玉檀努了努嘴说:“皇上难得去一次五台山,上次还是四十一年的事情,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呢!”
我复拿起书,笑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若李谙达问起,我一定荐了你!”玉檀笑嘻嘻地说:“好姐姐,多谢了!”,转回了榻边。
我目注着书,脑中却在想,这次康熙去五台山,命太子爷、三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跟随。我若能不去,就不去,避得越远越好。
出宫在外,不比宫里,见面机会大增。虽然一切都已经过去,但我还是不能做到真正视他为陌路,我需要时间去淡化一切,让曾经的涟漪平复。
转而又想到四阿哥,本来还担心四阿哥对那封信的反应,但现在看来,他没有任何反应,应该也是心淡了。心中低念一声‘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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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爷、四王爷、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和十四阿哥都在,正陪康熙笑谈着四十一年去五台山的事情。
我把茶盅轻放在桌上,康熙顺手拿起,掀盖子抿了一口,笑看着我说:“前次去五台山时,若曦还没进宫吧?”
我躬着身子笑回:“正是!奴婢是四十四年进宫的。”康熙看着李德全说:“这次可带了她?”李德全瞅了我一眼,我赶忙回道:“因前段时间身子一直不大好,告了一段时间的假,虽说现在已经行动无大碍。但出门在外,服侍的人本就比宫里少,所以还是怕一时照顾不周全。不如让玉檀随了去。”
康熙沉吟着看了我一眼,叹道:“病了那么久!人现在看着连衣服都撑不起!”转而看着李德全吩咐:“让她留在宫里吧!”
我忙跪下磕头:“谢皇上恩典!”康熙笑道:“好好调养!想吃什么就让王喜去吩咐!赶紧好利落了!不然你也没精神好好服侍朕!以前冲茶,糕点都时有新意,现在不要说新意,连平日对答都没有以往那么机灵,看你精神不济,朕就不罚你了!”说完抬抬手,让我起来。
我托着茶盘低头退出。到珠帘外时,忍不住侧头瞟了眼八阿哥,他垂目静静坐着,身形也是份外单薄,满堂人语,却难掩寂寞寥落!我心中发酸,转头快步离去。
皇上离去,他也离去了,我不用担心再会无意中撞见他,也不用担心偶尔看见他时心神的刺痛和无奈。可是原来离去幷不能让我遗忘,总是在不经意抬头时,会忽地掠过熟悉的画面,总是会轻笑时,无意闪过他的笑容,虽然我会立即选择忽略,选择视而不见,可是心情却已经黯然。理智可以控制行动,却无法控制心情,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遗忘?云淡风轻!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份外快,不经意已经两个月过去,康熙从五台山回返。再见八阿哥,他的气色倒是比初离京时要好很多,当我向他请安时,他笑如微风,眼光温和,随意地抬手让我起身。
我怅然地想到,他看淡了,放开了,也许是山中风光易让人忘怀人间俗事!也许是他再无闲情余力浪费在儿女私情上了!一切之于他,已经过去!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为何你还会有怅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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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看清迎面而来的人,想闪避已经落了痕迹,只得赶快退到路边,俯身低头请安:“贝勒爷,吉祥!”
他温和地说:“起吧!”我立起,低头静站。他并未离去的意思。我有心告退,却不知该如何张口。
“十四弟不会再去闹你了。”他温和地缓缓说道。
我心中悲喜莫辨,不知该如何回话,只静静站着。
“你前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隆科多、年庚尧、李卫,我隐约明白。可邬思道,田镜文,我就不懂了。”
我琢磨了下,试探地问:“四王爷身边可有一位腿不方便,叫邬思道的幕僚?”
他干脆地回道:“没有!”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被《雍正王朝》涮了!正在发怔,他又说:“朝中幷没有田镜文此人,不过倒是有个叫田文镜的。”
我忙说:“那就是田文镜,我记错了。”
他眼带困惑,微微笑着问:“这些
步步惊心(完整版)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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